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我们的天空》 #6 炮灰、偷渡客和妇科医生
芬兰人民共和国北部，深山老林某处的某个小仓房里，两个老人正在准备晚餐，另外两个人正在佯装昏迷。
鲍里斯把自己的右眼皮撬开了一个缝，透过眼角的余光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两个老混蛋的背影。他大气都不敢出，背在身后的双手牢牢地攥住苏珊娜的拳头，生怕第二次越狱计划再出点什么乱子，毕竟斯崔克已经不足够那两个老食人族再吃几顿的了，这次要是还不成功，过两天被送进后厨的说不定就该轮到他们自己了。
苏珊娜背靠在柱子上，纵使他紧闭双目，但剪刀切割肌肉组织和锯子粉碎骨头的声音还是不断地钻进他的脑髓，听得他汗毛竖立。相比起愤怒，苏珊娜更多的其实是恐惧，即便牺牲自古以来就是军人的从业风险，但被人生吞活剥可不在自己心里建设的计划书里。
不出鲍里斯所料，这一次他们截取的果然是斯崔克仅存的大腿——毕竟从食物保鲜的角度去思考的话，尽量减少食物和氧气接触的面积才是上策。尽管政委常常教导他们要与敌人换位思考，揣测地方的作战意图才能出奇制胜，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吃人肉的混蛋这么心有灵犀，鲍里斯还是拿不准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才好。
或许是对自己的击昏技术过度自信，当然也可能是等不及开饭了，那两个老混蛋在切完肉之后只是草草的确认了一下绳子还绑在昏迷的二人身后，接着就去忙活生火的事情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被苏珊娜攥在拳头里的两个绳子头。
“呼——”听见门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鲍里斯长舒一口气，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那两个老食人族被氰化物毒死，接着就可以毫无顾忌的踢烂这扇仓房的破木门了。
“那两个老家伙吃得正香呢，啧啧”鲍里斯趴在门缝边上，注视着篝火旁的一举一动，“等下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苏珊娜依然在柱子背后靠着，一声也不吭，鲍里斯知道这头犟驴一定还在生他对尸体动手动脚的闷气，但他也实在是懒得再去开导，毕竟在鲍里斯看来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赤手空拳而且已经饥肠辘辘的两个阶下囚，要在两个持枪的老食人魔手下逃出生天，用老政委的话来说这叫什么？哦对，非对称战争，非对称战争用点非常手段有问题吗？你美军狙击手不也用我们战友的尸体当诱饵猎杀医疗兵和后勤人员吗？
想到这，鲍里斯讥讽道，“我就奇了怪了，像您这么高尚的圣人，来军队里面跟我们一群大老粗搀和什么呀？成天上帝长上帝短的，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咬在我尾巴后面一直开火来着，合着我碰一下死人就得下地狱，你杀人未遂还想上天堂不成？”
苏珊娜没回话，反而是站起身，走向仓房的门口，径直就是一脚。砰！一声巨响，木板门应声碎裂，苏珊娜这一脚显然用力有些过猛了，踢击的右腿卡在了刚刚踹出来的窟窿里，动弹不得。
“你他妈疯了吗？再等会儿会要了你的命？”鲍里斯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五分钟”苏珊娜又是一拳轰在门板上，那块已经被拦腰踢断的木板就彻底和它的同僚们说再见了，“口服氰化物的发作时间最多只需要五分钟，足够了”
鲍里斯紧随苏珊娜之后，从那缝隙中挤出了仓房。或许是在黑暗的房间中待了太久的缘故，原本昏昏沉沉的、满是积云的天空竟也显得分外明亮，而眼前的篝火更是如同正午的太阳一般耀眼。鲍里斯眯着眼睛扫视地面，赫然看见那一对食尸鬼老夫妇已经瘫倒在了地面上，那个芬兰老头嘴唇成黑紫色，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将要窒息一般，还没咀嚼完的肉吐了一地；而那个老太太也已经栽倒在地，看样子是溺死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兵吗？你把这两个老东西拖到一边去，我慢慢讲给你听。”
虽说鲍里斯打心底里不愿意碰这两坨七窍散发着苦杏仁味道的尸体，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拖着食人族夫妇的脚把他们扔进了仓房里，并且用雪掩盖住了地上的呕吐物——他可不想这味道再把什么野狼招来。
苏珊娜抱着膝盖坐在原木上，就直勾勾地盯着看那篝火，也跟块木头似的。火烧的很旺，不时有树脂被高温引爆，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橘红色的火苗跳动着，烤得围坐在一旁的鲍里斯脸上痒痒的。鲍里斯废了好大劲挖的深层积雪在篝火的烘烤下逐渐融化，沸腾，咕嘟咕嘟地在锅里聊天——从颜色上看它们应该是战前下的雪，因此或许可以喝，谁知道呢？
“那天，征兵处的人来到了镇子上”白开水都快凉透了，木头桩子也终于开口了。“领头的家伙带着兵冲进了我们的修道院，说要我们履行作为美利坚公民的义务。我们的院长试图和他们讲道理，说我们是侍奉上帝的人，叫他们去其他地方撒野，然后征兵处的人就送他去见了上帝。”
苏珊娜端起了碗，一饮而尽。白开水流经喉结，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大石头掉进了深井里，“到了海军陆战队，那群鸟人得知我之前是学医的，就让我做医疗兵。因为这样不用杀人，我也就勉强同意了，能活着谁想去死呢？再后来，一线部队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就拉我们后勤的人去凑数，我死活不肯杀人，就被狠狠修理了一顿，差点没被打死…随军牧师大叔看不下去了，给上面写了封举报信，我就被调离了那个鬼地方，然后胡乱塞进了空军，听说空军的纪律比较严，至少不会随便把新兵打个半死。”
“等等，你不是说你从小在波兰长大？”
“是的，在华沙，哦美丽的华沙，那是个好地方…我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护士，所以我长大后也被送进了医院，成了个妇科大夫。先别急着笑，你要知道一个波兰人想要在苏联境内成长为一名医生有多困难。后来有个狗日的中校带着他的倒霉媳妇来接生，那名产妇的胎位不正，必须剖腹产，正巧那天我值班，而且我的麻醉师喝多了——然后她就再也没醒过来。”
“那这下准有你好受的了“
“是的，第二天早上内务部的人就把我的麻醉师带走了，当天晚上他们也来敲了我的门，但是当天中午的时候我就已经爬上了开往巴拿马的运油船，后来辗转到了美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你怎么进了修道院呢？在美国当个医生不是很赚钱吗？“
“我倒是想继续干老本行，但是当地的工会不答应，哪怕开个牙医诊所也要去医生行业协会登记，你说我一个偷渡来的黑户我怎么登记？我连贿赂门卫的钱都没有，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们修道院院长收留了我，自那之后我就一心侍奉上帝了。“苏珊娜接过水碗，又喝了一大口。
“好吧，那就算你后来被调进了空军，一个妇科医生又是怎么被塞进飞机驾驶舱的呢？“
“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美国空军部署在西欧的兵力，有一大半还没升空就被核弹给蒸发了，剩下的一半开战不到半年就死的死伤的伤，连民航的机长都打光了。自那之后，狗日的征兵处只要有个学士学位的人就统统扔进空军，把我们当作天空中的炮灰。看见我飞的那架F16I了吗？那本来是要卖给以色列的翻新老爷机，后来全被后勤大爷从港口扣了下来，发到我们手里当炮灰用！“
“怪不得你瞄准那么烂…我是说，这又有什么用呢？不会开飞机的人上了天也是白搭呀，空军是技术兵种，可不是会认字就能开飞机的。“
“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像F16I这种双人机型，都是老飞担任后座的武器官，充数的菜鸟坐在前排给他们当人肉前向装甲，以及他们操作武器时帮忙看身后的备用眼睛“
“让菜鸟座飞行员位…这是嫌命长？万一误操作摔机了怎么办？“
“教官说坠机了不要紧，武器官的弹射座椅下面有个紧急撤离装置，无论我们掉在哪里都可以把我们接回去，风险比蹲在掩体里的大头兵还要小“
“那劳什子撤离装置要真有那么灵，你怎么还在这？不应该早就被接走了？“
“那狗日的地勤根本就没给后边的弹射座椅里安装那东西！我们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连个屁都没有！斯崔克说要去收集点柴火生火取取暖，然后他就踩了那两个老混蛋的捕兽夹，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不是地勤的问题，你们打一开始就被骗了”鲍里斯拍了拍苏珊娜的肩膀，“根本不会有人来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新飞机给你们这种炮灰摔了，还费劲接你们回去干什么？“
“或许吧…在大人物眼里，谁又不是炮灰呢？”苏珊娜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