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手》（上）——奇幻/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小说《巨魔屠夫》第二章

具体我们是何时以及如何做出决定，要南下去卡拉克·八峰山寻找黄金宝藏的，我已记不清了。同时也和我那段时间做出的很多重要决定一样，这个决定也应该是在酒馆中的酒精作用下做出的。但我确实记得，是一位年长缺牙的矮人曾向我们嘀咕关于“黄金”东西，我也清楚地记得当时我的这位同伴在听到关于黄金的描述时，他那渴望的眼神。

 

这可能就是他的一个典型特征：一个小小的挑逗，就能让他不顾一切，去那极为野蛮之地冒险。或者也可以说，这是他们种族的“黄金发热”通病。正如我在后来看到的，这种闪闪发光的金属，对这个古老种族所有人的心智都有可怕而又强大的影响。

 

不论怎样，这次去帝国最南端边境之外的冒险是惨痛的。那些痛苦的后果，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取自《我与高崔克的冒险第二卷》作者：菲利克斯·耶格

（阿尔道夫出版社，2505年）

 声明：本作品翻译仅供个人学习、娱乐之用！

“说实话，各位，我不想惹麻烦，”菲利克斯·耶格诚恳地说，他摊开双手。“我只要求你们，放开这位姑娘。”

这群醉醺醺的捕猎人邪恶地笑了。“放开这位姑娘，”其中一位高声但含混不清地模仿他说的话。

菲利克斯看了看这个贸易站的四周，希望有人可以支持他。几个穿着厚重毛皮大衣的山地人用烂醉的眼睛看着他。老板是高个子、驼背、头发稀疏的男人，他已转过身去整理木货架上的酒桶了。除此之外，这里没其他客人。

其中一位大块头捕猎人逼近了他。菲利克斯都可以看到他胡子上沾着的油脂了。当他开口说话时，满嘴廉价酒的气味，几乎盖过了他身上熊脂的腐臭味。他们捕猎人为了防寒会在身上涂这些东西。菲利克斯往后退了退。

“嘿，赫弗，我发现了一位城里人，”这位捕猎人说。“说话很漂亮。”

那位叫赫弗的，也就是在桌子上纠缠住那位姑娘的捕猎人，抬起了头。

“是啊，拉尔斯，他说话确实漂亮，他那玉米杆一样的金发也很漂亮，把他弄得像个娘们。”

“我们下山找乐子的时候，我给你说过：你去找姑娘，而这位漂亮的小伙子就是我的了。”

菲利克斯感到脸已涨红。他的火气也上来了，但他用笑容掩盖住了。他想尽量不惹麻烦。“我说，先生们，没必要这样，你们这酒我请了。”

拉尔斯转头看向赫弗。另一位山地人笑了。“他还有钱，今晚真是走运啊！”

赫弗不怀好意地笑了。那位大块头进一步逼近他的时候，菲利克斯绝望地看向四周。操，高崔克哪去了？为什么着矮人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场？他转头对着拉尔斯。“好吧，抱歉，打扰了，各位先生随便吧。”

这时他发现拉尔斯向前走的时候有点放松警惕了。菲利克斯让他靠近。在这位捕猎人张开双臂似乎要抱住他的时候，菲利克斯突然用膝盖顶住了拉尔斯的下腹。那声音就像铁匠的风箱，这位大块头体内的空气瞬间被抽走了。他呜咽一声弯下身子。菲利克斯抓住他的胡子，用力把他的头磕向膝盖。

他听到了牙齿的断裂声，这位捕猎人头喀嚓一声向后仰去，躺在地上，用手捂住腹部急促地喘着气。

“我的天，什么？”赫弗说。这位强壮的捕猎人冲过去给了菲利克斯一记重击，把他击退到屋子另一边的桌子上。他碰倒了桌子上的一个大酒杯。

“对不起，”菲利克斯对酒杯的客人说。菲利克斯挣扎着想要举起桌子，扔向他的敌人。但他用尽了背部肌肉也没能举起来。

那位醉醺醺的捕猎人看着他，奸恶地笑了。“你举不起来。桌子是钉在地板上的。就是为了防止干架。”

“谢谢提醒，”菲利克斯说，接着就感到有人拽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猛地摁在桌子上。疼痛瞬间渗入头骨。他眼前直冒黑星，脸也感到湿了。应该是流血了，他想，不过很快也意识到那是桌子上洒落的酒水。他的头再次被摁在桌子上。之后，他听到很远处有脚步声接近了。

“抓住他，科尔。我们得找点乐子了，既然他对拉尔斯那样做了。”他听得出来这话是赫弗说的。

菲利克斯拼命用肘部往后挥击，正好打到了科尔的腹部。抓住他头发的手也因此松动。菲利克斯挣脱开，面向了他的敌人。他右手疯狂地在桌子摸索酒杯。因为通过已经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两位强壮的捕猎人正在逼近。那位姑娘走了——菲利克斯看到她走出去把门关上了。他听到她开始呼喊救援。赫弗则拔出了腰刀。菲利克斯手指碰到了一个酒杯，并甩到了科尔的脸上。这位捕猎人的脸被猛地一击。但他吐了口血后，又面向菲列克斯，露出了傻笑。

如铁环一样的手指，抓住了菲利克斯的手腕。这样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扔掉酒杯。尽管竭力抵抗，但他的手臂还是被极为强壮的科尔举了起来。熊脂味和他身上的体味让他恶心至极。菲利克斯喊叫着，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毫无成效。

一种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喉咙。菲利克斯低头看到，是赫弗在他喉咙处挥着一把长刀。刀刃上涂的油味都能让他闻到。他看到了那是他血正在顺着刀刃中间往下流。菲利克斯僵住了。只要赫弗再往下用力，菲利克斯可能就要去见阎王了。

（译者注：原文：Felix would be walking in the kingdom of Morr.这里的kingdom of Morr，可以理解为地狱，Morr，莫尔，奇幻战锤中人类神话中的死神。）

“小家伙，你真是太不友好了，”赫弗说。“老拉尔斯只是向你示好，而你却打掉了他的牙。现在，我们作为他的朋友，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杀了这个混蛋，”拉尔斯喘着气说。菲利克斯感觉到他的手臂被进一步摁向背后，几乎要被扭断了。他疼痛地叫了一声。

“看来就要这么办了，”赫弗说。

“你们不能，”在吧台后面的商贩哀叹道。“这就算是谋杀了。”

“闭嘴，派克！谁问你了？”

菲利克斯看出来，这些有暴力和杀戮倾向的醉汉，没打算收手。菲利克斯则正好成为了他们的“下酒菜”。

“上次杀你这种漂亮的小伙子，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赫弗说着又把刀向前摁了一点。

菲利克斯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求我吗？小伙子，求我饶你一命？”

“去死，”菲利克斯说。他想吐口水，但感觉口已经干了，膝盖也已发软。他浑身发抖，闭上了眼睛。

“现在还这么不礼貌，城里的小伙子？” 菲利克斯听到赫弗喉咙里发出了狂笑。这是死在什么地方啊，他无意中想到，死在灰色山脉中这样一个糟糕的贸易站。

这时一阵冷风的呼啸声和开门声突然传来。

“谁第一个伤到这个人，谁就先死，”一个深厚的声音说道，那声音就像石头之间的碰撞。“第二个我会慢慢来。”菲利克斯睁开眼。通过赫弗的肩膀，他看到了巨魔屠夫高崔克·格瑞克森。这位矮人站在门口，敦实的身影填满了门框。他只有八岁小孩那种身高，但身上的肌肉却像是两位壮汉。店里火把映射出他半裸的身体上那些奇怪纹身，同时把他的眼窝变成了幽暗的洞穴，里面的双眼闪闪发光。

赫弗笑了，然后头也没回说道：“你迷路了吧，陌生人，或者我们解决掉你的朋友之后，再去处理你。”

菲利克斯感觉到抓住他的手臂放松了。越过他的肩膀，科尔指向了门口。

“是这样吗？”高崔克一边说，一边跺着脚走进房间，摇着头清理他那巨大橘红色头冠上的雪花。头上的鼻链叮当作响。“等我解决你的时候，你可能会呼喊地像个精灵娘们。”

赫弗又笑了，转过身来面向高崔克。然而他的笑声渐渐变成了连续咳嗽声，脸上也逐渐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高崔克恶狠狠地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嘴里缺少的牙，然后用拇指扫了一下他铁锤般手中的双手斧刃。血直接从伤口流了出来，但高崔克只是咧开嘴笑得更厉害了。赫弗手里的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我们不想惹麻烦，”赫弗说。“不想惹巨魔屠夫。”菲利克斯明白他的恐惧。稍微有理智的人都不愿招惹高崔克这种疯狂寻死的狂战士。高崔克瞪着他们，然后用他的斧柄轻轻地敲打着地板。在科尔发愣的时候，菲利克斯也趁机挣脱出来。

赫弗开始恐慌起来。“是这样，我们不是在惹麻烦，只是在开玩笑。”

高崔克邪恶地笑了。“我倒是喜欢你的玩笑。我也想开个玩笑。”

巨魔屠夫朝赫弗走去。菲利克斯看到拉尔斯连滚带爬冲向门口，想趁高崔克分神的时候逃走。然而拉尔斯的手咔嚓一身被高崔克踩在脚下，让菲利克斯都吓了一跳。拉尔斯这是逃不了了，菲利克斯断定。

“你这是要去哪呢？最好是留在你朋友身边。要不我们两个打一个可太不公平了。”

赫弗彻底屈服了。“不要杀我们，”他恳求道。这时科尔也已经撤到远处，反而是离菲利克斯更近了。高崔克这时已站在赫弗跟前，把他的屠夫战斧放在了赫夫的脖子上。菲利克斯可以看到斧子上的符文在火光中闪出的光芒。

高崔克慢慢地摇了摇头。“怎么？你们三个人，就以为可以对付这个人类了？你们犯傻了是吗？”

赫弗麻木地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是要哭了。在他的眼睛里，菲利克斯可以看到他对屠夫无限的恐惧。他似乎要晕厥过去了。

高崔克指向门。“滚出去！”他咆哮道。“杀了你们这些懦夫会弄脏了我的斧子。”

这几位捕猎人狼狈地冲向门口，拉尔斯则重重地摔了一跤。菲利克斯看到那位姑娘，在门口处闪开了，让他们经过，然后关上了门。

高崔克瞪着菲利克斯。“你就不能不惹麻烦让我安静一会？”

“也许我应该跟在你身边，”菲利克斯说，同时他仔细看了身前的这位姑娘。她身材瘦小，朴实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身上裹着一件索尔领羊毛披风，胸前抱着她从这个贸易点买的一件包裹。她腼腆地朝他笑了。菲利克斯看到这笑容让她原本苍白的脸上露出美丽的容颜。

“也许你能做得到，如果他们人不是那么多的话。”她说。

“总算是没事了，”菲利克斯说。“但也许那些歹徒还在这里埋伏着。”

“我想不会了。他们看起来非常害怕你的朋友。”

“我用这些药草帮你治疗一下吧。”

“女主人之前特别吩咐过了，这些药草是专门用来治疗冻伤的。我最好还是留着吧。”

菲利克斯耸了耸肩。他们走出房门，外面阴沉的天气，刮着寒风。在夜晚的天空中，灰色山脉像一位巨人矗立在那里。两轮月亮照在积雪的山顶，看起来就像天空中的岛屿，飘在这阴影之上。

他们穿过这个贸易站周围简陋的棚屋区。在远处，菲利克斯看到有光亮，也听到有牛叫声和马蹄声。人们正在朝营地赶去，很多人都已抵达。

面容憔悴，双颊凹陷的士兵们，穿着破旧的束腰外衣，举着有一个张着嘴的狼徽章（译者注：帝国米登领的徽章）。他们正护送着瘦牛拉着的货车队。一身农民装束的车夫们，面色疲惫，看了看他。女人们坐在车夫旁边，裹着严实的披肩，头巾几乎遮住了她们的面容。有的孩子们从车后面探出头偷看着他们。

“发生了什么？”菲利克斯问道。“这好像是整个村庄的人都在迁徙。”这位姑娘看着货车，然后转向他。

“我们是戈特弗里德•冯•迪尔（Gottfried von Diehl）的族人，我们跟着他流放，到边境亲王地区。”

菲利克斯停下脚步，朝北看去。更多的车辆正从道路上赶来，在车队后面还有很多流浪者，步履蹒跚地走着，他们手里紧抓着小麻袋，就像里面装满了阿拉比的金币。菲利克斯摇了摇头，很不解。

“你们一定经过了黑火隘口，”他说。他和高崔克之前已经路过那条古老的矮人隘口。“现在已经是深冬了。那里肯定已经开始有暴风雪了。那个隘口只在夏天开放啊。”

“命令是要求我们主人必须今年底之前离开帝国。”她转过身开始走进那一圈架起来挡风的马车。“我们出发的时间很合适，但是路上一连串的意外拖慢了我们的行程。在隘口中，我们还遭遇过一场雪崩，死了很多人。”

她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一些她自己的伤心事。

“有人说这是‘冯•迪尔的诅咒’。男爵永远无法逃脱的诅咒。”

菲利克斯跟着她。火堆上放着几个煮饭的锅。其中有一个冒着蒸汽的大坩埚。姑娘指着说：

“这是女主人的坩埚，她想在里面熬草药。”

“你的女主人是女巫？”菲利克斯问。

她认真地看着他。“不，先生，她是一个有良好资质的女术士，曾在米登海姆接受过训练。她是男爵的魔法顾问。”

姑娘朝一架覆盖着神秘符号的大拖车的台阶走去，刚开始走上台阶，手就在门把手上停了下来，然后她转过身，面对菲利克斯。

“谢谢你的帮助，”她说。

她向前倾斜了身子，吻了一下菲利克斯的额头，然后转身去开门了。

菲利克斯则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拉住了她。“等会，”他说。“你叫什名字？”

“克尔斯滕（Kirsten），”她说。“你呢？”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耶格。”

在走进大篷车之前，她又朝他笑了笑。菲利克斯站在那里看着门被关上，略微有些发呆。之后，在走回的交易栈的过程中，他感觉脚步轻盈，就像在云中漫步。

 

******

 

“你疯了吗？”高崔克·格瑞克森质问道。“你想让咱们和这位叛变的公爵以及他的下层随从，走一路？你忘了我们为何到这里来了吗?”

菲利克斯向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盯着他们。应该没什么人，他想。这时候他正和高崔克在交易栈一个非常黑暗的角落里喝着啤酒。有几个醉汉趴在桌子上打着鼾声。高崔克阴沉冷峻的眼神让那些偶尔感到好奇的人也不敢靠近。

菲利克斯悄悄地往前倾了身子说：“但你想想，这样很合理。我们是要穿过边境亲王地区，他们也是。和他们走一路我们会更安全啊。”

高崔克警惕地看着菲利克斯。“你是在说我害怕这路上的危险?”

菲利克斯摇摇头。“不是，我指的是，这样可以让我们行程更加容易，同时如果我们能说服那位男爵，让我们做他的雇佣兵，那还可以赚一笔钱。”

一提到钱，高崔克的眼神立马就发亮了。矮人无一例外都是吝啬鬼，菲利克斯当时想。但高崔克似乎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如果这位男爵是被流放的，他一定犯了什么罪，不能让他碰我的金子。”他迅速弯下头，偏执狂一样的四处看了看。“宝藏是我们的，你的，我的。大部分是我的，当然，因为主要是我去战斗。”

菲利克斯这时候想笑。矮人对黄金那种痴迷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高崔克，我们甚至不知道那里真的有宝藏。我们听到的只是一位老年淘金者的疯话。法拉葛里姆是说在卡拉克八峰山发现有宝藏，但他一半时间都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法拉葛里姆是矮人。矮人对金子从来都是过目不忘。你知道你们种族的问题吗？就是你们对老人太不尊重了。在我们那里，法拉葛里姆是受人尊敬的。”

“怪不得你们种族处在如此危险之中，”菲利克斯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要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什么法拉葛里姆自己没带回宝藏？他可有18年的时间。”

“因为他对自己的财富很小心……”

“吝啬，你是说。”

“随便你怎么说，人类。他曾被宝藏守卫打瘸了。他之前也没遇到可信任的人。”

“那他为什么突然告诉你了？”

“你是在说我不可信吗，人类！？”

“不是的。我是想，他就是想摆脱你，想让你离开他的酒馆，然后就编了这样一个故事：最大的巨魔看守着最大的宝藏，因为他知道你会被吸引，这样他就可以让你不再去碰他的酒窖了。”

高崔克的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他咆哮道：“我没那么傻，人类！法拉葛里姆对着先祖们的胡子发过誓！”

菲利克斯大声抱怨：“之前就没有矮人背弃誓言？”

“那非常少，”高崔克承认道。“但是我相信这位矮人。”

这让菲利克斯很无解了。高崔克打心底就想这个故事是真的，所以对于他而言也就是真的。他就想一位热恋中的人，菲利克斯想，已经在爱情的虚幻中看不到恋人的缺点了。高崔克摸着胡子，眼神空洞，陷入了对巨怪看守宝藏的沉思。菲利克斯打算用出他的最后一招。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走路了，”他说。

“什么？”高崔克咕哝道。

“如果我们与男爵签雇佣协议了，我们就可以搭上一辆他们的车了。你不总是抱怨你的脚疼么。而这就是你歇脚的好机会啊。”

“你就想想，”他引诱性地补充道。“我们能获得酬金，你还能摆脱脚痛。”

高崔克貌似又沉思了一会。“我是明白了，我要不同意你的阴谋诡计，就会不得安宁。我可以与他们同行，但是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不要提我们的任务。不许对任何人。”

菲利克斯同意了。高崔克挑起他浓密的眉毛，狡猾地看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要和男爵走一路，人类。”

“你是什么意思？”

“你是喜欢上了刚才在这里的那位小姑娘，不是吗？”

“不，”菲利克斯脸红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高崔克肆无忌惮地笑了，吵醒了周围的几个醉汉。

“那为什么你的脸都红了，人类？”他得意洋洋地大喊道。

 

******

 

菲利克斯敲了敲那扇大蓬车的门，之前他已经打听到这辆蓬车就是属于男爵的护卫队的。

“进来，”一个声音说道。菲利克斯打开门，里面的熊脂味扑面而来。菲利克斯的手握住了他的剑柄。

车里面挤着五个人。其中三位就是他在昨夜认识的捕猎人。其他两位中，一个位年纪轻轻，衣着华丽，打扮得体，头发剪得很短，是贵族武士的造型。另一位则是身材高大，穿着鹿皮衣。虽然他的头发是银灰色的，但他皮肤呈深棕色，看上去也就30岁左右。他的背上挂着一个装着羽箭的箭袋，手边放着一把有力的长弓。从这两人的长相看，他们似乎是同一家族的人。

“就是这个混蛋，”拉尔斯缺牙的嘴里蹦出这句话。这两位陌生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菲利克斯警惕地盯着他们。灰色头发的男人打量着他，有些漫不经心。

“你就是那位把我的这位向导的牙齿打坏的年轻人，”他说。

“他是你们的向导？”

“是的，我和曼弗雷德在上一季雇了他们，让他们帮我们穿过雷霆河沿岸的低地。”

“他们是山地人啊。”菲利克斯说，他停了一下，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他们是捕猎人，”那个穿着讲究的年轻人用文雅的口音说。“他们也会来到这片低地巡猎。”

菲利克斯摊开双手说：“我之前并不知道。”

“你来这儿干什么?””那位灰头发的问道。

“我在找一份雇佣剑士的活，找男爵的卫队长。”

“是我，”灰头发的说。“迪特尔，也是男爵的首席林地卫、鹰犬长。”

“在之前的困难时期，叔父已失去了他的领地财产。”那位年轻人说。

“这是曼弗雷德，维恩领边界地的男爵，戈特弗里德•冯•迪尔的侄子和继承人。”

“是前任男爵，”曼弗雷德纠正道。“女伯爵艾曼纽尔认为驱逐我叔父，没收他的领地，相比于惩治真正的恶人是更好的选择。”

（译者注：Countess Emmanuelle，女伯爵艾曼纽尔，背景中现任维森领统治者，努恩城选帝侯，很多治理政策颇具争议。）

他注意到了菲利克斯脸上疑惑的表情。“信仰差异，你知道吧？我们家族来自北方，是受到了尤里克的恩泽。但是我们所有南方邻居都信仰西格玛教。他们对我们的领地垂涎已久，在这个不容异己的时代，这也就成为他们全部借口。他们又都是女公爵艾曼纽尔的亲信，我们自然就因挑起战争而被流放。”

（译者注：Ulric，尤里克，或翻译成乌尔瑞克，背景中帝国的冬之战神、狼神，帝国北方诸省、特别是米登领主要信仰的神明）

他厌恶地摇了摇头。“这就是帝国的政治，嗯？”

迪特尔耸了耸肩。他转身对那几位山地人说“在外面等着，我们有事要和这位……”

“耶格，菲利克斯·耶格。”

几位捕猎人转身而过。拉尔斯在经过菲利克斯身边的时候，投给他一个恶意的眼神。菲利克斯也没有回避，直视着他充满杀气的眼睛。对视持续了一小会，捕猎人还是走出去了，留下一股熊脂的气味。

“我担心你已经在这里树敌了，”曼弗雷德说。

“我无所谓。”

“你应该注意点，耶格先生。这些人特别记仇，”迪特尔说。“你说你在找活干？”

菲利克斯点了点头。“我和同伴——”

“那位巨魔屠夫？”迪特尔抬起眉头说。

“高崔克·格瑞克森，是他。”

“如果你是找工作的，那你就找到了。边境亲王这里是险恶之地，我们需要你们两位这样的战士。不过我们无法付给你们很高的薪酬。”

“我叔父的财产现在所剩无几了，”曼弗雷德解释道。

“我们就只需要有能睡觉和能搭乘的地方，”菲利克斯说。

迪特尔笑着说。“很好，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和我们一路，当然如果我们遭到攻击，你们也必须出来战斗。”

“这样我们就被雇了？”

迪特尔递给他两枚金币。“拿了男爵的钱，你就是我们的人了。”他说着并打开门。“现在，还请见谅，我们要筹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菲利克斯分别对两位弯腰致意，然后走出大篷车。

“等一会。”

菲利克斯转过身，看见曼弗雷德也跟着他从大篷车上跳下来了。这位年轻的贵族笑着说：

“迪尔特这人太耿直，你会习惯他的。”

“我肯定会的，大人。”

“叫我曼弗雷德。我们这是在边陲之地，不是在努恩女伯爵的内廷。地位等级在这里毫无意义。”

“好的，大……曼弗雷德。”

“我就想告诉你，你昨晚做得很对。为那位姑娘挺身而出，即使她只是那位女巫的仆人。我很感谢。”

“谢谢。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曼弗雷德点头同意。菲利克斯清了清嗓子说：“作为一名剧作家，曼弗雷德·冯·迪尔，在我曾经住的城市阿尔道夫的学者们中间，可是一位很有名的人物。

曼弗雷德张嘴笑了。“我就是他。尤里克在上，居然有受过教育的！谁会想到这里会有？我们肯定可以好好相处了，耶格先生，你看过《奇异之花》了吗？喜欢吗？”

菲利克斯谨慎地考虑了他的回答。他之前其实没关注过这部剧。其中主要讲述是一位女贵族堕落的故事：在发现她自己是野兽变异人之后，这位女贵族发疯了。《奇异之花》缺乏帝国伟大的戏剧家德特勒夫·谢尔克的作品中，那种开放的人文关怀。然而，在这种变异人明显增加的黑暗时代，这部剧也成为了热门话题。但菲利克斯记得，这部剧已经被女公爵埃曼纽尔封禁了。

“这部剧很震撼，曼弗雷德，很让人难忘。”

“难忘，太好了！真的非常好！我要走了，去我生病的叔叔那里。我希望在旅程结束前咱们能再聊聊。”

他们相互鞠躬致意，曼弗雷德转身走了。

菲利克斯看着他的背影，无法将这位随和但又古怪的年轻贵族，与他作品中阴险、作乱的人物形象联系起来。在阿尔道夫的学者们中间，曼弗雷德•冯•迪尔(Manfred von Diehl)被认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剧作家——也是不敬神的一位。

******

快到中午的时候，这群被流放的人开始动身了。在长长而又散乱的队伍前面，菲利克斯看到了一个疲惫不堪、满头白发的老人，身上着一件黑貂皮大衣，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他身旁是举着狼旗的迪特尔。另一边的曼弗雷德俯身对老人说了些什么。男爵做了个手势，然后整个车队开始向前行进。

看到这一切之后，菲利克斯心头感到了一阵激动。这种全副盔甲的战士组成护卫队在一长排货车、马车两边的壮观景象，让菲利克斯沉醉其中。之后他爬上了一辆补给货车。这辆车是他和高崔克从男爵一位满嘴牢骚的老仆人那里获准征用的。

他们周围的群山高耸入云，就像灰色的巨人。路两旁树木稀疏，路边的溪水像水银一样流到雷霆河的源头。天上雨和雪混合在一起，让四周的粗犷的地貌环境变得更加柔和，也让这野性十足的环境多了一份美丽。

“又要上路了，”高崔克抱怨道，拍着头，眼神迷蒙，昏昏沉沉。

他们匆忙赶上了行进的队伍。在他们身后，披甲的士兵们背起弩，拉紧他们的披风，也开始行军。这时行军的口令声与抱怨声、车夫的鞭子声与牛叫声声混杂在了一起。又有一位婴儿的哭声，在他们身后的某个地方，一位女人开始用低沉歌声安抚孩子，哭声也就安静下来了。菲利克斯向前倾了倾身子，希望能看在人群中看到克尔斯滕。人群队伍中在雨夹雪中，向着起伏的山峦行进，他们脚下的印记，就像绘制出一张地图。

这时他内心似乎感到了一种平静，看着整支队伍沿着河流奔向他们的目的地。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融入到了这个流动的小社区，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笑了，但他的这种沉醉，很快就被高崔克的肘击拉出来了。

“眼睛盯着点，人类。兽人和哥布林就容易埋伏在这种山区和地下。”

菲利克斯瞪了他一眼，但当他再一次注视着周围的环境时，却无法欣赏其中野性之美。他开始认真观察周围可能有埋伏的地方了。

（下篇待续……第二章剧情很长，因此采用了上下篇的结构。其中作者的细节描写非常多，换句话可能也就是，啰嗦，中间有剧情跳动的地方均用星号隔开，无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