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章 履霜亦孤行
摩诺捡起了遥控器，按下按钮，面前的电视机屏幕亮起，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令他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的经历。
他进入那一台电视机之后，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好像通过了一段狭窄的洞口，摩诺依稀记得洞壁是诡异的暗红色，视野之内没有任何人，但又像是有数以万计的目光窥视着他，同时窃窃私语。
如果换做更早时候的他，还可能会被吓到浑身抖如糠筛，战战兢兢。但现在他只是沉默的感受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很可怕么？自从小六再次被夺走，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灰色的了。就算是洞壁渗出血迹，刺出獠牙，浮现出一张张枯瘦的人脸，仍然抵不过那个在他的脑海中留下的，威严恐怖的影子。
就像是无可比肩。
他不由自主的在洞中翻滚穿行，随后一阵失重感蓦然传来，他从另一台电视机破出，平住身形，落在一张软绵绵的垫子上。
随后他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电视机，却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一抹黄色身影。
“暗门，消失了。”摩诺默默的想，“为什么我再次进入电视时，没有回到打开的暗门，而是从另一台电视机中破出，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试着再按上一台电视机，一阵白光闪过，他从另一台电视机中钻了出来。
“原来，只是定点传送吗……”摩诺叹息一声。
……
雨再次大了起来，摩诺顶着雨势，爬上梯子，跳上屋檐，在圆滑的管道上艰难前进，抓住铁钩荡过深渊，踩着摇摇欲坠的木板，来到了一个房间。就是在这里，他找到了一个遥控器。他按下按钮，面前关闭的电视机被打开，屏幕亮起，仿佛打开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这一个房间也很破旧，虽然不会像之前的阁楼一样坍塌，但是前进的路也塌陷了大片。好在有遥控器的帮助，打开了很多关闭的电视机，摩诺可以借助它们便捷地跨越障碍，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再次踏上寻找小六的旅程。
“哐！！”
摩诺挂上衣架，沿着绳索向下飞速滑去，一声巨响撞开窗户，手一松，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摩诺顺手推开面前的门一看，一个无面人正僵立在电视屏幕前，全神贯注。
摩诺现在满心皆是小六的安危，对这无面人半点兴趣没有，并不理会，朝着下一个房间走去。下个房间看起来是厨房，谁知门窗却皆被封住，前进不能。无法，摩诺又只得转回去，借那电视机一用。
“等等……”摩诺忽然止步，“这无面人被电视摄住心神对我置之不理，但如果我贸然跑到它面前去，会不会打草惊蛇？”思量片刻不放心，还是打算先将之引开为妙。将自身藏于沙发后，摩诺掏出遥控器悄悄一按，电视屏幕随即熄灭。仿佛是吃了一惊，那无面人微微一仰头，旋即回过神来，一声怒吼，也不知它无唇无齿是怎么吼出声的。随后那无面人转了个身，竟如同之前医院的暗室木偶一般，无目无耳却找准了摩诺的方位，迈着步子就要冲来！
摩诺头皮一炸正欲逃跑，那无面人已临至身后，将头一俯，布满褶皱的脸对准摩诺，随后一股铺天盖地的浩然气息宛如天倾，重重压下！！
似曾相识！！
那无面人充满褶皱的脸竟能如同之前的鬼魅身影一般，放出令人难以承受的重压！与之不同的是，鬼魅身影的威压尚能在摩诺承受的范围内，虽是动弹不得，但也不至于骨肉成泥。这无面人施放的重压却是如同真正的泰山压顶，摩诺倒在地上，喘不过气，几乎要陷入昏厥，他感觉自己的骨骼正在慢慢开裂，正在一寸寸地碎成粉末。
忽然之间，周身一松。那如山般的重压骤然消失，摩诺猛然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冷汗淋漓。熄灭的电视屏幕重新亮起，那无面人感应到电视打开，便弃了摩诺，自顾自再次来到电视机面前，僵住不动。摩诺低头一看，原来是他跌倒时无意触碰到了遥控器，重新打开了电视机，也无意中救了他自己一命。
摩诺深感庆幸，也及其后怕，再不敢打这电视机的注意，径直绕开那无面人，走进厨房重寻出路。找了半晌，出路没找到，倒是在窗外见到了一台悬挂着的电视机。只是窗被封住，根本无法利用其进行跳跃。
摩诺皱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心生一计：调虎离山。他再次回转躲藏至沙发后，关掉电视。只不过这一次他将窗外那一台悬挂的电视提前打了开来。果然如他所料，那无面人见面前电视关闭，并未过来找摩诺的麻烦，而是转向厨房，去看窗外那一台电视去了。趁此机会，摩诺按住室内这一台电视机，白光一炫，他便从窗外的电视中钻出，顺利逃脱。
……
摩诺瞠目结舌。
他走到了楼顶，楼顶也有一个无面人正死盯着电视机，而对面楼顶也有一台几乎紧挨着边缘放置，屏幕朝着这一面的电视机。摩诺故技重施，打开对面那台，关上这边这台，那无面人便转了身朝着对面走去。只不过当它走到了楼顶边缘竟也是一步不停，一脚踏空，随即直挺挺摔下楼顶，“砰”，“哐”的砸落声响传来，摩诺看得目瞪口呆。
好半晌摩诺才一脸怪异的收回了思绪，深觉无语，只能感慨诅咒的力量果然强大。只不过他在感慨之余似乎忘了一件事：对面那一台电视机几乎紧贴边缘，又是面向这边。摩诺由这一边的电视进入，从那一边的电视钻出之时，脚下一滑，面前就是万丈深渊，当场魂飞天外。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反手攀住边缘，整个人悬空吊起，肝胆俱裂的忍住了直上云霄的冲动，双臂打着哆嗦发力。好容易重新爬上楼顶，蹭蹭挪出几尺远，离了边缘，三魂七魄这才能收拢。
“……小六。”
摩诺又想到小六了。以前在这种时候，小六总会及时拽住他，将他拉起。之后他们就会一起牵着手继续旅程。如今小六不在，却是要他自己一个人艰难前行。一念及此，摩诺忍不住满心悲凉：“小六，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让你再一次拉住我的手呢……”
默然片刻，摩诺收敛思绪，继续向前走去。如果想要小六再一次将他拉起，他就要找到小六，救出她，他的愿望才能实现。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别无选择。
……
又挂住了一个衣架，摩诺顺绳滑下，来到了一处天台。此时仍是大雨滂沱，摩诺向一侧看去，不由面色一变：一群无面人正成排的站在栏杆之上，脚下，就是一栋楼的高度。它们面向着远方，而远方那擎天的高耸入云之处，正是电视塔那如同魔鬼瞳孔般的光点，俯瞰众生。
摩诺见状心生疑惑：“这群无面人不是对电视感兴趣吗？没有电视就状如疯狂，怎么这群人站在栏杆上这么安静？”思索片刻，了然。它们感兴趣的不是电视机，而是信号波段，就算没有电视机，在这天台处，电视塔发出的信号辐射同样也能吸引它们。忽然间摩诺险些惊叫出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惊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一排无面人，开始缓缓地向前倾倒。
朝着电视塔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