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第一季第15章 信仰之名(文字版)

第15章 信仰之名 ——“原本冬春季才会多发的流感,今年却不明原因地出现在了初夏。” 15-1 我从白色的云雾间,不断地坠落,就像一只折翼的鸟。白雾散尽,我被困在灰墙之中,无数透明的丝线遍布四周,我试图挣扎,但柔软的丝线化作最锋利的刃,一滴红色的血珠从我的手臂上滚落。忽地整个世界开始摇晃,灰墙一块块崩塌,狂风撕裂了所有的丝线。一个破碎的影子出现在我面前。 19:17分。 灰蒙蒙的天空,不剩多少日光。 城市高楼间逼仄的中心广场上,人流来来去去,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男人。 他的脸上满是茫然。 他看着购物广场的大型时钟走向下一秒,数字跳动,2028年。 这是2028年,这是未来。 一步,两步,三步,男人很快收起了不适的迷茫,走进人流之中。 他想了解的事太多,以至于在马路边站了许久。 “滴滴——” 一辆黑色汽车从他眼前飞驰而过,视网膜上只残留着车内那个男人的侧影。 那是李泽言,十年后的他。 李泽言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远去的汽车,小指忽然一阵牵动。 凭着过去的记忆,李泽言很快找到了目的地,但曾经熟悉的办公大楼现在却只剩下一座玻璃钢架结构的博物馆。 这个时间点的博物馆冷冷清清,门前的石碑上刻着博物馆的名字和建馆年份,却是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李泽言:“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机械而平缓的琴声在天地间缓缓流淌,落入李泽言的耳朵。 他的脚步略一停顿,然后朝琴声走去。 15-2 ??:“***。” 睡梦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远远呼唤我的名字。 我站在苍茫的天地间,轰鸣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我靠近。 慌乱中,我想要逃走,却迈不开步。低下头,地面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从我面前一直延伸向前。 断桥的尽头,有一个人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是谁? 刺痛的大脑中,梦境的画面和仅存的睡意一起消散。 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看着窗外照进的阳光。 时钟走向十二点,沿街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伴随着微风中簌簌作响的树叶,一切平静而美好。 “嗡嗡”手机振动了两下,是悦悦发来的庆祝公司重新开张的团建照。 照片上的韩野被顾梦涂了一脸蛋糕,悦悦和安娜姐在忙着烧烤,他们还在空白的地方P上了我的脸。 我不禁笑了出来,回了一个羡慕的表情。 放下手机,我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看着一如既往的房间,总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像闭上眼睛, 我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坠落的失重感。 我抚过手腕上小小的银杏叶,企图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赶出脑海。 然后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告诉自己生活回到了往常,告诉自己我依然可以过着重复却平静的生活。 只是现在的我,还能这样说服自己吗? 我从床上坐起,打开了窗。 过往的画面再次在眼前一一闪过。 一双双或平静或冰冷,或隐忍或决绝的眼眸依然历历在目。 电视塔不是梦,和许墨的决裂不是梦,找不见的李泽言不是梦,忍痛告别的周棋洛不是梦。 还有,浑身是血抱着我直到最后的白起,不是梦。 从昏迷中醒来后我在特遣署休养了几天,然后顺利地回了家。 白起总会时常来看我,虽然他总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 时间不回头地往前走,新闻里没有再播过那天的报道,一切都以电视塔突发状况作为了结。 可我的心,从来没有放下过。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三下,我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白起。 白起:“今天感觉怎么样?” 白起走了进来,一双眼睛望着我,神色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心疼。 白起:“又做噩梦了吗?” 我摇了摇头,连忙低头用手胡乱抹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溢出的泪水。 白起:“别动。” 白起拉住我的手,然后抽出几张纸巾,轻柔而耐心地替我擦拭掉脸上的泪痕。 我:“我没事的。” 我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神色,冲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白起:“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白起没有松开我的手,他皱起了眉,语气却没有加重一分。 我:“……我、我只是有点不安心。那天的事情,真的没有影响了吗?” 白起轻叹了口气,然后拖过一张椅子,在我的身旁坐下。 白起:“今天对BLACK SWAN的监控已经结束了,近期都没有再发生Evol失控导致的动乱。基本确认这次事件不会再有后续行动。” 我:“那真是太好了!” 这几乎算是近期最好的消息了,压在心上的大石一松,我不由露出了笑容。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结束得这么快,难道是因为我拉下了开关吗? 不过虽然感觉很奇怪,但事情结束了,总算是个好消息。 我将视线转到了白起身上,他眼神落在某一处,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我:“你的伤呢?都好了吗?” 白起:“外伤差不多痊愈了,再过几天就能正常出任务了。” 我:“这么快?” 我再次诧异于白起的恢复能力,想到一周前他还躺在床上,浑身都被包扎了起来。 没想到这几天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起:“可我还是觉得太慢了。” 我:“你……” 白起:“你现在的情况,我很担心。” 白起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担忧,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是一直在担心我吗? 担心我的身体,担心我的噩梦,担心我总是放不下的心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我摇摇头—— 我:“我只是一时没有缓过来,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白起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他站起来,双手握住了我的肩膀。 白起:“***,不用逞强。你可以把心里的不安都告诉我。” 顿了顿,白起又补充了一句—— 白起:“任何时间都可以。我都会在。” 他说的果断而认真,我的心好像被一双手一点点的从谷底慢慢托起,小心翼翼。 我:“白起……” 也许是经历了这么多大事的后遗症,我总会越来越控制不住波动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样,眼泪又从眼角落了出来。 白起似乎愣了一下,拿起纸,认真地擦着。 白起:“……哭也可以。” 阳光打在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上,落下一道褶皱,清晰明亮。 我不禁破涕为笑,白起又愣了一下,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也缓缓笑了。 眼前的白起不是梦,阳光不是梦,我不能再这么失魂落魄下去吧? 即使有再多的不安和疑惑,我也要振作起来。 我看着白起,不禁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我:“你最后怎么会赶来的啊?” 白起挑挑眉,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白起:“感知到了你,就过来了。” 我:“就这个吗?” 白起:“……嗯,没了。” 白起侧过脸,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 白起:“怎么问我这个?” 我:“啊……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 其实不是随口,其实我想问很久了,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其实我更想问—— 当时的你怎么会一身重伤? 怎么会抱着我,一路坠落呢? 只是在看到白起神色的时候,我收回了满肚子的疑惑,直到他离开,也没有问出口。 他不告诉我,或许是不想让我再不安和担心。 而经历了这一切,我的心境也早已不复以往。 等真正安定下来,等我不再让白起担心的时候,再问他吧。 15-4 我又做了那个梦,一连好几天。 模糊的天地,模糊的人影,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刺眼而灼目。 视野里那个人影离我越来越远, 我伸出手,只有空气从掌心溜走。 他……是谁…… 我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趴在桌上。 为什么醒来之后,我一直在做这个相同的梦呢? 而梦里的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满地的鲜血是他的吗? 我不知道,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深沉的夜空,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蝉鸣声不断,扰得人睡不着。 我干脆打开窗,靠在窗台,看着眼前的城市。 弯弯的月亮,稀少的行人,遥远的笑声,在夜色里发酵。 没有模糊的天地,模糊的人影,只是个城市最常见的样子。 好像我刚才的梦,只是一个普通噩梦。 手腕的银杏叶在月色中闪着细碎的光,似乎也在晾晒着它的心事。 我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那天的画面再次在眼前闪过,轻柔地替我擦去眼泪的白起,还有他那些坚定的话。 我抚摸着手链,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我:“是不是因为你,白起才能每次都能感知到我啊……” 白起:“不是。” 我猛地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阳台的白起,他倚在窗边,插着兜。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清清亮亮的。 白起:“无论有没有它,我都可以找到你。” 他看着我,眼睛眨动了一下,勾起的嘴角漾着温柔的弧度。 奇怪,为什么没有风,我却觉得好像在心头一阵阵掠过。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看着对方。 白起:“跟我去个地方。” 我:“现在?” 白起:“现在。” 下一秒,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白起看着我,眼里落进了星星点点的光。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询问,把手掌放了上去。 身躯似乎失重了几秒,我胡乱地伸出手,却已经被白起牢牢抱在怀里。 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身旁穿梭而过,似乎抬起手,我就可以摸到那弯弯的月亮。 我:“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白起:“咳,想到你了,就过来了。” 一丝红色在他耳畔慢慢浮现。 好像连夜色也有些遮不住。 是天空太远太安静了吗?我听不到蝉鸣,听不到人声,耳朵里铺天盖地全是心跳。 连吹来的风,也有些暖意。 我:“我们要去哪里啊?” 白起:“到了你就知道了。抱紧我。” 白起垂眸看了一眼我,加快了飞行速度。 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亮光,在亮光边上,是波光粼粼的江面。 两个月前,这里曾经因为太靠近电视塔,所有的人全部撤离了,以至于所有的工程也都停了下来。 白起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我有些不解,正想询问他,白起却带着我缓缓降落了。 在脚尖踏上地面的一秒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的摩天轮。 我不禁想起, 这里之前一直在建造恋语市最大的水上摩天轮,如果没有电视塔的事情,也许早就已经开放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孤零零地矗立在江边。 我:“你想带我来的就是这儿?” 白起:“想坐吗?” 白起没有直接回答我,也没有松开我,手反而握得更紧。 我:“可是这不是还没有开放吗?” 白起的眉毛挑高了一下。 白起:“你只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看着眼前巨大的摩天轮,我不禁点了点头—— 我:“想。” 白起:“在这里等我一下。” 白起把外套留给我,转身走向了一间小屋。 15-6 我抱着白起的外套,站在原地。 眼前的摩天轮渐渐和记忆中的那座矮小的摩天轮重合,我不禁想起了和爸爸未完成的约定。 好像是9岁的生日吧,我缠着爸爸去坐新修建的摩天轮,可却在生日当天被爸爸放了鸽子。 凉风吹来,我的心里有一些微微酸。 但下一秒, 一盏星星形状的灯在眼前的黑暗里亮了起来。 两盏,三盏,四盏……数灯光接连亮起,环绕着摩天轮,就像群星簇拥的月亮。 “咔——”观景舱晃动了一下,好像有一簇烟从脚边溜走。 摩天轮……真的开了! 白起:“想坐哪个颜色的?” 我:“唔……那个,蓝色的!” 我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画着一片星空的观景舱。 眼看它就快转过,舱门就快关上,一股力量已经带着我快速奔向了那片星空。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了,我挨着白起坐在舱内,心中有些止不住的兴奋。 我:“没想到真的可以坐摩天轮!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起的眼神转到我的脸上。 白起:“咳,我有办法,不过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我没有追问,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视野中的城市慢慢变得完整,一片静谧而安详,平静的江面上倒映着弯弯的月亮。 狭小的观景舱内,只有我和白起绵长的呼吸声。 我转过头,看着白起专注的神色,半明半暗的月光将他的侧脸渲染得无比柔和。 我:“白起……” 白起:“怎么了?” 我:“为什么,要带我来坐摩天轮?” 白起垂了下眸,指了指舱外一栋高大的建筑。 白起:“看到了吗?那是你们公司大楼。旁边是新建的科技馆,右手边是刚散场的体育馆。” 白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指着一栋栋建筑,说着它们正在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白起:“这是我每天执行任务都会看见的城市。”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白起:“也是被你成功保护下的城市。我们应该一起来看它。” 这……就是在我努力下恢复的城市吗? 这就是白起想要告诉我的事情吗? 我的心忽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白起:“如果没有你,这座摩天轮早就停止了建造,那些人也不会过着他们往常的生活。你救了他们。” 然后他握起了我的手—— 白起:“也救了我。” 他灼灼的目光比星空更璀璨,比月光更明亮。 亮得我有些不敢看他。 白起:“别低头,看着我。不要觉得不安,觉得自己没用。你又一次在落地的时候,抓住了我。” 有太多的情绪在白起的眼眸里闪动着,跳跃着。 整个观景舱好像突然静止了,空气静止了,呼吸静止了,只有我的心跳快了一拍。 摩天轮转到了最高处,眼前的白起渐渐和当时的他重叠,融合。 我不禁想起了那绝望的一刻。 已经做好告别一切的准备了吧?可就在白起抱住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害怕得要命。 我不舍得离开这里,不舍得太多的人,更不舍得那些羁绊。 于是我拼命抓住了他,抓住了那个好像永远可以在我落地的时候接住我的男人。 浓重的血腥味,微弱的风,还有最后的生死相依。 我从没想过,那时的白起,处境其实比我更加危险。 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掉落。 我:“白起……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是你不知道,从来都不是我抓住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接住我……每一次危险,每一次生死的时刻,都是你……” 我停不下哭泣,只是抽泣着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部告诉白起。 白起:“醒来后我一直觉得好不真实,好像我不应该在这里,好像危险还没有远离。我总是放不下心,但又不敢跟你说,我怕再给你带来危险和负担……” 下一秒,我已经被白起用力地抱在了怀里。 带着所有的眼泪,所有未说完的话,所有的难过不安和懊悔。 白起:“不是负担。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负担。” 白起说得很用力,他的嗓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湿意。 我的心头一阵颤动,像被大雨淋过,湿漉漉的。 我:“我会记住的,我会努力让自己走出不安。” 那一刻我感觉好像有一双手将我心里牢牢筑起的城墙全部推倒,照射进无数阳光。 所有的不安,难过,疑惑,伤感和恍惚,都不见了。 15-7 白起松开手,看着我一脸的泪痕,叹了口气。 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尴尬,然后翻出外套的里层,轻轻擦着我的眼泪。 我不禁被这个动作逗笑了。 白起愣了一下,然后放下外套,用指腹擦拭着我的脸庞。 白起:“好了。” 白起收回手,然后不自然地转过脸看看窗外,看看头顶。 到处都是悠长而静谧的夜空,到处都是温柔而认真的目光。 观景舱已经转过了最高点,正在缓缓朝着下方转去。 我:“没想到摩天轮转这么快啊……” 白起:“还想再坐吗?” 我:“不想了,难得完整地坐一次才会记很久很久。” 白起:“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从没有和别人一起完整地坐过一圈摩天轮。不是单独一个人,就是被放了鸽子。” 白起明亮的眼神一直看着我,我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地跳动。 我:“谢谢你,陪我坐摩天轮,我真的特别开心……” 谢谢你告诉我这座城市因为我而变得好起来。 谢谢你的安慰,你的拥抱,你的这份用心,点点滴滴我都能感受到。 白起:“以后想坐了,就告诉我。什么时候都行。我都陪你。” 我:“嗯……”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享受着这最后的狭小时光。 “哐——”脚下一阵颤动。 观景舱……停了下来。 刚才还流动的温柔空气瞬间变得有些无措和尴尬。 我和白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我和白起:“我——你——” 扑哧,我们都笑了。 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白起:“你往里面坐一点。” 白起一只手揽着我, 一只手打开了紧闭的窗,阵阵微风从缝隙里向我们扑来。 然后下一秒,我感觉到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将我们的观景舱慢慢推动。 是风吗? 我本以为他会打开舱门,带着我飞下去。 我转过头,看着白起被风吹起的细碎刘海,看着他在夜色里笃定的嘴角。 似乎是我的目光停留太久,白起转过脸,眉峰微微挑起。 白起:“怎么了?” 我:“我……我还以为你会打开门带着我飞下去呢。” 白起:“一圈还没结束。我答应你的。” 他说得直白,毫不含糊,带着永远的果断和直接。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有些晕眩,连从窗里飘进来的丝丝雨滴都没有感受到。 摩天轮在风的推动下慢慢转到了地面,舱门缓缓打开,大点的雨滴往我们脸上扑来。 白起拉过我,往屋檐下躲去。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而急促,阴沉的天空,似乎没有停下的趋势。 狭小的屋檐似乎也被雨打得越来越湿。 白起:“***,怕淋雨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什么意思……”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手腕已经被白起猛地一拉,毫不犹豫地拉进了那滂沱的雨中。 下一秒,头顶已经罩上了白起那件宽大的外套。 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 恍然间,我有种时空倒流的错觉,好像回到了某个熟悉的雨天,好像身边也站着熟悉的人。 水汽迷蒙的江畔,我们一脚一个水塘,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大雨也像在我心里冲刷了一遍,舒畅淋漓。 我不禁迈开腿,用力地把那些烦恼和苦闷全都踩进水里。 白起:“还不安吗?” 白起的声音提得高高的。 我:“一点都没有!” 他的脸上再也绷不住笑意,张扬和恣意再次回到了眼睛。 白起:“那就再快一点——” 水花噗噗溅起,我的手被白起握得牢牢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跑在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里, 被呼啸而来的风包围。 无忧的十六岁,烦恼的十七岁,蜕变的十八岁,成长的十九岁…… 无论是哪一段时光,总有一个目光灼灼的少年在身边不远的地方,在这条隧道里陪着我跑下去。 我坚信着。 15-9 回到家,果不其然,因为外套都罩着我,白起全身都湿透了。 刚才豁然开朗的心情在米色的灯光下一晒,慢慢变成了尴尬和局促。 我下意识地抽了好几张纸巾,踮起脚,就往白起脸上擦去。 我:“不擦干的话,会感冒的……” 白起似乎也愣住了,他的嘴角无声勾起,一抹红色悄悄爬上了耳畔。 白起:“好,你不在的时候,我会记住的。” 滚烫的汗珠和冰冷的雨水从他脸上一路滚落到我的手腕,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我:“你——” 话音还未落,就有一阵紧急的警报声打断了我的话,与此同时走廊里也传来阵阵脚步声。 这是小区所在的社区办专属的警报声,一年都难得响起一次,这么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起皱了下眉,然后打开门,拉着我走到走廊。 广播:“紧急通报,东区一期新发现了一家人疑似感染传染疾病,据了解他们刚从中东旅游回来,现已被紧急送往医院。在进行的彻底消毒之前,社区办将进行临时封锁,望各位业主和租户不要离开住所。给大家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楼道里瞬间响起了大家抱怨连连的声音。 我:“幸好明天是周末,不然要上班的话就惨了……” 说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惊慌地看向白起。 临时封锁的话……那白起难道要一直被困在我家? ! 白起好像也想到这一点,我们急忙回到房间。 白起:“你放心,我会先离开,不会惊扰到他们。这件事我先去调查清楚。” 我:“那你千万要小心。” 白起点点头。 砰砰砰——冷不丁的巨大敲门声突然响起,我心下一惊有些被吓到。 我:“谁啊?” 没有人回答我,只是敲击的力度似乎更大了。 一阵接着一阵,我的心也提了起来。 声音持续不断,像是要把门拍碎了一般。 白起拉住我,做了个“嘘”的手势。他将我护在身后,脚步放轻走到门口。 门一下被打开了,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刚才还满是人声的走廊里,突然没有了一点点细碎的声音。 一股极其强烈的恐惧在我心里涌起。 我:“白起……” 我紧攥着白起的手,心都快跳到嗓子口。 白起对我摇摇头,再看了一眼走道,然后关上了门。 白起:“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我:“没有,从来没有。” 白起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满是担忧。 白起:“在不能确定这件事不会再次发生的情况下,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今晚会留在这里,行吗?” 他在征求我的意见,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谢谢你……” 白起:“之后我会派人留意你周围的情况。不用担心。” 我:“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白起:“不会。离开了我会更不放心。” 他的话像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抱来了一床被子,替白起铺在沙发上。只是看着窄窄的沙发,我的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我家沙发太小了……” 白起:“没事,这不重要。” 他拍了拍被子,像是习以为常地一说。 白起:“好了,你去睡觉。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我:“那……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不睡觉。” 白起:“好。” 白起对我笑了笑,他确认好锁上的门窗,目视着我走进房间。 回到卧室,我依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想到刚才诡异的敲门声,心突突跳个不停。 我:“不能去想了,白起就在门外, 他会保护我的。我也不能让他担心!” 然后我裹紧了被子,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 只是……我怎么样都睡不着,翻来翻去,精神都好得不行。 转过头,就看到了门缝外的米色亮光,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无声的柔软。 这是白起让我安心的表示吗? 不知道白起……睡了没?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旁,扣响了三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我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白起:“怎么了?” 似乎是夜太深,隔着一扇门,他的噪音有些柔软。 我贴着门,轻轻开口—— 我:“我还没跟你说晚安。” “吱——”门开了。 白起看着我,有些笑意,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无数光影。 白起:“晚安。” 诡异的敲门声没有再响起,这一夜过的很安稳。 许久没有的无梦之夜,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我走到客厅,却看到被子已经叠好放在沙发上,上面还有一张纸条。 我拿起纸条,上面是一行简洁的字。 纸条:我先走了,之后会有专门的人留意你周围的情况。 在纸条的最后,是两个小小的字:早安。 温暖的阳光在那瞬间穿过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我不禁笑了一下。 我:“早安。” 15-11 经过白起的鼓励,我终于能够放下一直压抑的情绪,重新回到日常生活。 一场大雨后,路上还积着不少小水洼,在明亮的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我的脚步轻快,走过转角,地铁站已经出现在眼前。突然,一个小男孩撞上了我。 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一瞬间,模糊的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幕,一间普通的病房,里面空空荡荡地躺着一个小男孩。 他背对着我,瘦弱的身躯孤零零的像朵快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下一秒,这些画面就消失了,好像是幻觉一样。 我低头看向怀里撞向我的罪魁祸首, 这个八九岁的男孩好像也撞懵了。 他抬头看着我, 乖巧的脸上挂着茫然,小手里还一边抓着一盒药。 ??:“喂!那个小孩!别跑!” 一个中年人气喘吁吁地从不远外的那家药店里跑出来,满脸怒容,而我怀里的男孩整个人都害怕地颤抖了起来。 店主:“你还往哪跑?谁让你乱拿东西的?!” 药店的店主几大步就到了我们面前,扫了我一眼,然后伸手就要去抓男孩的手腕。 男孩:“姐姐。” 男孩突然躲到我身后,喊了我一声。 我:“?!” 男孩:“我帮你把药拿过来了!” 我:“等等……” 我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店主不满的眼神就扫上了我。 店主:“两盒药一共55 ,赶紧给了!” 我:“我不是……” 我刚想否认,但男孩害怕的样子又让我把话咽了下去。 好吧,就当我做好事了吧。 趁我准备将钱交给店主的时候,男孩抓住机会拔腿就跑开了。 我回头看着那个快速跑开的小小身影, 一股似曾相识又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收了钱的店主念念叨叨地往店里走,我也准备离开时,却被一阵反光晃到了眼睛。 低下头,我的脚边躺着一根银白的项链,带着一个圆形的吊坠,看起来极其普通。 我:“是那个男孩掉的吗?” 我捡起项链,金属吊坠表面的纹路都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但却看得出主人十分爱惜它。 打开圆形吊坠, 里面放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 被父母抱在中间的,正是刚才的小男孩。 我连忙回身寻找那个男孩的身影,但他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手机上的时间不断提醒着我上班就快要迟到了,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将项链放回包里,之后再来解决。 许久没来上班,公司里果然积压着一堆事情。看着堆成小山的文件夹,我的心里既倍感压力又觉得很庆幸。 庆幸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即使忙碌也觉得很踏实。 解决掉某个节目出现的意外、新栏目的宣发方案、一个后期声泪俱下的控诉…… 等我团团转地忙完一切,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白起:“咳,今天很忙吗?” 白起从窗口跳进,接过我手里抱着的一沓文件。 我:“嗯,很忙,但居然觉得特别充实!” 白起笑了一下—— 白起:“那我等会儿送你回家?” 我:“好啊——啊,等等,我想先去趟警察局。” 白起:“警察?你跟我说就好。” 我:“就这个项链,是今天早上一个小男孩掉在我身边的。” 我从包里翻出了那条差点被遗忘的项链递给白起。 然后将早上遇见小男孩的事告诉了他,包括项链里放着的照片。 白起打开圆形的吊坠盒,在看清楚照片的瞬间,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我:“……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白起的目光却在吊坠上停留了许久,他端详着照片上的人像,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白起:“先放在我这儿,我去调查一下。” 白起将项链收起,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却还是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将我送回家后,白起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我不禁觉得有些疑惑。 我隐隐感觉到,那个吊坠似乎和白起有着某些联系。 15-13 嗡嗡—— 一条陌生的短信,在屏幕闪现。 里面只有一个简短的字:好。 白起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口袋,走出了房门。 无风的夜晚,树叶簌簌地抖动了一下。 白起的眼皮抬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停留在前方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上。 一双黑色的靴子在白起眼前站定。 白起抬起眸,直视着眼前捏着烟的男人。他看上去三十五六,眉目硬朗,却有些沧桑。 看见白起的瞬间,他平静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些波澜,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白起:“……钟易。” 那个名叫钟易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 白起:“什么时候回来的?” 钟易:“一个月前。” 吊坠照片里笑得开怀的脸在白起眼前一闪而过,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 钟易:“任务结束了, 我却彻底失去了身份。” 他带着自嘲的语气让白起皱起了眉。 白起:“你早就察觉到了吗?” 钟易:“还是太晚。从我答应的那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一如他们走向不同道路的这些年。 钟易:“白起,如果有一天,你相信的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做?” 白起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哒——”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响起。 男人下意识地快速摸向自己腰间,但那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收回了手。 这个条件反射般的动作让白起也跟着愣了一下。 钟易:“你不想知道我离开的原因吗?” 白起:“不用。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白起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男人的声音被一丝不易察觉的黑风吹散。 钟易:“你的Evol——” 白起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在凝重的夜色中,没有人能看到他脸色的变化。 直到孤身来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白起的脑海里还是回响着男人的那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相信的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做? 垂在身畔的手紧紧握起,白起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资料室,走了进去。 高大的身影穿梭在一幢幢书架前,白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特遣署机密任务执行人员档案” 白起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拿下一份积了灰的文件盒。 贴在首页的老照片,上面男人一脸正气的笑容有些刺到白起的眼睛。 照片旁,是早已模糊不清的两个字,程易。 白起翻过,仔细浏览着后面的一行行字。 似乎有什么火光,在白起的眼里,点燃了。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突然振动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屏幕上显示着却是一个我没有想到的名字。 梁季中:“***。” 我:“指挥官?” 梁季中:“是我,接下来的话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 比以往更加严肃的语气让我不禁竖起了耳朵。 梁季中:“我知道你今天遇见了一个男孩。” 指挥官怎么会知道?难道是白起告诉他的吗? 我:“那个男孩……他怎么了?” 梁季中:“他是特遣署一直在监视的人。你今天遇见他,不是偶然。我们推测他是BS组织派来接近你的。” 我:“BS派来接近我?” 特遣署还一直在监视他? 指挥官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往下一沉。 我的眼前闪过了那个男孩怯生生的脸和纯净的眼睛。 他……是来接近我的? 梁季中:“是,他的身份很关键。他身后可能牵涉到BALCK SWAN的一项实验。我们需要你去主动获取这个男孩的信任,并且在可能的范围内保护他。适当时机,会有人来接应你的。” 我:“我?为什么是我?” 梁季中:“因为你是特殊的,只有你能接近他。你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特遣署会安排人员在暗中保护你。” 突如其来的信息以及任务让我一下子懵了,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连他说的话都没有理解清楚。 梁季中:“我说过,你在BS的整个进化链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而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这只是一个请求,你有权利拒绝或接受。” 我:“我……” 这个突发的请求让我犹豫不决,也许我应该立刻答应,但是经历过那么多后,我无法那么轻率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梁季中:“或许你可以从中,得到你父亲死亡的真相。不用急着给出答复,你可以考虑,然后尽快给我回复。” 没有再等待我的回答,指挥官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回忆起在街上撞到我的男孩,他看上去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 那张吊坠盒里的小小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让人看着就不由会心一笑。 但那笑容却已经从男孩脸上消失了。 15-14 接到那个突然的电话之后,指挥官都没有再联系过我。似乎就像他所说的,我有足够的时间选择接受或拒绝。 我的脑海里不停重播着指挥官的话,一种懵懵的晕眩感笼罩在心头。 他说这个任务只有我能做到,说这和BS有很大关系,还说或许我可以从中得到爸爸死亡的真相…… 我苦笑了一下,本以为醒来后我能继续回到以往的生活。 可生活似乎在跟我开玩笑,每每发生的事情,都和我内心深处最关心的真相有关。 而我,也无法置之不顾。 自从上次在爸爸的笔记本里发现了那些信息,他的死亡似乎就和BS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这个小男孩怎么看都只有七八岁,怎么会牵扯上这么多复杂的背景? 不知为什么,上次被他撞上之后在眼前闪现的幻觉再次涌入脑海。 虽然画面依然模糊,但我心里依然开始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直觉。 直觉告诉我,这几件事情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或许小男孩,真的能成为我解开真相的钥匙。 而那个掉落在我脚边的项链…… 电光火石间,白起盯着吊坠看得仔细的画面冲进脑海。 似乎后来的这一切,都是从我把吊坠给了白起开始的! 我的心砰砰跳。 白起……他会知道什么事情的关键吗?! 看着站在公司楼下照例接我下班的白起,我深吸一口气,朝他走去。 白起:“***,怎么了?”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视线,站在树下等我的白起回过头与我对视。 傍晚的阳光斑斑驳驳落在他的身上,他收起手中拿着的那个男孩的吊坠。 白起:“你昨天想跟我说什么?”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和指挥官的对话告诉了白起。 我每说一句,白起的眉头就皱了一分。 我:“为什么指挥官会找到我呢?那个男孩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啊?” 白起看着我,目光却像透过我看见了别的什么,带着让我看不懂的情绪。 白起:“我认识他的父亲。” 我不禁惊呼出声—— 我:“他的父亲?” 白起:“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那个人……六年前我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我:“那指挥官……” 白起:“我不懂为什么指挥官会说这和你父亲的死亡有关,但这个任务绝对没这么简单, 你最好不要再接近他。” 白起神色严肃地强调,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没有过的严肃。 而我也早就料到了。 我:“白起,其实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我不会答应指挥官的要求,但我觉得这个男孩也许真的和我想找的真相有关系。所以,我想去见见他,以我个人的名义。” 白起没有说话,眸子直直地看着我。 我:“这不是一时冲动,我想清楚了。” 白起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再次抬眸时眼睛里满是谨慎。 白起:“你已经确定了?” 迎着白起询问的目光,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嗯!” 白起:“如果你想去做,我不会阻拦你。但一切都以你的安危为第一位,不要单独行动。我带你去找他。” 半个小时后,白起带我来到了绿盈广场。 白起:“他在那里。” 广场的中心,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几只彩色的粉笔在地上涂画什么。 小小的人抿着唇,脸色有些泛红,表情却认真又严肃,就好像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 我和白起走过去,男孩的“大作”一点点出现在我的面前,笔触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童真幼稚,反而十分出色。 似乎是听见有人靠近,男孩戒备地抬起了头,几秒后像认出了我似的睁大了眼睛。 他扔下了手里的粉笔,几步快跑到我面前,满脸焦急。 男孩:“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项链?能不能还给我?” 他望着我,强撑着勇气,眼里却蓄满了泪水。 男孩“对不起,我……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如果你捡到我的项链能不能还给我?” 白起:“你叫程路是吗?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 白起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掌心放着那条看起来平平常常的项链。 但男孩却如获至宝,将它拿过去,打开看了看里面装着的照片,又合上,仔细地贴身放好。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不知为何竟然让我感觉到有些心酸。 这样的孩子会是特意来接近我的吗? 我不敢相信,强烈的直觉也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程路:“谢谢你们。我……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男孩的双手紧紧握着拳放在身侧,脚尖不安地挪动。 我:“没关系!” 我弯下腰,尽量露出最和善的微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男孩怔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但我却被掌下的温度惊吓到了。 我的手滑下去,在男孩疑惑的眼神中感受到他的高温,甚至有些灼热到烫手。 我:“他发高烧了!” 白起也伸出手,感受到他不正常的体温。 白起:“烧得很厉害,我们马上去医院!” 程路:“我不去!” 男孩立刻后退了一步。 程路:“我不去医院,我还要在家里等着爸爸回来!” 我:“可是你……” 我话还没说完,白起已经蹲下,握住了男孩的肩膀。 白起:“生病了必须要去医院!” 男孩似乎被吓到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拉了拉白起的衣袖,轻声对他说。 我:“白起……你不要这么凶……” 白起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试图放缓语气。 白起:“我保证,如果你爸爸回来了,我一定会告诉你。” 犹豫了一会,男孩点了下头。 似乎烧得有些迷糊了,他看着我们的眼神都变得恍惚暗淡。 白起:“走吧。” 白起蹲下身,将男孩一把背在背上。 我:“他之前买药是想给自己吃吗?为什么会突然发烧?这么高的温度……”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我慌了神,在白起身边看着他背上的男孩手足无措。 白起:“***。别担心。” 白起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让我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我:“嗯,会没事的,没事的。” 等待诊断的过程中,我不断安慰自己,结果却被医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医生:“你们做家长的怎么回事?小孩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不早点送来?” 我:“呃,我们……” 白起:“很严重吗?” 白起不动声色地将我拉在了身后,挡住了医生不满的眼神。 医生:“近流感多发,他应该已经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我:“好的,谢谢医生!” 白起:“我先去办手续,你在这里陪着他。” 白起对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去办手续。 路路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 他睡得并不安稳,脸上泛着一片潮红,留在被子外的手还不时颤抖一下。 这间病房里有不少像他一样的患者,奇怪的是却都是大人。 原本冬春季才会多发的流感,今年却不明原因地出现在了初夏。 很快,白起就回来了。他手中拿着路路的诊断单,若有所思。 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白起:“没有,只是觉得这次流感的病因有些模糊。” 白起摇了摇头,放下了那张诊断单。 我们坐在路路身边,不时用湿毛巾帮他擦掉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他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但又听不真切。 等到护士来换药水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是意识还不怎么清醒。 我:“路路,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他先是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又焦躁地摇了摇头。 最后干脆用被子把脸蒙住躲进了被子里,任我怎么劝都不出来。 我:“他是怎么了?” 我无措地看向白起,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把被子掀开。 白起:“别急。” 白起弯下腰,隔着被子拍了拍路路的后背。 密不透风的小茧透出了一条小缝。路路的小手扒着被子的边缘,透出小半张脸,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咕咕的响声从被子里传来,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羞窘。 白起适时伸手拉住又要钻进去的小地鼠,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白起:“你是饿了吗?” 程路:“嗯……我想喝粥。” 路路的声音小小的,轻到我就快听不清,似乎对他来说这像个无理的请求一样。 白起:“我去买,你在这里。” 白起站起身,看了我一眼,离开了病房。 很快,他就拎着两份粥走了进来,一份放在路路面前,一份递给了我。 白起:“吃吧,不烫了。” 我:“谢谢……” 我端起碗,果然温温的。 给路路喂下去大半碗粥之后,我又哄着他吃完了药。 睡着的路路表情终于安稳了下去,但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眉头不消一会儿又再次聚拢在一起。 他的小手慌乱地在空中挥舞,似乎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白起握住他指节发白的小手,放回被子里裹好。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很少看见这样的白起,我的心也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背起路路赶往医院,贴心地买粥,还有现在耐心的照顾…… 其实他一直是那个将自己的温柔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男人。 但路路的手却总是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牢牢地抓住白起的手指。 像是捉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再也不松手了。 程路:“爸……爸爸。” 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了下来,他轻声呓语。 白起的手僵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程路:“不要……不要走……” 白起的眼睛倏忽睁大了一下,却没有再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情绪不断蔓延开来。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白起的手。 那一瞬间,我的眼前再次闪现过无数画面—— 我看到树影幢幢的黑暗中,一个熟悉的男人站在白起面前。 看到白起抬起头,瞳孔里满是压制的怒气和担忧。 我还看到,白起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一脸落寞和痛心 我忙收回手,心怦怦跳个不停。 这又是我的幻觉吗? 这一次的幻觉这么清晰……而且全都和白起有关…… 为什么我总是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我想不明白,只能不停深呼吸,压制下内心的不安。 我没有看到一旁的白起早已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我。 “轰隆——”窗外劈下闪电。 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空,早已经是黑压压一片。 我连忙起身将窗户关紧,心头却忽然不安地突突跳动着。 似乎有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15-16 直到午夜时分,大雨才从天而降。 漆黑的房间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犀利的光。 白起从趴着的桌旁起身,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在确认了女孩和路路睡着后,白起替两人盖好被子,离开了医院。 站在黑暗里的白起,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夜晚的公园角落,只有远处路灯的余光照在这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上。 阴影里, 远远走来一个沉默的男人。 钟易:“找我什么事? 白起:“既然来了,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钟易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 钟易:“我不去见他,他才是最安全的。” 自嘲的笑容再次挂上了他的脸,钟易吸了口烟。 白色的烟雾飘起,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有些远。 钟易:“你找我不会只是这件事吧。” 白起:“你的档案,带它离开。” 一个黑色的盒子出现在白起手里,静止了数十秒,钟易都没有接过。 钟易:“它早就不属于我了。” 白起的手指捏紧了一下,然后一根根松开。“啪嗒”盒子掉在了地上。 钟易:“不只是我,有太多人早已不属于他们自己了。你还记得钱宇这个名字吗?” 白起:“化成灰我都记得。” 钟易:“可是他现在,是一名公交车司机。” 白起:“不可能!” 似乎是咬着牙说的,白起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劲。 钟易:“他是我的邻居,问我借了三百块钱,押了身份证。” “哐——”一块白花花的塑料片掉在地上,上面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 钟易瞥向白起,缓缓开口。 钟易:“真正的钱宇,在你抓捕他的第二年,就死了。” 白起的眼里似乎有一束火光被点燃了。 白起:“告诉我你发现的一切。” 钟易:“你知道你抓捕归案的那些Evol罪犯的结果吗?” 男人突然开口,白起皱了下眉,并没有回答他。 钟易:“无论罪状大小,所有人都在特遣署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因故死亡,他们的档案全都变成了别人。” 白起:“这不可能!” 白起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人,他身上过去那种正义已经消失了,但他的双眼、语气,却不带任何玩笑。 钟易:“听上去是无法做到,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手段、足够的地位……就像指挥官一样。我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男人直直看向他,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满是嘲讽。 钟易:“我在黑暗里待了五年,早就分不清自己是谁了。我曾经以为自己在为信仰服务,可没想到我的信仰早已沾满了鲜血。后来我才明白。信仰,就是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我们不过是刽子手罢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精神气仿佛全部消失了,眼中流露出了和此时的白起一样的迷茫。 钟易:“这是我最后想告诉你的。我已经不剩几天了,替我照顾好他,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转过身,慢慢走进了夜色中,最后消失在白起的视线里。 雨水越来越大,无情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却带不走无边的黑暗。 白起早已浑身湿透,可他没有任何动作,紧咬的牙关,通红的双眼,紧绷的身体微微颤动。 渐渐产生的怀疑、突然的真相,都在此刻在他心中掀起巨浪,冲击着他曾经不可动摇的信念。 他放在身侧的右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一阵轻微的黑风不受控制地涌出,细小锐利,割裂了漫天的雨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条划痕。 血珠从伤口溢出,又被雨水冲刷到地面。 白起再次握紧双拳,血珠从手背沁出,却没有一丝丝的风。 树叶不再晃动,人影逐渐凝滞,夜晚变得更深,黎明似乎还在遥远光年外。 白起站了很久,任由雨水沿着脸颊、头发、肩膀往下淌。直到全身都冷透,他才像来时一样离开。 眼前树影憧憧,路越变越窄,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白起停下了脚步,他知道,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 15-18 雨停了。 不知道连着下了多少天,终于迎来了放晴的日子。 这段时间,我每天下班都会来医院照顾路路,不出任务的时候,白起有空也会过来。 只是他最近好像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陪着路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顺理成章地照顾起路路。 因为他和我要追寻的真相有关吗? 因为觉得他很可怜而心生怜悯吗? 还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自己或者别人过去的影子? 我想不明白,但却可以肯定,这种照顾与任务无关,只和感情有关。 我折起路路的化验单,叹了口气,放进了包里。 路路在医院里已经住了好几天,高烧总是反复,医生们都无能为力。 走出医院,白起已经在门口等着我。 他的身形隐在树木的阴影中,目光沉沉落在一面空白的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垂下的手背上,一道伤疤若隐若现。 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忙跑过去抓了他的手。 我:“你怎么了?是出任务受的伤吗?” 白起:“没事,不用担心。” 白起抽回手,把头盔递给我。 白起:“我送你回家。” 只是一个晃神,刚才的心事重重已经从白起身上消失无踪,就像只是我的错觉。 我:“你的事情调查完了吗?” 白起:“结束了。” 白起抬起了嘴角,我却感受不到他的一点笑意。 我恍然有一种错觉,似乎他要调查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结束。 我:“……那我们先走吧。” 坐在机车上,我下意识地环紧了白起的腰。 薄薄的阳光照在白起背上,照在他柔软的棕发上,斑驳而温和。 就这样在沉默中一路到家, 我拉住了就要离开的白起,鼓起勇气向他开口。 我:“白起……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 我担忧地看着白起,看着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压抑。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起:“只是一点小事。” 白起没有避开我探究的眼神, 伸出一只手落在我的发顶 熟悉的重量和温度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地安抚我的心慌。 白起:“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我拉住了他拿开的手,固执地望着他。 我:“不能告诉我吗?虽然也许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至少我想和你一起分担。” 白起没有说话, 我们默默无言地站了好几分钟,只听得见时钟指针的滴答声不断重复。 一股酸涩从心底漫了上来,我以为从上次以后,白起不会选择再瞒着我。 我以为他能够相信我,已经可以去面对真相,可以和他一起承担一切。 白起:“***,接下来……” 白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向我微微低下头来,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复杂,语气却有些生硬。 白起:“你不要再接触程路,我会派人去照顾他。” 我:“什么?” 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个? 我:“可是你之前不是说,会和我一起……” 白起:“我之前同意,是建立在你不会有危险的基础上,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难道接下来会有危险吗?是我,还是路路?” 白起:“都有。” 然后他不再说话了。我牢牢地盯着他,不禁将心里的担忧脱口而出—— 我:“那你呢?你就不会有危险吗?” 白起抬眸看着我,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白起……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一瞬间,白起的眼里闪过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紧拧着的眉,咬紧的下颌角,还有眼眶里似乎在闪耀着的某些东西。 我的心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厉害。 白起:“***,我能答应你所有的事情。但只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惑,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张动嘴巴,却被风声掩盖,只能看着白起的背影越来越远。 从那天起,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都没有再见过白起。 是心照不宣的沉默,心照不宣的固执。让我们都无法打破那禁锢在两人之间的倔强。 许多次我都想主动联系白起,却还是放下了手机。 路路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医生很早就建议我将他转到别的医院试试看。 看着躺在床上眼窝深陷的小小身影, 我的鼻子不禁有些酸。 程路:“大姐姐,为什么好久没有看见大哥哥了?是不是我表现不好,大哥哥不喜欢我了?” 我:“不是的。因为……他、他还有事啊。” 我朝着路路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找了一个听起来万能的理由。 程路:“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是因为他没有来吗?” 路路坐在床上,扬起小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因为我惹他生气了。” 程路:“我知道,你们吵架了!” 路路笃定的语气让我愣了一下,吵架……我们这算是吵架吗? 我伸手将路路滑落的外套拉上去,给他披好。 我:“……没有。我们只是意见不一样。” 程路:“大人的世界真复杂。我长大了,还是不要和别人意见不一样了,太不开心了。” 看着路路苦恼着长大后的自己,我不禁想起医生的话。 医生:“这个病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孩子开开心心地过几年吧。” 我忍住眼泪,轻轻摸了摸路路的脑袋。 我:“那我们不要告诉大哥哥转院了好不好?让他不来。” 程路:“唔……可是我还想让大哥哥带我飞啊,我不能瞒着他,爸爸说这样是不好的。”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着,却让我的心再次沉了一下。 我:“我替大哥哥答应你,等你好了就带你飞,还有去坐特别大的摩天轮!” 我比了一个大大的圆,路路开心的笑了,然后拿起桌上的药,闭着眼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程路:“大姐姐,你不要和大哥哥意见不一样了。我有一天晚上还看见大哥哥给你盖衣服呢。他一定也不想和你意见不一样。路路可以替他回答!” 手腕的银杏叶忽然跳动了一下,好像也在同意路路的话。 一股暖暖的气息在心里萦绕,我拿出手机,打下了一行字。 短信:白起,你在哪里?我很担心…… 想了想,我又把字全部删掉,摁灭了屏幕。 离开医院,已经是深夜。 夏夜的蝉鸣不断,吵得我也有些焦躁,路路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 我拿出手机,重新打上那些字,犹豫了下,眼睛一闭给白起发了过去。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我把手机放入口袋中,脚步像终于抛开沉重的压力变得轻快起来。 身后的街道上,银杏树叶簌簌作响,一双黑色的靴子静静落在地上,树叶纷纷扬扬落下。 他口袋中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清冷的月光中,男人的眸光长久停留在女孩远去的背影上。 他的身影停留了许久,然后略一垂眸,静悄悄地离开了 如同他不曾出现的这些天一样,无声无息。只有一地树叶似乎在宣告曾经来临的痕迹。 15-19 我将手机放在枕头边,睡了一整夜,却没有如我所愿地振动。 手机锁屏上依旧什么都没有显示,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我:“……果然还是不行吗?”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我平复下心情,赶往医院。 路路还在问我白起为什么不来,我却再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医生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尴尬。 医生:“***小姐,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点点头,赶忙跟上医生的步伐,来到了办公室。 医生:“昨晚你走后,路路陷入了一段无意识昏迷,甚至出现了梦游的症状。” 我:“什么?” 我的心一沉,手开始有些颤抖。 医生:“我们原本诊断他只是季节性流感,却发现他曾经在入院前昏迷过一段时间。这是新型流感的症状!据我所知暂时还没有完全治愈的药物,不过你可以把他转往中央医院。那里刚成立的专家组,致力于这次的新型流感……” 我有些听不清医生的话了,只能茫然地点点头,茫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我坐在走廊里,不敢回到病房,不敢面对那张稚嫩的笑脸。 看着眼前不断落下的雨滴,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夜晚的雨水,那个在雨中奔跑的甩去所有不安的我们。 同样的天气,心境却大不同了。 我茫然地站起身,独自一人,走进了雨里。 雨水滴滴答答从身上滑落,匆匆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我,我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目的地的,往前走着。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固执想要追寻的真相,却总是走往偏离的道路。 固执想要坚守立场,却和身边的人越走越远。 固执地去照顾别人,却对突发的状况没有一点办法。 是不是我总是这样,用固执感动了自己,却伤害了别人? 雨越下越大,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身边的风景变得模糊。 可那些困扰和痛苦,却一点都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原来雨水,也不是什么都能带走…… 前方的红灯闪烁,我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 可却在闭上眼的时刻,我的脑海里不禁闪现出白起执拗的双眼。 还有那天,他离去的孤寂的背影。 我的发丝微微晃动,却听到了一阵太细微太细微的声音 是放慢的呼吸,是不知所措无处落下的脚步,是我太熟悉的气息。 我的心忽然怔住了。一种强烈的忐忑的感觉瞬间笼罩了脑海。 我转过身,抱着自己不停跳动的心,睁开了眼睛。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站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 很近,又很远。 他浑身已经湿透,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翘起的发尾也耷拉着。 只有那一双眼睛,直直的,闪烁着光影,望着我。 我看着他迈开步伐,朝我一步步走来。 扑通、扑通……周围人来车往,耳朵里却只有杂乱的心跳声。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跟他道歉这段时间以来逞强的固执?还是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一瞬间,我好像被时间拉回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拉着我的手在雨里奔跑的白起。 那个告诉我要陪我坐完整一圈摩天轮的白起。 那个带我穿梭星空的白起。 那个小心翼翼给我擦去眼泪的白起。 那个耳畔会浮上一抹红色的白起。 一步一步,所有的情绪全都变成呼啸的风,向我涌来。 终于,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你……在这里多久了?” 白起:“不久。” 雨水从他发梢滴落,漾起一圈涟漪。 胡说! 我的眼圈红了,白起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白起:“***,你……” 他眨了下眼睛,停了下来。 白起“……冷吗?” 我再也忍不住鼻腔的酸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我:“白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任性。对不起,我不该和你争执。对不起,我不该枉顾你的心意…… 薄薄的茧划过脸颊,泪珠在他手里消失不见。 白起:“看见你从高处掉落的那个瞬间,是我第一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保护好你。” 他望着我,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白起:“……我明明答应过,会保护好你。结果我无法再自由地控制Evol,无法带你回到安全的地方……” 我:“别说了,白起……不要说了……” 我的眼泪越掉越厉害,只是紧紧地抱着白起,抱着那颗小心翼翼的心。 白起:“即使没有Evol ,我依然可以保护你。相信我,好吗?” 我忍住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白起:“我去医院,发现你不在,医生告诉我你出去了。” 我:“所以你一直都跟在我身后吗? 白起:“……嗯。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一直跟着你。” 他说得直接,却坦率得温柔。 我的心变得无比柔软,却又……无比生气。 白起:“你这样会生病的!” 白起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无声地勾了勾。 白起:“这不重要,你……” 他话还没说话,我就一把拉起白起的手,朝不远处的屋檐跑去。 大雨还在不停下着,却像绕过了心头,留下一片干燥和温暖。 如同他的手,坚定又有力。 站在屋檐下,刚松开白起的手,我的眼前却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画面。 白起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息,他紧紧闭着眼,脸色极其痛苦,苍白得可怕。 围绕在他身边的风不受控制般的回旋肆虐,划破了他的衣服和裸露的肌肤,然后又突然的消失。 ……怎么回事? 那画面不过瞬息,在我想要探究的时候就消失了,就像第一次见到路路时突然看见的画面。 白起:“***,怎么了?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信息从醒来后一直被我忽略了。 电光石火间,好像有一根隐形的线将这些画面一个个串联了起来。 路路撞到我的瞬间我扶住了他的肩膀,上一次在病床旁我握住了白起的手,还有刚才我拉着他在雨里奔跑…… 而那些突然闪现的画面,都在之后,一一发生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如同一道闪电在我脑海里劈下。 难道……仅仅因为接触,我就可以看见那些关于他们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主人公不是我,而是别人。 我可以看到……别人的未来? 背上的汗毛突然全部竖了起来。 如果看见路路躺在病房里的画面和白起淋雨的画面已经实现了,那么刚才那个可怕的一幕呢? 这个突然的念头让我不由全身颤抖。 白起:“看着我,***。没事了,不要怕。” 白起强制我看着他的双眼,那里充满着担忧和安抚。 我的脑海里却不停地闪现刚才那一幕。 (回忆)白起:“即使没有Evol ,我依然可以保护你。” 一直让我没有思考明白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交汇,告诉了我同一个答案。 我:“白起,你的Evol……是不是不见了?” 我的话说出口,白起整个人就愣住了。我没有错过他眼中那瞬的震惊和复杂,即使下一刻就消散了。 白起:“没有消失。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 白起没有确认,却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很认真地告诉我这个结论。 我:“真的会好吗?” 白起:“会的。” 在我的目光中,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即使再不安,即使再怎么确认自己的新能力,但我依然选择相信白起。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白起到底下定了怎样的决心,也没有看到他垂下的眼眸中,压抑的痛苦。 15-21 因为全身都湿透了,我们只好来到最近的商场,换了干净的衣物。 白起:“我还没问你,怎么一个人走在大雨里?” 我:“因为……我不想回病房……” 无力感再次涌上了心头,每次想到这个,我总是提不起精神。 白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犹豫,把医生说的关于路路病情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白起。 我:“我们还答应他等他爸爸回来了,就会告诉他……” 我话还没说完,白起已经站了起来。 白起:“我们现在去医院,带他去见他爸爸。” 我疑惑地看着白起,不是说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吗? 转念我又突然有些明白,或许当时白起只是为了让我消除疑虑,远离危险吧。 白起:“不管怎么样,先把路路带出来。” “轰隆——”巨大的雷声响起 ,我的心也不禁砰砰跳。 没有犹豫,我们向医院赶去。 奔跑在长长的走廊上,不知为何,我的一颗心提得越来越高,直到打开门的那一刻—— 砰——沉到了谷底。 路路不见了。 空荡的房间,像是没有人住过。 我赶忙抓住路过的护士—— 我:“请问这间病房的男孩……” 护士:“你们是家长吗?怎么可以让孩子自己一个人出院?” 护土板着脸批评了我们几句,然后快步离开了。 我:“自己出院?!不可能!我让他在这里等我的!” 白起朝我摇摇头, 然后快步走到床边。 他蹲下身,在床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闪光的东西。 白起:“是路路的项链。” 打开项链上的挂坠盒,里面依旧是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我:“如果路路是自己离开的,绝对不可能忘掉这个……” 我接过那根路路视若至宝的项链,话还没有说完,强烈的白光就在眼前闪现。 下一秒,无数个画面开始铺展—— 一地的血,从破败的走道里延伸。 这是一间废弃的仓库,十字窗外照射进惨白的日光,四根高耸的柱子上是老旧的S字母样式的雕刻。 伴随着嘶哑的鸟鸣,黑鸟从窗口飞过,落下巨大的影子。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17:31分,地上是不断蔓延的鲜血。 扭曲的光线,我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倒在血泊中,浑身颤抖。 可我却看不清他们是谁,我努力走上前,双流泪的眼睛在我面前睁开。 我:“路路!” 我不禁惊呼出声,才发现自己紧抓着白起的手,坐在地上,额上全是冷汗。 脑海中的画面清晰又真实,就像是发生在眼前的事,让我身上阵阵发冷。 白起:“怎么了?” 我:“路路、路路可能出事了!” 白起:“不要着急,慢慢说。” 我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看见的画面告诉白起。 我:“这是我的预知!醒来之后,我看见的事情都发生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白起解释这个突如其来的能力,又急又语无伦次。 白起:“别担心,你预知到的画面并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现在赶去救路路, 一定还来得及!” 白起肯定的语气打断了我的恐慌,我一下清醒过来。 对,未来还没有发生,一定还来得及! 即使我能看见别人的未来,但是当那些还只是末来的时候,我还可以改变吧?! 我放下心里的不安,握紧颤抖的手,对白起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起:“我相信你的预知,你相信我。” 这是他对我的绝对信任和安慰。 我忽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个未来,我会改变它。 这是一座被荒草包围的巨大建筑,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这里。 破败的围墙后一条满是裂痕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隐没在深处的仓库。 我:“没有血!” 白起:“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埋伏,我们先进去找他。” 我紧跟在白起身后,快步走在房屋和树木的阴影里。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我们的脚步声。忽然,身后“呀——”的一声大叫。 我悚然地回过头,只看见一只黑色的乌鸦张开双翅飞向天空,在我的眼里落下了巨大的阴影—— 是梦中看见的画面! 我控制不住惊呼了一声,白起显然也跟我想到了同样的事。 我们推开那扇满是铁锈吱呀作响的大门,仓库正中,从十字窗外透进的日光里, 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 我:“路路?” 躺在地上的男孩半睁着眼睛, 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快步走过去想将他抱进怀里,却被白起拉住了手臂。 白起:“先别过去。” 我:“怎么了?” 我不解地看向白起。 白起:“他身上有Evol的波动。” 我:“可是他不是普通人吗?” 白起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白起:“他是个普通人,但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似乎是发现了我们,路路挣扎着想坐起,却没有力气。 程路:“别……别过来……我会伤害你们……” 我:“路路!” 程路:“大姐姐,对不起……他们告诉我只要找到你我就可以找到爸爸……我骗了你……对不起……如果你们能见到我爸爸,帮我把项链给他……” 路路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着断断续续的话。 我的心一沉,再也忍不住眼泪。原来是真的,在我接近路路的时候,也有人想借他来接近我。 白起握住我的手加重了力道,他身上似乎压抑着就快要勃发的怒气。 白起:“我会带你去见你的爸爸。很快。” 白起的话让我愣住了,只是躺着的路路似乎已经听不到他的话。 白起将我护在身后,走向路路。 “嘭——”一片寂静里,毫无预兆的声响。 我的心里一惊,猛地看向声响处。只见窗外远处天空炸开了礼花,带起一条白色的烟痕。 路路整个人都剧烈颤抖一下,下一秒,一阵无声无息的波动以他为中心, 迅速向周围扩散,掀起了所有东西。 周围堆积的废弃钢筋顷刻间全都断成两半! 白起:“是Evol !” 白起拉着我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一阵微弱的风形成屏障挡在我们身前,抵挡住了那无形的力量,然后下一秒就消失了。 我:“你没事吧? !” 白起:“……我没事,不要靠近他。” 他低低地喘息着,却还是伸手将我挡在他的身后。 白起:“你先出去!快!” 我:“但是——” 在这里我只会给白起增加负担,我又看了一眼他和路路,转头往外跑。 刚踏出仓库大门的瞬间, 一阵更强烈的波动带着巨大的响动声出现在我的身后。 整座仓库都开始剧烈摇晃,漫天的烟尘迷住了我的眼。 15-22 突然,又是“砰”的一声。 我:“是烟花吗?” 我有一瞬地恍惚,但随即弥漫的硝烟的气味,那么近,让我意识到—— 那不是烟花,是枪声! 我:“白起!!” 顾不得对子弹的恐惧,我不顾一切地回身往里冲。 耳边的响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我不知道这声音是工厂外的礼花声,还是枪声。 每响一声,都让我的心脏猛烈跳动一次。 地面上出现了血迹,一滴、一滴,越往远处越多。 就仿佛我的梦境在一点点重现。 我看不清仓库中情形,未知的恐惧让我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我:“白起!路路!你们在哪?!” 没有人回答我,不断响起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呼喊。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身后擦着我的肩膀焦急地冲进了白雾里。 视线中弥散的烟尘在朦朦的阳光中渐渐沉淀,我只看见那张一闪而过的脸,无比的眼熟。 顺着他前进的方向,我终于看见了白起的身影——他安然无恙! 无数的子弹中,风形成的屏障将他和路路护在中间。 我:“白起……” 提起的心脏又落回了原位,我刚向他迈进一步—— 但顷刻之间,变故发生了。 我:“小心!!” 白起迅速地转身,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颗等待已久的子弹,抓住了风变得稀薄的瞬间,穿透了白起的屏障。 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甚至还来不及去将路路抱进怀里,这颗冰冷的子弹就穿过了男孩单薄的胸膛。 时间仿佛停止了。 我的视野里,只剩下那红色的血液在薄暮的余光中溅出。 我:“——路路!!” 程路:“爸爸……” 路路的眼中出现了眷恋的光彩,但很快,所有光芒都黯淡下去。 他终于被男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从黑暗里射出的子弹、不时响起的礼炮声、地面剧烈的摇晃、往下砸落的断裂的横梁和碎片…… 所有声响、所有动静,都那么沉重, 我却觉得这一刻好静 白起:“***!” 一阵大力带我离开原地,我的身后,有什么从顶上重重地落下,发出一声巨响。 白起:“我们先离开这里!” 白起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我抬头看他,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任何表情—— 即使他的双手还在颤抖,即使他的眼里盛满了好像要溢出的悲伤。 我:“……可是路路呢?” 我不断地回头,但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来的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 白起:“……他爸爸来接他了。” 白起重重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在沉默中带着我跑向出口。 我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离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 从门外涌进来的风声呜咽,就像是无声的哭泣。 终于,我跟着白起踏出了门外。空中不时绽开的烟花映着黄昏的云霞,就像另一个世界。 但等待着我们的,却还不是结束。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我们,一支荷枪实弹的队伍团团包围住了整座仓库,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危险。 所有人都带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在他们的胸口,特遣署的特别行动队徽章刺痛了我的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面前每一个持枪的人,都像是恶魔。 我想问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要开枪,为什么伤害一个孩子…… 但张开口,难言的悲伤却让我无法发声。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我不明白,为什么本该保护我们的人会变成残酷的刽子手。 白起:“是谁开的枪?” 白起挡在我的身前,冷声质问着这支突然出现的部队,还未干涸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落。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压抑着快要勃发的怒气。 白起:“谁!” 他的眼中再看不出任何情绪,隐在阴影里像所有光芒都泯灭。 这一刻,他曾经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我的耳边—— (回忆)白起:“我不会再让一个孩子死在我面前。” 梁季中:“是我的命令。” 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一僵,我看见从队伍中走出了指挥官的身影。 他在数米开外看着我们,冰冷的眼神就像对着死物。 我:“为什么……” 指挥官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 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种不动声色竟然是如此冷漠。 梁季中:“他们开枪只是因为行动指令——如果目标造成危害,就地枪杀。” 那冰冷无情的四个字仿佛掷地有声,一个字一个字敲碎了我仅余的期望。 白起:“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白起攥紧了双拳, 即使压抑着怒火,他的声音却反而变得更冰冷。 梁季中:“特别行动队有自己的行动理由,我身为指挥官并没有义务和时间来和你解释。” 白起:“但你有义务向我解释特遣署的第一条准则——每一颗子弹只为正义鸣响!” 面对白起的质问,指挥官没有任何动容,他走到我们面前站定,巨大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传来。 他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注视着白起。 梁季中:“片面的信息已经遮挡了你的视线。白起,当人身陷在局中时,就无法看清真正的道路。” 白起:“那你告诉我——” 白起上前了一步,他声音里那种控制不住的沉重,是我从未听见过的,仿佛随时会压垮他。 白起:“76名由我逮捕归案的Evol罪犯。76人,全部失踪或死亡。无一例外。” 白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和指挥官对视,不曾有丝毫退却和迟疑。 梁季中:“或许未来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正义。等你走到我这个高度的时候。” 白起:“我不需要!如果有人坚信这样的正义,那么这些人就由我亲自制裁!” 白起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面前的人。 白起:“不管是谁。” 砰—— 手枪扳机扣动的声音回响在天地间,轰鸣嘹亮。 指挥官身上特遣署徽章标志闪着蓝色的光,明亮得能刺痛每一个触及的目光。 手枪在白起手中转了一个方向,被他铿锵有力地掷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起:“从此,再没有特遣B-7。” 梁季中:“你还是和他走向了相同的道路。这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而你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即使被枪口直指着,这个严厉的男人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梁季中:“特遣B-7扰乱特别行动队执行任务,意图叛变, 现对其进行逮捕。” 突然的变故让我完全无法反应,我看着指挥官从容地走进队伍中,消失不见。 从他的身后,银色的子弹、黑色的迷雾、扭曲的光线、炽热的火焰,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 白起眼睛里的火光刹那被点燃,一点点残存的风开始萦绕。 我:“白起,不要再使用Evol了!你会受伤的!” 紊乱的风肆虐在我们周围,我只能看见白起微躬着身子,痛苦地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 我焦急地想制止白起的动作,却在下一秒,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朦胧的余光。 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说不出话,只能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灌入。 白起:“***?!” 白起的喊声像隔着一层薄膜,离我很远。 我想要告诉他我没事,却丧失了所有力气。 仅余的意识让我朦朦胧胧地看见白起的靠近,他双手颤抖着抱起了我。 白起:“坚持住!” 白起的声音里只剩下了恐慌,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种他快要落泪的错觉。 我感觉到他一次又一次地透支着自己的能力,萦绕在我们身边的风越来越弱,直到完全消失。 鼻间的血腥气越来越重,白起重重的喘息声不断落在我的耳边,让我一再揪心。 到最后,我才终于听见—— 白起:“没事了。” 15-24 机车疾行在高楼间的公路上,在城市庞大的车流中不断穿梭向前。 白昼的余晖逐渐失去了日间的灼热,却依旧耀眼。 那个瞬间消失的意识逐渐恢复了些许,但昏沉间从体内突发的高热让我的呼吸也变得痛苦起来。 我知道在我们身后还有追兵,也隐隐猜到我们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为什么事情会进展到这个地步,我不明白。 我只能紧紧搂住白起的腰,再靠近他一点,感受他身上的热度和气息,混杂着淡淡的血的气味。 我:“路路……会死吗?” 白起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带着无数力量。 白起:“……他爸爸已经将他带走,相信他。” 我:“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尽力让颤抖的声音变得自然,问出了这个我无法自己得到答案的问题。 白起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白起:“……也许他已经潜伏很久了,从转入特遣署的那一刻起。我们面临的危险并不只来自黑暗,可能还有我们早已习惯的世界。” 白起的语气很沉重,他说这话时身体压抑地颤抖,仿佛透过这相连的温度,就能够感受到他心中难言的痛苦。 如果危险是来自特遣署——我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对白起而言却意味着—— 他曾经坚持的信仰、曾经坚守的正义,在这一刻,崩塌。 白起:“我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回去解决这一切。”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里有解脱,但更多的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这句话闯进我模糊的意识,过了好几秒,我才真正意识到白起的决定。 白起:“不管是特遣署还是BLACK SWAN,只有完全解决掉这件事,你才会真正安全。” 他说得很坚定,只是我心里的不安依然还在蔓延。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担忧,白起将我环在他腰间的手拉近了一些。 白起:“相信我。” 我点点头,靠在白起背上,他坚实的心跳声一下下传到我的耳朵。 下个瞬间,我看见了白起孤独的背影,寂寥而落寞地站在天地间。 垂在身畔的拳,沉重的脚步,还有那瞬间的回眸,不甚清晰的,通红的眼眶。 不出一秒,他就消失在茫茫的视野中,再也不见。 我的心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眼前白起的背影和刚才画面里的重合,让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不安—— 我:“那你会不告而别吗?” 请不要离开我—— 白起:“不会,我答应过你的。” 真的不会吗—— 我还没有出口再次确认,白起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白起:“有人追来了。抱紧我。” 下一秒,身边的景色越来越模糊,身后轰鸣的引擎声越来越近,紧追不舍。 白起快速转动把手,在逐渐增多的车流中穿行,开往另一个方向。 白起:“不要害怕。” 机车过弯时车胎与地面产生巨大的摩擦声,白起全身紧绷,却没有丝毫慌乱。 我从白起背上抬起头,眼前的公路仿佛漫长到没有尽头,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海岸的悬崖。 “砰——”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像失控了一般,横冲直撞地从其他车辆中撞出来,一辆车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撞出了护栏。 一种突如其来的不祥预感笼罩了我。 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只看见一个泛着银色冷光的东西破空而来,直直对着白起! 这一瞬间,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快过了思绪,我挡住了白起。 我:“唔!” 尖锐的物体刺破皮肤,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来。 “嘣”,下一秒右手上戴着的银杏手链突然断裂,从手腕上滑落下去,被我死死抓在掌心。 我的心沉到谷底,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 白起:“***!” 白起回过头,眼里已经染上了红色,我想要努力对白起摇摇头,可是动不了。 白起:“***,不要松手!” 不等我反应过来,白起已经腾空出手搂住我的腰,一把将我带到他的怀中,牢牢地箍在怀中。 白起:“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白起空出一只手紧紧抱着我,另一只手把控着所有的方向和速度。 我看不清楚白起现在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剧烈跳动的心,他颤抖的胸膛,还有紧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拥抱。 像是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一样。 我的鼻子好酸,只能用尽所有力气搂住白起,不让他分心。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距离越来越近。 刺耳的轰鸣声像是最悲壮的号角。 体内的热度越来越高,腥甜的血液似乎快要涌到喉咙口。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追上了,怎么办?有什么方法能解决现在面临的局面? 一个极大的弯道过去,更绝望的情况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仅有数百米的距离,这条笔直的公路突然断裂在这处。 透过那个巨大的裂缝往下望,是深不可见的海面。 是我刚才看到的,一望无际的天地。 难道我的预知……要再次实现了吗? 我:“白起……” 我喘不上气,我没有力气了…… 我:“不要……离开……” 砰—— 刺耳的枪声和轮胎急剧摩擦的声音响彻云霄,我被白起护在怀中,几个滚翻,离断口越来越近。 从断口涌来的狂风肆虐,吹散了空气中的一切。 我们……这是无路可退了吗? 我用残存的力气抓着白起的衣服,掌心中的银杏叶硌得我生疼。 白起沉默着,避过我背后的伤口抱紧我,一步步地后退。 忽然,破碎的地面、几辆改装的黑色越野、道路两旁连根拔起的树木、火光和轰鸣。 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玻璃挡住,全部停在了百米开外。 一行身上弥漫着肃杀和血气的战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四周。 我还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缓缓从他们身后走出。 他……是谁…… 白起的身体一滞,一滴汗滚落到我的脸上。 ??:“你终于肯见我了。” 那是毫无感情的话语,冰冷而机械。 撑在我后背的手指僵硬起来,迷糊中我看到白起咬紧的下颌。 白起蹲下,小心地把我放在隐蔽的树下,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白起:“我很快就回来。” 刹那间,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白起离我越来越远的背影。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落下。 我:“不……不要……” 一种没来由的恐惧占据心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紧了白起的手。 不要离开,不要向那边走去,不要像我看到的那样,孤独痛苦地越走越远。 不要再像那次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时间似乎停止了,白起看着我,眼眸里涌动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然后他紧紧地将我拥在怀中,带着所有的心痛和决心。 白起:“我不会走,我答应你。” 他温柔地将我眼泪擦干,然后忽然笑了一下。 白起:“手链坏了,等我回来帮你修好。” 我:“你说的,不可以食言……” 白起:“嗯,我答应你。” 白起的手指在手腕滑过,然后将我身上他的外套拢了一下,站起了身。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起一步步走向前方。 没有爆炸声,没有车辆行驶的引擎声,仿佛停滞了般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几步开外,男人与白起相似的脸上,透着让人生畏的厉色。 ??:“白起,弱是原罪。” 昏沉的意识又开始笼罩,可心里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时刻让我悬着心。 我只能用力掐着手臂,让自己努力去听清楚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就算你带她逃过去……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可以救她。” 白起:“你的条件。” ??:“你跟我回去,接受NW计划。” 白起:“那个计划——你竟然从没放弃……!不可能!” 下一秒,枪声响了。 我:“白起……” 我的心随着枪声跳动了一下,但身体却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 男人身后一直沉默着的队伍,在这瞬间全部上举起枪,对准了白起。 ??:“我可以派人保护她……等你获得力量后,你可以亲自接手……” 白起:“这就是你的目的?” ??:“是。这是你从出生就要接受的指令,你和你弟弟都不能例外。白起,你别无选择。” 巨大的浪裹着灼热向我袭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听到白起的回答。 可是什么都没有,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 视线里他强撑着身体,血液从手臂上的伤口滴落。 甚至他眼中的痛苦全都落入了我的眼中。 白起:“……会保护好她吗?” 恍惚之中,这句话却那么清晰,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人的脊背不再挺直的时候,是这样痛心的一件事。 我:“不要……为了我妥协……” 我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从嗓子里发出了轻不可闻的气音,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听见。 ??:“决定了?” 白起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回荡在天地间。 我努力地睁开眼,想要去看清白起的表情,却只是徒劳。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的背影。 他好像在回头看着我,又好像没有。 强撑着的意识逐渐模糊,我用最后的意识牢牢抓着那条连接着我们的银杏手链。 我:“白起……不要答应……” 15-26 安静的房间里,女孩的呼吸终于恢复了平稳。 高热从她的身上退去,连伤口也愈合得只剩下一道红痕,只有眉头还皱着不肯放开。 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白起的指间划过她泛红的眼角,那滴泪珠已经干涸成一道泪痕。 然后他的手指拂过她手腕上已经重新修好的银杏手链。 白起:“这不是告别,所以……” 白起的声音轻轻地落在空气里,他知道女孩听不见,却还是靠近了她的耳畔,轻声告诉她。 白起:“等我回来。” 簌簌的风吹过窗口的树叶,屋子里只剩下女孩一个人。 “滴答,滴答,滴答——”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耳边轻声说着话,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强硬着睁开眼睛,却恍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 我:“白起——!” 回应我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我低下头,看到身上盖着的白起的外套,它的衣袖上还沾染着血渍,但主人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之前的高热和痛苦仿佛都消失无踪,身后的伤口也愈合如初,但发生过的一切却不是梦境,也不是我的错觉。 抱在怀里的外套,早已失去了主人的温度。 白起并没有突然出现,告诉我一切只是个噩梦。 告诉我,他选择陪在我身边。 我低头,视线落到了闪动着细碎光芒的手链上,却再也寻不到之前的那道裂缝,仿佛先前断裂只是我的错觉。 我轻轻触碰着那枚银杏树叶,似乎上面还带着某些熟悉的体温。 白起琥珀色的眼眸在眼前忽然闪过。 这是他修好的吗?是他在兑现对我的承诺吗? “啪嗒”大颗眼泪将小小的银杏叶包裹。 可是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只留下手链?为什么我找不到他? 我不停地在房间里找着,客厅,阳台……所及的地方都在找着。 我多么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伴随着阵阵风落在阳台。 能用他琥珀色的眼睛对我一笑。 告诉我,他回来了。 我不停地找着每一个地方,却还是找不到他。 我:“白起……” 我一只脚迈出了门外,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方向。 楼道里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我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那里吗?” 我:“谁?” 我回头,却只见到一封白色的信件凭空出现,轻轻被风吹落到我眼前。 纯黑的信纸中央写着一个花体的字母:A。 我看向窗外,没有人,只有无风的阴沉天空。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场正在缓缓展开的命运会以怎样的形式拉开他的幕布。 不知道阴沉天空下的世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我们,只能沿着偏离的轨道,越来越远。 封闭的实验室里。 无数穿着白色连体制服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前期准备。 偌大的空间正中,无数数据和导管连接的中心,是一个青年。 冷色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而冷漠,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即将到来的未知结局并不足以让他动摇。 ??:“你准备好了吗?” 这是那个男人第二遍询问这个问题,而青年也是第二遍用冰冷的声音回复他。 白起:“是。”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他转过身离开了这间实验室。 白起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跪在漫天火光下,无能为力的少年。 出现了程路被子弹击中的瞬间。 出现了女孩背后晕开的大片血色。 出现了无数不同的面孔,熟悉又陌生,被他亲手送进了深渊。 种种画面在他脑海里奔跑而过,最终停在了最初雨中遇见的那个身影。 白起:“等我。” 一束冷光,正对着他胸膛上心脏的部位,慢慢落下。 心电图上的线条产生的波动越来越缓,突然一阵抖动—— 最终变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