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君一肖】【忘羡】【双洁 虐向】镜花影 四

第四章

    春风越过枝头，惊飞了南来的春燕。翅展留灰下，御湖边洒扫的宫人垂头拨开嫩柳，弯腰时，水中银鳞拍珠，沾湿了飘摇的衣角。

    落雪堂中，梅香已散，枯枝绕着春光，将斜影映在了书房的窗纸上。

    窗棂下，紫毫含满徽墨，流畅地书在长轴。最后腕骨一转，将字尾收的漂亮。

    蓝湛搁笔起身，敛翅蝴蝶般的长睫微微颤动，现出英眉下，那琉璃般透亮的眸子。

    他持轴看着这陪伴相思的绢画，十二年春夏轮回，名贵的绢纸上，已留下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那画中人，却是一如当年记忆中那样，生动而真切。

    目光凝在画中大红兜帽下，唯一现出的唇下小痣上。胸口骤然有些憋闷，蓝湛深吸一口气，淡然心道：儿时匆匆一面，你是否还会记得我呢？十二年了，我寻遍了这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你，到底是谁，此刻又会在哪里？

    春风撩过额角，吹干了墨迹。蓝湛听见院外飞燕略过屋檐，他放下画轴，抬起头透过窗纸望向远方。

——卿卿。

    既然不知你究竟是谁，蓝湛心想，暂且就以这二字称呼你吧...

    正出神时，传信的宫人小跑进房中，躬身站在屏风外，低声道：“殿下，宁亲王来了。”

    蓝湛猛地收回思绪，目光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快请进来。”

    说着，将画轴收好，举步迎了出去。

    宁亲王蓝宁，劲装加身，生风的步伐，在午后暖阳下，愈发盛气傲人。

“皇兄。”蓝湛步下石阶，轻声唤道。

    蓝宁温和一笑，上前拍拍他的肩，一起走进了正堂。

“皇兄怎么今日入宫了？”蓝湛问道。“昨日才成婚，该多陪陪兄嫂才是啊。”

    蓝宁饮了一口热茶，抿唇说道：“虽是新婚，但也不敢轻怠。去见了父皇与母后，便来看看你。”

    他顿了顿，问道：“听说，你明日便要出宫去了？”

“嗯。”

“去哪里？”

“没想好，不过...”蓝湛站起身走到门边，西斜的日光泼满双肩。他抬眼遥望宫墙，清亮眸色中，初现一丝浩然之风。

“天下之大，我不过是出门走走罢了。”

    蓝宁无声地看着蓝湛挺拔的背影，眼神中一丝怅然转瞬即逝。

    送走皇兄，蓝湛又与父皇母妃用过晚膳，便早早吹灯休息。

    夜莺轻啼，也未搅扰一夜好眠。日出东方，瑰色的朝阳，将金光洒在宫墙。

    大开的重华门前，宋岚牵着两匹快马，走在蓝湛身旁。他紧了紧背后轻简的行囊，剔净胡须的唇角飒意一勾，问道：“殿下，这眼看就要出宫门了，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蓝湛深深呼吸，侧头时看到了路边第一枝春桃。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扬鞭打马时，晨风带出了玉铮般的声音。

“南疆。”

    马蹄踏破晨曦，迎着风的方向，奔向南方。

    从京城到南疆，千里的距离，三月的光阴，二人行马露宿，看遍世间百态，山川美景。

    直到夏末初秋，才站在了南疆市集喧闹的街面上。

    南疆四季如春，盛产各种名贵花卉，贸易商路十分发达。蓝湛与宋岚，置于其间，虽为这盛世颇为欣慰，但是花香这东西，一时闻着觉得还不错，可是时间一长，加之各类香味混合，人声再一乱，二人便忍不住的头昏脑涨，肚腹翻腾。

    宋岚自幼跟着蓝湛，知道蓝湛从小身体便不及旁人，此刻见他脸已泛白，便上前尽力拨开人群，转进了一条路边小巷。

    小巷僻静清幽，墙檐的风吹进来，倒有几分凉意，二人缓了半刻，才觉得那翻腾肚腹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宋岚抹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珠，呼吸间，浓密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提着鼻子仔细闻了闻，最后眼睛放光的一指巷子深处，说道：“好浓的酒香啊...”

    蓝湛此时听到香字就想吐，弯着腰，抬头扫了宋岚一眼，揉着额角没说话。

“那个少爷...”宋岚挠挠头，咽着口水说道：“咱们到这就是缘分，闻见这酒还是缘分，怎么能...”

“怎么能不去看看，是吧？”蓝湛接话道。

“少爷，是天底下最好的少爷。”

    蓝湛嗤笑一声，站起身理了理刚刚被挤乱的衣衫，带着宋岚走向了小巷深处。

    果然，行出不远，便在一处院门前，看到了高挂的酒幌。宋岚踮脚向里面望了望，正忍不住要开口唤店家，却见两人正从门中缓步走出来。

    那两人，一人红衣明艳，兜帽掩面。一人清瘦白衣，眉眼俊秀。

    擦身而过间，檐下风斜了红衣衣角，带偏了蓝湛佩挂身前的玉佩。

    玉穗慢摆，轻摇凌乱间，交错而过的脚步，谁也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