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明:平行和相交

又是一个雨天 ，邵明明艰难的从地板上爬起来 ，施暴的那群人已经嘻笑着走远，只剩下巷子里的血腥味 。 邵明明背好书包 撑起伞 ，路过的人用诧异的眼光看他 。这些邵明明都习以为常 ，掏出口罩戴好 ，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 。 一切都很平常 ，直到那熟悉的声音让邵明明浑身不自在。 “邵明明！你怎么还没回家呀 ！一起吧！” 是唐九洲 。邵明明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就跑 。难怪他们这么快就放过了自己 ，难怪他们在自己的脸上涂鸦 。邵明明本以为是他们心情好 ，实际上他们心情好不好都无关他们怎么欺负自己 ，今天的仁慈 只不过是算准了唐九洲会碰见邵明明 ，想让唐九洲看见自己是多么难堪 。 邵明明费力的举着雨伞跑，也不在意雨点是否淋在身上 ，他只担心唐九洲发现自己被霸凌会怎么想 。唐九洲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堪、恶心 ，会不会 和那群人同流合污 ，亦或是远离自己 ？ 唐九洲并没有追上来 ，邵明明迟疑一下，回头看去 。对自己施暴的那群人的头领正堵住唐九洲。 女生扭扭捏捏 ，手中的粉色信封的边角 都被捏皱了 。 邵明明继续走回“家 ” 。 邵明明回了家 ，父亲又喝的酩酊大醉，酒瓶散了一地 ，家中的东西也被翻的七零八落 。 邵明明熟练的把酒瓶装进垃圾桶 ，收拾地上的东西 。 父亲的口中念着母亲的名字 ，迷瞪的睁开眼 ，冲过去揪住邵明明的头发 ，往电视柜前撞去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 发完火 ，父亲把邵明明摁在电视前 ，电视反射出倒影 ，鲜血直从邵明明头上留下 。 “你TM是老子的娃 ，凭什么长得像她 ！一看见你这张脸 老子就想起她！你给我等着 ！”说完松开邵明明 ，踉跄的摸进厨房找菜刀 。 邵明明强忍疼痛 ，拿两张纸巾捂住额头 ，往房间里躲 。 他已经麻木了 。在家里是殴打，在 外面是欺凌，这里已经没有自己可容身的地方了 。 邵明明摸向枕头底下 ，拿出一本小学的数学课本 。每一页都有一家三口清秀的字迹 ，他承载着邵明明珍贵的回忆 。每翻一页，邵明明的心就被填满一些 。过去那些回忆就是邵明明的容身之处 ，只有这种虚假的美好才能使邵明明快乐一些 。 翻着翻着 ，邵明明的手顿住了 。 “同一平面内，两条平行线无法相交 ” “同一平面内，两条直线不是相交就是平行 ” 血液滴在页面上 。 邵明明把平时吃的安眠药倒出来 ，细细的数了数 ，苦笑一声 全部服下 。 再次醒来是床上。邵明明最不想见的人坐在床边看着他 :“明明，你没事吧 ？医生说你身上多处创伤 ，还吃了安眠药 。幸好剂量不大 ，不然就救不过来了……” 邵明明飞速闭上眼，又睁开眼 :“我的书呢 ？” “什么书 ？” “就……一本小学的数学课本 。” “没看见啊 ……” 邵明明掀开被子 :“我要回家 ！” 唐九洲去拦住他 :“你现在需要静养 ……” “放开我！” 无奈，唐九洲只好跟着邵明明 。 邵明明回到所谓的家 ，却被告知房子的主人已经搬走了 ，东西也全部卖了 。 邵明明呆呆的站在门口 ，许久后蹲下来失声痛哭 。 “明明你怎么了 ？” “我没有家了 ，唐九洲，我没有家了 ……” 连最后一份虚假的快乐都被用金钱衡量卖走了 。 “明明你还有我 ……” “我不需要你 ！” 邵明明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这个世界 。 “明明你吃糖吗 ？” “我讨厌糖！”母亲就是为了给邵明明买糖被人奸杀的 。 “我们回家，明明，你有家了。 ” “我没有家！你放开我！ ” 平日里掰手腕连邵明明都掰不过的 ，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 把邵明明抱上在一旁等候已久的车 。 邵明明上车 ，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望着车窗外 ，问:“我睡了多久 ？” “三天左右 。” “嗯。” 此后邵明明便住在唐九洲家了 。 唐九州是典型的富家子弟 ，却成绩优异 ，对数字和图形很敏感 。就是脑子不太好 ，不懂得人情世故 ，但还是很招人喜欢 ，课桌里的情书多到堆不下 。 所以当那群施暴者拿着邵明明喜欢唐九洲去威胁邵明明时，邵明明没有反抗 。唐九洲应该是耀眼的万人追捧的 ， 如果有了一个名为“邵明明”的污点，他要怎么办 ？ 他应当是骄傲耀眼的 。 住在唐九洲的家的第一晚，邵明明没有安眠药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 唐九洲抱着被子进来 :“我知道你睡不着 ，所以我来陪你 。”说完把被子铺在地上 ，“睡吧。” 一个睡床上 一个睡地上 不算越界吧 ？又不睡一张床 ，应该……没关系吧 ？邵明明想 。 邵明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往里面挪了挪 。 可邵明明不知道 ，一剂名为“唐九洲”的良药 正在悄无声息的治愈着他 。 也许不再是平行了 。邵明明想。 邵明明怕自己入了迷，每天在本子上写一句“你和唐九洲只是朋友 ，不要想别的 ”。 又是一个雨天 ，唐九洲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商议参加省级的比赛。 邵明明害怕雨天 ，母亲是在雨天离他而去的 ，那个雨天自己没了依靠 ，每到雨天就会有一群人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替正义执法 。 那群人已经很久没来了 。因为唐九洲一直同他回家 。 恰逢今日唐九洲不在了 ，所以噩梦又来了 。 他们把邵明明连拖带拽的拖进那条巷子里 ，把他摁在地上 ，用地摊上买的口红抹在邵明明脸上 。 “哈哈……娘炮就该涂口红嘛 ，”那天向唐九洲表白的女生 一只脚踩在邵明明身上 ，用手轻轻拍了拍邵明明的脸 “不过，像你这种的 ，也只配用地摊上的廉价玩意儿 。” “你觉得唐九洲会喜欢你吗 ？你不过长得一张漂亮脸蛋儿而已。唐九洲会看得上你吗 ？可别笑死人啦 。” “你看看你自己 ，肮脏不堪，犹如地沟里的老鼠 。你觉得——你配得上唐九洲吗 ？” “听我一句劝 ，和九洲断了往来 ，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你如果还想贴着他，就别怪我们下手狠了 。” 邵明明像一个月前一样坐在巷子里 ，破败不堪。 他以为和唐九洲近些那些人就不敢怎么样了 ，可到头来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和平安稳的假象 。 邵明明动摇了 :如果离开唐九洲，一切会好起来吗 ？母亲会回来吗 ？ 邵明明不知道 。 或许相交后会是更痛苦的离别吧 。 那干脆就不要相交了 ，平行……挺好的。 唐九洲和老师商议了很久 ，在外面吃完饭才匆匆赶回来 。 当唐九洲像以往一样推开邵明明的房门准备打地铺时 ，他看见邵明明缩着坐在床上 ，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 。柔和的月光洒在上邵明明的脸上 ，看起来神圣又悲哀 。 唐九洲静静的坐在地上 。 “唐九洲，”邵明明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妈妈喜欢月亮 ，希望我明朗，人生光明，所以我叫邵明明 。” 邵明明又说:“唐九洲，你觉得我对得起我妈妈的期望吗 ？”邵明明转过头 ，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 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都结了痂 ，可心里的那道疤却要用一生去治愈 。 邵明明逐渐疏远唐九洲，那群人也没再找过他麻烦 。 唐九洲似乎也发现了邵明明并不待见自己 ，便也不再找邵明明 。 但两人同住屋檐下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见到对方也只能装鸵鸟 。 这种氛围持续了两三个星期 ，唐九洲实在忍不住了 ，抱着被子枕头进了邵明明的房间。 邵明明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刻在骨子深处的恐惧还是戒不掉 。 “邵明明……”唐九州本想与邵明明争论 ，可看见邵明明那副样子，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 ，“你……怎么了 ？怎么最近都不理我啊 ？” 邵明明瑟缩了一下 ，弱弱的开口 :“没怎么……”声音嘶哑，明明是肆意少年时的年纪 ，却仿佛历经沧桑 。 唐九洲坐在床沿 ，想抱抱邵明明 。邵明明却吓得捂住头 ，缩在床角 :“你……你离我远点。 ” 唐九洲眼中闪过无数种情绪 ，最后闭上眼 ，深深的叹了口气 。 “明明……你如果……你如果觉得远离 我会安全 ，那就随便你好了 ……” 本是安慰的话语在邵明明那变了味。邵明明 偷偷掀起被子的一角 ，飞快的钻进去 ，我在被窝里抽泣 。 唐九洲拍拍邵明明的背，站起身要离开，却被攥住手腕 。 “我……我没有这么觉得……”被子里的人微微抖着，“我……我喜欢你的……我喜欢你……” “哪种喜欢？” “……” 邵明明沉默了，他把被子裹紧了些 。 唐九洲甩开邵明明的手 ，也不拿走被子 枕头 ，就这么径直走出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 。 房间里恢复沉寂， 然后是微小的抽泣声。 第二天邵明明没来上学，唐九洲注视了几秒 邵明明的位置 ，然后低头重回题海 。 接着是第三天 第四天……邵明明都没有去学校 ，老师也不管， 视若无睹的照常上课 。 唐九洲觉得不对劲，问题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老师一句 :“邵明明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学校啊 ？” “他这几天都请了假 ，高考前夕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不来， 他不学自然有人想学 。我们回到这题上 ……” 距离高考只剩三天，邵明明还是没来上学 。 唐九洲为了复习直接住进了学生宿舍 ，美名其曰:方便 。 “呼。”唐九洲落下一个句号 ，去年的高考卷终于写完 。试卷上全是圈圈点点 。 唐九洲关上台灯 刚要上床休息 ，窗外洒进的月光却照在试卷上 ，世尊左上角用铅笔淡淡的写着几个字 。但唐九洲无暇顾及，匆忙将试卷塞进书包里，想想又拿出来，放在枕头底下 ，心想有往年考卷护体，还怕明天考不过吗？ 最后一科考完 了，高中三年生涯终于结束 。 唐九州走出考场，看见了邵明明 。邵明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看起来考的不错。 想着等一下他应该也回家， 唐九洲便坐上了回家的车 。 邵明明看着带着唐九洲的汽车驶远 ，心中松口气，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这算是……相交后的分道扬镳吧 ？ 邵明明坐上飞机后想。 唐九洲在家中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邵明明人 ，他本想和邵明明道个歉 ，可邵明明似乎不想见他 。 邵明明从来都是加到学校两点一线 ，就算有事会耽搁 也会提前告诉或发消息给唐九洲 。 唐九洲不敢想别的，或许 ……或许邵明明早就到家了呢 ？ 唐九洲一边祈祷，一边推开邵明明的房门 ，结果却不尽人意 。 床上有一封信 ，用信封装着 。 “唐九洲的信 。” “唐九洲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已经乘上飞机离开了。 ” “高考结束了， 我要走了 。” “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全部被我分开了， 在家的各个地方。 ” “去你的衣柜看看吧 。” 唐九洲打开衣柜， 一张纸被折起来塞在衣柜上端 。唐九洲颤抖着双手展开 。 “恭喜你找到了第二张 ！” “有没有发现少了几件衣服 ？” “你搬去学生宿舍的时候我睡不着 ，就拿了几件你的衣服 抱着睡了 。” “现在全部放在我的柜子里 ，你记得要洗 。” 唐九洲几乎是瞬移去邵明明柜子前的 。推开柜门 ，硕大的衣柜只剩几件衣服叠在一起， 整齐的放在衣柜的一角 。 唐九洲拿起衣物上那张粉色信纸 ，似是猜到了什么 ，犹豫半天才慢慢打开 。 “我就知道你会翻我柜子 。” “你可能好奇我为什么要抱着你的衣服 睡，” “因为我喜欢你很久了 。” “多久 ？” “高一到高三，整整三年 。” “喜欢你这件事给我带来了许多困扰 ，” “我希望你不要知道 。” 邵明明给唐九洲出了一道题 。 “我知道这难不了你 。” “拜托你千万别去看最后一封信 。” “求你了。” 唐九洲可不管 ，解开题目 直接翻出最后一封信 。 最后一封信有些分量，比前几张纸厚的多 。 “我就知道 ……” 接着，邵明明把这高中三年以及过往的人生都倾诉出来 。被霸凌、 被家暴 、被针对 、被嘲笑娘炮、 被摁在地上 ……这是唐九洲想都不敢想的 ，却全部发生在邵明明身上 。

“我从未有过光 。”

“你或许是 ，又或许不是 。”

“平行线是无法相交的 。”

“换句话说 ，”

“我们自始至终都从未相交 ；”

“又或许我们连平行都不是 。”

“你可以用理科生的思维去解一下那道题 ，” “那是我想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 “不要再来找我了 ，” “喜欢你给我带来了伤痛 ，” “我的光永远停留在高中三年的唐九洲身上 。” “可他好像不需要 。” “那张试卷是我偷偷让老师给你的。 ” “希望你能看见我写的话。 ” 唐九洲猛的站起身去翻找那张写完的去年考卷 ，左上角被忽略的 “邵明明❤唐九洲”也才被少年发现 。 铅笔的痕迹淡淡的 ，字迹的主人似是怕被发现 ，将字写的小了些 。可写出来了，又怎会怕被发现 。 最后一页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扎在唐九洲的心上 。 “心朝大海 ，春暖花开。 ” “去看川河湖海， 去看朗月繁星。 ” “我的男孩 ，请忘了我 。” “祝你前程似锦 ，” “没了我你会更好 。” 唐九洲又解了一遍那道题 ，得出的答案是520。 自始至终连平行都不是的两条线 ，连短暂的相交都无法做到 ，那就永远也无法相拥 。他们只能得到一道结果为“520”的题目和错开的拥抱 。 故事的终章，是永远藏在心底的抱歉，和未曾说出口的炙热的爱恋 。

完.

好家伙，从下午开始码字 一直码到晚上8点 。

这篇文开学第三周还是第二周的时候写的 ，给我同桌看哭了 。

怎么也想不通 就这逼玩意儿 ，竟然能有5000多字 ……

这篇文的来源，是因为我同桌说我写的毕文太不值一提 ，没有那种虐身虐心的那种痛 ，所以就有了这篇文章，然后我同桌就哭了 ……

我应该不用赔偿精神损失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