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故事】马尔斯之路

蔚蓝的无垠星空之下，一朵几乎要直贯天际的黑色蘑菇云正在不断膨胀，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在吞食着一切可以接触到的东西，空气，泥土，甚至是那座几百米特制发射架，全被它啃噬殆尽，只留下一个不知深达几何的无底空洞。

蘑菇云带着掠夺而来的无数灰烬，向着那未知的星际徐徐飘去。

马尔斯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上的画面，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却仿佛不曾知晓。

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静静地盯着那面屏幕，那朵巨大的蘑菇云还未彻底散去。

“马尔斯，还是放弃吧！你应该知道的，那些古籍中的东西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把戏，就跟圣诞老人一样。”

那是一个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金发男子，身穿淡青色的实验长袍，衣服显得有些老旧，但依旧十分整洁。

嘴里叼着半只快要烧完的烟头，红色的烟火一闪一闪，奇怪的是上面没有冒出半点烟尘。

马尔斯抬起头，没有理会同伴的意思，埋头检查着这次试验测试出的数据，几十英寸的宽大屏幕铺满整面墙壁，错综复杂的图表在上面不断跳动。

鸟窝般的头发扎在头上，衣服已经有些泛黑，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精神状态十分疲惫的他，眼睛却是如此的清澈透亮，仿佛能看穿这些让外人摸不到头脑的数据。

“查理~~~”

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这表示他有些不满，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会对方。

金发男子注视着这个曾经的同事，跟自己有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曾经的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话题，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是查理最后一天来试验室，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够跟自己一同离开。

数百平米的宽大试验指挥室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填满，有古代原始部落的木质面具，也有造型怪异的泥土陶器，还有些冶炼打造出的古代冷兵器，最为惊人的是占据了大半空间的甲骨文，源自那个神秘国度的甲骨文骨片，除去这些东西，能够用来行走的空间几乎没有，买走一步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被马尔斯骂成狗的风险。

“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毫无益处的事情上，是时候放下了，要是她……”

操作控制台的手慢慢停下，马尔斯转过身子，看着这个朋友兼同事。

“如果你最后一天来这里，只是为了劝我放弃，那还是赶快离开吧。”

查理手掌握在门把手上，冰冷的金属让他打了个激灵，扳动把手的动作突然停下，他还是放不下这个有着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

“马尔斯，我打算明天就离开源星，是早上9点到伊旦星的飞船，这是我给你买的通行证。”

手指向着身侧一敲，奇异的事情发生。

只见指尖触及的那块空间像是水纹般波动，微微前探，竟然就这么伸了进去，从侧面看过去，能发现他的手指凭空消失。

手向后一抽，一张淡金色的卡片便出现在他的食指与中指间，两指一弹。

淡金色的卡片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远处的马尔斯。

马尔斯头都没有抬起来，左臂向后反转一百八十度，长长的衣袖滑落下来。

细长的手指像崩碎的魔方化成无数小立方体，在空中迅速重组，变成一门小型手炮。

红光一闪，那张通行证就这么在半空中湮灭，没有留下痕迹。

“记住你的身份，管好自己的事情，你这是我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马尔斯把身份和朋友两个词咬的很重。

“再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嘎吱一声传来，试验指挥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外面明亮的光辉照耀着查理。

站在准备室里的查理透过透明的墙体看着外面的世界，静静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叹了口气，再次转头看向那个依旧站在昏暗实验室中苦战的挚友，只有那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冰光。

“马尔斯，我这里还有一张备用的，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到老地方来找我。”

查理从次元空间内取出防护服，液态的防护服悬浮在半空中，仿佛有生命的动物，先是绕着查理的周围转了两圈，而后便拥了上去。

透明的液态防护服贴附在他的身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红蓝两色，变成一件普普通通的休闲服，稍显滑稽的是最上方有个巨大的透明头盔保护着他的脑袋。

直到查理驾驶着飞行器远去，空荡荡的实验指挥室只留下他一个人。

黑漆漆的试验室中，马尔斯两只眼睛睁的像灯泡一样，翻看着手掌上的一块甲骨片。

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什么，指尖所过之处，留下淡红色的光痕，似乎在模仿着某种空间构型，光痕停留时间很短，很快就消失不见。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按着上面的步骤照做的，为什么还是无法复原？”

房间内几乎摆满了甲骨片，看来没了查理在这里占地方，马尔斯的试验热情更加疯狂，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会发现整个眼球都快变成血红色，握住骨片的手都有些颤抖。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查理，约瑟夫，西恩，……”

马尔斯一口气叫出三十几个人的名字，直到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说完，却没有一个人答应他。

“……”

沉默，只有沉默。

“哈哈哈，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把这个项目完成的，即便这个星球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个目标也一定要实现。。”

想要站起身的马尔斯一个趔趄，又坐倒在地上，锋利的甲骨碎片刺伤他的手掌，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晃了晃脑袋，伸出沉重的手臂，在面前一点。

一块光子键盘随着他的动作浮现出来，灵活的手指不断在上面敲打着什么。

每一次敲击几乎耗尽他全部的力量，视野中的屏幕早已模糊，几乎每次键盘的敲击都依靠着本能，就这么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输入控制指令，远程控制着构筑机械试验体。

随着键盘的敲击，无数奇异的字符在墙面上的屏幕中不断跳动着。

与此同时，在试验控制室的地下几百英里外的一间机械制造间内，成千上万的巨大机械手臂正按照马尔斯的控制精准的进行的组建下一台试验机。

“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一……”

在马尔斯背后的墙壁上，有一面钟表静静地悬挂在那里，指针已经缓缓转向9时。

源星空间站的旅行中转区外，一个紧皱眉头的金发小伙正在左右踱步，看一看手腕上的腕表，又望了望中转区外的大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查理先生，伊旦星号航班就要起飞了，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您立刻登机。”

查理失望的低着头，转身向着宇航器的入口走去，每走一步，都本能的向后瞟上一眼，似乎在期盼着奇迹发生。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马尔斯是不可能放下他那个该死的项目，那个被他成为书丘的东西。

杂乱的试验控制室中，那个男人躺在地板上，四仰八爬的传来呼噜声，他太累了，已经记不得上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他面前的屏幕上，一根进度条正缓慢的向右挪动着，20%，21%，22%，23%，……

漆黑的宇宙中，一架宇航器正在远离这个早已被遗弃的暗红色星球，曾经被誉为人类起源之地的星球——源星。

查理看着那个从视野中慢慢消失的暗红星球，慢慢品了一口杯中的瓦诺塔红酒，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细缝。

“马尔斯还是不上当，那家伙真的对我们塞恩星际商会那么重要吗？”

站在一旁的管家躬身为主子填好红酒，低声回复道。

“那人之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破解出空间构成，还参与过光子机的设计，后来听说他沉迷玄学才慢慢被科研界遗忘。如此又才学的能人，我们寻找他的踪迹，不去试看能不能收入西恩商会麾下，以后被那些家伙得到，后果您比我这老仆更清楚不过。”

查理看着那已经近乎消失不见的星球，手指慢慢敲击着躺椅的扶手，眼神逐渐深邃，似乎在思量这什么。

“把源星的空间站撤离，断绝那里的一切资源补给。”

老仆的两撮胡须翘了翘，知道自己的小主人做出最好的选择。

“知道了，仆人这就去办。”

老仆向着查理躬身道别，转身正要离开。

呜滋一声传来，老仆倒在地上，身体慢慢向下倒下，被击穿的头颅显现出内部的机械构造。

“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也别把别人想的太蠢。”

查理冷眼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老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讲解，很快只剩下一副机械骨骼。

“桀桀桀，查理，你以为这样就能护得住那个家伙吗？桀桀J……”

声音戛然而止，查理猛然转身向着控制室的方向奔去，脚下猛然间开始摇晃。

红色的火焰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其彻底淹没。

“看来我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呢，马尔斯。希望你能把我们的任务完成吧。”

漆黑的宇宙中一朵火红的烟花在静静绽放，亦如黎明之时盛开的花朵。

“查理，查理，查理……”

马尔斯不断呐喊着，猛然间睁开双眼，两只眼睛上倒映出漆黑宇宙的影子。

“该死，又慢了一步，怎么会睡着的，而且睡了这么久，不过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直接站了起来。

立马走到桌子面前，大手一挥，扫掉桌面上那些往日里被他视作珍宝的甲骨片，稀里哗啦的掉到地上，他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当所有碎片落到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

如同引发多米诺效应，随着甲骨片的消失，整间房屋都开始发生崩塌，落到地上的钢筋混凝土，古老的光电子屏纷纷裂解，化作无数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当一切消失不见，房间的布局已经大不相同，周围是无数叫不上名字来的实验设备，由金属弯管串联空仓构成形似蒸馏设备的金属器械，里面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不知道有什么用途；也有盛放着某种生物组织的球形透明容器，周围连通着几十根透明导管；某种多重球体在无规律的自旋着，散发着夺目的光芒，照亮周围的一切。

“嘶嘶嘶嘶……（终于变回来了）”

马尔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机械软节手臂，晃了晃脑袋，巨大的头颅显得有些不太平衡。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继续试验，这次采集到的数据丰富度远超以往的每一次）”

机械手臂敲打着面前的光屏，在进行着试验操作的样子。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我一定会把时空机做好，把同伴带回来的）”

猛然间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震颤，一道白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只轰向马尔斯，剧烈的光波刺激让他彻底失去意识。

“嘶嘶，嘶嘶嘶，嘶……（该死，怎么会这样。）”

“肖恩，你别再给那几只外星机械章鱼配音玩了，快过来换班，明天轮到我休息了。”

肖恩耷拉着脸，恋恋不舍地离开章鱼箱，不情愿地走到站岗的位置，伸手在半空中一点，一面光屏构成的值班牌便印到他的手心上。

“维克托队长，那个可不可以……”

维克托摇了摇手指头，让他打消那个念头。

“别再想着私自把那几只外星机械章鱼放走，这是塞恩商会的私有财物，我知道你喜欢玩这些东西，等到下一次布隆展销会过来，我给你买几只更有意思的机械章鱼，比这几个有趣的多。”

说话间维克托已经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穿上一身清爽干练的运动装，没给肖恩啰嗦的时间，便转身向着公司大门外走去。

肖恩自然是知道维克托队长不想跟他再讨论这个问题，便无奈的点点头，身躯笔直的站在哨所岗上，直到秦勇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塞恩商会伊旦星分社的大门外。

确定队长不会回来，他立马转身跑到章鱼箱边上，看着那些可怜巴巴的外星生物，两眼冒着光，伸出手指在上面按着某种规律敲击着。

箱子内的机械章鱼慢慢恢复过来，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肖恩张开嘴巴，随着嘴唇的上下合动，居然发出嘶嘶嘶的响声。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马尔斯，我是查理，我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