西夏书事(戊) 作者:吴广成 清朝

卷二十九
元六年、夏天民安二年春三月,复遣首领嵬名麻胡入延议疆事。
夏国入边有三路。故事:文移至环庆者皆付延会议。时使人议画界至,辄云:“前后反覆,朝廷悔赖实多。”及令赴延安商议,又云:“延州无可断之理,本国已差官发付熙河兰岷路,就六处界首相会。”又云:“中国实有就和之意,请勿再言陇诺堡上取直及质孤、胜如二堡事。”言词不合,辄掉臂还。经略使赵禼连牒宥州促之,不至。会梁乙逋使生蕃乙吴麻入延州,吴麻乃出入汉边、达语言、类通事者。顺宁寨获之,禼厚与金帛,使以中国怀柔意归谕乙逋曰:“朝廷令汝国遣人来听议疆事,非惮汝也。特以和好垂成、不忍遽绝耳。乙逋欲和即来,不欲,任汝自便。移书往返,不若面议之详也。”时乙逋方聚兵密木关,将寇熙、兰。吴麻至,乃缓师期,遣嵬名麻胡及乙吉丹等入延州。禼呼前诘折,开谕累日,麻胡等词穷曰:“公言无不是,皆为国为民,奈吾国不利何?”范纯粹曰:“画界之始,夏人计请用绥州旧例,以二十里为界,近黄河者仍以河为限,朝廷一一听之。不知先朝分画绥州之日,界至远近,先令帅臣相度保明,往返审实,乃从其说。今所画界,首起延,经涉环庆、泾原、熙河四路,朝廷更不委逐路审覆,即以延安所见便利接连取直为界。号令一出,夏人执以为据,而乃行追悔,前后皆失,遂生厉阶矣。”
夏四月,大举攻熙河,毁通远军护耕七堡。
初,熙河画界,中国文字但云“通远军之定西城北相照接连取直”,未尝及熨斗平、通西、榆木岔诸堡。梁乙逋欲三堡直南北打量界至,逼近通远大路,中国不可,所以陈请累年。及嵬名麻胡等回,知疆事不成,遂以十万众压熙河通远军境,围定西城,分驻蟾牟山、结龙川,挑掘沿边所筑护耕七堡,毁其崖,杀掠居人千计。七堡者,乃向所争执处,毁之以示必得也。
五月,转犯泾原。
乙逋复由结龙川进兵入泾原,大掠开远堡得胜、隆德等寨,闻熙河、岷州兵已集,始还。
六月,熙河等路来归俘掳。
夏兵入熙河、泾原诸路,虽肆杀掠,而首领被执者亦众。哲宗令悉放归,并诏逐路经略司谕宥州,言:“疆事虽未理毕,夏国安得辄侵边境。今既生擒,即合斩首,缘意在好生,又夏国现输常贡,且放回本国。宜明谕梁乙逋并近上首领,今后不得纵放兵马,擅有侵犯。”
遣使请兵于辽。
初,梁乙逋寇通远,右厢种落尽趋河外,熙帅范育三疏,请乘此时进筑龛谷寨,与胜如、定西相照,可东接陇诺城,全据形胜,以制夏国,朝议从之。役将兴,乙逋闻之惧,使乞兵于辽。辽主以南北通好久,难便允从,辞焉。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熙河诸路奉诏谕诘宥州,梁乙逋回牒,以通远十万众为些少侵犯;又没泾原之役不答。哲宗以言辞傲慢,欲绝岁贡,闻坤成使已在境上,乃止。
毁镇戎军封堠。
镇戎官吏于军界近边立封堠八处,梁乙逋遣兵拆毁,令宥州牒保安军言:“请勿再修,且宜依旧。”
八月,复毁土门堡。杀延都监李仪。
延顺宁寨、安定堡界新移枝子、土门两堡,乙逋令兵毁之。仪与副将许兴夜将兵入界掩击,战败被杀。
攻怀远寨。
梁乙逋既杀李仪,知镇戎军无备,遣兵乘胜攻怀远。守将李逊出战,不胜,闭城谨守。围五日始解。
九月,分兵寇麟、府二州。
梁乙逋点集境内几五十日,至是月,集兵十五万,声言攻环庆、延,一夕忽趋河东。盖知两处备御已固,故抽一军寇麟、府,攻围神木等寨,杀掠不可胜计。民间庐舍、禾稼焚荡无遗,驱虏畜产甚众。诸寨皆闭壁守,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且开门示闲暇,夏兵惊疑,乃还。范纯粹曰:“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猖狂已甚。每牒宥州诘问,但云见行会勘,阳若不知。察其设心,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以利市贩,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
国主生辰,保安军牒称赐贺使疾,已而不至。
故事:夏主生日礼物及仲冬时服,例于九月十一日以后过界,其岁赐银绢则于二十五日过界。时使臣安伦、刘穆已抵延安,经略使范纯粹令伦等用公文称疾,移牒照会,梁乙逋使宥州回文,言辞简倨,不肯少屈,于是伦等不至。
塔坦国来伐,梁乙逋回师援之不及。
塔坦闻乙逋兵入河东,率所部袭贺兰山,入罗博监军司所,劫杀人户千余,掠牛羊、孳畜万计。乙逋回兵援之,至达结罗,塔坦兵已退。
按:前书塔坦攻夏矣,此书“伐”,内之也。夏与西蕃连结肆凶,势已无后忧。塔坦能乘虚袭击,使其回兵自救,不致深入河东,其牵制之功不亦伟哉?
冬十一月,环庆官军攻韦州。
中国既绝岁赐,环庆经略使章陈浅攻策,令都监张存统兵入韦州,攻安州川、霄柏川诸处,蕃部被杀者千余人。
元七年、夏天民安三年春正月,辽人来援,梁乙逋出兵攻绥德城,转掠泾原。
梁乙逋遣使如辽,以宋侵乞援。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以张声势。乙逋遂攻绥德,以重兵压泾原境,大掠五十余日而还。
二月,筑没烟峡垒成。
没烟有前后两峡,与镇戎军之石门峡相对。梁乙逋谋建寨垒,便于出没,诱至汉兵。镇戎军以闻,金部员外郎穆衍请于质孤、胜如二堡废地间城李诺平,以控要害。陕西转运判官游师雄请自兰州之东通远、定西、通渭之间建汝遮、纳迷、结珠龙三处,复置护耕七堡,以固藩篱。秦凤都监康谓以为:“夏之所以未臣服而肆兵者,以我势分于堤备,兵未练而赏罚失当耳。若择锐结伍,伺彼之动,聚则先击,散则复袭,则彼分而我聚。以众击寡,可得志也。”哲宗下其事诸道咨之,议未定而垒已成。
按:《纲目》书“筑,不尽书“成”,书“成”必大役也。此书“成”,著其速也。宋之议论未定,夏之版筑已完,西事得失,于此见矣。
三月,集兵韦州以窥环庆,与泾原官军战,败绩。
韦州居横山北,曩霄时立静塞监军司,屯集人马,防拓兴、灵诸州。时乙逋声言,集兵三万于界上,入取环庆四路。经略使章侦知:夏国边寨各相去二、三十里,每寨止八百余人,马皆羸瘦不堪战。使折克适统泾原兵八千,一日夜驰至韦州,寨兵皇遽走。可适直入监军司所,悉获牲畜、器物。师回,夏兵从后蹑之,可适设伏要害,夏兵大败,首领被斩者二人,死士卒无算,失甲马千计。
夏四月,西蕃厮那等族来附,梁乙逋纳之,阿里骨以兵备一公城。
西蕃溪巴温,董毡疏族也。自阿里骨立,去依陇逋部,河南诸羌皆归之。厮那、心牟二族向属青唐,阿里骨杀董毡妻心牟氏,厮那等不平,与陇逋、心牟二族率众奔夏,乙逋纳之,共谋青唐。阿里骨聚兵一公城以备。
六月,泾原官军破尾丁。
梁乙逋见中国于熙河筑定远城,择于沿边对接百里内各作头项,排布人马,东西相属,约地远近,一二日内可集兵三、五万,待汉兵入界,并力拒战。尾丁于诸路尤近,以兵五千屯其地。章令折可适将兵六千潜入境,侦得守烽卒姓名,诈为首领行视,呼出尽斩之,卷甲疾趋,袭破尾丁,获人马、器甲千计。回次柽杨沟,夏兵逐之,战于高岭,又败。
秋七月,复遣使请援于辽。
乾顺母梁氏愤韦州之败,将图大举,复使乞兵于辽。辽主不许。
八月,西蕃阿里骨献邈川图,梁乙逋执其使。
邈川,古湟中地,南距河州一百九十余里,东至兰州二百余里,东北控甘、凉一带,西接宗哥、青唐二城,部族繁庶,形势险要。始阿里骨以女许梁乙逋子,约攻邈川杀温溪心,不果。及闻乙逋纳叛蕃厮那等族,因复入贡中朝。哲宗封其妻溪尊勇丹为安化郡君,子邦彪为鄯州防御使,弟南纳支西州刺史。乙逋数征其兵入寇,不应。至是,闻温溪心内投。叠受官爵,惧其离间,复以邈川地图献夏国,约将兵来取,而预诱温溪心至青唐拘之。乙逋恶其反覆,羁执使人,兵不发。
冬十月,梁氏自将寇环州。
环州洪德寨西北白马川灰家觜,地距清远军仅八十里,依山据险,当青冈峡济乾、同家二堡大路,若骑兵自欢乐峰直达汉川,半日可至。梁氏集兵十万于奇鲁浪,声言犯泾原。一夕趋环州,围之。
按:《纲目》书“自将”皆善词,兹书“梁氏”,异之也。以女子而将兵,非异事乎?事异故文亦异,书之以见梁氏之恶与乙逋等。
攻七日不克,解围退,败于洪德寨,易服走还。
环州境外皆沙碛,距城百里有牛圈潴水。章于兵未至时,夜遣人置毒水中。夏兵至,人马饮者辄死。攻七日不克,谋解围退。预料精兵万人授折可适,衔枚由大虫谷趋洪德城;分遣蕃官慕化等别驻肃远寨,约举火为识,以邀归路。夏兵还过之,烽起,士卒识梁氏旗帜,争鼓噪出,梁氏纵铁鹞子数万迎斗,可适等皆死战。梁氏见众败,急令青幕遮道,尽弃帷帐首饰,易服走免。兵士相蹈藉,死者崖涧皆满。
按:兵未有书败状者,书“易服”,丑梁氏也。
十月,西蕃阿敏来投,使守革罗城。
阿敏,温溪心弟,阿旺格子。阿里骨拘温溪心,邈川大乱。阿敏闻梁乙逋执青唐使人,乃改名丹卓麻,率属投入夏国。梁氏使为衙头首领,将兵守革罗城,备阿里骨也。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辽主因夏国叠次求援,拟遣枢密使牛温仁泛使中国,诘问兵端。已闻乙逋点集频数,部族疲于奔命,议者谓“其非中国敌,岂可因之弃吾旧盟”,罢温仁不遣,止令涿州移牒雄州请之。
绥州钤辖移浪心讹内投。
授内殿承制。其从人绥移曾入夏国侦事,战斗被伤,特予副兵马使。
元八年、夏天民安四年春正月,假辽国命,牒保安军请和。
宥州牒保安军言:“本国准北朝札子,备载南朝圣旨,称夏国如能悔过上表,自当应接,予以自新。今既北朝解和,又朝廷素许,因此再上表章,即欲遣使诣阙。”哲宗以辞引“北朝”非例,令延经略使回牒谕意。
二月,以兵备于阗。
于阗,东界吐蕃,与瓜、沙接壤。是时入贡中朝,请率兵讨夏国。梁氏闻之,令瓜、沙诸州严兵为备。
附:李氏《长编》:“二月己酉,赐熙河路钤辖康识并诸将银药有差,以出塞牵制至打绳川讨荡有功也。”考打绳川在南牟会西七十里,距会州止八十里,是已深入夏界。而《宋史》无《康识传》,其出塞月日《实录》亦不载。
三月,遣使谢罪,请以兰州易塞门、安远二寨。
梁乙逋因中国绝岁赐,遣使谢罪,并请易地。宝文阁待制吕大忠言:“夏人强则纵,困则服。今阳为恭顺,实惧讨伐,宜且命边臣诘其所以来之辞。若惟请是从,彼将有以窥我矣。”哲宗乃赐诏曰:“省所上表,遣使诣阙,悔过上章,献纳兰州一境地土,绥州至义合寨亦取直画定,却有塞门乞赐还夏国等事且悉。朕统御万邦,敦示大信,眷尔嗣藩之始,亟驰请命之诚,爰给土疆,复颁岁币。岂谓受赐而后辄兴犯顺之师,中外交章,神人共愤。朕以尔在位未久,势匪自由,姑戢讨伐之大兵,聊用驭边之中策。今则遣使来庭,托辞悔过,何乃谢章之初达,即形画境之烦言。况西藩故疆,中国旧地,已载前诏,不系可还。其分境虽曾商量,在用兵亦合隔绝。然则塞门之请,殊非所宜。定西以东,已有前谕。除河东、延路新边界至许从前约,令逐路经略司依前后诏书开立濠堠外,兰岷路未了地界,亦已令兰岷路经略使依先降诏旨委官,候夏国差到官,详先降指挥,同共商量分画。缘夏国自元通贡受赐,后累次犯边,仍候地界了日,可依例别进誓表,然后常贡岁赐,并依旧例。”
夏四月,乘间犯延、麟二州。
夏谢罪使甫入中国境,属蕃耒耜云集,近边二三百里耕辟无余地。乙逋乘彼此议和,沿边无备,纵兵分犯二州,杀掠熟户甚众。
冬十月,遣兵扼神流堆,与泾原将张蕴战,败还,遂失宥州。
梁乙逋闻张蕴引兵入境,令众三千扼大吴神流堆,堆距宥州四十里。拒战不胜,宥州守兵溃走。监军梁阿移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赴援,蕴顿兵长城岭。铁骑数挑战不得,既倦,蕴纵兵奋击,阿移大败。
附:《宋史·叶康直传》:“元中,知秦州。夏人侵甘谷,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歼其二酋,自是不敢犯。”考《哲宗纪》,元中不见夏人侵甘谷事,《传》不知何据。
绍圣元年、夏天民安五年春正月,遣使进奉,再请易地。
梁氏遣使进贡,复请易塞门,不许。自是不复请。
二月,进助山陵。
哲宗葬宣仁圣烈皇太后于永厚陵,梁氏遣使进马一百匹。
三月朔,日有食之。
时乾顺年幼,诸梁恣横,国中皆危之。
夏四月,遣谍入延,被获。
梁氏因请地不得,遣谍至延觇事。经略使范纯粹方大阅,观者不得入。俄而骑两翼环围之,命观者列坐,皆五人结一保,中有十余无保者,呼诘之,即夏谍也。尽坐帐前,阅技毕,曰:“我之兵精乎?归语尔主,欲为寇,幸早来。”与食遣回。
冬十月,梁乙逋伏诛。
梁氏一门二后,乙逋恃其威势,独专国政,日与中国抗衡,缘边悉被荼毒。中间得岁赐、金帛,辄夸于众曰:“嵬名家人有如此功否?中国曾如此畏否?”每举兵,必曰:“吾之所以连年点集,欲使南朝惧,吾为国人求罢兵耳。”国人畏之,不敢言。既,又潜谋篡夺,刑赏自专,梁氏亦为所制。自麟、府还,族子阿革战死,势稍杀。环庆之役,梁氏自将,不使与兵政,乙逋不悦,叛状益露。大首领嵬名阿吴、仁多保忠、撒辰等知其谋,集部众讨杀之,灭其家。
按:乙逋为嵬名阿吴等所杀,书“伏诛”何?罪宜诛也。《纲目》严恶恶:元魏景明四年,散骑常侍赵修为监者鞭驱至死,书“伏诛”;永安元年,中书令郑俨为部下所杀,书“伏诛”。凶顽如乙逋死有余辜,书“伏诛”,所以正其罪而讨之也。
绍圣二年、夏天民安六年春二月,筑堡石门峡。
石门峡,距渭州境仅三十里,东带兴、灵,西接天都,濒葫芦河形胜,宜耕牧,为国界要害。梁氏遣兵筑堡戍之,中国探骑遂莫敢过界。
夏五月,宥州蕃属朱智用由邈川内投。
智用有意内附,为夏国各路把截,无由遂达。后入邈川,为温溪心部下搬察。至熙州,密申向汉意,携其宗族内奔。哲宗嘉其诚,授三班奉职。
冬十一月,进《贝多叶经》于辽。
经,回鹘僧所译。
卷二十八
元二年、夏天仪治平二年春正月,乾顺受册为夏国主。
初,秉常死,讹传夏国大乱,乾顺虽立,未知存亡。哲宗命边臣体访真实,后行封册。会夏使表献遗物,乃册乾顺为夏国主,如明道二年元昊除节度使、西平王例。上与皇太后降诏赐物,悉视庆历八年银绢各三万匹两、钱三万贯。遣刘奉世等赐册曰:“於戏!尧建万邦,黎民咸雍;周立五等,重驿来宾。此帝王之所同,而国家之成法也。咨尔乾顺:惟我列圣,顾乃西陲,锡壤建邦,卫于王室,保姓受氏,同于宗盟,爵命褒嘉,恩礼甚渥。今尔承其胄绪,绍兹藩屏,而能事上钦肃,饬躬靖虔,申遣使人,来陈方物,达于朕听,实惟汝嘉。是用酌稽典故,表显宠名,锡尔以茅土之封,加尔以服乘之数,诞颁封册,以绥一方。今遣朝奉大夫、起居郎、直集贤院、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刘奉世,崇仪副使、上骑尉、安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象先,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作宋藩辅。夫笃于好德,乃克显光;忠于戴君,永膺福祉。往祗明命,无忝予一人之猷训。”
二月,归陷蕃人户。
梁氏以中国约回内附蕃族,又闻诏归一汉人者予缣十,乃归还陷蕃人户共三百一十八。
三月,使谢奠慰。
使人见于延和殿,称故夏国主嗣子乾顺言:“昨父国主薨,蒙遣使祭奠吊慰,前已奉表称谢。谨差大使祝能野乌禹实、副使吕宁赖喀麻等进马、驼共二百七十匹、头,诣阙恭谢;又差大使映吴嵬名谕密、副使广乐毛示聿恭谢太皇太后。”
夏四月,梁乙逋以牒索朱梁川,遂入泾原掠蔺家堡。
梁乙逋瓷横日甚,秉常旧时亲信、老臣悉因事陷害,又以所得岁赐既丰,饱而思奋。刘奉世等持封册至,故加侮慢,不遣使谢。已,闻兰州城西关堡将筑龛谷寨,令宥州移牒言:“界内朱梁川系本国地土,中国不得擅有兴筑。”不俟回牒,纵兵入泾原,抄蔺家堡,掠人畜,焚汉、蕃庐舍殆尽。
五月,连西蕃阿里骨兵寇定西城。
梁乙逋卑辞厚礼,约阿里骨入寇:“如得地,以熙、河、岷三州归西蕃,兰州定西城归夏国。”于是阿里骨袭破洮州,乙逋率数万众出河州会之,同围南川寨,大肆焚掠。又攻定西城,设伏诱战,击败官军,杀都监吴猛等。
六月,掠陇诺堡。
夏兵悍,倏忽往来,未尝久顿。凡围堡寨,使城中兵不得出,然后分掠人畜,挑挖窖聚。时以数千骑入秦州,抵甘谷城,围陇诺堡。守将先伏兵在外,出不意掩击,夏兵惊退,失战马数十匹。
秋七月,卓罗监军仁多保忠侵镇戎军。
梁乙逋以乾顺命胁保忠率万人寇泾原。保忠与乙逋不协,甫入境,遇总管刘昌祚大众截之,一宿即还。
遣大首领嵬名阿吴如青唐。
梁乙逋谋取熙河,遣嵬名阿吴入青唐,约阿里骨及首领青宜结鬼章期大举。阿里骨囚中国使人高,许以应兵。
八月,集兵天都山,寇熙河,起飞梁以通西蕃兵,知岷州种谊断之,乃退。
乙逋召十二监军司兵集天都山,与乾顺母梁氏将之,对兰州通远军而营。阿里骨亦发河北兵十五万由讲珠城围河州,令鬼章以二万众驻常家山大城洮州,自率廓州兵五万,约会于熙州城东之王家平,乙逋遂造飞梁以通兵路。知岷州种谊与总管姚兕率兵由间道先断飞梁,袭破洮州,擒鬼章。乙逋遣兵数万援之,至桥,不得渡,望风而溃。
按:《纲目》攻取之际,不书方略,间有书者,必重其事,而特笔起例也。是时,夏众屯天都,起飞梁以通西蕃兵,飞梁不断,势未易解也。故书“起”、书“断”以重之。
分兵围三川诸寨。
为守将韩绪、赵说所败。
九月,寇镇戎军。
梁乙逋复令仁多保忠率十万众入泾原,声言国母亲将攻镇戎西寨,围泾原十一将兵于城内。总管刘昌祚病,知军张之谏不敢战。保忠令军士四散樵采,焚庐舍,毁冢墓。五日,知庆州范纯粹遣副总管曲珍,领兵自环州深入牵制,昼夜驰三百里至曲律山,纵兵击破族帐,斩首千余,俘老、幼、妇女数百人。保忠闻之,将解围,潜于所札寨内,如常起烟火,量以兵守,一夕遁回。比城中知,追之不及。
元三年、夏天仪治平三年春正月,太白昼见。
司天言“不利用兵”,梁乙逋不听。
出兵侵府州。
守将钳宗翌击败之。
二月,辽使来诘贺正。
梁乙逋以辽不颁封册,遂不遣贺正使人。辽使参知政事王维来诘其故。
三月,袭德靖寨。
自攻府州不利,兵士屯聚各寨止三、五百人,托言护耕,故示寡弱,以诱官军。边将戒严不应,遂乘间袭德靖寨。寨将张诚率蕃、汉军四出掩杀,众惊退。
夏四月,围塞门寨,庆州官兵来袭洪川寨,乃还。
梁乙逋数遣使入中国,示欲服罪请和,而于使介往来间,乘边人观望,辄出兵掩袭,冀有所得。延安帅赵禼檄庆州将刘安、李仪曰:“夏兵将入寇,汝径以轻兵由西路捣其腹心。”未几,乙逋果围塞门,杀皇城使米贇、供奉官郝普。右班殿直吕惟正与安等率兵入界,抵石堡寨,焚荡勒鸡平一带族帐。袭洪川,破之,俘斩其众。复于花毡会、油川平相对举烽火,多设疑势,夏兵急解围归。
附:《宋史旧录》:六月辛丑,夏人寇塞门寨,诏陕西、河东经略司:“严城寨,完守备。如夏人攻犯,非逼近城下,决可取中,勿多施行,自致阙误。”据《长编考异》云:“夏人以四月二十四日寇塞门,不知此段所书果在何日,恐不应再寇也。”
秋七月,辽始遣使授封册。
乙逋以辽使诘责,复遣使贡。辽主乃使册乾顺为夏国王。
侵兰州,攻龛谷寨。
夏国距兰州止一舍,通远不百里,中无重山复岭之阻。乙逋点集军马,屯于泾原、熙河对境,一夕突入兰州,力攻龛谷,败寨将及东关堡巡检,杀兵士数百人。
八月,犯延安。
延经略司移牒宥州,诘入寇故。乙逋回牒,但请疆土而不谢罪,且潜以兵犯延安。知州种谊统诸将赴援。夏兵闻谊来,皆退。延人谓“得谊,胜精兵三十万”。
冬十月,饥。
国人赖以为生者,河南膏腴之地,东则横山,西则天都、马衔一带,其余多不堪耕牧。时河南大旱,岁不登。故事:国中举兵,蕃属自备赀费。乙逋数下令点集,戎人不能应。
元四年、夏天仪治平四年春二月,遣使人谢封册。
乙逋以岁饥不能点集,令宥州移牒保安军,言将遣使入谢封册,请先议疆事。朝议以谢使未至,即议疆事,不许。于是使嵬名善哩贡马,谢封册,请和。
三月,月入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群臣以“国家用兵过多,请息民力”为言,梁氏善之。
夏五月,遣使如辽。
亦谢封册也。时辽主猎鱼儿泺,驻跸赤勒岭,使人候五十日方见。
六月,使请易地。
使人请以所许葭芦四寨易兰州、塞门。押伴、金部员外郎穆衍折以礼,使辞屈,不敢面对。哲宗赐诏曰:“省所奏云,昨差人赴延州,计会将永乐人口及所还四处城寨,交换塞门、兰州两处地土实在事宜,祈朝廷酌中赐一裁决,朕已具悉。尔嗣守世封,虔修贡职,顷属罢兵之后,继陈复地之言。累降诏音,备谕朕旨。岂谓历时既久,尚稽闻命遵行。忽览奏封,深谅诚款。顾改图之议,犹有披陈;然事大之恭,实听裁决。再维忠顺,殊用叹嘉。虽易地之求,当一遵于前诏;而酌中之情,宜别示以优恩。除汉、蕃土地,指谕已明,难从换易外,所有岁赐,据前降诏命,合候地界了日依旧。今特推恩,敕有司更不候地界了当,便仰检会典,依例施行。尔其体朝廷恩信之隆,遵封疆谨守之戒,永思安靖,用保悠长。”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使至京师,刑部郎中杜逆之至馆。使欲入见,自陈请侵地,不许。使出不逊语,曰:“国主设有请,必具表中。此大事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语为可否乎?”乃不敢言。
附:王氏《东都事略·赵禼传》:“夏人入贡,已以重兵压境。诸将请益兵为备,禼曰:‘第谨斥堠,整戈甲无为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遣人诘夏,夏兵遂去。”考此事《宋史·禼传》载之,然不书时地,不得其详。
九月,移牒请受地。
宥州牒保安军言:“已鸠集永乐等处陷没人口,于十一月十日押付界首。应给四寨,亦即差官同日领受及检点所有岁赐。”
冬十月,中国使贺生辰及赐冬服。
使臣为崇仪使董正叟、如京使李玩。
十一月,归永乐俘,复米脂等四寨地。
初,哲宗诏夏主曰:“昨永乐城将吏、兵夫尽忠固守,力屈就擒,众多生齿沦于异域,念其流落,每用恻然。虽已诏汝发遣,当给赐可还之地,然念城初失守,众即散亡,或为部落所得,或为主者转粥,非设购募,恐有所遗。汝可深体朕意,访求发遣,当据送到者,每人别赐绢十匹。命官以上,加优赐给所得之家。”乙逋命宥州牒言:“永乐人户,除累年死亡外,鸠集到一百五十五人,敢付界首交付。”及至交领时,仅一百四十九人。尽复米脂、葭芦、安疆、浮图四寨地。葭芦境在河东,以兵渡河,计肆奔突,见太原将訾虎屯兵界上,乃止。
按:永乐之役,将校死者数百人,士卒、役夫没者二十万。神宗临朝,痛悼成疾,岂非轸念遗黎陷身异域哉?及哲宗即位,值夏使告哀,即诏以归我陷民,给其故寨,无如夏人故难其事,迟之又久,仅归吏士百四十余人,尽复旧疆。《续纲目发明》以为,是举夏之慕义、宋之绥怀,两得之。夫宋之绥怀诚有矣,夏之慕义则未也。
元五年、夏天民安元年春二月,梁乙逋请婚西蕃,约取邈川。
乙逋威权日盛,其弟、侄皆握重兵,阴谋篡夺。闻阿里骨与温溪心构怨,思并邈川。遣使青唐,请为子结婚,互为应援。阿里骨许之,亦遣搬察约攻邈川城。使人近北往来不由邈川,恐温溪心知也。搬察,乃蕃部使役之称。
三月,保安军牒索陷将景思谊。
思谊以永乐之围缒城被执,及还陷没人口,思谊已死,中国未知。延帅赵禼移牒来索,乙逋令宥州回牒报之。
夏五月,请废兰州之质孤、胜如新堡。
二堡,古榆塞地,汉赵充国屯田所。中膏腴五十余顷,据两川水泉以资灌溉,国人称为“御庄”。自李宪城兰州,筑堡其地,土人悉走天都山及会州境,饥羸难以存活,秉常尝令蕃众自为争复计。元丰六年,兰州被兵,西关堡破,二堡遂废。熙河遣兵耕种,辄为夏人所杀。及议画界,二堡在兰州界内,熙河将范育等修葺故址,屯兵为守。乙逋欲得其地,令宥州牒保安军,请废所筑新堡。
六月,攻质孤堡,毁之。
乙逋请废二堡不得,以万余骑乘大雾猝至质孤,荡平之。进攻胜如,纵火焚掠而还。
秋七月,使贺坤成节。
使至京师,正边臣报兵躏质孤堡。时使者略不顾惮,盖知中国不敢苟留使人也。
八月,上表请定疆至。
宥州牒保安军请定疆至,逾年不能决,上表言:“自去年七月遣使赴阙,乞换所赐城寨,蒙诏不许,寻与延州经略司议分画疆界。当时议者依绥州例分画,向方面各打量二十里,内十里安置堡铺耕牧,外十里拍立封堠,空作草地。得保安军牒称,延州指挥其城寨虽定二十里,要在现今诸城相望取直分画。夏国不敢违,黾勉奉行。其南界诸路地分,所司亦依绥州例打量二十里,却不肯依绥州例于内十里修筑堡铺耕牧,于外十里拍立封堠,空作草地,以辨蕃、汉出入,绝交斗之端。累令宥州移牒保安军,终不明示所由。私心惶惧,敢悉所由。”哲宗赐诏曰:“尔逖领蛮畿,恪循世守,来称币,廷阅奏书,永言疆场之安,未即沟封之画。两界绳直,罄忠顺而可嘉;千里无荒,沥悃忱而有请。力祈矜许,早遂底宁。惟祈壤之求,初无故事,念安边之议,亦既累年,顾省恭勤,特行开纳。然绥德城本无存留草地,今欲于汉界留出草地,即于蕃界亦当依数对留。应见今合立界至处,并须明立封堠,内外汉、蕃各对留草地十里,不令耕种,自择安便处修建堡铺。如熟地不可修建,即于草地内修立,各不得逼立界堠。其余疆画未尽事,已令押伴官委曲开谕进奉使副讫,及已诏延路经略司。夏国如欲议事,许差人赴延州计议。眷方陲悦义之心,既输悃忄;而朝廷绥远之意,已示优容。宜深体于恩怀,亟保和于方略。”范纯粹曰:“是役也,中国先许以陷寇之众易新造之垒。夫人有品色多寡之异,地有形势远迩之差,约当素明,谋应素定,皆当著见于书,然后受人、割地,交相付与,自无后来曲折。今谋不素定,约不素明,彼以疲残数百人诡辞塞命,乃不复较问,亟以四寨与之。既与之后,而熙、延二境始议画疆。文字往来,徒费词说,不亦晚乎?”
冬十月,复毁胜如新堡。
初,夏兵犯质孤等堡,胜如巡检计守义擒杀游卒四人,修葺所毁城门。工甫竣,乙逋复率兵焚毁之,杀守义,掳其兵役而还。二堡遂不复作。范育曰:“夏国自奄有西凉,开右厢之地,其势加大。后熙河内附,则已断其右臂;又得兰州险固,定西扼塞,力据上游,控其腹背;而质孤、胜如之于兰州、定西,以东川谷之于定西,更足以壮形势。盖定西及二堡中间,膏腴土地无虑一二万顷,若募弓箭手万人布列。缘边耕植旷土,则二州有金汤之固,又岁得粟数百万。人食其半,官籴其余,西州馈运可以日省。夏人数以兵争,直欲毁中国篱藩,使兰州、定西有难守之势也。议者惧边患方殷,始欲与以二堡,继复弃不更筑,岂不堕其术中哉?”
十一月,遣首领允领举入熙河,议疆事。
夏国初议界至,请以绥州例二十里为界,中国从之。继请留生地十里,又从之。乙逋见委曲迁就,遂议于非所赐城外,总以拶直二十里相照取直,而熙河路兰州质孤、胜如二堡指为非旧堡寨,欲自龛谷寨打量取直,则兰州质孤、胜如皆为夏界熟地。又自定西城熨斗平第三寨接连取直,则南牟山、不罗州、结龙川一带亦属夏国。议久不决,乃令宥州牒称:“现于纳叶经克节进筑,所有兰州耕种处及屯驻人骑,乞行毁徙。”知熙州范育不敢应,乙逋寻令允领举诣熙河石子峡坚执前议,以分界至,育等令往延路再议。允领举至延安,因言辞不协径还。
十二月,使贺正旦。
梁乙逋以议界不合,集兵屯境上。时纵游骑出没,语言不逊,胁以必得之势,然犹遣使贺正,盖利中国赐予、且假以窥朝旨也。
卷三十
绍圣三年、夏天民安七年春二月,以兵入延州,侵义合寨。
梁氏以地界不定,数肆凭陵。哲宗用宰相章议,罢诸边分画,令督众乘势进讨。梁氏愤怒,发兵入绥德界,攻义合寨。义合与保安军德靖寨绵亘七百里,中间堡垒参差,烽燧疏远,延州军不能应。大掠而还。
三月,围塞门寨。
复遣数万众围寨门,大持攻具,相持数日。闻延经略遣大兵至,乃退。
秋八月,寇顺宁寨,败还。
泾原将张蕴伏兵隘中,约闻呼则起。夏兵遂败,被俘、斩者数百人。
九月,遣右厢首领诱环庆官兵至鸡靶岭与战,不胜。
梁氏命右厢一带首领遣使从间道至环庆路,诈言“愿举族归汉”。章遣将钟传、折可适率兵援接,至鸡靶岭,夏兵卒起,四围合击,力战不胜,传等全师退。
冬十月,国主奉母将兵寇延,陷金明寨。
乾顺见连次扰边不利,奉母梁氏率众号五十万入延,西自顺宁、招安,东自黑水、安定,中自塞门、龙安,金明以南二百里间,烽火相继不绝,游兵直至延州北五里。知州城有备,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列营环城,梁氏母子亲督桴鼓,城遂陷。守兵二千五百人,惟五人得脱,城中粮五万石、草千万束皆尽,杀皇城使张舆。临行,留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我投经略司”。书言:“夏国昨与朝廷议疆场,惟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黾勉听从,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寨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之,枢密院不以闻。
按:前书梁氏“自将”,恶梁氏也;此书“奉母将兵”,罪乾顺也。
十一月,献金明俘于辽。
中国自金明破,哲宗命缘边诸路相度要害,增严守备。熙河将王文郁等筑汝遮为安西城,以通秦凤援师。梁氏惧中国声讨,遣使献俘辽国,以为应援。
十二月,争葭芦城,不克。
夏兵据横山,并河为寨,四出寇掠,秦、晋之路皆塞。知太原孙览谋取葭芦戍,扼其险阻。梁氏遣兵数万屯境上,览下令:“吾兵少,须满五万。”方西夏兵闻而备懈,一日,猝为览所乘,大败。览遂城葭芦。
绍圣四年、夏天民安八年春正月,悉兵屯河外,泾原官军袭没烟峡,破之。
夏兵入延,右厢种落尽屯河外,以为进取计。泾原帅毛渐使钤辖王文振乘虚袭破没烟峡寨,斩三千余级,河外兵回援不及。
二月,于阗国破瓜、沙、肃三州。
于阗黑汗王阿忽都董娥密竭笃使其子诣京师,上表言:“缅药家作过,别无报效,已遣兵破夏国瓜、沙等三州。”哲宗诏厚答之。
按:夏,小国也。东北邻塔坦,西南接邈川,已足牵制兵力。兹西有于阗扰其瓜、沙诸州,国之外患多矣,犹不知自保,频扰边陲,其不能得志也宜哉!
侵绥德城。
夏兵七万攻绥德,延官兵力拒,不得逞。
闰二月,寇麟州,败绩,首领七人战殁。
梁氏遣兵六万,攻麟州神堂堡甚急。都监贾岩以数百骑巡屈野河,间道据北栏坡,从岭上驰下奋击。夏众仓猝,首尾不能救,近上首领七人皆死,余众号哭走还。
按:兵败,不书所杀之数,其书者,重词也。夏人叠次犯边,胜负相半。麟州之战,贾岩以数百骑破六万余众,杀首领七人,其功伟矣!
三月,围葭芦城,不克。退守长波川,与河东兵战,败还。
葭芦城工甫竣,梁氏遣兵围之六日。知石州张构率所部赴援,夏兵战不胜,退保长波川,据险以待。会河东将折克行率兵入界迎击,被杀者两千余人。
夏四月,令民耕大理河东地。
夏国近边二三百里人户众多,资粮易集。乾顺令蕃部扬言“城里是汉家,城外是蕃家”。常于夜间直至大理河东葭芦境上侵耕旷地,昼则却归本界。经略使禁之,不能止。
争灵平会,败走。
知渭州章以夏兵猖獗,议守泾原之灵平会,命钟传与部将苗履统众城之,梁氏遣兵力争。传将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济师,作金城关,扼其险要,夏兵遂败。
监军嵬名济救洪州,兵败,洪州失守。
灵、夏、绥、银地多旷土,每岁资粮取足于洪、宥,而二州羌户劲勇善战,国中恃为肘腋。自宥州频经兵燹,城郭残破。知保安军李沂以兵围洪州,嵬名济率众赴援,与沂军战,不胜而走,城遂破,内外居民族帐尽被焚毁。
环庆官兵破盐州,寻复之。
环庆钤辖张存率兵入夏界,至三角川,遣锐卒攻破盐州,俘戮甚众。及还,梁氏遣兵追袭。存上高原平少憩,夏兵纵火,四面攻击,杀蕃官承制赵宗锐等,复取盐州。
集兵驻没烟峡,以争平夏城,不克。
葫芦河据西州形胜,章拟城之,以逼夏国。令总管王文振统熙河、秦凤、环庆诸路兵,以折可适为副,阴具版筑,筑城于石门峡好水川之阴,控扼韦州、灵、夏诸隘。梁氏集倾国兵驻没烟峡,设伏以待。可适兵先至,失道入伏中,死者千人。左骐骥使姚雄率熙河卒七千赴援,夏兵据险不战,乘高下瞰。一日得间,分头暴集,人各携草一束,锹一具,填濠而过,掘城身。雄奋勇迎击,流矢注肩,战益厉。夏兵引却,被斩三千余级,俘掳数万,城遂成,赐名平夏。
五月,遣使以宋城要地告于辽。
梁氏遣使告于辽曰:“夏国与南朝历年交和,忽于诸路齐发人马,大行杀掠。今则深入近里地分,及于朝廷边界相近诸要害处多修城壁,侵取不息。伏望计会南朝,却令还复所夺疆土、城寨,尽毁所修城壁。”
左厢首领没药内附。
没药本顺宁寨蕃官,元六年投入夏国,官左厢首领。顺宁寨巡检刘延庆遣蕃部均陵陵诈投入国,说令返正。没药携所部内投,授右侍禁,令依元部坐住。
秋七月,饥。
国中大困,民鬻子女于辽国、西蕃以为食。
都统军贺浪罗将兵救宥州,大败。
自张蕴兵还,梁氏复取宥州。延经略使吕惠卿命诸路出兵讨击,熙河将王愍兵抵宥州,洪、宥、韦三州都统军贺浪罗率众赴援,愍击败之,追奔二十里,遂入宥州,焚官署、仓狱、行宫并文籍、簿书,屯兵淖河。贺浪罗复遣首领移卜淖、凌吉讹遇以千骑邀官军,后与愍等转战而南,至秦王井,为神臂弓射却,死者甚众。因退据高原,愕视不敢动。
八月,夏州被围,复遣使如辽乞援。
梁氏自七月中点集河南、北诸路人马,谋犯延路白波流诸处。都监刘安将兵入界,梁氏遣众御于浪沁沙,败绩。安进薄夏州,梁氏令城中谨守。复遣使求援于辽,言:“自被南宋侵图约二十年,于诸要害进筑城寨不少,今岁以来,又多修筑。夏国疆宇日更削,频受侵陵,乞发大兵援助。”辽主令涿州牒雄州云:“西夏本当朝建立,两曾尚主。近累使奏告,被南朝侵夺地土,纵兵杀掠,有害和好。请追还兵马,毁废城堡,悉归所侵。如尚稽违,当遣人别有所议。”
彗星见,肆赦,改明年元。
梁氏聚兵,将窥泾原,以彗星见,放散人马。乾顺仿中国制,减膳,避殿,下罪己诏,大赦,改明年元曰“永安”。
按:上书“饥”,乃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天之示警于夏也。乾顺不自修省,聚兵将窥泾原,于是又有彗星之异。始罪己肆赦,放散兵马,不亦晚乎?
九月,蕃官妹纳僧哥内投。
妹纳僧哥为带牌天使,闻中国敕榜招谕,遂内奔。授礼宾副使,充兰州部落子巡检。
冬十一月,熙、秦官军破白草原,抵天都山,无所得而回。
中国屡行讨荡,夏国天都山属蕃尽将牛、羊、窖粟预行远徙。时熙河两路兵四万出塞,将至锉子山,监军司以十万骑阵白草原拒战,不胜,拔营西走。两路军直入天都监军司所搜挖,无所得,军士粮竭,饥死者半,乃回。
元符元年、夏永安元年春正月,延官军入界,拒之十里井,杀顺宁寨监押石福。
延副总管王愍率诸将由塞门入界,大首领凌吉讹遇合洪、宥两监军兵迎战,不胜,退至十里井。福与部将贺文密恃胜来追,带金环首领数人皆战死,文密亦重伤,福殁于阵。
二月,犯大定城。
大定属兰州与夏国分界处,梁氏兵屯界上,肆行抄掠。闻兰州知州王舜臣兵出金城关,乃退还。舜臣追至右厢监军司地,夏兵返战,不克,带牌天使数名皆死。
三月,监军阿燕率族内投。
与其子襄渠及家口、人户约千人。阿燕老将,多计谋,习边事,常出兵寇环庆。自中国取安疆寨,阿燕惧罪。经略司孙路使人招之,遂内附。部族闻其降,节次投者共二千七百人,马、驼、牛、羊四千余。哲宗特除阿燕宥州刺史,充环庆路沿边兼横山一带蕃部都巡检使,赐名“怀明”。襄渠授三班奉职,赐名“世忠”。已而,蕃部默吹、萌山等亦从延、泾原路请降,默吹补内殿崇班,萌山与副兵马使。
附:《哲宗实录》:元符元年三月癸酉,河东路经略使奏,崇仪使张世永等领兵出界,于胜罗没陇横川一带讨荡,斩一千余级,大小首领二十余人。考此事《宋史》不载。
夏四月,泾原官军出没烟峡来攻。
泾原兵三次来袭,羊马被掠甚众。至是,统制官孙文将九千骑出没烟峡,直抵屯兵所,斩级、获孳畜而退。
大首领嵬名药默内降。
药默,乾顺疏族,领会州一带蕃部。是时由熙河路内归中国,令补西头供奉官兼本族巡检。
监军嵬名济入延,围顺宁寨。
济围顺宁,副将张守德以轻兵邀击。济退走长城岭,至赤羊川,被斩十二级,失马四十匹。时有降羌潜告师期,守德预为备,故济不得逞。
五月,延官军攻夏州,大首领嵬名乞勒以兵护大沙堆,不克。
沿边人户因官军连次讨击,并于大沙堆建栅,聚族自保。时延路以顺宁之围,遣钤辖苗履统诸将出塞,攻夏州。梁氏恐官兵焚荡大沙堆蕃族,遣嵬名乞勒、那哆丁驻兵南面防护。苗履挥众奋击,乞勒等大败,丧失万计,退走五十里。
六月,梁氏乞兵于辽,辽集兵次于境上。
乾顺屡次乞援,辽主但牒雄州,令还夏国疆土,不肯发兵。梁氏乃自为表请之,多怨望语。辽主不悦,声言点集人马应援夏国,仍次境上不出。
按:书“梁氏”何?志祸始也。梁氏以辽主不肯应援,自为表请,致以怨辞,逢怒。他日鸠毒之祸始于此矣。
蕃部喝强山、讹心内奔。
二人乃监军妹勒都逋亲随,由泾原入降,俱受左班殿直。强山言夏国欲以今秋并兵寇一路,不攻城寨,但觅便深入,杀掠人户。经略司以闻。
秋七月,以兵入泾原。
梁氏以中国筑没烟前、后两峡,控扼天都形势,于是编拦人马,出没隆德寨、九羊谷,又于柽沟段大道掘濠作堑,纵游骑侵杀边铺戍卒。守将折可适同蕃官慕化率兵伺懈出击,方止。
掠熙河平西寨。
掳熟户二十余。
八月,嵬名济以兵保青岭,与延将苗履战,败绩。
初,中国闻强山言,谋纵兵讨荡。于是王舜臣出熙河,张世永出河东,折可适出泾原。延遣履护七将九千骑,于是月七日会于柳青平。诘旦,至青岭。济屯兵岭北拒之,履等奋击,济大败,被杀五百余人,亡牛、羊万计。岭南北一带,禾稼蹂践殆尽。
九月,有星出东井西。
如太白状,占者云:“宫中有忧。”梁氏闻之恶,复谋举兵。
冬十月,梁氏复自将攻平夏城,溃还。
中国自城平夏,沿边诸路相度膏腴,相继进筑。国人愤曰:“唱歌作乐地,都被汉家占却,后何以堪?”梁氏谋举国争之,与乾顺计曰:“平夏视诸垒最大,守将郭成最知兵。兵法:攻其坚,则瑕自破。”于是亲将四十万众,自没烟峡疾趋平夏。连营百里,建高车曰“对垒”,载数百人,填堑而进,飞石激火,昼夜不息,兵士死者数千,伤者倍之。经十三日,城中捍御有方,终不能破,粮渐乏。一夕,大风起西北,冲车悉震折,众大溃,梁氏惭哭嫠面而遁。
按:书“复将”,甚词也。梁氏穷兵黩武,以一女子常在行间,军中有妇人,兵气为不扬。大风震车,戎众奔溃,有自来矣。虽惭哭嫠面,岂足掩其羞哉?
御史中丞仁多楚清举族内降。
楚清官在蕃宰相、枢密使下,父丁死,侄保忠代为统军。楚清职虽高,不得专兵柄,尝请于梁氏,不许,心常怏怏。时国兵入寇,楚清携家口四十余人从间道内投,赍生金三百两,并冠服、宝玩、鞍鞯、绣龙帐入献。熙河经略司视之俱世家物,诸羌不及也。哲宗诏赴阙,还所献物,授甘州团练使、右厢卓罗一带都巡检使。
十一月,复遣使乞援于辽。
初,梁氏围平夏,恐诸路赴援,遣驸马都尉罔罗屯罗萨岭,御熙河路;大首领布心屯梁柽台,嵬名济驻白池,御延、秦凤诸路。攻城甫十二日,闻熙河王愍入界斩罔罗,延刘安、张诚入界败布心、嵬名济等,军中遂无斗志。及还,检丧人马二万余,牛、羊、马、驼数万,数百里中族帐、蓄积焚毁殆尽,国中夺气。乃遣首领嵬名咩布至辽乞兵,犹恐汉兵深入,于诸州分掘窖粟,点集诸监军司兵,践踏沿边食用,为清野计。
潜师入泾原,犯乾兴、天圣等寨。
梁氏既解平夏围,人马仍在泾原近边盘泊,见官军尽屯葫芦河,知声势不相应,潜遣精锐入镇戎军,掩至二寨焚掠。甫二日,闻援军至,走回。天大雪,人马僵冻过半。
十二月,统军嵬名阿埋等复窥平夏,被擒,余众弃天都山而溃。
西寿监军在柔远山北,阿埋为六路都统军,与监军妹勒都逋皆桀黠用事,称善战。时以畜牧为名,自月初宿兵平夏境,欲俟黄河冻解入犯。哲宗诏章密图之。侦知无备,遣郭成、折可适以万骑异道并进,直入其帐执之。尽俘家属,掳馘三千余,牛羊十万余。众骇愕,遂弃天都不守,为可适等所据。章曰:泾原遣师浅攻者凡四次,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西人以为怯,又以为技止于此,故阿埋等安居山林,谓汉兵不能深入,故得乘其不备擒之。盖亦堕于多方误之之计也。
钤辖吴名革内投。
名革见国兵屡败,梁氏点集不已,与弟名山及家口七百九十余人内奔,以所有牌印入献。
按:一岁之中,国中内降者踵相接。亲离众叛,邦国将危,梁氏不知保境息民,犹恣行点集,宜其祸之速也。
月犯东井。
犯西扇北第二星,太史奏:“主兵丧。”梁氏不省。
附:《宣和遗事》:“二帝北狩,道遇绿衣吏,饮帝以水,且进粮糗曰:‘臣本汉人,昔父周忠为延安钤辖,元符初与夏人战,兵败,父子被擒,由是仕于西夏。宣和中,西夏出兵助辽,为金人所执,授灵州总管。’”考是年延兵三入夏界,未曾大败,且灵州属夏,金未尝取其地,何以有总管之设?此必野纪有误。
卷三十一
元符二年、夏永安二年春正月,河东官军谋取西平府,拒之于藏才山。
嵬名阿埋等至中国献计,请以三万人取灵州。于是河东统制张世永令副将折可大领人马入界,抵藏才山。夏兵迎战,可大兵不得进。
复因辽使至延议事。
初,夏人至边,每言已于辽国乞和。嗣闻辽使萧彦昭至中国,因遣使如延,云欲议事。哲宗诏经略司面谕边吏:“如有文字,密录泰报,不得擅接,但云已申保安军指挥奏听朝旨。”
辽杀夏主母梁氏。
乾顺年已成立,梁氏专恣,不许主国事。辽主素恶之,故请援辄不应,及表辞怨慢,遣人至国,鸩杀梁氏,命乾顺视国政。乾顺不敢违,遣首领移勿乜赍宥州牒至延,称“国母于本月二十日薨”。已令大使令逊嵬名济、副使谟程田快庸诣阙赴告,并附谢罪表状。令逊、谟程,皆蕃官名也。哲宗令保安军却勿受。
按:梁氏专政穷兵,日与中国为仇,罪诚大矣,然非辽之所得杀也。《春秋》齐人杀哀姜,君子非之,况梁氏非姜氏比。乾顺幸母之死,以为利,其尚有人理哉?书曰“辽杀夏主母”,交罪之也。
二月,为辽人攻拔思母部。
拔思母部,辽国西南招讨使所辖。大宋末,与达里底部频为辽难,杀四捷军都监特抹等。左金吾卫上将军萧阿鲁带击降之,已而复叛,辽屡讨不悛,命乾顺举兵伐之。
大首领结讹遇以兵扼归汉人于神堆,与延将张诚等战,不胜。
乾顺以中国并建城寨,数遭掩击,部族离散,归汉者益众,令结讹遇率数万众于神堆及波济立、鲁逊埋诸险要驻营扼之。延钤辖张诚、刘安自星勒泊、乌延川袭山,斩四千级,降四百余人,讹遇大败还。
南路都统军嵬名律令遗书熙河,请修贡。
蕃部嵬名密赍律令书入熙河,称夏国欲再遣使乞修贡。经略使孙路上其书,哲宗以擅接夏国文字降路官,以书还使者。
三月,辽遣使为请和,银州钤辖令王皆保以兵掠府州。
乾顺遣使讣告及修贡俱不纳,用嵬名济等谋,使人至辽国请之。辽主遣签书枢密院事萧德崇、礼部尚书李俨入献玉带,持书为夏解和,略曰:“粤维夏台,实为藩辅。累承尚主,迭受封王。近岁以来,连表驰奏,称南兵之大举,入西界以深图,恳求救援之师,用济攻伐之难。理当依允,事贵解和。盖辽之于宋,情重祖孙;夏之于辽,义隆甥舅,必欲两全于保合,岂知一失于绥诚?而况于彼庆历、元丰中,曾有披闻,皆为止退。宁谓辄违先旨,仍事远征。倘蔽议以无从,虑造端而有自;则于信誓,谅系谋维?与其小不忍而穷兵,民罹困敝,曷若大为防而善计,世享太平。特戒使轺,敢达诚素。”哲宗命中书舍人郭知章持书报曰:“惟西夏之小邦,实本朝之藩辅。曲加封植,俾获安全。虽与北尝有婚姻之亲,而在南全居臣子之分。含容既久,变诈多端。爰自累岁以来,无复事上之礼。赐以金缯而不已,加之封爵而愈骄,杀掠吏民,围犯城邑。推原罪恶,在所讨除。聊饬边防,预修武备,据守要害,控扼奔冲。辄于去岁之冬,复驱竭国之众,来攻近塞,凡涉两旬,自取死伤,数以万计。粮尽力屈,众溃宵归。更为诡诞之辞,妄求拯救之力,狡狯之甚,于此可知。采听之余,固应洞晓。必谓深加沮抑,乃烦曲为劝和。示以华缄,将之聘币。礼虽形于原意,事实异于前闻。缅料雅怀,殊非得已,顾于信誓,殊不相关。惟昔兴宗,致书仁祖,谕协力荡平之意,深同谋外御之情,致欲全除,使无噍类。谓有稽于一举,诚无益于两朝。祖宗贻谋,斯为善矣。子孙继志,其可忘诸?今者详味缛辞,有所未谕,辄违先旨,谅不在兹。如克念夫前徽,当益敦乎大信,相期固守,传示无穷。矧彼夏人,自知困蹙,哀祈请命,屡叩边关。已戒封疆之臣,密察情伪之状。倘或徒为空语,阴蓄奸谋,暂示柔伏之形,终怀窥伺之志,则决须讨伐,难议矜容。若果出至诚,深悔前罪,所言可信,听命无违,即当徐度所宜,开以自新之路。载惟聪听,必谅悃衷。”使者甫出境,乾顺令令王皆保出兵,突入府州境,杀掠人民,与知州折克行战,被擒。
按:周氏《发明》谓:“是役也,辽有恤邻之谊。”故《续纲目》以书“人予之”。夫夏于辽、宋中间屡造兵端,然宋常为敌,而辽时为援。故夏兵胜,则辽乘之以肆要求;夏势衰,则辽因之以示排解。虽救难恤邻,《春秋》贤之,而辽之此举,则未必然也。观于玉带之礼方将,钤辖之师旋出,不必辽人明知其计,已令宋人难以为情。况乎德崇入境,辽亦宿兵北道。时集贤殿修撰张近知瀛州,请出秦甲以伐其谋。两国之狡,概可见矣。
附:李氏《长编》:三月丁巳,吕惠卿言讨荡西界鲁逊埋勒等处,胁降。蕃户王固称系夏衙头,服事小大王。王差往宥州统领处使充走马。此事不见《宋史》,且“小大王”《夏国传》亦无考。
夏四月,诛嵬保没、结讹遇等,遣使入告。
初,国中用事臣嵬名阿吴死,仁多保忠等皆统军在外,嵬保没与讹遇日劝梁氏开边。及辽使解和,嵬名济等劝乾顺遣大使嵬名布移聿介入告哀,且谢罪。哲宗令擒二人入献,即与收接表章。乾顺乃以梁氏死归罪二人,杀之。遣蕃部昌哥遇至顺宁寨告其事,且云:“已差大首领庆瑭嵬名科逋、磋迈花结香来计会。今国主恭顺,乞朝廷早赐收接。”庆瑭、磋迈,皆蕃官名也。
五月,兰会正钤辖革瓦娘内附。
以所部孳畜及部落子陇登等入降,授内殿崇班,赐银、绢、钱各三百。
毁延路烽台。
经略司遣兵追,不及。
六月,复遣使赍牒诣延告哀。
使人两至延,朝议固却其表,无以示收纳意,令保安军移牒谕之。乾顺遣首领德明雅逋木攀至顺宁寨,但有告哀公牒,无谢罪表状。寨主李子明诘问,使言:“旧例先送告哀牒,然后差使副赍表状赴阙。”子明以与前议不合,申经略司吕惠卿以闻,哲宗命再牒宥州谕之。
秋七月,赤羊川首领赏罗讹乞内投,监军讹勃罗追之,败没。
赏罗讹乞遣所属纳木乞僧报欲归汉。知环州种朴以兵迎之,并其家属百五十余口,孳畜五千。会勃罗巡视野寨,率千余骑追击,为朴所败,勃罗及首领泪丁讹遇、札实等被擒。
八月,熙河军入界,首领仁多洗忠被杀。
洗忠,仁多保忠弟。熙河遣硬探人入界。洗忠挺身斗,被杀。夏众出援,夺其尸而回。
遣众围南宗堡。
初,西蕃阿里骨死,其子瞎征残暴嗜杀,部曲离贰。洮州安抚使王瞻率兵取其地,瞎征众溃,遂自青唐入降。大酋心牟钦毡与董毡妻契丹公主、阿里骨妻夏国公主迎董毡疏族溪巴温入青唐,立木征子拢拶为主。假夏国公主书请援,乾顺遣兵五千余人攻南宗堡。王瞻以熙河蕃兵击之,乃退。
九月,遣使上谢罪表,以兵入镇戎军,杀供奉官陈告等。
宥州移牒云:“人使未获赴阙,恐有疑阻。又诸路修筑城寨、掳掠人口未已,乞即止绝。”哲宗以前寇熙河,牒词不逊,令却使进讨。已,有夏国近上首领赏移兀报言:“衙头密谋,若事急,则纳土北归辽国矣。”朝议未定,乾顺又令宥州牒言,欲以母遗留物入献执政,谓其不忘恭顺,乞与收接表状。于是,谢罪使得见于崇政殿,上表曰:“伏念臣国起祸之基,由祖母之世,盖大臣专僭窃之事,故中国兴吊伐之师。因旷日以寻戈,致弥年而造隙。寻当冲幼,继袭弓裘。未任国政之繁难,又受慈亲之裁制。始则凶舅擅其命,顿生衅端;继复奸臣固其权,妄行兵战。致贻上怒,更用穷征。久绝岁币之常仪,顿削祖宗之故地。咎有所属,理尚可伸。今母氏薨殂,奸人诛窜,故得因驰哀使,附上谢章,矧惟前咎之所由,蒙睿聪之已察。亦或孤臣之是累,冀宝慈之垂矜。特纳赤诚,许修前约。念赦西陲之敝国,得反政之初;愿追列祖之前猷,赐曲全之造。俾通常贡,获绍先盟,则质之神灵,更无于背德,而竭乎忠荩,永用于尊王。”哲宗赐诏曰:“省所上表,前情具悉。尔国久历年所,屡启兵端。迨尔母氏,复听奸谋,扰我疆场,毒及黎庶。天讨有罪,义何可容。今凶党歼除,尔既亲事,而能抗章引慝,冀得自新。朕喜尔改图,姑从矜贷。已指挥诸路经略使,令各据巡绰所至,明立界至,并约束城寨官兵:如西人不来侵犯,即不得出兵过界。尔亦当严戒缘边首领,毋得滋扰边境。”未几,乾顺遣骑二千余出浮图岔,犯镇戎军,陈告与差使李戭迎战,杀之。
闰九月,统军仁多保忠率兵助西蕃围湟州,不克。
王瞻击降拢拶,以邈川为湟州,青唐为鄯州,二城距兴、灵止二百里,南有讲珠、罗罗二城与湟州北阿讹城相接。羌酋心牟钦毡、罗结聚数千人围湟州,遣使数辈乞师。乾顺使保忠及达摩等三监军兵十万助之,先断炳灵寺桥,烧星章峡栈道,四面急攻。分兵破南宗堡,获守将刘文,驱至城濠,谓总管王愍曰:“吾所欲,城与地耳。第以城归吾,当舍汝。”愍谓文曰:“为吾语夏人,天子俾吾守城,能杀我,城可得也。”攻围十六日,愍守益坚。保忠令于南城集薪数万,将焚门。会诸将苗履、姚雄、李忠杰各率所部赴援,战于青唐危,烟尘亘天,夏人不知多少,惶遽渡湟水还,钤辖嵬名移遇被获。
冬十月,移牒延,请申约束。
初,宥州牒延,请遣使进誓表。中国以湟州之役不肯收接,回牒诘犯塞之故。至是复牒延,言已约束首领,不得更犯汉界。
遣使如辽谢。
以中国许和故也。
十一月,进誓表。
乾顺遣令能嵬名济进奉御马,上表谢恩,略曰:“臣国不幸,时多遇凶,两经母党之擅权,累为奸人之窃命。频生边患,颇亏事大之仪;增怒上心,用张吊民之伐。因削世封之故地,又罢岁赐之旧规。衅隙既深,理诉难达。昨幸上天之,假圣朝之威,凶党伏诛,稚躬反政。故得遐驰恳奏,陈前咎之所归;乞绍先盟,果渊衷之俯纳。蒙颁诏而申谕,俾贡誓以输诚。备冒隆恩,实增庆跃。臣仰符圣谕,直陈誓言。愿倾一心,修臣职以无怠;庶斯百世,述贡仪而益虔。饬疆吏永绝争端,诫国人恒遵圣化。若违兹约,则咎凶再降;倘背此盟,则基绪非延。所有诸路缘边界至,已恭依诏旨施行。本国亦于汉界以外侧近各安立卓望,并寨子去处,更其旧行条例,并约束事节,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哲宗遣使以银器、衣著各五百匹、两赐之,答诏曰:“尔以凶党造谋,数干边吏,而能悔过请命,祈绍先盟。念兹种人,亦吾赤子,措之安静,乃副朕心。嘉尔自新,俯从厥志,尔无爽约,朕不食言。所当显谕国人,永遵信誓。除疆界并依已降旨,以诸路人马巡绰所至立界堠之处为界,兼邈川、青唐已系纳土归顺,各有旧来界至,今来并系汉界。及本处部族有逃叛入夏者,即系汉人。并其余应约束事件,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自今以后,恩礼、恩赐并如旧例。”
十二月,遣使乞贺正旦。
先保安军牒言,誓表内“诫国人”下一字犯真宗皇帝庙讳。乾顺遣使谢罪,旦乞遵例贺正。使人并言:“国主效顺,皆大首领嵬名济辅导之力。今贺正届期,济劝国主遣使贡奉,因誓诏未至,不敢遽进。”
元符三年、夏永安三年春正月,西蕃以南宗堡来附,不受。
南宗,北控夏国,南接星章峡,西连宗哥城,形势天险。自罗结叛,诸堡残破。及官军出,羌众溃散,诸城咸即归顺,独南宗负固不下,姚雄、苗履屡攻不克。羌人请附夏国,乾顺不受,惟假兵数百戍之。
秋七月,遣使奠慰。
初,夏使入朝,预牒边臣除馆以待,及为境上之议,故为此去彼来,牵制劳苦,每违期日。吏部侍郎陈尧叟请戒边臣:如违期不至,则勿复应。自后不复敢违。是时,闻哲宗崩,即遣使入吊并奠慰。
八月,入贺即位。
使人与辽使萧穆同见,并赐燕加礼而还。
冬十月,遣使入贡。
时中国贬奸臣章等,使人入见,赐赉甚厚。
十一月,请婚于辽。
乾顺以梁氏之死,恐辽国见疑,益思自结,故以尚主请。辽主不许。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夏贞观元年春二月,辽使来告哀。
道宗丧也。
夏四月,遣使如辽奠慰。
乾顺遣御史中丞苏愈如辽,时与高丽使并至。愈礼节娴雅,馆伴耶律德伦特重焉。
五月,进助山陵。
葬钦圣宪肃皇太后、钦慈皇太后于永裕陵,乾顺遣使献物助工。
秋八月,始建国学。
自曩霄创建蕃学,国中由蕃学进者诸州多至数百人,而汉学日坏。士皆尚气矜,鲜廉耻,甘罹文网,乾顺患之。御史中丞薛元礼上言:“士人之行,莫大乎孝廉;经国之模,莫重于儒学。昔元魏开基,周、齐继统,无不尊行儒教,崇尚《诗》、《书》,盖西北之遗风,不可以立教化也。景宗以神武建号,制蕃字以为程文,立蕃学以造人士,缘时正需才,故就其所长以收其用。今承平日久,而士不兴行,良由文教不明,汉学不重,则民乐贪顽之习,士无砥砺之心。董子所谓‘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可得乎?”于是乾顺命于蕃学外特建国学,置教授,设弟子员三百,立养贤务以廪食之。
按:夏自元昊制蕃书、立蕃学,变本而加厉之,数世以来,未之改也。乾顺听元礼之言,建学崇儒,设弟子员以储人材,立养贤务以给廪饩,有其举之莫敢废也,较谅祚之用汉礼、求赐书,不更有进耶?
冬十一月,遣使如辽,贺即位。
天祚嗣位已十月,贺使始至。馆伴传辽主命,责之。
恤仁多洗忠家。
洗忠战没熙河,子幼未授职,仁多保忠请之,乾顺先命以廪禄赐其家。
崇宁元年、夏贞观二年春二月,与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结婚。
怀德即拢拶。中国以羌人久乱,王瞻等不能定,议弃鄯、湟,赐拢拶姓名曰“赵怀德”,授河西军节度使,其弟邦辟勿丁瓦曰“怀义”,同知鄯、湟二州事。乾顺见西蕃恢复故土,重申姻好,许以宗室女妻怀德。
夏六月,复遣使如辽请婚。
乾顺使殿前太尉李至忠、秘书监梁世显如辽贡献请婚。辽主问乾顺为人,至忠对曰:“秉性英明,处事谨慎,守成令主也。”辽主善其对,命徐议之。
附:《辽史·天祚纪》:乾统二年夏六月壬子,李乾顺为宋所攻,遣李造福、田若水求援。考《宋史·徽宗纪》,是年无用兵西夏事。
秋八月,筑沿边堡寨。
国中素少城寨,乾顺仿中国制,于东北沿边多树寨栅。延路以闻,朝议举兵牵制。知秦州何常争之,兵不出。
冬十月,泪丁讹遇自环州还。
初,讹勃罗被擒,以信号与种朴,令招其家人及其所部,并谕讹遇降,讹遇不可。囚之土室中三年,至是赂守者,得脱还。乾顺嘉其不屈,擢为监军使,使守赤羊川。
崇宁二年、夏贞观三年春二月,逢卧佛寺于甘州。
乾顺自母梁氏卒,辄供佛,为母祈福。甘州僧法净于故张掖县西南甘浚山下,夜望有光,掘之,得古佛三,皆卧像也。献于乾顺,乾顺令建寺供之,赐额“卧佛”。
三月,羌人围鄯州,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请援。
羌人多罗巴奉角厮罗裔溪赊罗撒,谋杀怀德以复国,举数万众围鄯州。怀德遣使至夏国请兵,乾顺遣仁多保忠帅兵援之。兵未至,多罗巴三子皆善战,怀德力不支,弃州奔河南。
夏五月,复乞婚于辽。
辽主许之。
附:《辽史·天祚纪》:乾统三年冬十月庚申,夏国复遣使求援。考是时,夏与宋尚未交兵,不知何以求援。《宋史·夏国传》不载。
秋九月,封弟察哥为晋国王。
察哥,乾顺庶弟。雄毅多权略,引弓二石余,射洞重甲。尝偕仁多保忠援罗结,兵败,前迫湟水,不得渡。察哥持弩拒之,一发中苗履副将,宋兵退,乃免。任都统军,镇衙头,建议言:“自古行师,步骑并利。国家用‘铁鹞子’以驰骋平原,用‘步跋子’以逐险山谷,然一遇‘陌刀法’,铁骑难施;若值‘神臂弓’,步奚自溃。盖可以守常,不可以御变也。夫兵在审机,法贵善变。羌部弓弱矢短,技射不精。今宜选蕃、汉壮勇,教以强弩,兼以摽牌,平居则带弓而锄,临戎则分番而进。以我国之短,易中国之长,如此则无敌于天下矣。”乾顺是其策,封晋国王,使掌兵政。
冬十二月,入贺正旦。
使臣田守义朝贺毕,就馆燕。时中国谋伐夏,馆伴吕约试探虚实,守义正色曰:“如君所言,岂使臣分事耶?”约愧而止。
卷三十二
崇宁三年、夏贞观四年春二月,废统军仁多保忠,以兵攻渭、延、庆三州。
左厢卓罗监军司地在黄河北,统军仁多保忠素黠桀,驻兵锉子山,总领西南部族,与邈川首领温溪心邻境相善。元中,边臣令温溪心委曲劝谕,许除节度使,令保守旧土,自为一蕃。以梁乙逋猜忌,不敢动。乙逋死,保忠曾遣使至熙河,请内附,不果。时尚书左仆射蔡京使熙河帅王厚招之。厚言:“保忠虽有归意,下无附者。”章数上,京责厚益急,乃遣其弟赴保忠所计事,还,为逻者所获。乾顺追保忠赴牙帐。京犹欲招致,厚言:“保忠不能复领军政,使得之,一匹夫耳,何益于事?”京不听,潜使人以金帛诱之。乾顺怒,声言假兵于辽,点精兵数千骑,出入渭、延、庆三州间,抄掠民畜,大肆辞。
按:夏自元昊僭号,世世窥边。罪之者不云“桀黠”,即曰“凶顽”。盖尊中国贱蛮夷,《春秋》法也。迨乾顺请和,岁时入贡。乾廷因其慕义,正当示以怀柔。况其国中建学养贤,不复尚武,此正德绥之会、礼致之秋也。夫何欲建边功,潜施计诱使其君臣疑贰,复启兵端?谋国不臧,谁之咎欤?
夏五月,遣兵争石堡城,不克。
初,延将景思立、曲珍攻拔磨崖、葭芦、浮图诸寨,知延州沈括议筑城,不果。及陕西转运使陶节夫知延州,议筑州北之石堡寨。石堡以天涧为险,可进者惟一路,宋初尝置城,至道后废之,遂为夏有,窖粟其间以千数。城既成,乾顺愤曰:“汉家夺吾金窟埚。”亟发铁骑争之。节夫部分将士击败夏兵,统军以下被杀者数十百人。
六月,战于灵州川,复败。遣使求援于辽。
河南西十五州,夏国十有其四。东路由清远距罗山讫灵武不及百里,特以五监军统焉,而韦州又恃灵武为右臂。钟传欲断其要害,遣将折可适领锐骑出萧关薄灵州川。夏兵猝不备,大败。蕃民扶老挟稚,中夜入州城,被俘者甚夥。乾顺乃遣李造福、田若水至辽求援。
冬十月,遣使请和不得,掠镇戎军。
中国用蔡京计,令西边招致夏人,毋论首从,赏同斩级。陶节夫在延安大加招诱,西民放牧近边者辄胁以兵,不从则杀之。乾顺巽词请和,节夫拒之,不得达。乾顺怒,合四监军众突入泾原,围平夏城,杀钤辖杨忠,攻镇戎军,掠数万口而返。
按:节夫大加招诱,辄杀放牧,夏不之怨,从而请和,可谓有礼矣。乃拒不以闻,致边民涂炭,曲岂在夏欤?
附:《宋史·李南公传》:“知延安府,夏人攻泾原,南公出兵捣其虚,夏兵乃退。”考《夏国传》,当夏人犯泾原时,国中不闻有受兵事。
崇宁四年、夏贞观五年春正月,复乞援于辽。辽为之请罢兵。
乾顺复遣李造福等如辽求援,且乞伐宋。辽主出兵千余屯塞上,遣枢密直学士高端礼入贡,以姻娅为言,请罢伐夏兵。
二月,月入东井。
犯距星。未几,犯水位。
监军驸马兀移率师援银川寨,战于嵩平岭,败殁,遂失银州。
初,徐禧等于永乐小川筑新城,距故银州二十五里,前据银州大川,赐名“银川寨”。及永乐陷,银川亦没。至是,官军围之,城中固守,裨将韩世忠斩关杀守城将,掷首陴外,诸军乘之,寨遂溃。兀移以重兵赴援,次嵩平岭,与世忠战,不胜而走。俄出间道争之,复败死于阵。银州守将皆弃城走。
三月,荧惑犯东井。
留井距,入钺。
以兵纳西蕃溪赊罗撒,攻宣威城,不克。
洮西安抚使王厚再定鄯、湟,吐蕃种落散乱,溪赊罗撒与多罗巴走投夏国。朝顺谋纳之,合四监军兵数万攻宣威城。知鄯州高永年出援,行三十里,逢羌帐下亲兵数百迎之,皆永年昔所推纳熟户,信之不设备,羌遽执之。多罗巴谓其下曰:“此人夺吾国,使吾宗族漂落无处所。”杀之,探其心肝食焉。徽宗令援兵深入急分其势,无令专向东方,熙河钤辖赵隆至铁山,先登陷阵,士卒殊死战。夏兵闻之,遂解围。
按:《春秋》书“纳”,不应“纳”者也。兹书者,予夏也。角氏有大功于宋,瞎征、拢拶辈为王厚所逼,举土出降,宋之负西蕃甚矣。溪赊罗撒乃角氏裔,多罗巴奉之袭据青唐,亦自复故地,非与中国争也。自童贯再复湟、鄯,种落摧残,乾顺以姻好之故,为之出攻宣威,非兴灭之义乎!
辽以宗女来归。
辽主封宗女南仙为成安公主,归于乾顺。
按:前义成、兴平书“公主”矣。兹书“宗女”,见成安之贤不以公主重也。不以公主重,则非义成、兴平所可并称者,故异文书之。
掠塞门寨。
乾顺以陶节夫城银州,遣兵争之。谍告夏众已东,节夫曰:“必西趋泾原也。”遣裨将耿端彦率兵疾驰至银州护之,五日城成。夏兵从泾原至,见备御已固,由杏子河东山入延州塞门寨,大掠五日,还。
遣兵争萧关,败环庆将折可适于踏口。
萧关善水草,便屯聚,为夏国左臂地,有旧城址。钟传议城之,遣可适将兵护役,遇雨失道,至踏口,夏兵乘之,可适败走。
夏四月,攻临宗寨,不克。
临宗属湟州,围之数重,伏兵乳酪河西,邀截中国援兵。知州辛叔宪遣部将李宁将兵出战,先以铁骑蹂伏处,纵兵奋击,遂败。
按:宋自蔡京专政,童贯擅兵,开边生事,非西蕃即西夏耳。西蕃衰乱,势不复支;西夏恃其兵力,连次入扰。然俱不书“寇”,以曲在中国,不得专罪夏也。
五月,攻顺宁寨及北蕃市城,又败。
陶节夫既城石堡、银州,上言:“洪、宥诸州已在顾盼中,横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计取。”因陈取兴、灵之策。蔡京令西边储粟以待。乾顺闻之,先以兵攻顺宁寨,延第二副将刘延庆奋击,乃退。转攻湟州北蕃市城,又为辛叔宪所败。
六月,遗使如辽谢。
因赐婚也,且贡方物。
冬十二月,复使乞援于辽。辽使入请侵地。
乾顺复遣李造福、田若水趣辽赴救。辽使枢密副使萧艮入朝言:“朝廷出兵侵夏,今大辽以帝妹嫁夏国主,请早退兵,还所侵地。”徽宗遣翰林学士林摅报使。
崇宁五年、夏贞观六年春正月,彗星见。
出西方,其长竟天。
二月,辽复为求侵地。
初,林摅报聘,蔡京密使激怒辽国,以绝其请。摅盛气入境,迓者小不如仪,辄诟辩。及见辽主,始跪授书,即抗言:“夏人有罪,北朝不能加责而反为之请耶?”辽君臣不知所对。及还,辽主使摅附奏,求还夏国城寨,摅语复不逊,辽主怒逐之。遣知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南院枢密使牛温舒以使人失礼入告,仍请还元符讲和以后所侵夏地。徽宗许还崇宁以来侵地,若先帝已定疆画,不得复议也。
按:辽之于夏,世为婚姻,尝为之乞和请地求退兵,无足异者。而宋自绍圣中,章戍平夏,拓寨五十余所,又经陶节夫日肆进筑,夏之削弱甚矣。于此而扶其衰,排其难,恤邻之谊,谁曰不宜?况受林摅之侮,绝不与中国较,辽之此举,事出至公,故叠书予之。
夏六月,遣使如辽谢。
中国既许夏和,废银州为银川城,罢五路经制使,徙陶节夫知洪州。乾顺遣李造福如辽谢解和之德。
冬十月,遣使入谢。
自延庆之役,兵连者三年。至是始修职贡,自后岁时通使,边境少安。
大观元年、夏贞观七年秋八月,遣使入贡。
会中国大宴飨。故制:外国使预宴者,夏使于西廊南赴坐,交使以次歇空,进奉、押衙次交州,契丹舍利、从人则于东廊南赴坐。大中祥符四年,升交州于朵殿,夏州押衙于东廊南头歇空坐。七年,又升龟兹使、副于西廊南坐。自后,遂为定制。是时,于阗、龟兹、涪州夷入贡,夏使坐三使上,成礼而还。
大观二年、夏贞观八年夏四月,世子仁爱生。
世子,成安公主所生。乾顺遣使告于辽。
按:子生不尽书,兹书“仁爱”何?仁爱为辽公主所生,异时痛辽国之亡,愤悒而卒。是可志也。
六月,以兵戍盖龙危。
中国既复洮州,复攻溪哥城,西蕃王子臧征扑哥降。建积石军,距盖龙危不及百里。乾顺恐被侵掠,以兵五千戍之。
秋九月,移牒定边军,请罢筑堡。
定边军向距甜井觜多移岭界堠十余里,尝筑观化、通化二堡,扼逋祈岭、通祖岭诸隘。至是,又于勒崖原筑神堂堡,去卓望处仅三里。乾顺移牒请罢役,不报。
冬十月,使贺天宁节。
中国尽收西蕃地,徽宗下诏,曲赦熙河兰湟、秦凤、永兴军路,兵民欢悦。使人由熙河入,一路迎者咸加礼。
大观三年、夏贞观九年春二月,遣焦彦坚至泾原定疆界,不果。
自绍圣后,西边疆议不定。乾顺屡以为言,时遣彦坚入泾原请画界至,知怀德军种师道留与议。彦坚必欲得故地,师道曰:“如言故地,当以汉、唐为正,则君家疆土益蹙矣。”彦坚无以对。
夏四月,遣使如辽。
使人焦彦坚归,乾顺与群臣谋曰:“身膺宗社之重,不能复先朝故土,耻也。然宋恃兵威,非仗北朝之力,势且不能。”因使人告于辽,请遣信使谕宋。
冬十月,遣使入贡。
使人与婆、占城使同入见。
大观四年、夏贞观十年春正月,入贡方物。
乾顺请辽谕宋,辽主不许。复使入献方物,冀得要请,押伴左司员外郎范坦应对有节,使不敢争。
三月,遣使贡于辽。
仍以李造福充供奉使,造福于是五使辽矣。
秋九月,瓜、沙、肃三州饥。
瓜、沙诸州素鲜耕稼,专以畜牧为生。自三月不雨,至于是月,水草乏绝,赤地数百里,牛羊无所食,蕃民流亡者甚众。监军司以闻,乾顺命发灵、夏诸州粟赈之。
冬十月,太白昼见。
群臣咸谓主兵丧,请修省,不报。
政和元年、夏贞观十一年夏六月,遣使贡于辽。
辽主清暑散水原,将出猎,使人见于行在,命从行。
秋八月,夏州大水。
大风雨,河水暴涨。汉源渠溢,陷长堤入城,坏军营五所、仓库民舍千余区。
冬十二月,遣使入贡。
夏国入贡,正旦、圣节居多。元丰末,神宗诏夏使见辞仪永依嘉八年为例。至是,中国重立仪制,使人遂遵新仪廷见。
政和二年、夏贞观十二年春二月,命选人以资格进。
凡宗族、世家议功、议亲,俱加蕃汉一等。工文学者,尤以不次擢。
夏六月朔,白虹贯日。
乾顺命诸臣直言得失,御史大夫谋宁克任疏言:“治法之要,不外兵刑;富国之方,无非食货。国家自青、白两盐不通互市,膏腴诸壤浸就式微,兵行无百日之粮,仓储无三年之蓄,而惟恃西北一区与契丹交易有无,岂所以裕国计乎?自用兵延庆以来,点集则害农时,争斗则伤民力,星辰示异,水旱告灾,山界数州非侵即削,近边列堡有战无耕。于是满目疮痍,日呼庚癸,岂所以安民命乎?且吾朝立国西陲,射猎为务,今国中养贤重学,兵政日弛。昔人云‘虚美薰心,秦乱之萌’,又云‘浮名妨要,晋衰之兆’。臣愿主上既隆文治,尤修武备,毋徒慕好士之虚名,而忘御边之实务也。”乾顺善之,不能用。
按:夏自贞观以后,《贲》受以《剥》之象也。宋以阉宦主兵,犹能制之。若后无金人之祸,得如中兴诸将宣力西陲,夏国之亡,不待智者决矣。克任之言,殆有见于此欤?
冬十月,使贺天宁节。
宋制:蕃使同日见辞,先夏国,次高丽,次交,次海外诸蛮,所以优夏也。时新置知客省、引进、四方馆、东西上閤门事等官,使者朝辞,蔡京等故作矜严,以示降抑。使回,乾顺不说。
政和三年、夏贞观十三年春三月,遣使入贡。
中国以天赐元圭,册告永裕、永泰二陵,大享群臣。夏使至,燕赉过优,以夸其盛。
夏六月,使贡于辽。
辽主好游猎,夏使入国,辽主尚在混同江,不得见。既闻清暑南崖,仍朝于行在。
冬十月,降羌李讹移诱袭定远军,统军梁哆出兵应之。
元符中,西蕃首领李讹移内降,授环州定远蕃族大首领,子遇昌为环庆守将。讹移阴窖粟数十万,遗书哆曰:“我居汉二十年,每见春廪既虚,秋庾未积,粮草转输,例给空券,方春未秋,士有饥色。若卷甲而趋,径捣定远,唾手可取。定远既得,则旁十余城不攻自下。我积谷累年,掘地藏之,所在皆是,大兵之来,斗粮无赍,可坐而饱也。”陕西转运使任谅廉知其谋,募人尽发窖粟,分输定边诸城堡,及哆围定远,失所藏而还。越七日,讹移以所部万余骑归夏。
十二月,寇观化堡,不克。
自来夏国大举,未尝过二十日。是时,乾顺用李讹移为将,以数万众入定边军,围观化堡,力攻二十五日,不克,乃退。
政和四年、夏雍宁元年春三月,筑藏底河城。
保安军之北界上有洑流,曰藏底河。乾顺遣兵据山筑城,为进取计。徽宗命宦官童贯为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讨之。
夏五月,进兵据天都寨,拒延将刘延庆兵于藏底河,却之。
天都自元符中为中国所取,筑寨其上。乾顺既城藏底,遣众复之。延庆率兵攻围,城守严不能破。裨将韩世忠夜登城斩二级,割护城毡以还。夏兵从佛口岭赴援,世忠力战,过藏底河,夏兵追及之,世忠不胜而退。
冬十月,城洪夏军为知西安州种师道所破。
乾顺遣兵深入,过定边军,筑城佛口谷,名洪夏军。童贯使种师道率兵攻之,城四旁绝少水源,军士渴甚,师道指西山麓曰:“是当有水。”命工凿之,果得。城上人惊以为神,军中气沮,遂为所破。
政和五年、夏雍宁二年春正月,却秦凤兵于清水河,复与熙河兵战古骨龙,败绩。
清水河北界与卓罗监军地相对,童贯谋取之。遣熙河经略使刘法将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将兵五万出会州,贯以中军驻兰州,为两路声援。仲武由麻累山西至清水河,夏兵拒之,不得进,筑城置守还。刘法直抵石骨龙,夏右厢兵数万迎战,大败,被杀三千余人。
夏四月,复以兵争席苇城,不克。
乾顺每于中国进筑之始,必遣兵力气,至于三四,不能得方已。时种师道督诸道兵城席苇平。初赋土,夏兵大至,壁葫芦河以待。师道阵于河浒,若将决战者;阴遣偏将曲充由间道出横岭,扬言援军至;夏兵方骇顾,折可世潜军军其后,姚平仲复以精甲击其前,夏兵大溃。
秋八月,败泾原等四路官兵于藏底河城。
童贯令刘仲武、王厚合泾原、延、环庆、秦凤之兵攻藏底河城。乾顺遣兵击之,官兵大败,死者十四五,秦凤第三将军万人皆没。
九月,至萧关大掠。
乾顺乘藏底河城之胜,纵兵突入萧关,掠蕃、汉人畜无数。至葫芦河,不得渡而返。
冬十月,遣使入贡。
乾顺遣使言熙河、泾原诸路用兵不已,请诏止之。蔡京等不许。
卷三十三
政和六年、夏雍宁三年春二月,仁多泉城降于熙河将刘法,法屠之。
童贯使刘法合熙、秦之师攻仁多泉城。守将遣使请救,乾顺命晋王察哥将兵援之。察哥闻法名不敢进,城中孤守月余,力竭出降。法受而屠之,死者三千余人。
按:杀降,兵家所忌;屠之,虐更甚矣!异时,统安之败,法不得其死,宜哉!
秋七月,李讹移被获,伏诛。
讹移在夏国渐用事,与子遇昌常引兵入寇。至是,入边侦事,为熙河逻卒所获。徽宗诏诛之,函其首于甲库。
冬十一月,破靖夏城,屠之。
自绍圣、崇宁,节次进筑,夏南境地仅存五、六千里,居民皆散处沙漠、山谷间,泾原又筑席苇平为靖夏城,形势更蹙。乾顺大举兵攻之,时久无雪,先使数万骑绕城践尘涨天,潜穿濠为地道入城,城陷,尽屠之,以报仁多泉之役。《周礼》曰:屠者,暴之也。刘法屠仁多泉城,夏人屠靖夏城,递相报复,无时休息,率土地以食人肉,其祸惨矣,其罪甚矣!然非夏之跋扈,实宋之自取也耳。
攻石尖山,兵溃。
先是,种师道筑安平寨,乾顺遣重兵据寨水源,渭州都监郭浩率精骑数百夺之。兵退,转攻石尖山。浩复昌阵而前,流矢中左胁,不拔,奋力大呼,诸军从之,夏兵不能御,遂溃。
十二月,遣使入贡。
时中国以熙河进筑功成,进执政等官,使副廷见,并加诘责,怏怏而回。
政和七年、夏雍宁四年春二月,种师道帅师克藏底河城。
师道率陕西七路兵共十万征藏底河城,期以旬日必克。既薄城下,城中守备固,攻之不破,至八日,师道斩不用命者,安边巡检杨震率壮士先登,斩级数百,众乘而上,守城卒惊溃,遂克之。
按:藏底河城小而坚,夏人恃以为固,师道八日克之,功亦伟矣!然亦见地利之不足恃也,负险者可以鉴矣。
夏四月,延将刘延庆破成德军,大首领赏屈被执,西蕃王子益麻党征内降。
童贯又使延庆袭破成德军,擒赏屈,党征等遂举众降。
重和元年、夏雍宁五年春二月,围震武军。
震武,即古骨龙城,童贯进筑赐名。地在山峡中,熙、秦两路不能饷。自筑城后,夏国数以兵争,杀知军事李明,时熙河、泾原、环庆同日地震,民心慌乱,乾顺遣兵从善治堡入围之。知军孟明出斗被创,危甚,熙河将刘法率兵赴援,围乃解。
夏四月,入丁星原大掠。
丁星原在乳酪河西,距湟州绥远关四十里。初,刘法解震武围,于瞎令古城北连筑德通、石门两堡。乾顺畏逼,遣兵入丁星原围之,见御备固,旁掠六日而还。徽宗诏再筑靖夏、伏羌、制戎等城为备。史臣曰:“雍熙元年,复以银、夏、绥、宥四州授李继捧,自后四州之地不复领职方。熙宁始务辟土,而种谔先取绥州,韩绛继取银州,最后李宪取兰州,沈括复取葭芦、米脂、安疆、浮图等寨。迨元更张,仍以葭芦四寨给赐夏人,而分画久不能定。绍圣遂罢前议,督诸军乘势进讨。自三年秋,迄元符二年冬,凡陕西、河东建州一、军二、关三、城九、寨二十八、堡十。崇宁、政和间,陶节夫、钟传之徒又建仁多泉、靖夏等城。虽夏人浸衰,而中国之民力亦重困矣。”
六月,筑割牛城,廓州防御使何灌袭之,城不守。
乾顺见中国进筑不已,于六岭分界处筑割牛城,屯重兵守之,为东南捍蔽。童贯使灌由肤公城夜出兵袭据之。贯以闻,赐名“统安”。
宣和元年、夏元德元年春三月,败熙河经略使刘法军于统安城,杀之。复围震武。
统安深入夏境,童贯得之,谓可制夏人死命,乃遣刘法进取朔方。法不欲行,贯强之曰:“君在京师,亲受命于帝,自言必成功,今难之,何也?”法不得已,引兵二万至统安。乾顺令晋王察哥率步骑万余为三阵,以当法前军,别遣精骑登山出其后。大战移七时,法兵饥马渴,死者甚众,前军杨惟忠、后军焦安节、左军朱定国等皆败。法乘夜遁,比明,走七十里,至盖朱危,守兵追之,坠崖折足,一负担军斩之。察哥见法首,恻然语其下曰:“刘将军前败我于古骨龙、仁多泉,吾尝避其锋,谓天生神将,岂料今为一小卒枭首哉!其失在恃胜轻出,不可不戒。”遂陷统安,进围震武。震武频受兵,熙、秦两路疲于奔命,蕃、汉苦之。至是将陷,察哥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块。”遂引还。史臣曰:“是役死者十万,贯隐其败,以捷闻,宣抚使以下受解围赏者数百人,不知夏人实自去也。诸路所筑城寨皆不毛,夏所不争之地,而关辅为之萧条,果如察哥之言。”
夏四月,战于萧关,败绩,遂弃永和等三城。
震武围既解,童贯始命种师道、刘仲武、刘延庆将兵出萧关,夏兵拒之,不胜,遂破永和寨;围割沓城,城中兵出战,又败;逐北至鸣沙,夏兵已弃城走,师道等无所见而回。
五月,复围震武军,不克。
察哥因童贯兵进鸣沙,复至震武,日夜百道攻之,城中危甚。会贯兵还救,乃退。
六月,以辽国书请和于延。
初,乾顺恃茶山盐铁之利及横山诸族帐劲勇善战,用以抗中国。自童贯领六路军事督诸将进筑军垒,立堡寨,尽得山界部州,已失所恃。及永和、震武之败,疆地日蹙,兵势亦衰,遂以辽国书致延帅刘,请纳款谢罪。众疑为诈,曰:“兵兴累年,中国尚不支,况小邦乎?彼方新败,其众甚疲,惧我再举,故款附以图自安耳。”密疏以闻,徽宗诏许之。已,乾顺故愆期,久之方使人再请。戒之曰:“朝延方事征讨,吾为汝请命,毋若异时邀岁币,轶边疆,以取威怒。”使臣惧听命。
秋八月,遣使上誓表,弃所与誓诏而还。
自夏国纳款,陕西六路兵皆罢,乾顺遣人进誓表。时童贯已入为太傅,以誓诏授使者。使辞不取,贯迫馆伴强与之。使持还,及境,仍弃之于道。
冬十月,遗使入贺天宁节。
先,夏使所弃誓诏,延帅贾炎得而上之,童贯大惭,忿将请兵合讨,会贺节使入,乃止。
按:西夏贺节使自是正史不书。
宣和二年、夏元德二年春三月,日承气,立妃曹氏。
曹氏,曩霄时把关太尉曹勉孙也。年十四入宫,性温柔贞静,动以礼法。常侍仁安公主,主素严肃,氏身承起居,顺适其意,因劝乾顺纳之。始命为才人,至是进位贤妃。
冬十一月,封宗室子仁忠为濮王,仁礼为舒王。
仁忠父景思尝从秉常于木寨,当河津阻绝,罔萌讹等潜使窥伺,欲施鸩毒,景思左右抗护,以计脱者再,秉常德之。已复位,欲加显擢,为梁氏父子阻抑,不遂志。死时仁忠二人尚幼,及长俱通蕃、汉字,有才思,善歌咏。始任秘书监;继擢仁忠礼部郎中、仁礼河南转运使;至是,二人自陈先世功,乃晋爵。
宣和三年、夏元德三年,遣使约辽兵入寇。
北方女真部完颜氏,世居混同江之东,南接高丽,北邻室韦,西界渤海铁甸,东濒海,在夷狄最微。建隆中,尝献马。自天圣后,役属于辽,不复入贡。传至阿骨打,政和中始叛辽,取宁江州,遂称帝,建国号“金”,更名“”。中国遣马政、赵良嗣等浮海使金,约攻辽国,以复燕、云。乾顺闻之,遣使如辽,约先举兵入寇,辽主不许。
宣和四年、夏元德四年春三月,遣兵援辽西京,不及。
金将斜也、斡离不等破辽西京,追辽主于乙室部,不获,西京复拒守。乾顺遣兵五千为援,甫出境,闻金将谋良虎已破西京,顺遂还。
夏四月,金降将耶律坦犯境,以兵备河西。
坦奉金将斜也命,将兵胁降辽西南招讨使所属诸部,直至夏境,声势甚盛。乾顺遣兵备河西诸郡,坦解去。
五月,遣大将李良辅救辽,破金兵于天德军。
辽山西城邑诸部,尽降于金。乾顺闻辽主走保阴山,遣良辅将兵三万救之。次天德境,金都统娄室遣将突捻、补扌颠以骑二百为候,良辅击之殆尽,知金兵将大至,设伏以待。未几,金将阿土罕以数百骑来攻,伏发歼之,阿土罕弃马越山得脱。张时泰曰:“当时辽、金之不敌,审矣。夏人何以救为哉?曰:彼但知救灾恤邻之义,强弱非所论也。呜呼!观夫夏人此举,则其磊落光明,固非宋之助叛攻邻者比也。”
按:拓跋起自西陲,其战争攻取,散见史册,鲜有以“救”书者,惟石晋时李彝兴兵掠契丹,以牵制其侵晋之师,《纲目》书之曰“救”。夫是时晋力未衰,尚可无藉于救,而已特书予之。若辽国为宋、金交攻,高丽坐视,部族离心,势穷援绝,独乾顺毅然出师,星驰赴难,较之彝兴殆有进焉。后日宜水之败,乃天不祚辽耳,岂战之罪耶?
六月,进军宜水,与金将斡鲁、娄室两军战,败绩。
良辅既胜金军,时久雨,谓金兵怯,恃众不备。已,闻娄室出陵野岭,留将拔离速扼险来拒,遂纵兵渡宜水,为方阵前突。娄室分军为二,迭出迭入,转战三十里,将近宜水,金都统斡鲁军又至,从旁合击。良辅大败,死者数千人,退走野谷,渡涧水,水暴至,漂没不可胜计。
秋七月,遣使问辽主起居。
辽主既失西京及沙漠以南,遂由讹莎烈走石辇驿。金将蒲家奴追败之,辽主悉弃辎重走。乾顺遣大臣曹价奔问起居,馈以粮糗。
宣和五年、夏元德五年春正月,复发兵救辽。次可敦馆,不得进。
乾顺奉辽主命,遣兵屯于可敦馆,相为声援。金将娄室以兵戍朔州,筑城霸德山。阻之,不得进。
按:夏与金兵势悬殊,乾顺不畏宜水之败,复出师为辽声援,霸德山之阻,乃力之不足,非心不诚也。书“复发兵”,书“不得进”,皆原其心而恕之。
夏五月,遣使迎辽主于云中。
金都统斡鲁遣斡离不、银术可等袭辽主于阴山,诸王、妃、女悉被掳,辽主伪使乞降,而西走云内。乾顺知车驾濒河,遣使往迎,请临其国。
金人来诱叛辽。六月,辽使册为夏国皇帝。因征兵,不应。
先是,斡离不追辽主至天德,遣使谕夏国,许割地议和,以沮救辽之心。辽主左右颇有知其事者。及辽主谋奔河西,中军都统萧特烈、同知检点司事耶律怀义等谏,不听,渡河次于金肃军北。金候人吴十等侦言夏国已迎护辽主渡大河矣。斡离不又遗乾顺书曰:“奉诏有云:夏王,辽之所出,不渝终始,危难相救。今兹已举辽国,若能如事辽之旧以效职贡,当听其来,若辽主至彼,可令执送,割地酬勋。倘有疑贰,恐生后悔。”书至,会辽主遣使册乾顺为夏国皇帝,命益发兵来卫。乾顺不应。
按:匹夫不可夺志,矧一国之主哉!当乾顺救辽之时,问起居,请临幸,苟守此志不渝,金源虽狡,焉得致之。乃始惧兵威,继贪土地,渐易初心,顿忘旧好。虽金人实诱之,而乾顺之为德不终,亦无所辞罪矣。
宣和六年、夏元德六年春正月,奉表称藩于金。金赐以辽西北地。
乾顺既与辽异,遣御史中丞芭里公亮奉表金主,请以事辽之礼事金,因受赐地。金都统粘没喝承制,割下塞以北、阴山以南、乙室耶刺部吐渌泺西之地与之。泺西,本拓跋地,向为辽侵取者也。
按:此夏国臣金之始。既称藩,复得地,其叛辽益著矣。
三月,上誓表于金。
乾顺得金赐地,复遣芭里公亮献方物,上誓表曰:“臣乾顺言:今月十五日,西南、北两路都统遣左谏议大夫王介儒等赍牒奉宣,若夏国追悔前罪,捕送辽主,立盟上表,仍依辽国旧制及赐誓诏,将来或有不虞,交相救援者。臣与辽国世通姻契,名系藩臣,辄为援以启端,曾犯威而结衅。既速违天之咎,果罹败绩之忧。蒙降德音以宽前罪,仍赐土地用广藩篱,载惟含垢之恩,常切戴天之望。自今以后,凡于岁时朝贺、贡进表章、使人往复等事,一切永依臣事辽国旧例。其契丹昏主今不在境,至如奔窜到此,不复存泊,即当执献。若大朝知其所在,以兵追捕,无敢为地及依前援助。其或征兵,即当依应。至如殊方异域朝觐天阙,合经当国道路,亦不阻节。以上所叙数事,臣誓固此诚,传嗣不变,苟或有渝,天地鉴察,神明殛之,祸及子孙,不克享国。”
闰三月,金使来赐誓诏,更辽礼以受。
金主遣王阿海、杨天吉赐誓诏,曰“维天会二年,岁次甲辰,闰三月戊寅朔,皇帝赐誓诏于夏国主乾顺:先皇帝诞膺宝,肇启皇图,而卿国据夏台,境连辽右,以效力于昏主,致结衅于王师。先皇以为忠于所事,务施恩而释过。迨眇躬之纂绍,仰遗训以遵行,卿乃深念前非,乐从内附,饬使轺而奉贡,效臣节以称藩。载锡宠光,用彰复好,所有割赐土地、使聘礼节、相为援助等事,一切恭依先朝制诏。其依应征兵,所请宜允。三辰在上,朕岂食言?苟或变渝,亦如卿誓。垂远戒谕,毋替厥诚”。故事:辽使至国,以臣礼见。乾顺欲依旧礼,阿海不肯,曰:“辽与夏甥舅也,故夏主坐受使者之礼。今大金与夏国君臣也,见大国使者当如仪。”争数日不决,乾顺乃起立受焉。自后,见金使皆如之。
按:更辽礼受,丑乾顺也。乾顺再表奉金,请以事辽为例。至是,竟以臣礼见,其屈己不已甚哉!
秋七月,以兵侵武、朔二州。
武、朔,辽山后地。金取武州归宋,朔州守将韩正亦举城内附,中国筑固疆等堡为守。乾顺数以兵攻之,宣抚使谭稹遗部将李嗣本督兵出战,相持数日不解。
九月,子仁孝生。
仁孝,曹妃所生。生时异光满室,成安公主见而爱之,请名“仁孝”,令保母持至宫中,时抚摩不忍释。
冬十月,谢金誓诏,且以宋侵赐地告。
乾顺遣使奉表至金,谢赐誓诏,并诉所受新割地为宋人侵略,求援。金主诏曰:“省所上表,具悉。已命西南、北两路都统府从宜定夺。”
使贺金天清节。
天清节,金主晟诞也。夏使次于宋使、高丽使后,赐宴亦如之。
按:此西夏贺金节之始。
十一月,金人索辽户口,归之。
初,乾顺乘辽之敝,侵掠沿边户口赀孥。及受金割地,曾约非其境内者,愿还所掠。久之不归,金主诏副都统斡鲁曰:“夏人数以宋侵赐地求吾援兵,或不欲尽归户口,沮吾追辽主事也。今后在夏户口,其尽索无遗。”乾顺知不可止,乃悉归之。
十二月,遣使入贡。
按:西夏入贡使,自是正史不书。
宣和七年、夏元德七年春正月,始贺金正旦。
乾顺表略云:“斗柄建寅,当帝历更新之旦;葭灰飞管,属皇图正始之辰。四序推先,一人履庆。恭惟化流中外,德被迩遐。方熙律之载阳,应令候而布惠。克凝神于突{穴奥},务行政于要荒。四表无虞,群黎至治。爰凤阙届春之早,协龙廷展贺之初。百辟称觞,用尽输诚之意;万邦荐祉,克坚献岁之心。臣无任”云云。大使武功郎没细好、副使宣德郎季膺等奉表以闻。
按:此西夏贺金正旦之始。
二月,遣使如金奠慰并贺即位。
金太祖葬于和陵,乾顺奉表致奠,并贺太宗即位。时藩使馆见仪未有定制,使至逾月,殿中少监刘始详定焉。
秋八月,金兵来侵。
辽主延禧被获,都统林牙耶律大石率所部西走。金诸帅讹传乾顺约大石取山西诸郡,因纵兵入境,掠取人畜。乾顺遗书娄室责之,都统完颜希尹以闻,金主命严备之。
按:夏之事金,未有失礼。乃前索户口,兹肆侵掠。是夏之臣金,非求福,直求祸矣。虽然贪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虎狼之邻,基他日之祸,中国且然,于夏何责哉!
九月,世子仁爱卒。
仁爱幼聪颖,长多材艺。初,金兵破辽,辽主西走,即恸哭,请兵赴援;宜水之败,咄嗟者累月;及乾顺臣金,泣谏不听,悒郁而卒。
按:仁爱因辽亡,饮恨不肯臣金,愤恚而卒,可谓能知大义者。乾顺何心有愧于其子多矣!
辽成安公主卒。
公主伤辽亡,又痛世子,不食卒。
按:不书后某氏,而曰“辽公主”,著其心乎辽也。心乎辽,故小鞠录书“辽将”,耶律大石书“辽臣”,后书“辽公主”,皆所以予义也。
冬十月,使贺金天清节。
时金人潜分两路伐宋,军务旁午。夏使与宋使俱不得见,就馆赐燕而还。
附:《金史·宗翰传》:太宗欲罢陕西兵,诸将不可,曰:“陕西与西夏为邻,兵不可罢。”宗翰曰:“初与夏约攻宋陕西,夏人不应。今宜先事陕西,略定五路,既弱西夏,然后取宋。”考太宗伐宋在天会三年,约夏夹攻,《本纪》不载。
十二月,遣使入贺正旦。
乾顺闻钦宗即位,遣使表贺,且觇虚实。
按:西夏贺正使,自是正史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