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之路——第二天(1)

是夜, 悬挂于空中的明月,正趁着四下无人之时;悄悄攀附上了云朵的肩头,将那明朗的光芒,尽数洒落在京都灯火阑珊的街道上、且毫不吝啬的一并光顾了那间非气满满的庭院——却不幸被其灯火通明的盛况比了下去:
可怜了附近的居民,也不知寮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只是远远就能听到其中传来的,那一声声响亮到恼人的:“阿爸!阿爸阿爸阿爸——”,和声音的主人在疲惫地顿了顿后,不甘心着继续呐喊出的:“快、醒、醒、呀!”并在话音刚落时,发出了自己标志性的:“呜哩哩哩哩哩”声。
却还是没能将这个睡得宛如死猪寂静的非洲阴阳师吵醒。
“还是不行吗?”守在一旁观察许久的座敷童子,此刻也不安的向正低头喘着粗气的灯笼鬼询问到,却只见它无奈地摇了摇身体。
“难得一目连大人和荒大人同时出去了一次、要是阿爸出了什么事……”就连平日里那只最为欢闹的小兔子,如今都不由得垂下头来轻咬住唇,不安分的小手却悄悄揪住了山蛙背上的小花:“呜——蛙先生!那宝宝们该怎么办啊!”
而她这一揪可了不得——不只是疼得山蛙都“呱!”地叫出声来,抖动身体制止其道:“快住手啊!阴阳师大人不会有事的……”
就连平常那朵冷漠的“高岭之花”,此刻竟都莫名的怒形于色——从那朵庞大的彼岸花中走出后,她便径直到山兔身边,毫不留情地拍开其的小手阻止道:“不许碰了。”
但那只仗着自己可爱,早已被大家娇养惯的小兔子,又何曾被哪位式神如此欺负?在不甘地垂下头抽泣几声后,就因难以压抑心中的悲愤之情,不长记性的再度揪住那几朵受尽摧残的小花,趴到山蛙背上嚎啕大哭着:“呜……蛙先生!彼岸花姐姐凶宝宝——”
而她这番习以为常的撒娇,倒是害得山蛙面露难色,刚抬眸安慰了几句:“好啦,本来就是小兔子你……”就听到她的哭声骤然凶猛起来,自己背上也随即传来了更为剧烈的痛觉:“哎呀——小兔子你快停手啊!小花都要被你揪掉了!”
那小兔子却没有理会自己,只是不讲理地甩着那双大耳朵耍赖道:“不管不管!蛙先生帮宝宝报仇嘛!快嘛快嘛!”
但他之后嘀咕出的:“好啦,我可不敌人家‘高岭之花’……”还没叫小兔子或彼岸花听去,一旁本是对此视若无睹许久的傀儡师,在受到自家哥哥的提醒后,也总算肯开口圆场到:“花,别吓唬他们了。”
好在彼岸花很给她面子的没去追究,只是抬手甩过垂在肩上的一缕黑色长发,对其的无理轻声留下了句“算了。”后,向赶来的金鱼姬询问道:“问出什么了吗?”
而那只小金鱼常有的自信,倒是丝毫没有受彼岸花冷峻的神情影响,在斩钉截铁地回应过:“没!有!”后,她便不满地摆弄起了手中的折扇:“小猪先生也真是的……本来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对阿爸用了什么技能,结果他却一直嚷嚷着要来吃阿爸的梦!”
了解过情况后,她接下来道出的:“好在世界第一可爱的我轻松拦住了他,才没让他也跑来添乱——”就没有妖去留意了,只是将视线投向了守在非洲阴阳师身边观察许久的桃花妖。
见她迟迟没做出解答,彼岸花便好心替她推断起了其变成这样的缘由:“阴阳师他、不会是中了什么咒术吧,昨天没人跟他出去吗?”而她在环顾身边的式神们时,也只是见他们甚是统一地摇了摇头。
“其实……”而沉默许久的桃花妖,此刻方才移回视线道:“我已经运用力量仔细检查过大人的身体了,并没察觉出什么大碍。”并在话音刚落时,将她唯一检查出的:“只是发际线似乎又后移了些。”抬手隐藏到了衣袖后——
然后她就险些被身后兀自响起的“呜哇!”一声,吓得将本是小心压抑下去嗤笑,全部化作咳嗽宣泄了出来。
但那位非洲阴阳师却因一心顾虑着自己的发际线,刻意无视了她眼中的不满,赶忙从床上爬起后,便不由分说的一下抱住了人家的大腿追问道:“桃!阿爸不会现在就秃掉吧?”
桃花妖倒是没着急回应:在不满地摆了摆手,示意其先放开自己的腿后,她便低头假咳了几声作为整理,对其安慰着违心的:“阿爸您就算是秃顶也没关系啦。”话说一半,她还不忘抬手指向不远处正挠着头的独眼小僧,轻笑过后继续嘲弄道:“您看,人家小僧不是照样很可爱嘛。”
她这番话更是将本就对此深感不安的非洲阴阳师,刺激得更是慌张起来——害得其也来不及去顾虑环绕在身边的式神们的感受,就垂下头来低声抱怨了句:“但阿爸不是和尚啊……”
好在他接下来的话,很快被自家青坊主斗笠下那道骇人的视线吓得咽了回去,才没叫随后赶来的夜叉听去丝毫……否则自己大概就活不过今晚了。
但那只小金鱼倒是不怕事大地拿着其的帽子凑过身来,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可爱模样,望向其佯装安慰道:“阿爸,别担心、就算您有朝一日真的秃成小僧先生那样,我也不会轻易抛弃您的!”
而她这番没有多走心的“誓言”,倒是将非洲阴阳师感动得不禁老泪纵横——在不好意思地呜咽了几声后,他才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刚望着金鱼姬轻声道出了句:“小金鱼……”,却在朝她伸出手掌时,就被其强行塞到自己手中的帽子打断了动作:
“毕竟您还没秃的那么严重,就先用这个挡一下吧——这个可方便了!”幸灾乐祸地暗笑了几声后,她便一把打开折扇作为遮挡,同身后的金鱼先生私语着:“就像傻大个那样。”,却还是不慎入了那位非洲阴阳师的耳——
竟是吓得他那双捧着帽子的手,听闻都无意识地松开了。
但他又哪有顾及帽子的心情?在茫然地望着那只语出惊人的小金鱼“诶……啊?”了些意义不明的音节后,才总算从空白的脑中找回了些神智。
待到其再度开口时,却还是激动的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小、小叔叔他……其实是地、中海吗!”
小金鱼见自己的话难得起了效果,更是得意着添油加醋道:“没错!我可是亲眼确认过的!”说罢,她又怕非洲阴阳师不信服似的,将脸刻意凑近其些,调皮地眨着那双装满了怪点子的金眸,继续胡编乱造道:“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世界第一可爱的我,当然也有留意过敌人的弱点啦!”
但他却因沉浸于“心心念念的小叔叔可能是个地中海”这点,不慎忽略了小金鱼的自我追捧,在将那顶掉到床上的帽子推到一边后,一把抱住身旁小叔叔的等身抱枕,就势趴回床上碎碎念着:“唔……小叔叔他虽然已经几百或者几千岁了但应该不至于地中海吧小碎片们也都不是我要相信……”
直到他说得有些缺氧,不得已别过脸去干咳几声后,方才勉强抑制住发颤的声音,抬起早已泪流满面的脸,望向面前只顾看笑话的金鱼姬自暴自弃道:
“但让我坦率相信这点……果然还是太困难了!”而这愈发难以自控的冲动,竟是促使他将小叔叔的抱枕都丢到一边,腾出手来一把按上金鱼姬的肩膀,拿出那位负责人摇晃自己身体时的力度,猛地晃起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小金鱼你其实是看错了对吧?对吧!”毕竟,他以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只小金鱼吐露出些真话——
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她此刻所能吐露出的,也只剩夹杂在其眼前那片天旋地转中的:“快住手啊……”罢了。就连她身旁的金鱼先生,此刻也手足无措的在她身边来回游了几圈,却又畏惧着不敢贸然插手——
直到其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见了刚准备溜回去补个觉的惠比寿时,才算是找到了求助的目标。
那位福神不敌其视线中的哀求,只得在习惯性地“哎呀”了声后,骑着金鱼凑到几近崩溃的非洲阴阳师身边,边打着圆场道:“您别听这小金鱼乱说,老夫倒是见过大人他摘下帽子的模样……当真不是秃头。”边趁机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将其按着金鱼姬的手轻轻推开了。
好在这位非洲阴阳师,可比那只恼人的小金鱼好糊弄得多——福神只是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就真的轻易将其哄骗住了:
听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后,他便也没了再去深究的念头,轻阖上眼自欺欺人着:“是、是嘛?小叔叔他……果然不是地中海,那我就放心啦。”甚至激动的直接道了出句:“哎呀妈可吓死我了”作为感慨。
不过,还没等他从这跌宕起伏的悸动中缓过神来,其本是空荡荡的怀中,就突然又被几个同样毛茸茸的小团子所占据——为首的一只小团子在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的脸哽咽着:“啊、阿妈……”时,就因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依偎在其怀中低声抽泣起来了。
而他倒是意外的,没在其的可怜模样下有所动摇,在一脸严肃的将它放到掌心捧起,一字一顿的朝其吼了句:“是、阿、爸!”后,方才从混乱的思绪中稍稍冷静些许,刚回过神来询问着:“突然发生了什么啊?”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啊……孩子!”打断了对话。
他本是不满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头去,打算对来者过分自我的态度抱怨几句,却在看清其的身影时,惊讶着道出了句:“姑姑?”,就将心中不算高涨的怒火尽数咽回去了。
姑获鸟倒也没理会他的失礼,在赶忙走到自己身边,将那六只小碎片抱回她的羽翼中轻声安慰着的同时,朝一头雾水的非洲阴阳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好在其心领神会地闭上了嘴,姑获鸟怀中的小碎片们,才得以在她的细心抚慰中安静下来。
随后,她才肯将视线放回非洲阴阳师身上,低声抱怨着:“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便毫不留情的将其赶下了床,继而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虽然能有机会把床让给小叔叔,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比起这几只完全看不出那位主宰影子的小碎片、还是更希望能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叔叔……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不适合再想下去了——姑获鸟也趁机将他带到一边,以颇为质问的语气打断了他的妄想:“你昨天究竟是去哪、都做了些什么啊?回来时说什么……‘带回了主宰大人的碎片’?”
但她却在说到这儿时,微低下头来嗤之以鼻道:“新来的那个小家伙、倒是一点不差的,将主宰大人的性格继承下来了——刚来就把寮里的小碎片欺负了个遍,但那些孩子又和灯笼鬼的关系不错……”
话说一半,她便回首望了眼依旧“呜哩哩哩哩哩”吵个不停的灯笼鬼,叹了口长气以表无奈道:“至于后面的事,孩子你也知道了吧?让它这么一闹,寮里就没人能睡个安稳觉了。”
那个非洲阴阳师虽是想询问下具体细节,但在瞧见护崽心切的姑获鸟严峻的面容时,不得已将念想随着口水咽下了肚,继而变作一番无力的:“抱歉,我当时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很快被姑获鸟以不满的语气:
“但孩子你也要为大家着想些啊——你倒是下线躲了个清静,然后就丢下他们不管吗?”埋怨了回来。逼得他只得尽量态度诚恳地陪笑道:“对对、这都是我的疏忽……我犯下的错,就由我一人承担!姑姑您就别生气啦。”
而这番同他本人一样不靠谱的保证,也如其所料的收获了姑获鸟不信任的视线;和她在摇了摇头后妥协的那句:“孩子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话音刚落,她便伸出羽翼,指向正趴在一只一目连碎片头上不肯走的小团子后,转身去哄那六只已有睡意的小叔叔了。
他见状便也不敢再自讨没趣,只得独自思考着对那只“罪魁祸首”处理方法的同时,朝其的方向踟蹰走去——
却在终于抵达那两只小碎片的身边时,率先听到了刚从欧皇家接来的小叔叔碎片……竟是说出了段特别流畅的:“真是可笑。汝也曾贵为神明,如今却沦落至、依附于区区人类之下?”还是以极为轻蔑的语气!
而反观自家的小风神碎片,在其这番骇人气势的压迫下,也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道:“子、子民……”,就畏惧着垂眸啜泣起来了。
那只小主宰碎片却只是冷笑出声,并更加得寸进尺地俯下身去,贴近其的耳边穷追不舍道:“汝莫不是以为,人类们依旧将汝视作神明供奉吧?”
令它颇感意外的是,小风神也没等自己将话说完,就睁开还噙着泪的眼眸,望向自己认真点了点头——似乎正是在对它提出的质问,做出肯定的回答?
虽说,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但小风神那副认真的模样,却是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其的心房,让他不由得感慨着:自家的小风神碎片……可真是像极了它的本尊连连啊。
那位主宰的碎片见此,也不由得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垂眸喃喃道:“也罢、或许吾本就不该指望,能说通似汝这般高傲的神明。”,以更为明确的态度,对它的倔强加以嘲弄道:“在那等刚愎自用的人类眼中,汝也不过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罢了。”
或许是其的讥讽终于起到一语中的的作用,小风神碎片不敌其的咄咄逼人,也只得猛地摇了摇身体,总算将那只主宰的碎片晃下去后,就朝着非洲阴阳师飞奔而去,边哽咽着呼唤到:“呜……啊、阿妈!”,边一下扑到其怀中,毫不留情的将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抹到了其的衣服上。
而他却因陶醉于小风神碎片的可怜模样,尚未注意到其的举动,低声嘟囔着:“都说了是阿爸……”的同时,垂眸刚打算安慰它几句——却还是不慎看到了这幅炼狱般的景象:
“到底是给你们灌输了叫劳资阿妈的思想啊!”随便找了个理由作为满腔怒火的发泄点,他便无情地反手将小风神碎片丢回了那位主宰的碎片旁,继而拿出纸巾仔细擦拭起了衣物。
然而,也不等他再抱怨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其那番怒火中烧的思绪,就很快被那位主宰的碎片厉声唤出的: “喂,人类。”所打断。
但正忙着置气的非洲阴阳师,此刻也同样没有理会它的心情,在回应了句态度恶劣的:“趁早打住叫我阿妈的想法!”后,就再度将注意力放回了衣服上。
他本想着先把衣服擦干净,再找那小家伙算账,却不慎被那位主宰的碎片郑重其事着道出的:“语气放尊重些。”的后半句,吸引去了注意力:
“吾之神明,岂容汝等杂碎责备。”话说一半时,他还不忘刻意朝小风神碎片身边靠近些许——且不谈小风神正因畏惧着其的身影,悄悄向后退去的话、看上去还蛮像那么一回事的。
而那位早已自觉戴上CP滤镜的非洲阴阳师眼中的景象……就远没有式神们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了——
简直就差将眼前的小碎片幻想做一个完全体的小叔叔,以霸道总裁式的语气将风神一把揽入怀中说着“这是我的神明。”了。甚至连心中都不由得掀起一阵土拨鼠似的嚎叫,和其不禁感慨的:
居然……猝不及防的被这个小团子塞了一口狗粮!而且还这、么、甜——欧皇家的小叔叔碎片就连撩人都这么擅长吗?并于心中坚定了高举:此生无悔入荒目!大旗的信念。
一旁的傀儡师见自家阿爸此刻的情形,怕是又兀自陷入妄想无法自拔,只得走到其身边轻声呼唤到:“阿爸,快醒醒。”并轻拉了下其的衣角作为提醒。
在稍作停顿,观察过那位非洲阴阳师的反应——依旧不为所动后,她便毫不留情地讲出了对其来说最为致命的:“毕竟、您今天也依旧没能拿到荒川之主大人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