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番外（3）——信物
“您只需要做好日常的维护和赶跑有时入侵的小规模铁血就好了。”
记得入职时，那位“后勤官”是这么说的。可实际上，这是彻底的谎言。
比起S08、S09每日拥有铁血充足“锻炼”的指挥官，S07的日常则从每天的晨会开始。
“今天负责安保的是A4小组，B2小组负责清点仓库的救援物资……”我安排着日程，但左手却不自觉的往腰上按--这该死的腰痛已经持续一个礼拜了。
但工作还得继续。
7:00AM，晨会完毕，会办公室汇总07、08、09三区的情报文件。
8:00AM，靶场射击训练，外加体能训练。
9:00AM，到仓库和对各项物资出入情况。
10:00AM，向本部作日常汇报，承接本部任务。
10:25AM，为人形宿舍搬家具。
11:00AM，去医务室给流浪猫做除虫。
然后，11:20，托着步子到演习室组织周常演习考核。
演习室就在医务室的上两层，但这两层楼，我硬是爬了5分钟。
“指挥官！”推开演习室门，早已到了的蟒蛇向我敬礼。
“抱歉，我迟到了，”我向蟒蛇回礼，掩饰着自己的疲惫，“那么开始吧。”
蟒蛇点头，随即按下了操作台上的开始键。
面前的大屏幕启动了，显现出S07街区的模拟场景；随后，代表受试者的蓝点和代表敌人的红点也出现在右上角的小地图上并不断接近着。
我瞥了一眼受试者名单--第一批受试者:M1911，还有Vector。
一旁的准备室中，银发的少女安静地躺在准备台上，头上戴着冠状的连接仪器。
转头看向屏幕，在模拟出的城区中，Vector利用M1911烟雾弹的掩护，灵活地穿梭于各个掩体之间，并借地方的火力空隙，精确地点射击杀那些模拟出的“人权团体”。
“第一阶段完成。”蟒蛇在旁提醒着进程，随后操作几下，再次按下了开始，“第二阶段准备，开始！”
蟒蛇话音未落，小地图上便出现了疹子般密集的红点，足有二三十个；与此同时，主屏幕上的Vector侧身滚入掩体，避开袭来的弹雨，回身举枪击杀了两个刷新在M1911盲区的敌人，随后向M1911打出手势，在M1911用烟雾弹标记敌人位置后，朝烟雾中掷出了一枚燃烧瓶。小地图上剩余的红点在烈焰中瞬间蒸发。
我眯起了眼:模拟作战中的Vector，动作简洁、反应迅速，与队友配合得当，还格外地冷静，全然不似之前遭遇铁血时的疯狂。
难道是因为对方是“人”吗？还是说，这其中……
正想着，一旁的蟒蛇已经按下了第三阶段的“开始”键，我也只得先将心中的疑问放下，活动下酸痛的肩膀，继续欣赏Vector的英姿。
三个敌人直接刷新在Vector近身，一人手枪，两人持刀。
两名持刀的敌人率先进攻:一人从背后出刀向Vector刺去，被Vector侧身避开擒住持械的右臂后缴械，不等反抗其膈肌便又挨上Vector几下肘击。
另一名持刀者正面扑来，Vector侧身抬腿，只一脚便踩折了他的膝盖，随即拔出大腿上的匕首，一刀封喉。
Vector身后的敌人刚缓过来想要挣脱，却被Vector反拧右臂转到身前，替Vector挡下队友射出的几发子弹后被Vector的匕首刺穿了咽喉。
余下一人见势不妙开始后退，Vector见状将身前尸体向右推出的同时举枪侧倒，在最后一人被尸体吸引时扣动了扳机。
“哒哒！”
子弹精准地穿透敌人的头颅，而Vector的左肩也恰巧触地。
大屏幕上，Vector已经起身，淡然地走到刚才推开的尸体旁，拔出插在其脖颈的匕首。模拟程序将细节还原到了极致:刀身被鲜血染红，殷红的液体从刀尖处缓缓滴落。
Vector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血渍，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此刻的她，似是一只完成猎杀的猞猁，正梳理着自己粘上猎物血液的毛发。她那金黄的眼眸中，散发出一种野性的、令人窒息的美感。
而这次完美的“猎杀”，自然无愧于成绩表上那个金黄的“S”。
但我却皱起了眉。
那么，能让这样一位猎手陷入疯狂的过往，又该如何描述呢？
“下一组，旋风！”蟒蛇开始让下一组受试者进入。
我再次看向一旁的准备室:银发的少女已从平台上坐起，金黄的眼眸正望向窗外萧条的世界。其中，仍是看不透的深邃。
我真的能触及真实的她吗？不，是她，会允许我冒犯的试探吗？
“指挥官！！”旋风活泼的声音从身后炸开，把我吓了一跳。
我回过神正想转身打个招呼，腰上却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酸痛:旋风已经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嘶-！”我咬紧牙关，强忍着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旋风，别闹了!”蟒蛇见我脸色大变，忙将旋风从我身后拽开，“快点准备，等你半天了！”一边说着，一边提溜着旋风的后衣领朝准备间拖。
“欸欸，人家刚巡逻回来想找指挥官抱一会儿嘛……”旋风不情愿地挣扎着，一双眼睛像只兔子般委屈巴巴地望着我。面对她求助的目光，此时的我也只能是报之以“抱歉”的笑了。
“等你啥时候模拟作战能像Vector一样拿‘S‘再说吧！”蟒蛇不管旋风的狡辩，一把将其丢进准备间内，关上了门。
眼见旋风在Vector的帮助下带上了连接器躺好，我才放松下来，连忙一手扶住身前的操作台，一手去按快失去知觉的腰。
“呼--”我试着调整呼吸，但疼痛却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雪上加霜的是，被旋风这么一抱，全身的疲乏也一并涌了上来，让我甚至有种站立不稳的感觉。
“指挥官，没事吧？”蟒蛇来到我身边，关切地说着，“不然的话您先回房休息吧，等下我会吧测试结果给您送过去的。”
我抬起腰，挤出一个苦笑:“那好吧，麻烦你了。”
“哪里，指挥官您言重了。”
我摆手向蟒蛇告辞，扶着腰，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般一步步朝演习室门口挨去。
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我感觉到身后似乎有谁的目光；转头去看:蟒蛇正在调试系统，屏幕上显示旋风已经进入了模拟场地；而准备间中的Vector，还在帮蟒蛇确认设备的情况。
是我的错觉吗？
我转回头，腰部的酸楚让我对此无法细究。我走出演习室，扶着墙向楼下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可一抬眼，却见满是散乱文件的桌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摞各部门本季度的财务报表。
“唉，”我叹了口气，还是抽出了胸口口袋中的钢笔，“算了算了，再批一点吧……”
可没批几张，倦意便从笔尖处潮水般涌上大脑，我的眼皮无力地挣扎了几下，还是不甘地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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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Vector小姐，你在这儿啊！”
我转身，发现是蟒蛇小姐从走廊中匆匆跑来，臂弯中还夹着一叠文件。
“有什么事吗？蟒蛇小姐？”我问道。
“啊啊，是这样的，想请你帮我个忙。”
“您请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她抽出那叠文件，“这些是今天模拟作战的测试结果，需要交给指挥官签字确认。本来应该是我自己去的，但现在作战部那边我正好有急事，其他人也没有时间，你看能不能替我将这些给指挥官送过去呢？”
“没问题。”我应道，伸手接过蟒蛇手中的文件。
“谢谢，那就拜托了！”
蟒蛇谢过我，向来时的方向跑去，才走两步，却又突然回头喊到:“对了Vector小姐，请再帮忙转告指挥官，让他好好休息，感觉他最近状态不太好呢！”说罢，便径直朝前去了。
状态不太好吗……
云图中，出现了先前他那扶着腰的窘态:捂着腰，牙关紧咬，面色青紫。
来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许久都无人回应。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趴在桌上，枕着胳膊，正沉沉地睡着。
P7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正拿着白板笔往他的脸上涂鸦。不料被我撞了个现行；她同我尴尬地对视一眼，立刻丢下手中的笔，坏笑着从我和门的空当中钻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我转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那张同周围整洁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的办公桌。
他的办公桌绝对是格里芬里数一数二的杂乱:各式各样的表格、文档、文件混乱得堆在一处，以他为中心，向放射状地铺开，在桌上形成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包。与其说是办公桌，到不如说是鸟窝来得更加贴切。能在这样的地方正常办公，倒也是种本事。
“指挥官？”我试着叫他。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趴着，鼻息间露出轻微的鼾声。
也是，脸上被画了黑眼圈都没有发觉，怎么是我唤一声就能醒的。
我走到桌前，想找一块能把文件放下的空地，看了许久，却发现偌大的桌面上竟然已经安放不下一粒骰子了。
“啧！真是见鬼！”云图中涌出恼怒的代码，“这种人真的是我的长官吗？”我将手中的文件暂时放在地上，伸手拿起桌上散乱的那些，想整理出一块干净的桌面好放东西。
可这一理，却让我越发头疼。
最上层的文件并非全是近期的，有几张甚至是前年的“文物”；中间的文件有的被挤压成一张张瓦楞纸；有的缺了角、糊了日期；甚至有几张还粘着干掉的咖啡渍……
这个家伙，到底是在怎么工作啊……
一开始，还只是想着理出一块桌面而已，但一动手，素体却似乎脱离了心智的控制，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桌上的“小包”渐渐变矮，露出下方的桌面；桌子的一角，则渐渐堆起了平整的几叠，但同时，胸中那股怒火也愈来愈旺。
终于，当抽出被他压住的最后一份报表并将其归纳好后，我抬眼看向桌上的闹钟:距我进入办公室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而且，为了整理这叠文件，我竟还错过了巡逻的时间。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旧沉沉昏睡着。
强忍住一脚踹翻其椅子的冲动，我转身准备离开。
“啪！”这时，却感觉左手手腕却被拉住了。转身一看，不由得蹙眉:他趴在桌上，伸出左手，正抓着我的手腕。
“指挥官，如果您已经醒了，还请你尽快松手。”我强压烦躁警告道。
可等了近半分钟，他依旧保持着原状，毫无反应。
啧，居然还梦游了吗……
我看向睡着的他，见他双唇微颤，竟喃喃着一个名字:
“赫莲娜…”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陌生的姓名时，那颗虚假的心中，居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涩。
“抓着我的手，却叫着别人的名字吗…”
“！”
这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我一怔：这算什么？失落？期待？即便是这样的我吗？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双颊似乎开始发烫。我再也无法忍受，伸手去掰他那抓着我的手。
“别走…”他呢喃着挽留，却不知是为谁而说。
“谁管你啊！”此话一出，却惊诧地发现：这声音不仅微弱，甚至还在颤抖。
掰开他的五指，慌忙地抽出左手，他的左臂失去支撑，无力地垂荡在他身侧。
怔怔地盯着沉睡的他。耳畔，是这具身体粗重的喘息。
“巡逻已经迟到了，必须去换班。"慌乱的心智似乎找到了出路。
僵硬地转身，快步走向门口；想装作无事发生，但心智却在一遍遍提醒：这是怯懦的借口。
在门口钉住双腿，回看那个依旧身处梦中的男人，我更加确定：他的身上，发散着某种异样的气息，那气息化作利剑，似乎正向我刺来，令我畏惧。
不，或许，我只是从这个名叫静远的男人身上，再次见证了自己的懦弱。
这具躯体不愿再受此般煎熬，向门外踏出一步。
但身后传来的一声“抱歉”，却又让其驻足。
回头，男人依旧沉睡，但不知为何，那颗自伤的心此时却定住几欲离开的躯体，等待着下文。
“对不起…哥哥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心中，出现诧异的颤动。
“是妹妹啊……"
回忆起他的简历：祖籍中国江南省，自幼随单亲母亲移居S07，同IOP科研人员重组家庭，亲人在暴乱中亡故后入职格里芬……
转身，重新向他走近。那股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纠结与矛盾。
这个让我感到不安的男人，此时却抽动着双肩，眼角带泪地自责着，似乎变回了一个单纯的男孩。
哼，真是可笑的误解：他并非我的异类；我们，皆为同类。
伸手向他的头探去，在半空一怔；咬咬下唇，终是触碰到他乌黑的发丝，轻轻抚摩。
而他，像是一位做了噩梦的孩子，在这安抚之下，渐渐放缓了呼吸。没想到，他还是个好哄的家伙。
“你也很辛苦啊……”想起他那扶腰时的呲牙咧嘴，倒还有几分滑稽。
说出这话，不免苦笑：这种温柔的词句，竟会从我口中说出。
但我明白，我与他仍旧不尽相同：我们都被世界所伤，我将自己藏入铠甲，他却选择伸手拥抱。
那么，这份关系，究竟该如何定义呢？
不过是一件商品，真的有必要关注吗？
让他保持笑容的原因，又是什么？
俯身趴在桌上，侧脸看他的睡颜：他的睫毛很长，向上翘起优美的弧度，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竟然有几分她的意韵。
闭上眼，她的身影从记忆的深层浮现--她静静伫立，双唇轻启，却是清晰地唤着那个我几乎忘却的名字：
“薇儿利特。”
腰部硌到的感觉让我睁眼，起身从口袋中将其拿出，中国风的红色穗子挂着之前的那一小件。
朝窗外望去：北方的土地步入深秋，基地不远处那片烈火般的枫林已凋敝为零星的红点。
“正好，就现在吧。”
看着还是未醒的他，我蹙起双眉：
“真是个怪人。”
弯下腰，将其推入他制服胸口处的手巾袋中。
“那么，明天见了，指挥官。”当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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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指挥官！”耳边的呼唤打断了我昏沉的睡眠。
“额...”我挣扎着抬眼：汤姆森正站在面前，摇晃着我的双肩；她胸前那一对“排球”晃荡着几乎要撞上我的脸。蟒蛇站在一旁，看向我的表情显得有点怪异。
我赶忙将汤姆森一把推开。起身坐直，一瞟桌上的闹钟：好家伙，这一睡竟然就是一下午。
“该死的...”我懊恼地捂住了脸，“抱歉，我睡过头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汤姆森说着，但目光却往上飘，“就是看一直没人把您批好的模拟作战成绩表送来，就想着过来看看BOSS您的情况。”
“哦，这样啊。”
我嘴上说着，却看见一旁的蟒蛇正盯着我，手指指着自己的左脸。
我感觉不妙，忙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镜子一照：左眼处被画上了黑眼圈，脸颊上还趴着一只歪歪扭扭的乌龟。
不用猜，八成是P7所为。
我对此几乎习以为常，将镜子往桌上一放，伸手去拿放在制服口袋中的手帕。可抽出手帕的时候，却从中掉出来一个物件。
“哒！”那东西磕在办公桌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我向桌上看去，却惊奇的发现：原本天女散花般堆着各式文件的桌面，此时竟一尘不染；桌子的右上角处，几摞文件按照种类和日期的顺序整齐的码放着。
“这，蟒蛇，这是你做的吗？太感谢了！”我忙向蟒蛇道谢。
“啊，不是我做的啊，”但蟒蛇却摇了摇手，“之前作战部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我是托Vector小姐帮忙过来送文件的。”
“欸，这样啊...”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随即将刚才掉在桌上的物件拿在手中。
那是一块掌心大小的夹层玻璃制成的挂坠：上方吊着红色的细绳，下方则是中国特色的红穗；玻璃的中间，是一小片火红的枫叶，透过玻璃，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叶脉的走向。将其托在手心，像是在这寒冷的深秋中，于手中捧起一团火苗。
忆起刚才噩梦后的梦境：我重回那日如火的枫林，红叶与蓝天在天穹划出参差的边界，脚下褐黄的枯草被风拂过，汇作道道反光的波浪，涌向旷野的远方。少女静静坐在这红与蓝的交界：她环抱着自己修长的双腿，任由微凉的风吹起那银白的发丝；几片红叶在其身侧飘下，悠悠荡荡着落在她的身侧；西方斜阳洒落的余晖漏进叶尖的缝隙，滴至她纤细的躯体，缀上点点碎金般的光芒。
她将略显凌乱的发丝捋至耳际，侧过她的绝美的容颜；那双熠熠着光彩的金色的眸子，毫无避讳地注视着我。我看见，她右手掌心处，正托着一片火般的红。
我明白了一切，不禁会心一笑。
“指挥官，这是？”汤姆森见我盯着手中的挂坠，忍不住问道。
我将挂坠重新小心地收入制服的内侧口袋，感受着这团火焰带来的温暖，笑道：
“没什么，一件信物而已。”
🐦最近学业繁重，还好也是趁着课余赶出来了这篇番外，算是和其他番外的一次连接，这个“信物”在之后的主线剧情里也会有出现，再次感谢各位HXD的支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