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无忧(五)
拜无忧（五）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琴音袅袅，歌声婉转，如泣如诉！
覃芳楼的头牌确实唱得好！
但我依旧百无聊赖地坐在后头，将瓜子粒儿堆成山丘、河流、营地等等，然后自己与自己排兵布阵，左右博弈。
换作以前，这种无聊的应酬我压根儿不需要给脸色——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是得学着父兄的样儿给小一小二撑个恣意自由的天地！
“怎么，九郎，这覃芳楼的碧晚唱得不好吗？”六王爷云海转过喝得微醺的脸面，笑嘻嘻地问我。
哼！不过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曾今与之一母同胞的二皇子做了皇帝，这一无是处的纨绔就也炙手可热起来！幸而皇帝要点脸面，时时让人盯着这胞弟，否则，这纨绔也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我对这些歌啊曲啊的不感兴趣！”我将面前形状各异的瓜子堆一下捋平，灌了口茶：“这茶也是，杯子这么小，味道这么淡，哪儿哪儿都喝不惯，不顺眼！”纨绔面前装纨绔，这也是我惯用的伎俩——再说，我也曾经是纨绔中的纨绔！
云六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扬起笑脸：“看你说的！九郎，你也素了这么多年，也该活泛活泛了！”说着，他悄咪咪地靠近我，朝我眨眨眼：“听皇兄说，要给你先指个人放着，也好让你这国公府有一丝女气！”
指婚？！哼，打着笼络我的旗号找人监视我么！我淡淡一笑：“女色这东西也就王爷你乐在其中……”
我话音未完，云海脸色阴了阴，突然道：“九郎，还记得小九儿吗？”
云雷？！云六这时候提他是什么意思？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一点儿不露，懒散着道：“云雷？怎么了？他这几年不是在封地么？”
“以前你可跟他最好！”云六醉醺醺的脸一脸猥亵，“你难道一点都不想他？他可比这些莺莺燕燕……嗯……有味道多了！”
有味道！你他妈尝过？！
我有一种暴虐的冲动，却依旧执着懒散的样儿，目光斜斜的觑着他：“云小六，你这是在试探我么？”
云六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跟他说话——这几年他哥当上皇帝之后好像没有人再敢对他如此放肆！不，以前也没有，只有我杨九郎——我以前仗着先皇宠着，从不把他们这些皇子放在眼中，现在先皇、父兄都不在了，却还是如此嚣张——凭什么！
但皇帝曾当着我的面狠狠教训过他一次！
他云六不服气，却没办法！
我可不是那些大殿之上唯唯诺诺的文臣！即便没有先皇宠爱，父兄加持，我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搅弄风云的“京城小霸王”！
“云小六，打嘴仗又能怎么着？”我冷着脸，牙关紧咬：“你们家小九确实很有味道！但这话也是你这个做哥哥的说的？！况且他好好地待在封地，我一个‘手握实权’的将军去想他干什么？你是想暗示我是不是要造反吗？！”
云六面色一白，没想到我什么话都敢说！“你……”
“这样的话，你敢当着你皇兄问我么！”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慌乱，冷冷勾了勾嘴角：“我杨家为着这大靖的江山牺牲了多少，你不清楚，你皇兄心里清楚！我杨九郎也会秉承父兄的遗志继续为大靖江山挡风遮雨——定国公府于大靖，就是这样的存在！”
云六确实没有他胞兄那么能装！云二当年立的那风流儒雅、虚怀若谷的人设可是很不容易的！但他咬牙装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朝功成，也并没有完全把自己的獠牙露出来，可见心思缜密——这也是我为什么默认他上台的原因！
但云二对我不信任——这我是知道的！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对谁都不信任！
这几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是坐在那个高位上不得不想得太多——但总体来讲，云二做的还是可以的！
“杨九郎！你别太过分！”云六有些拉不下脸来，却也知道他说的话要是被闹到他皇兄面前，他一定是要吃挂落的！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心思一转——到底还是他哥当政，不要弄得太僵——我现在对这个政治也琢磨出味儿来了，该收收，该放放——平时我是个“纨绔”，从不恋占权位，必要时我也能顶风冒雨，冲在前面！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哈哈哈！看来王爷还是不能和我齐心呀！”
云六一怔，没想到我翻脸比翻书还快！但这事儿他占不了便宜，也只能就着我的台阶灰溜溜地下来：“你这人！拱我火儿呢是吧！”
“哎——”我伸手拍拍他的肩：“我就是这样的脾性！说话直，脾气直！但我这样的人不藏私——你问问皇上就知道了！”
他装着随我“哈哈”一笑：“难怪皇兄这么喜欢你！喜欢得连我都嫉妒了！”
哼，这后半句确实是实话！为了“嫉妒”，这些年你也没少干过那些腌臜事！
不过说起云雷——小九儿，确实好多年没见了！
那时自己还很跳脱，父兄没少勒令我不许参与皇家的家事！
我根本不明白我参与了什么“皇家的家事”！
我不过是收了个“小徒弟”、“小尾巴”、“小朋友”！带他骑骑马，射射箭！也没离开过皇宫，更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
但突然之间小九儿就不来骑马射箭了！
按着我当时的“王霸”脾性，我当即择了个“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身着劲装，脸蒙黑布，就来了个夜闯皇宫！
其实也没太惊险——宫里的皇子住所在外围，也不算深宫内苑。每每跟哪个皇子有龉龃时，也曾偷偷干过些龌龊事儿——真真的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一些细节已记不清楚，只记得小九儿抱着我哭，哭得很伤心！
然后……然后……额，他用我教他的擒拿手一把把我压在地上——绝对是因为我没防备！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对朋友怎么会有什么防备！
真的不是我菜！绝对只是没防备！没防备！
然后……然后他哭着哭着……就在我的肩窝狠狠咬了一口——到现在还有印子！
我后悔的是，他咬我的时候，我不吃痛推开了他！现在想想，他只是受了委屈，想要发泄一下！而我这个朋友，就应该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让他释放一下心里的委屈！
他见我推开他，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伸手来捂我的伤口：“对不起！对不起！我……”
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中也不落忍，捧着他的脸安慰道：“没事！没事！不疼，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他像是被魇着了一样，一把抱住我：“你不要走！杨九郎！我喜欢你！杨九郎！我只有你了……”
“杨九郎”？！这称呼一时之间让我有些别扭，平时他都会撒着娇甜甜地叫我“九郎哥哥”，或是正经些叫我一声“九郎哥”！不过这小可怜哭成这样，咱还纠结什么称呼！
“我不走！你放心，我就在这儿！”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
他还是抽抽噎噎哭着，但总算不是那么激动了！
我继续拍着他的背，像是当年我大哥抱着我哄我睡觉时一样——每每做了噩梦被吓醒，我大哥总是这么哄着我入睡的！
但他的滚烫的鼻息呼在我的脖颈里，弄得我有些痒，我朝他转头缩了一下，却不小心擦了一下他软糯糯的唇！我顿时毛孔就炸了！面颊、耳朵“噌”的烧起来，尴尬接踵而至！
“对……对不起！我……唔……”我僵着舌头道歉，都不敢看他！却不妨眼前一对湿漉漉的眼眸无限放大，嘴上又覆上层软糯糯的东西，堵住了我接下去的话语——摩挲间令我有些xuemai喷张……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小九！小九！你醒醒！你不可以……”我推着他拉开些距离。
“我要你留下……杨九郎……我要你留下！”他眯着双眼又想攀附上来：“我母亲当年就是这么留住父皇的！我……我也要留下你！”
但我钳制着他，不让他靠太近，他又捂着脸痛哭起来——窄窄的肩膀轻轻抖动着，细长白皙地脖子上贴着几缕沁湿了的发丝，越发衬得他肌肤胜雪。
“小九，这不一样！”我努力拍了拍他的脸，没敢太用力，但力道也不轻：“小九，你醒醒，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走的！”
他怔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我，忽然瞪大了眼睛：“九郎哥？！我……”他向后挪了一下，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你、你原谅我！”
我上前摸摸他的头：“没事！”
他擦了擦眼泪，苦笑一声：“这几天憋狠了，有些失态了！”
我松了口气，掩去刚刚的尴尬，上前替他理了理略凌乱的衣衫：“无妨！有些事放在心里不好，就应该发泄出来！”
“年后，我要去封地了！”他冷不防地说出这么一句，面无表情。
我一怔：“怎么可能！你过完年才十四！再说，你那些有封地的哥哥们也不过就是食邑而已，并没有……”
“父皇说，我与你走得太近了……”他低着头，冷冷清清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没了生气的破布娃娃——让人心疼！
“我？！怎么……”我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
“父皇说，你是他留给下一任皇帝的‘宝藏’，我不能……”他突然猛地抬头：“九郎哥！父皇甚至怀疑秋狩你救我是我安排的！”
“不可能……”这些与我来讲实在太难接受了！于陛下来讲，他是一个多么慈爱、温柔的人——甚至比我爹还更关心、爱护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于小九来讲，这么天真纯良的孩子，怎么可能设计我？即便设计了我又能怎样？我杨家就那么没原则，没底线，想扶谁上就扶谁上吗！
“秋狩……秋狩根本是哥哥们想要玩我，置我于死地！”他淡淡的看着我，平静的像是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置他于死地！我突然想起那天二皇子对我讲的“我们今年在玩一个不一样的，你参加吗？”
难怪往年都没有九皇子参加！今年突然多了他，我以为终究是骨肉亲情——那时于我来讲，皇家的事，关我屁事！
难怪最近父兄总提醒我不要参与皇家的事！
“我去找皇上，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不过是交个朋友，哪有什么皇位的意思！这也想太多了吧！
“哥！”他一把抱住我：“不可以！不可以！”他吓得面色发白，连连摇头：“父皇旨意还没有发，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我！你如何得知……”
是啊，我如何得知？
“况且，我一直在宫内，你一个外臣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与我相遇得知此事？！”他抱着我，指节发白！
我叹了口气：“对不起！”
他抬起晶亮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你答应我，偷偷来封地看我好吗？”
我泛着满腔苦涩，摸摸他的头：“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
他把头埋在我胸膛里，我感受着胸膛渐渐湿润的感觉——酸涩、不舍，以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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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先生》有些卡壳儿，容我缓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