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微小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商隐视角）

这场宴会我本是不想参加的，不惑之后身体便开始渐渐地力不从心了。觥筹交错下，我一个乞了骸骨的老东西不推杯换盏感觉是有点不大相称。心里不知怎么了，毛毛的，就想赶快结束宴会回家休息。回家休息什么呢？家里除了两个下人一个厨师，还有谁呢？

主人说光喝酒不够尽兴，说是要请自己的婢女来为大家鼓瑟一曲。我自然是不好驳了主人之意，勉强听听吧，以主人的品味虽不至于精彩，但好听应该是有的把。

但，我错了！

这鼓瑟的婢女竟与亡妻有几分神似，一样的高挑，一样的大方，一样的美.......

一双素手轻轻拨了两声，发出悦耳的泠音，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颤。于是我又嘻嘻看看那瑟，竟然有五十根弦，一般瑟只有二十五弦。五十弦的瑟还是九天玄女娘娘弹奏的，因为所奏之曲过于悲伤被轩辕帝破了一半琴弦。这五十根弦的瑟，不知比之九天玄女如何呢。

几声试音后，便一阵急促的大弦，让人一下子拉近了曲中。

我这一生怎么这样呢。能进进士，全靠令狐先生的提拔，在为官期间令狐先生也对我多有提携，可为什么我娶了你后便一直针对我？随他去吧，我与你能共剪西窗之烛已是心满意足了。但，你走的怎么这早呢。本想着白头到老，结果你却丢下我一人匆匆而去。不知道每年七夕给你烧的诗，你收到没有。收到了怎么也不托梦给我。这好多夜里，没你出现在梦中，已让我晨来苦闷良久了啊。

弹至正酣畅处，忽地停下，短短半瞬，我已经思绪万千。

想想庄生梦到的那只蝴蝶，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从前年轻的时候一直不能动庄生为何会有此一问，自然是蝴蝶只是梦里的罢了。到了现在，我的体会却更深了一层。这人生何尝不是一场大梦啊，赤裸裸的来到人世，有赤裸裸的离开罢了。太白曾说“人生一逆旅，我亦是行人”。人啊，整个人生真的如暂居客旅一般，那样的没有归属感，那样的不够安稳，那样的不够真实.......

半瞬之后，婢女指尖淌出一阵悲怨。

我这一生啊，等死了之后会留下什么呢。杜宇还能化为杜鹃，声声泣血，哭诉这不公的世界。而我呢，我能怎么呢，大概死前的悲鸣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曲声悲怨至动情处，我的泪儿竟潸潸落下，滴答滴答。

南海的鲛人对着月亮留下的泪能化为珍珠，但不知道我的泪为什么不能。明明是和珍珠一样的晶莹，一样的浑圆，一样的粒粒分明，簌簌点尘。

大悲之后，幽怨飘渺之声断断续续，恍如隔世。

我的青春有你真好，想在想想以前的事，先是一暖，接着便是一阵阵痛。过去明明飘渺可见，可是走进一看，却是难受至极。就如用蓝田生烟的玉石一般。

一曲终了，我已经是个泪人儿了。

主人把我送回家里，我卧在床上等着朝阳出来暖和我的心。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心里也很是压抑。

我在床上跑马灯似的回顾完自己的一生，才发现没了你的世界，没有丝毫色彩可言，都是灰暗而压抑的。天开始麻麻亮，我在等着朝阳初升。可是喉头却涌出一口腥甜。

我的时日无多了，也许就今天，我就能去见你了，写点什么吧，就当离世前对人世最后的眷恋吧。写什么呢，刚刚听了瑟，就写一首诗吧，对了，我的诗集正好差一个卷首诗作，就写一首当作序吧：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这五十六字吧，不写题目了，就这样吧。朝阳快出来了呢，我期待着，期待着。忽地眼前闪过许多年来的种种，跑马灯一般。最后定格在那晚我们聊了一整夜，你笑我说剪的蜡烛灯芯太短灯都都没灭，如果永远在那个时候多好，我似乎感觉到阳光洒在了我的脸上，可我却已经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