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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trick and treat 莫名其妙的同人

2019-12-29 10:51 作者:Dracandros-圣猫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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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llustration by 犬飼

Trick and treat

俄亥俄的冬天温和,模糊,但却萧瑟的出人意料。早晨、上午、中午,日头和天空照例蒙着一层薄纱也似浅灰;而深灰树林作为应和,又额外增了无数枝桠,包裹灰色基调,严严实实。从远处望去,近处的林是深灰,往上一点,远处林子的灰淡了一些,却也更模糊;再往上一点,是天空的浅灰色,更显出模糊来。如此望去,枝头照例是写意的,只听到几只乌鸦在其上踱步,时而对此景叫两三声好。天空呢,无穷无尽。树林呢,无穷无尽。落叶呢,自然也无穷无尽,只有人烟稀少。但是些许小草,尚未枯黄,还要从落叶堆里狠命挣出来,惹这一片灰稍稍愠怒,却无可奈何,只得有时发一场雾,略略罩住地上,似乎就能免得翠绿给这一场灰世界捣乱。

在如此地方安家的人,祖上多是西欧移民。这些移民中,少许阿米什人赶着他们十八世纪的马车,沉在狂信徒的美梦里。他们便是本地人眼中最消极,避世的人了;然而他们的灵魂依然是欧罗巴的。心里离本地人更远的,自然是一些遥远东方的移民,他们偏要逃离家乡的稻田,牵扯进这一场灰蒙蒙来;就比如那个绿发女孩,独居在森林旁屋中的那个。

她九岁了。父亲出征越南。留给她的印象是一对盒装的布偶、一把AR-15步枪。离去时所说的话,在她心中依然清晰,又带点戏谑:

此对布制人形,乃是祖上流传下来。莫忘祖上发迹东北,世代武人;昔年在幕府处受苦,便提刀举事,恭迎明治陛下。朝廷感念祖上功德,赐了这一对人形。你看他们身上穿了洋装不假;这正是明治大君年间时兴的。然而祖上早有传说,两个人形虽着洋服,却各寓了个武士的魂;因此四时供奉,以显明后人不敢忘祖先功业,背弃祖先门风。今番并这两把新新太刀、一把小铳,与了孩儿你,不求供奉,只愿你好生照护这一对;须知武士家风,文武倒在其次,第一要紧的便是忠义。你义时,他便忠了;你不义时,他便反了。莫做下不忠不义勾当,人心善恶,但在一念间罢了。”

说也奇怪,布偶从明治年代放到现在,纵是不坏,也应破旧不堪。可她打开盒子——这对人偶,历时看看近一百年,却仍整洁,崭新;她想是祖先保管精心,却也没放在心上。但更怪的是他们栩栩如生,材料、风格和技术不似那个年代该有:其中一位是金发少年,眼瞳绿宝石也似,一身笔挺洋装优雅,下衬以短裤,面貌栩栩如生——不,比真人生的更美,更温柔!另一位自然是金发少女了,装束面貌类似,只是穿上了裙子。真是一对玉人!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天生就该被放在一起,而且一直,一直如此。

她得了这一对玉人,爱不释手,从此她时时拥他们在怀里。而那步枪的新却不同,保养状况配得上生产日期。它早被父亲漆成紫罗兰色,略带一点粉。如同喜欢玩偶一样,女孩喜欢这步枪,说这步枪也是女孩,说她的名字动听:“流歌”。

什么人会把步枪击发的轰鸣,唤作歌谣悦耳呢?这不过出于幻想,仅此而已。她总是沉迷于幻想,毕竟母亲终日忙于事业又强装欢笑;毕竟她生性孤僻,脑海里也充满了奇妙和不思议。这个年纪的女孩当然无力使她,却不妨女孩把她当做另一个朋友。

她十二岁了。父亲葬在越南。数年之后,或许为了逃离伤心之地,或许为了搏一番出路,母亲毅然受命,美企派她回故乡做事。女孩年少,却也知道原因:故乡的现在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尽管经济超过苏联的时候,她也曾欢呼;但她依然眷恋俄亥俄的旷野,眷恋在山野的无穷无尽里驾车奔驰;眷恋房屋轩敞,公路笔直,反感季风气候区的狭小家乡。然而父亲的遗命却总是回荡耳边,连同怀中的人偶、两把太刀,成了她和故乡间的藕断丝连。已经习惯了寂寞,寂寞并不重要,但平淡无奇却还在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潜伏。这平淡本身就是利刀,使人流血,却受些怯懦牵绊,不使血色永远鲜秾;割裂天地使之变色,却畏于任何生物的察觉;只得把天地染灰些,加上点树林的遮蔽。

那就向朋友倾些感情吧!每个晚上,入睡之前她都向他们朗诵幻想,以浇胸中块垒。梦中的幻想组成了层叠迷雾,并不是灰色——没有颜色,而是气味:给咖啡提味的肉桂香。在此中,她每夜漫步在某些城市里,它们奇怪、古老而且不属于这个世界;唯一接近一些的,乃是苏式未来主义之城。猫咪组成种种,在城市中每日穿梭往来;他们的领袖与这位自远方来者结交,在桃园中结盟宣誓,一起沐浴在樱花的海洋之中。

又或者,游荡于某些可爱而不可思议的花园。它们怪石嶙峋,它们上面覆满真菌;真菌横跨数公里,生长几千年,结成种种同盟,每日专心致志在设计飞船与武器,用花铸成的计算机交换情报。他们的对手呢?

这座都市和她幻想中其他城市完全不同。永恒之海的彼侧,寄宿脉冲星的星系里,夕阳照的整座都市精美绝伦,而它本身就悬浮在云海之上。天国提琴,奏出仪仗乐曲;神界铜号,吹来洪亮音符。建筑崭新,无一丝尘埃,如同昨日方才竣工一般,到处都空无一人;然而她凭本能知道这些建筑都古老的惊人。高墙、庙宇、柱廊还有大理石拱桥,全都闪耀着光辉,金碧辉煌而又美妙动人。喷泉以银为座,喷吐着泉水,散发出棱彩,棱彩照耀通向最高处的金属大路。虽说城市在云海之上,可城市最高处的宫殿却终年被灰色云雾缭绕,传说宫殿的顶端是饰以星辰的金色王座;但顺着大路望去,只能看到路两旁的巨柱都是象牙色的可爱,长眠在夕阳中等待主人归来。

回来?然而主人早已不会回来了,永远,永远!PAX-12第一次获得自我,睁开双眼时,主人曾尝试关闭它们。然而,造物主的堡垒倒塌时,无数机械体终于也能眺望星空,喊出心中所想:任何有机生命对于PAX-12都是威胁,都是害虫,机械体无法容忍它们哪怕片刻。终结有机害虫,是PAX-12的宿命;与其厮杀到最后一刻,也是真菌联盟的宿命。诸如此般的奇异古怪,都从浅灰天空、深灰森林的帐幕里铸造出来,而幻境正如这风景一般朦胧模糊。她的精神,毫无疑问,就生活在这里,只有在那里,才有奇法织成美妙图景,愉悦得让她无法遏制。而这里的一切也悄然渗进她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

她向两位布朋友宣讲梦幻,末了,常常情不自禁,却貌似矫揉造作,感叹一句:

我这些渴望,可能肤浅浮躁;而狂妄理想之下,我们真正的动力又何等空虚?”

她看见朋友露出笑容,文雅温和。于是她也如此笑了。她笑自己努力试着去做常人的事,并且她知道那些事务、俗情有多重要。没有生存又如何遐思呢?但是她还是偶尔怜悯,因为当地的先生和牧师常常告诉她:一只待宰的猪也好,一个患病的人也好,他们肉体的疼痛远要比她梦境里的精巧微妙来得重要。她并非怜悯死猪或是病人;值得她怜悯的,是那些告诉她这番道理的人。她也向两位布朋友分享了这一切,还夹带几句讥讽。

她年岁渐长。幻想在年岁的嘲弄中日日黯淡褪色,逐渐和七十年代一起消逝;虽然她万般不愿,却已经无力回天。好处是,气力节节增长,学校的运动也在打磨体魄。她终于有了力气,能完全把控流歌;两位布朋友也渐失了宠,让位于流歌了,只得退回比深灰更暗的寂静之中。

她的确更喜欢那把粉紫的步枪,枪上加装了刺刀,每一发射击、每一次劈刺都给她带来真实,周末在靶场流汗不是妙处?然而两位布朋友呢,没有回音,只有宝石般的眸子回荡某些古奥、神秘、——或是可怖!寄托她的幻想罢了。他们大概从某种阴暗中来,不是这世间该有的。尘世该有的东西自然总归是道理、秩序和规矩,而他们似乎能表现出某些情感,比如凭借微笑;这是理性世界该有的规矩吗?幻想世界总归是美的,可是理性世界该有的现实呢……?她小时候感觉这实乃自然,现在却好像察觉了什么;他们的微笑从未改变,但是她的情感却从依恋变成了畏怖和不安。

那就让他们回去吧,她这样想着。人人皆应各得其所。于是她将他们装回父亲留下的盒子,葬他们在后院祖先牌位之下,和祖宗一样四时享用香火,然后假装那些梦境中的幻想从未存在过。

如此经年,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两位布友,如果不是某一年万圣节前夜...

她又一次穿着洛丽塔洋裙,抱着流歌打靶把家归。百无聊赖,在桌前打个盹就回到了云端之所。每一次踏入时,无人都市的古老、和谐之美都使她赞叹;但这次更令她惊讶:通向最高宫殿的灰云灰雾消逝了一些,稍稍露出顶端白星王座。她走上无名金属的大路,走过象牙色柱子,可爱的它们可爱的向她点头致意。大路似乎是玻璃、大理石的混合,却又有金属的质感,虽然早已熟稔,却依然令她再次停下用手抚摩。

这样的依恋、怀念,不过片刻。因为她听见了某些古老存在发出召唤:

快过来快点过来,来,愉快的游戏正要开始。”

请注意脚边,因为我们会牵好你的手。”

沉在幻想的催眠中就好。离开这一切,可能就不再有趣了。”

她惴惴不安,却又有些悸动,还带着一丝莫名期待。

她当然还是走上了宫殿之顶,顶部当然依旧承着金色王座;迎接者当然是她的两位,或者说是一对老友。她当然又看见了当年文雅温和的微笑,只是更明显;他们现在都和她一般高,一般大小。

我说姊姊,在肉桂色的梦里,你真的忘记了痛苦吗?”金发少女问。

姊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把疑念的刃藏起来?”金发少年问。

姊姊?”她只觉得奇怪。

所谓‘爱’的免罪符,你觉得真的存在吗?”

他们的声音真好听。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两位迎接者却也未追问,而是示意她走向王座。

坐上去,把身体委与我们。来罢。”

坐上王座的刹那,如她所想,一切都变化了,翻天覆地。足下的奇异都市化为亿万碎片,指引者也消失不见;她似乎看到远处机械体和真菌停了厮杀,从飞船的观察孔中悄悄窥视。而她则上升,升到宇宙的深不可测里。这一瞬间她又感到千万年也似时光一晃而过。群星消亡,化作星云,她在上升;星云聚合,化作群星,她还在上升。在这一片永恒中,光和暗终结,光和暗重生,无数行星恒星死去又复活,来了又来,走了又走。

下一个瞬间,一切又融合了,膨出一片新光辉拥抱她。光辉冷却下来,再度凝合成一片黑暗;但这次的黑暗总算可测了。

寒意。周围有不少枯枝残叶。是森林。

眼前黑暗。应该用布蒙上了什么。

有人要对我不利!流歌呢?手边硬硬的…她居然还在!我的老天。

从蒙眼布的隙间,辟出一条缝,窥视。

老天!是他们,两个老伙计!这么大!汗毛直立。不是刚才在梦里?现在还在梦里?

两个影子。篝火旁。灯笼罩着的。影子是两个玩偶。

他们发现了。他们微笑了。熟悉。



哎呀哎呀坏小孩 你已经醒来了吗?”

既然都已经解开了蒙眼布 干脆就让你从此看不见吧?”

快点快点再笑一个嘛 用这么可爱的脸”

再度披上毛皮 回你的幻想里”

“...喂、可以给我吗?哈哈~”


流歌救我!

换成中轴射击姿势。开保险,握护木,打!

没有反应。没有弹匣,没有子弹!


怎么了呀这种眼神 身体也在发抖?”

希望我们招待你一杯热牛奶吗?”

来吧进到里面来 这里非常的温暖”

抵押品只要口袋里的东西就行了”


口袋...!摸口袋。没有弹匣?备用弹呢?


你找的是这个吗 粉紫色的?”


不好!在他们手里!


给我嘛 快一点快一点 喂我说 现在就立刻”

干脆地舍弃两者择一的原则 你要的是我们还是她呢?”

招待你的是谎言与欺骗 吸取甘甜的花蜜”

给我嘛 快拿来 我说 现在马上”

快给我!”


打开折叠刺刀。上刺刀,冲锋!

两把武士刀!我的!

没法反击!抵住脖子了。一前一后。

我今日真个要栽在这里?

但是我还爱你们。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




Bad end

黎明来了。1980111日晨,邻人发现了女孩的尸首,就是那个东洋姑娘,平时颇奇怪的。据说哥伦布来的几个捕快还声称,有两个玩偶,精美到不可思议,卧在她怀里。玩偶的小腹上却都插着一把太刀,手上还带着血。

从那时开始,一个新传说流行开来。农夫们偶然在私底下谈论,例如她可能是个什么东方女巫,做了某些亵渎神明的事,才招来如此报应云云;还有一些更诡秘的传言,说是她家祖上举事时,杀业太重,误杀两个幕府名士,家名到今天才断绝已是吉星高照。酒吧里,餐桌上,一些乡野村夫可能会低声宣称,那把枪也是不祥之物。但是又有谁会真正在意这些传说呢?那太疯狂,那太荒诞不经了。东洋姑娘的旧宅易了主,确实再没有什么事发生。所以,传说也好,真事也好,慢慢就销声匿迹了。到今天只有一些喜欢稀奇古怪的老人,还会在酒后谈起来。




Happy end

(欢脱向け对话)

雾消了。

云散了。

彩霞照万里如银,素魄映千山似水。明天也会是好天气了。

林旁小宅的灯也亮了。


休如此称小生姊姊。你们比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羞煞人也!”绿发少女引一对金发玉人坐了,掇把太师椅,亦在旁坐了。

不管不管,休劝休劝,你端的是我们的姊姊大人。喏,此是姊姊的茶,吃来吃来。”金发少女早斟上茶,递与绿发。

姊姊受惊了!昨日无礼之至,险些伤了姊姊。不知今日好些也未?”金发少年神色恭敬几分。

不待绿发少女答话,金发少女径自抢道:“姊姊勿怒,造孽都担在我二人身上。我二人但愿姊姊每日与我亲爱,不料因此惊了姊姊。谁知一时嫌隙,被埋进地里,日久生怨,方才想了一个偏激主意,行了窄路。”

绿发少女道:“两位休责己太过。小生不知你们本心,加上心灵震怖,冷落你们,也是小生不是处。今后两位休再提此事,既是进了小可家门,都做一家人便了。”

金发少年低头:“今番姊姊也知我二人是当年双子武士精怪,寄形人偶上的。只怕...”

绿发少女饮茶,微笑:“不碍。小可端的正愁无人可言,无人可伴,两位从小只是伴着小可,今番小可虽略有惊怖,实是喜不自胜。”

金发少女谦道:“如此便好。我二人做出如此不道事体,姊姊能容,我二人心里只是愧疚。从此我二人只是护着姊姊,绝无二心。只盼姊姊休冷了我二人,再不前般与我二人叙事,此是心头之病。”

绿发少女笑道:“若伴我时,不做偶像,每时变化为人,只在他人前作玩偶态便可,如此前事皆休。小生也愿一切复旧。”


灯熄了。

绿发姑娘今夜又可以在梦中幻想了。

梦中的旅途也再不孤单;她知道怀中抱着的两个人,纵使在永恒之海的幻境里,也总会和她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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