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旧夏天
*警官严×学生我
*年龄差
我想写一个夏天,充做故事的开端。
关于那个夏天,我们好像有很多很多可以讲。
我的,宋夏。
我的夏天。
老旧磁带放进录像机的时候还滋滋做响,屏幕卡顿两秒里,我看到黑屏里映着个自己。
那个旧夏天的幸存者。
屏幕卡出雪花,连它都告诉我,太久了,严浩翔,太久了。
我旧了。
宋夏的脸被横三条竖三条的屏幕纹理卡出来,我看到她坐在天台边缘,她说严队,从今天开始,你不欠我什么了。
故事很旧很旧了,在严浩翔惨痛的记忆里埋藏好多年。他实在不愿意翻出来重新讲一遍,可他永永远远欠了宋夏好多好多。
夏天在回忆里排的密密麻麻,那就从最开始讲吧。
严浩翔大宋夏八岁,从小在一个巷子长起来。严浩翔是肆意生长的白杨树,到了年纪就闹着去保家卫国。那年宋夏正好学到白杨礼赞,小小心脏被红色填满,她是所有人里最支持严浩翔的。
“翔哥你要去当兵噻?”
“翔哥你也要去西北迈?”
“翔哥你好棒!”
小姑娘扎双马尾穿白裙白鞋,蹦蹦跳跳围在严浩翔身边,她的翔哥也要变白杨树了。
八月底的晚,宋夏被催促早早睡觉,妈妈讲明天要开学,她要变初中生。可她睡不着,隔壁屋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她扒出窗户喊一声翔哥。
严浩翔摆摆手让她睡,他哄她,说哥哥要去做白杨了,以后回来保护夏夏。
他把宋夏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摩挲披下来的头发。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夏夏长好大喽,哥哥也要走了。”
身后蝉鸣喧闹,巷子里钻进来一阵凉风。严浩翔赶紧把宋夏推进去,说天凉了,记得穿衣服。
严浩翔转身离开,宋夏肆意妄为的青春里,就此少了棵白杨树。
他大步离开地好潇洒,只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徘徊。
他一走好久,走到女孩再也不扎双马尾。宋夏出落得很漂亮,穿白裙活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宋夏有时候想,要是严浩翔再回来,还认不认得自己?她不知道,但是好多校外的男生已经认识她。他们堵在宋夏上下学的巷子里,抽廉价香烟身上还有股难闻的宿醉味道。
他们挥舞着甩棍,说小妹妹要不要认识一下?
宋夏转身想跑,马上磕到身后男人的胸口。男人伸手去摸宋夏的衣领,白玫瑰立刻沾上污渍。
“小妹妹是同意了噻?”
“我……我不要”
拒绝好像让这群男人受到什么打击,带头的随手扔掉香烟,抓起宋夏头发让她再说一遍。
“我,我不想……”
远处传来警笛轰鸣,那群人终于知道害怕,一把甩开宋夏头发让她等着。
宋夏看着他们离开,突然有些委屈。如果严浩翔在自己身边,那她会不会,会不会逃过去。
严浩翔会不会过来接她放学,把这群人打跑?
她抹着泪回家,遇上严浩翔难得给家里打电话。阿嫲问她要不要讲两句,她拿过电话只是哭,说翔哥有人欺负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嫲笑她痴,说现在又不是小时候,阿严哪能24小时围着别人转。
其实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好委屈好委屈。小时候有人要欺负她,永远有严浩翔挡在前面护着。
严浩翔楞了一下,他说,再有人欺负你就报哥哥名字,说哥哥在当兵,等回去就算账。
一番话给宋夏哄笑,严浩翔又楞一下,他说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认真的。
宋夏有时候记不清严浩翔模样,她总以为自己会忘记他。于是她开始跟同学讲,我有个哥哥,当兵的,好久不回家了。
我好想他。
好想他。
现在她讲的更多,她说我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很快就要回来了,都不能欺负我。
学校里很快有女生遇害,班里传着说女生尸体被找到的的时候只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听说凶手是校外奶茶店的常客。
宋夏突然想起把自己堵在巷子里的人,如果没有警察,如果没有严浩翔,今天被裹在泥里的,会不会是我?
翔哥,这世界好多人,还好我有个你。
下节课被临时换成班会,班主任是个带着厚重眼睛的中年女人。女人姓常,常老师针对事情,先是恐吓一番,她警告学生管好自己的嘴巴,然后就受害者做一番点评。
“她是初三有名的倒数,整天就知道化妆打扮,抹红嘴唇好像吃人。所以咱们班的女孩子要管好自己,你不打扮地花枝招展,男的会来害你吗?为什么只害她?”
为什么只害她?
宋夏不知道,但她把自己的漂亮裙子都收了起来。夏天再也不会有玫瑰了,夏天再也不会绽放玫瑰了。
可是好久好久以后她才发现,玫瑰漂亮不是罪,玫瑰最大的罪过在于,她是一支玫瑰。
那年宋夏十八岁,她也该活的快乐肆意。
她也该在夏天盛放。
玫瑰被豺狼虎豹折走,从肆意生长的玫瑰丛跌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宋夏睁眼的时候,只晕晕乎乎看到一片泥地和好几双胶鞋。她听对方在阿谀奉承些什么,声音尖锐猥琐,把她的记忆拉回好久以前。
“小妹妹,现在有没有兴趣认识我们?”
对方老大蹲下来抚摸她的脸,宋夏往后退啊退,眼泪一落两滴,全部砸进深不见底无人怜惜的窟窿里。
宋夏当命苦,她只想着还没见过严浩翔长大就要去死,有些难过。
白裙子的纽扣被水果刀一粒一粒挑开,宋夏闭着眼睛只流泪。她突然想到常老师的话,玫瑰就注定被人欺负吗?
好久,好多。
玫瑰被揉碎了撒进泥里,她三魂七魄全部飞走,灵魂摆渡奈何桥。好疼,好难过。
就在她快死过去之前,动静停下来。好像结束了,宋夏躺在泥地上,脑子里略过千万种死法。
只可惜苦难还没有结束,她感受到又有一个人在贴合,只是这个人好温柔。温柔到宋夏有神智记得住他右手胳膊有道疤痕。
宋夏不抱着出去的希望,她只是最后睁眼看了身上的人,很眼熟,很……很难过。
她在睁眼,就躺在医院。妈哭着说那天晚上有人把她送回来,送回来的时候披着男人衣服被糟践的不像个人。
她妈报警了。
宋夏昏睡了一星期,这一星期足够把嫌疑人抓捕归案。听到受害者清醒,警局的人马上过来做最后的结尾工作。
她看向推门进来的几个人,为首的警官点头,亮出警官证。她妈一下来了精神,握住对方的手喊浩翔,还跟她说这是你翔哥,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他一直保护你呢。
宋夏直勾勾地盯着严浩翔右胳膊的疤痕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私事我们改天再说,我们先把情况跟你们讲一下,犯罪嫌疑人总共抓捕六名,涉嫌强奸罪,走私贩毒罪,人口买卖罪等多罪并发,判有期徒刑15年到20年不等。夏……宋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夏摇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宋夏很快出院,她好像把一切忘记,过着正常上下班的日子,也在没有见过严浩翔。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严浩翔,这个世界太恶毒了。媒体绞尽脑汁地想采访她,只是为了问一句:“你觉得为什么会遭受这种事情。”
一群阿嫲没日没夜唠闲话,这样的女孩谁敢要,谁那么倒霉会娶了她。
还有人接话,如果不是她不知检点,别人怎么会只对她下手。
玫瑰终于意识到漂亮不是罪,罪在玫瑰。
八月底,她辞了暑假工。把工作交接后,今天回去的很晚。宋夏小心的走着夜路,哪能全部忘记,哪能全部释怀。
走过小巷子时,她摸索着打开手电筒,身后却照着一束更强烈的光,她回头看,是严浩翔开着车给她照车灯。
严浩翔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走。
严浩翔对宋夏算不上爱,他只是愧疚,只是良心被碾压。
那就走吧,别回头。
我从你生命中丢失的日子,我全部给你补上。
可是有什么能补救的?
这是一场炽热,疯狂,充满悲凉与罪恶的旧夏天。
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这个问题催促着她爬上高楼,宋夏点开录像,眼眶泛着红却还要笑。
“严队,从今天开始,你不欠我什么了。”
一朵花枯萎了,死在她本该盛放的夏天。
宋夏,宋夏,夏天,夏天。
就让夏天最后在送你一程。
我也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