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崛起】第三十五章 奏响的前奏
和冠找石大而坚实的石屋相比，阿蒂泰的房子只是个全木的小单间。
虽然也有可以把木段放在中间烧火取暖的火坑，但远没有可以自由调节冷热的壁炉方便。
即便如此，这种小单间也是庇护堡中干部级的角色才能分配到。
为了不让屋子漏风，木屋的衔接处有用泥土和须树的绒须混合成的绒泥填充。
阿蒂泰歇下来把披风摘掉。战士的生活让她身体线条分明，强而有力的肌肉与伤疤混杂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狰狞。
阿蒂泰并不喜欢这身骇人的疤痕，它们不仅象征着痛苦的过去，还总是给自己带来麻烦。
每当房间的温度高到某种程度，阿蒂泰就会感觉到疼痒。这种痛痒必须要用俅黛帮她调和的药泥敷上才会得到缓解。
然而，阿蒂泰找了全身十二个口袋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药泥。
原本淡漠的神情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
“不知道俅黛大人忙完了没有。”
在她准备穿上风衣时，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
“副首领让你去见他，说是药泥落在他那儿了。”
“知道了！”阿蒂泰提高了些音量，她把风衣披在身上，把木段放到火坑中让其静静地燃烧后便出门了。
“副首领。”一进门，阿蒂泰便看见装有药泥的布袋放在桌子上。
“嗯。”冠找石只应了一声。
他蹲在壁炉边，借用火光看着手里的羊皮卷。
阿蒂泰知道羊皮卷上的方块符号是出自智冠大人的手笔。
听说这些被称作“文字”的符号，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谁能够掌握它，谁就能够成为救世主。
这不是自己应该接触的。
阿蒂泰有自知之明，她在拿了药泥后就准备离开时，冠找石把她叫住。
“你刚才在门口说，那肉汤不太想喝，能告诉我原因吗？”
阿蒂泰看向冠找石，原本应该盯着羊皮卷的眼睛，此时正看向自己。那眼睛传达的情绪就和摇曳的火焰一样不安，纠结。
“我以前生活的村子，在没有食物后，会按照老人，女人，小孩，瘦小的男人的顺序以此作为食物吃掉。”阿蒂泰不太愿意回想起过去，“虽然说不上原因，但那碗肉汤让我……”
虽然没说出，但冠找石知道其中的含义了。他站起身走向阿蒂泰，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
“别瞎想。智冠大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嗯，是的。”阿蒂泰点了点头。
“不过那肉汤毕竟是给难民的，我们不喝也是理所当然。”冠找石用轻松的语气说，“好了，你跟着我一路忙活这么久，这两天就先歇息吧。”
阿蒂泰答应后离开了屋子，她并没有看见冠找石此时的神情痛苦而悲伤。
……
刚睡醒的邴成刚命手下打了盆冰融成水后洗了把脸，便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俅黛的识字量已经到能够帮助自己传达命令。
但整个部落依旧需要邴成刚自己来维持运转。
毕竟他无法想象这批愚蠢、贪婪、又弱小的生物其中蕴含的能量。
唯一让他信任的只有自己，以及自己搭建的一套能够唯自己所有的体系。
“庇护堡本身的数量已经冗余，堡外的难民也以被纳入考核体系中进行开荒。”邴成刚点着手里的纸思索着，“只要撑到来年春天，就能有够耕作了。等到来年夏天，就能够养活比现在一倍多的数量。”
“不，不对。”邴成刚又用炭笔把纸上写的东西给划掉了。“刚才的预估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哥布林们才不会这么老实地耕作。而且，耕作的农具也还是原始的。根本没法开垦结块的土地。要务农的话就得把铁器造好。”
“堡中的卫生还得做好，我可不想到春季了自己给染上什么奇怪的疫病。”邴成刚在纸上写下食物、卫生、耕作、部队等一系列主题。
每个主题单拿出来都能够说道说道。全部统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团搅不清楚的浆糊了。想要做这个，又会有另一件事跳出来妨碍。
好像要进行的每一个行动之前，都必须要有一个前置条件，而这些前置条件又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头。
“算了，这里还是化繁为简。先着手处理能够解决的问题吧。”邴成刚在纸上写了教育二字。现在的他急需一批能够帮自己分摊事务的帮手，好让自己抽身出来去做更加要紧的事。
“嘭嘭嘭。”在邴成刚初步拟下对已经识字的干部们着重培养的方向时，门被敲响了。
“智冠大人，副首领冠找石大人回来了并请求向你汇报。”俅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吧，我醒着的。”
不一会儿，有一阵敲门声响起。
“嘭嘭嘭。”
“进来。”
“族长，我回来了。”冠找石一走进屋便感觉到温暖，和堡中其他房间截然不同的装修让冠找石打量的同时有些不适应。
虽然整体和自己的石屋区别不打。但邴成刚的房间因为多了许多的烛火，足以把整个屋子照亮。
门口的衣帽杆上撑着有象征族长的兽皮服饰。一瞬间，冠找石感觉这服饰与房间格格不入。
“嗯，辛苦了。”邴成刚头也不抬地拟定着方案。“坐下一边休息，一遍慢慢汇报吧。”
“好的……”听到邴成刚的吩咐，冠找石找到一个宽敞的椅子，他刚一坐下就感觉整个人陷进去。
以为是自己坐坏掉，冠找石赶紧站了起来查看。
邴成刚抬头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那是我让俅黛试做的一种凳子，你可以叫它’沙发’。整体的做法大致是用木条和藤蔓搭起框架，然后往其中塞入各种干净的绒毛、树绒、和树脂。最后再用兽皮作为面料缝上。”
“坐起来感觉怎样？”
“挺，挺舒服的。”这是实话，但冠找石感觉自己说出这种话很生涩。本就是艰苦中成长的他并不适应这种奢侈。
“你要是喜欢的可以把我的这张搬回去。”
“不了。我平时待在房间的时间很少。搬回去也是浪费。”冠找石摸了摸沙发上的兽皮，如此顺滑的手感无疑是顶级的皮毛。“而且，比起个人享受，我更像把它们多做几件衣服出来。”
“……”邴成刚的手停了一下。“还是聊聊工作吧。”
“是。营地的扩建已经完成。城墙能站四个人，护城河有两只哥布林叠起来那么宽。营地的人口也增加到500左右。过些天可能就到600了。”冠找石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至于多利亚的动向，我派去的斥候回来说，多利亚已经快回到东南丘陵的大本营了。”
“很好。推进阵线的工作呢？”
“这个……我暂时没有安排。”冠找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盯着木地板看。
邴成刚停下来笔，终于抬起头。
“没安排？你应该知道这是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吧？”
看见邴成刚苛责的表情，冠找石急忙为工作推迟辩解。
“现在已经是深冬，营地里大部分同族都还没有足够的冬衣。”
“不，我的朋友。你误会，我并没有想过要你牺牲我们同族的性命。”邴成刚揉了揉鼻梁的晴明穴。“事实上，你这种是对的。”
听到没有苛责的意思，冠找石心里松了一口气。
说不定这位族长真的变得和自己一样，能够体贴同族一些了。
“但你应该知道我们部落。或者说我们’智残复仇军’面临的危机很严重。”
“是的，我已经收到消息，我们好像对野猪人发动攻击了。”
“是的。”邴成刚放下了笔看着冠找石，“而且，攻击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野猪人和黑泥部落已经结盟了。那个村子大多住着黑泥部落的族人。”
“什么！？”冠找石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又怎么可能不惊讶呢？毕竟黑泥部落是他的根，整个’智残复仇军’也只是套的一层皮。说到底，冠找石他也是黑泥部落的族人。
可现在，自己的另一个族人对着自己的部落下手。冠找石没法接受这件事。
“你，你是说真的？”冠找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他凑到邴成刚的面前急切地说，“邴成刚，我们应该赶紧赔礼道歉才行。”
对于冠找石的提议，邴成刚不屑一顾。他反问了一句。
“冠找石，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回得去吗？为，为什么回不去？那不是我们的家吗？”冠找石呆呆地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们现在做这么大的势力，他们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安呢？”邴成刚站起身慢慢走向冠找石，“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同意回归黑泥部落。到最后到底是他们吞并我们，还是我们吞并他们？你说呢？”
冠找石的肩被邴成刚把住。“早在我们离开部落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与黑泥部落分道扬镳的团体了。”
明明整个房间这么明亮，但冠找石却觉得对方的脸阴晴不定。
他一脸的不敢相信，觉得邴成刚变得好陌生，好疏远。邴成刚曾经答应他的一切都变得消失无踪。
“所以，为了活下去。我们需要巩固防御才行。我们的部落同族很重要。所以修筑防御工事的事可以让不重要的家伙上。”邴成刚勾搭着冠找石的脖子，用商量的口吻说，“比如，那些难民。我们给他们庇护，他们为我们工作卖命。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可是，可是他们连冬衣都没有，这个寒冷的天气去工作会没命的！”知道冬天可怕到会让身体坏死然后慢慢使人步入死亡，冠找石下意识地反对这个建议。
“我的朋友！我的战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看冠找石是这个态度，邴成刚也来气了。
“你应该知道，也应该明白。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而且，这是公平的交易！我们没有强迫他们做任何事。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邴成刚掰起手指和冠找石数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想要救他们。把他们全都救下，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是这现在做不到。我们没有这么多食物，没有这么多衣服，没有这么多住处，周围更是一群敌人。”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力量，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完成你的心愿。”
“所以……所以他们就是得到这股力量之前的祭品吗？”愣愣的。找石发出了提问。
这是提问吗？这不是提问。
经历多场战斗的他早就明白这该死的道理。他的怜悯，他的仁慈都只是作秀，只是满足他那为手刃的生命所进行的忏悔。
冠找石很后悔，如果他没有开启灵智就好了。
这样不会想这么多，不会带上虚假的面具，流出虚伪的眼泪。
“他们不是祭品，他们活在我们心里，心里你知道吗？”邴成刚重重捏住冠找石的肩，“只要你还记得他们，只要我还记得他们。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们。那他们就还活着。”
冠找石知道他说的话不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在两只哥布林说话的时候，裴吉突兀地打开了门。
“智冠大人，尸体已经用完了，新的尸体……”见到两个首领气势汹汹的样子，裴吉一下子明白自己撞见坏事了，“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仅仅是直觉，冠找石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他说的尸体是什么？”
“什么尸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邴成刚立刻与冠找石拉开距离。
“他说的尸体是什么？你该不会把尸体，你该不会把尸体……”冠找石说不出口，仿佛那话说出来就好像脏了他的嘴，他的心灵。
“……”邴成刚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冠找石抿着嘴，邹起眉，眯上眼睛，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邴成刚。
“你，你！你真做的出来，你是真的做得出来啊！那可是我们的同族，同族啊！你怎么就能把他们拿去喂给他们吃了啊！”
“……我只是物尽其用。”原本应该底气十足的反驳，但在面对冠找石近乎声嘶力竭的指责时，邴成刚却哑了火。
“你才是你一直说的玛格鲁弼耶。你才是真正的玛格鲁弼耶代言人！”
留下这两句，冠找石摔门而出。
裴吉还在门口。
冠找石看了他一样，嘴了一句。
“你就是玛格鲁弼耶身边的那条最该死的恶狗。”
望着窗外的大雪，邴成刚感觉到了寒冷。把哥布林当做资源利用的他怎么会有种悲伤的感觉呢？
他从来就没把这些家伙当做自己的同族，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颤抖呢？
“智冠大人……全都是我的错……”裴吉走进房间跪在地上，“我愿意被丢进锅炉里被当食物煮掉。”
“算了，煮了你。谁帮我打理这些事务。起来吧。”邴成刚无力地坐回位子上。
“智冠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呐？”
“让我先想想……”邴成刚陷入了沉思中。
……
在多利亚带领队伍撤回东南丘陵的大本营时，一只瘦小的哥布林留了下来。
他是担任指挥的马拉卡，也是多利亚最忠诚的追随者。
而他留下来正是为了找到能击败智残复仇军的弱点。
“只有多利亚大人才是玛格鲁弼耶的化身。”
在多利亚的军队撤离后，智残复仇军还在进行清扫和追击。
虽然很敷衍，但不代表可以彻底无视。
所以马拉卡在刚开始前往庇护堡的路上，十分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基本都是躲在成片的树林当中。
随后过了几日。马拉卡发现情况有了变化。
“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家伙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在他找到一处山洞准备临时藏身时，遇见了一个只有一家三口的哥布林小家庭。
马拉卡从他们那儿知道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哥布林聚集地因为听到“救世主会建造一座庇护所有哥布林的城市”的传闻而开始朝着庇护堡前进。
杀掉一家三口，抢走他们的粮食，再把幼崽的大腿肉和胳膊肉制成肉干后，马拉卡又开始上路。
一路上，马拉卡才不再隐藏行踪，也没有再对其他迁徙的哥布林下手。
除了因为其他迁徙的哥布林都是氏族单位以外。
还有个原因是，马拉卡混入了一支由强盗组成的迁徙队伍。
“老大，他们！”
队伍中最瘦小的一只哥布林，指了指边上同样前进的一支氏族。
小哥布林贪婪地盯着那支氏族挂在手杖上的干果和肉条，其意图十分明显——杀了他们，抢走食物。
可身为领队的一只身材魁梧的卷发哥布林却摇了摇头。
“不行，人多，杀不了。太近，会暴露。救世主，不许，互相残杀。”
越靠近庇护堡，迁徙的队伍就越多，相互间的交流也就更加频繁。
其中，关于传闻内容就越发的多和详细。
包括但不限于：“救世主拥有可怕的武力，创造方便生活的攻击，规划不同的分区，调停各种矛盾。”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凡未被救世主允许就随意杀害同族者，将无法得到庇护，成为玛格鲁弼耶发泄的玩物。”
因为这个传闻，原本依靠抢夺为生的哥布林强盗在向着庇护堡靠近后，纷纷收敛了行为。在庇护堡附近区域，形成了一片安全的地带。
马拉卡跟着这支前·强盗队伍是较晚一批抵达庇护堡的迁移队伍。因此，庇护堡城墙周围比较安全的区域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儿。
在选择了一处接近山林的平地作为临时营地的第二天，从庇护堡出来了头领一样的人物找到他们。
为首的哥布林头上有块大疤，身材比强盗头子要更魁梧半分。
马拉卡认出来眼前的哥布林是能与酋长多利亚抗衡的领袖和战士——冠找石。
冠找石告诉马拉卡这支强盗队伍的头领，只免费提供三天的伙食。之后的伙食要他们自己劳动来换。
虽然马拉卡是这支强盗小队的新成员，但身为老大的卷发哥布林并没有吝啬分到的肉汤。
马拉卡接过来来到难民堆的第一碗肉汤。因为他们住在营地边缘，分到的肉汤里只漂浮着一些碎末。
但即便如此，这种有油脂浮在面上的肉汤在冬天也算是稀罕玩意了。
马拉卡简单闻了一下。在闻到香味后，他感觉到了安心。好像连日奔波的不安都被驱散掉了。
将手里的肉汤一饮而尽，马拉卡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在难民堆，劳动的方式有很多。比如，他们可以被指导着每天开垦一定数量的荒地；也可以充当砍伐、搬运、采集的苦力。
亦或者是成为猎人外出狩猎，用毛皮来换取额外的食物，或者是把打到的猎物交给庇护堡的人加工。
马拉卡认为，成为猎人有机会获得双倍的食物毫无疑问是最划算的选择。但难民堆中，每日出去狩猎的哥布林数量十分稀少。
这些疑惑在随后的一次狩猎中得到了解答。
虽然难民堆中有配备有精锐武器装备的战士维持秩序，阻止哥布林相互厮杀。
就算出了难民堆。在目所能及，没有树林的山坡和田地里，这些迁徙来的哥布林也不用担心死于争抢中。
然而到了庇护堡之外，视线被阻碍的树林深处，情况就不一样了。
身为试图去狩猎的哥布林小队，既是猎人的同时也是猎物。
其他居心叵测的同族，不是在猎人们将猎物消耗得差不多时捷足先登抢夺猎物；就是趁着猎人们在将猎物运回的路上埋伏出手。
得亏马拉卡的强盗小队早在之前有劫掠别人的经验，马拉卡更是杀人不咋眼的好手，这才没有成为其他潜伏在外的强盗团伙的嫁衣。
接连几次成功将猎物带回来后，享有双倍食物的这支前狩猎小队开始有了些名气。
其他想要投机取巧的癞子、为抚养孩子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家人、本就对打猎感兴趣但碍于埋伏的强盗团迟迟不敢外出的爱好者，都陆续地跟着马拉卡所在的狩猎小队一齐外出。
在期间，马拉卡表现出他卓越的管理能力。在组织的好几次大型狩猎中，马拉卡不仅围剿了群狼和野猪群，还顺带消灭了盘踞在森林里的好几处强盗团伙。
因为这些成绩，马拉卡强盗团伙的营地被换到更靠近庇护堡城墙、不会受寒风袭扰的位置。甚至难民堆的部分治安维护也交给了他们。
更重要的是，副首领仁慈者·冠找石也开始关注到马拉卡。马拉卡可没有忘记，自己调查清楚智冠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任务。
“马拉卡，东西，你去。”
又是一次外出狩猎。但卷发的狩猎队长这次并没有打算带上马拉卡。他指了指已经剥好但尚未处理的兽皮，示意让马拉卡送进庇护堡中。
马拉卡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前强盗队长怎么想的。无非是觉得自己因为几次指挥变得太过招摇，让身为队长的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因为自己确实有实力没法为难，因而只能把自己调得远一些。
不过这对马拉卡来说可正好。
本来指挥队伍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这些没有经过训练，也不知道服从命令为何物的家伙。要让他们按照计划执行，只能拿出威胁他们生命的武力去压迫。
“好的！”
答应下来后，马拉卡带上两个小弟，扛着剥好的十几张狼皮朝抹上石灰的墙内走去。
走到墙边，马拉卡就看见一群跪在门口的哥布林。
跪在门口的哥布林由住在围墙的边上和住在难民堆的边缘组成。每天到了发放肉汤的时间，他们总会聚集在这里，表现出虔诚的态度赞美与歌颂那位救世主来换得恩赐，以此来逃避劳动。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哥布林都是抱着侥幸心理。跪在最前面的一批哥布林，乞求与忏悔地最为虔诚。他们是第一批抵达并安扎在庇护堡边上的难民，也是最早得到救世主·智冠恩赐的信徒。
他们笃定地相信流传于森林中的神话传说，卖力地完成每天规定的任务。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助救世主对抗玛格鲁弼耶。
“啊，又开始了。真是有够蠢的。”
从来就身居高位的马拉卡对这种求助外力的事，自然是不屑一顾。
他当然不明白，处在无能为力阶段的家伙们心里所充斥的危机感是如魔咒一般缠绕在心头，能让他们半夜从睡梦中惊醒，对周边环境的一切都产生戒备。
现在有一个救世主愿意在心灵上给予它们安慰，让他们能够不必担心夜晚被惊动。只要对这一点稍加利用，就能转变成虔诚的信徒。当然，这些都和马拉卡无关。
“这些是这次兽皮。”马拉卡一挥手，两个小弟顶着兽皮都上前。
“辛苦了，我这就去禀报。”站岗的两个守卫互看了一眼后，其中一个回头进了堡中。
庇护堡的进出管理的很严，除非有通行证一般守卫是不会放行的。而马拉卡交付的兽皮，也有专人负责。因此他只能站在门口透过墙门，勉强窥探到庇护堡中的一角。
等待的时候，马拉卡向站岗的另一位守卫搭话：“今天的肉汤出来得有点晚啊？”
站岗的守卫自然知道和认识马拉卡，对于他的攀谈守卫也乐于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可能耽搁了，这很常见。毕竟运过来有很长一段路。”守卫看向马拉卡，“怎么今天是你来送？”
“老大看我太出风头，所以就……”马卡拉没有说完，对着守卫给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哈哈哈，真可怜。你老大要是我们堡中的任何一个头领，都不会因为能力遭到嫉妒。反而会受到重用。”守卫露出自豪的表情。
“那是，那是。我也想在几个头领手下干活儿啊。不过他们不是只带领堡里的自家部落吗？”马拉卡侧敲旁击地打探。
“那肯定，毕竟我们才和多利亚打完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派细作过来。”谈到这里，守卫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马拉卡心里沉了一下。
但随后守卫又露出笑脸，“不过我有听说智冠大人最近要招收一批难民进堡。像你这样的人才，要是愿意应该也能被选进去。”
这可是好消息！听到有机会，马拉卡的心也热了起来。他可是看见从堡里出来的战士，各个都穿戴着毛绒厚皮甲，手握锋利的武器。
就连最普通的居民，也都随身佩戴着能够爆炸制造冻伤的长矛。
要是能打听清楚，甚至顺走一批武器。无疑能增加多利亚反攻成功的可能性。
“真的？”马拉卡故作震惊的样子，随后指向跪在前面的哥布林。“那他们呢？”
“他们当然也会被算在里面。”守卫看向虔诚的信徒，“但信仰智冠大人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以为表现得足够虔诚就能得到恩赐，这对我们这些努力付出老族人也太不公平了吧？”
马拉卡听出来守卫的抱怨，但他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在等了一会儿后，跑去禀报的守卫终于回来了。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招呼着两头麋鹿牵引肉汤车的裴吉。
跪在门口虔诚祈祷的哥布林在看见裴吉到来后，纷纷站起了身。但他们并没有凑上而是乖巧的停在原地。
“这次表现得很好，没有插队打架。”裴吉停了下来高兴地看着遵守秩序的难民。“从这队开始，挨个上前吧。”
安排数个队员管理队伍后，裴吉开始了自己分发肉汤的工作。
马拉卡只在前三天喝过免费的肉汤。后来因为只依靠外出打猎就能获得食物，他更是没有碰过用兽皮交易来的肉。
看着裴吉每舀出的一勺里都会塞有一块肉。马拉卡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消耗量这么大的肉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没有等他细想，进堡禀告的守卫走到了他身边。
“负责后期的马伦队长不再，这批货你改天再送来吧。”
听到守卫的回复，马拉卡有些不解。“这……不能让其他人把这些兽皮拿进去吗？这堆兽皮拿回去我们也没地方放。”
“其他人也没空。你们这次把兽皮拿回去吧。”守卫再次重复了一遍。
马拉卡却觉得有些恼火。只是一个守卫就这么轻易地让人白跑一趟，这凡是对他露出傲慢姿态的家伙，全都被当做养料埋在地里了。
“你们没人来拿的话，我就自己给送进去。”马拉卡随即让两个首席抱着兽皮闯进去。
“庇护堡是你能进去的？给我站住。”见马拉卡不守规矩要硬闯，守卫也不客气，直接把枪头对准对方。
另一个守卫也没想到这个刚才还和自己聊天的家伙，居然想要硬闯庇护堡。话不多说，他也拿着长枪防备。
边上忙着分汤的裴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时间，马拉卡和守卫僵持住了。
打心底就瞧不起迁徙逃亡来的守卫们，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嚣张的家伙。以往这种人，他们都是直接当场处理掉就行。
然而，现在是分餐的当口。他们作为守卫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再警告你一次，回去！”为首的守卫再次发出警告。
“要我回去很简单，你们找人把兽皮拿走。”马拉卡也不愿意让步，再一次强调自己的要求。
“我说了，没人有空把你的兽皮拿进去。”
“那没办法了，我只好自己亲自拿进去了。”马拉卡满不在乎地催促着两个手下往前走。
不过两个手下可不像马拉卡那样不在乎，面对着两根锋利的长枪，他们自然是不敢前进一步。
“出什么事了？”
就在守卫和马拉卡僵持的时候，一个低沉而雄厚的声音从马拉卡身后响起。
两个守卫看见来者后，露出高兴的表情。“副当家，你回来了！”
仁慈者·冠找石从马拉卡身边走过，看到那比自己宽一圈的身形后，马拉卡重新冷静了下来。他明白，如果真要对着干，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是他身为多利亚的手下，部落干部的自尊让他不愿意轻易认输。
“情况是这样的……”守卫将事情经过详实地告诉给冠找石。
“嗯……”冠找石的一双眼睛在他的身上划过，马拉卡只觉得自己被一股莫名的气场压住。和族长多利亚那狂躁的气场不同，冠找石的气场雄浑而敦实，马拉卡不自觉收紧了呼吸。
这就是能和族长证明对抗的战士吗？
冠找石走到了马拉卡面前问道：“你这兽皮必须得今天交吗？”
“回副首领。我们一向是保证数量交齐兽皮来换肉食。如果兽皮交不起，那大家就换不到部落给的食物，就得饿肚子。”
马拉卡义正言辞地说出自己正当的言论，但守卫却不认同。
“胡说，你们营地根本就不愁食物。就算今天没换到肉，明天来也行。”
对于守卫理所当然的语气，马拉卡也作出应对：“我们够不够吃是一回事，但规定好的交易时间你们失约了，那损失不应该由我们来赔偿。”
双方的争吵甚至引起了一旁救济队伍的注意。
好在，冠找石并不是喜欢用武力说话的那一类人，他拦住要吵得不可开交的双方。
“只是一次交易，没必要闹这么大。这样吧，我带他们进去把兽皮给换了。”
听到副首领要让外人进庇护堡，守卫露出的难堪的脸色。“副首领，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问题吗？”冠找石露出疑惑的表情，“大不了，出了什么事由我承担就是。”
“副首领，你说的轻松。但最后要真出了什么事还得是麻烦智冠大人。”裴吉从边上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对冠找石的言论一番不屑的表情。
看到裴吉后，冠找石的脸不自觉地冷了下去。而这一反应被马拉卡看在眼里。
“裴吉，你只需要负责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这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冠找石冷冷地朝裴吉开口。
“啊，对对对。你是副首领，你第二大。所以想干啥就干啥。”裴吉阴阳怪气地说道，“但是副首领，你这样擅自破坏规矩要是让别人有样学样起来。那就糟糕了。”
“这话你得对马伦说。”冠找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种斗嘴就算了吧，之后的筛选有够你忙。没有要紧的事我就带人进去了。”
“……”
“走吧。”冠找石让马拉卡和两个随从跟在自己身后。
裴吉看着冠找石消失的背影，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裴吉队长，我们把人放进去会不会有惩罚啊？”两个守卫心惊胆颤问。
“交给你们四队守卫的任务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部落外的人进入。现在进去了三个，你们就等着关三天的紧闭吧。”说完，裴吉不等守卫的苦涩的脸色，把分配完的木桶带车一同朝难民堆外离开。
……
在进入庇护堡前，马拉卡一直认为多利亚部落与智残复仇军只有武力上的差别。
虽然马拉卡并不理解，明明只有普通武器装备的智残复仇军为什么能够战胜多利亚。就算是有巨大的攻城器械，也还是败在玛格莎的手下。对比起武器装备，他们的确要精良一些，可也没有达到扭转战局的程度。但他相信只要找到那个救世主自己的问题就能得到解答。
踏进庇护堡后，马拉卡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和墙外吃喝拉撒混杂在一起的难民堆不同，堡内的布局清晰每一栋房屋都能从外观分辨其用途。板石铺成的道路没有一点积雪，蜿蜒着连同整个堡垒。
道路两旁见不到一丁点的粪便与排泄物，空气中丝毫闻不到腥臊味。远看过去，堡垒的建筑被分明地分成三层。第一层是茅草屋顶的大木屋。第二层则是全木材质的木屋，其中一个像是厨房的木屋有个巨大的烟囱，从中冒出阵阵白烟。
而最高的第三层上，屹立着一座独栋石屋。毫无疑问，那个比起周围更加精致的石屋就是救世主智冠的房子。
“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马拉卡嘀咕了一声，走在前面的冠找石并没有听见。
刚一走进堡中，就又有两个守卫迎了上来。冠找石也不客气，直接对他们吩咐：“带他们仨把肉条拿上。”
两名守卫瞅了一眼马拉卡两名小弟扛着的十几张兽皮，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副首领，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嗯……”冠找石思考了一会儿，“你们马伦队长干什么去了？门卫队长不是他吗？”
“队长他去帮忙指挥建造新城墙了。”守卫回答道，“这段时间门卫队长都是我们几个轮值。”
“是这样啊。”冠找石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马拉卡。“你们跟着守卫去拿肉条，那好了就回去，不要多惹事。”
“是，谢谢副首领！”马拉卡回以感谢。
冠找石摆了摆手，朝着另一边离开。马拉卡看向冠找石前进的方向。那是一排建在第二层的木屋。虽然不如石屋那么坚固，但也称得上奢华。
马拉卡跟着守卫朝着堡的深处走去，然而到达的目的地并不是第二层那个发出阵阵白烟的木屋。而是位于第一层，一处靠近墙角的茅草屋。
茅草屋被单独建在一片空地上，离它最近的几个茅草屋都是存放杂物的仓库。
马拉卡让手下将兽皮交到仓管手里。仓管确认好点头后，这才进到茅草屋中，取出30多根肉条。
看到如此多的肉条，两个手下显然乐坏了。但马拉卡却觉得这些肉条似曾相识。没有多想，马拉卡领着了两个小弟跟着守卫返回门口。
走在途中，马拉卡回忆起刚才冠找石与裴吉的矛盾。“不知道他们的矛盾是什么，但看样子智残复仇军内部也不团结。”
……
之后的数日，马拉卡有意无意地打听裴吉与冠找石之间的恩怨。终于在两个肉条价格下，马拉卡从一只体弱多病，总是待在难民堆走来走去的哥布林那儿打听到了消息。
“咳，咳咳咳！裴吉队长是智冠大人最信任的手下，冠找石副首领因为有名望加上与智冠大人的许多举措有冲突，所以一直被猜忌着。裴吉队长总是借着机会讽刺副首领。但要我说，还是副首领好。因为有他在，我们这些没法劳动的家伙才能待在难民堆中。”
有了明确的线索，马拉卡对整个智残复仇军的看法也越来越清晰。虽然意识到多利亚部落与复仇军之间存在不小差距。但能够让他们内部分化，最好内斗起来也是一种出路。
对此，马拉卡想到了一个办法。
难民堆不是流传神话吗？那我就干脆把神话的内容改一改。
于是，以仁慈者·冠找石为蓝本，拯救难民的神话借由马拉卡之口很快地宣传开来。马拉卡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计谋有这么大的效果。当他复盘的时候才总结出，冠找石在难民中声望让他几乎成了代名人。
而另一方面，裴吉对智冠的态度狂热和迷恋地很不对劲。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马拉卡知道分化首领与副首领之间的关系，肯定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冠找石赶走。
终于，这个矛盾迎来了爆发。
打完猎回来的马拉卡，还没走到难民堆简陋的门口，就看见乌泱泱的一群哥布林。站在人群最中心的，正是副首领冠找石。
“什么情况？”马拉卡绕开聚集的人群后，随便找了一个围观的哥布林问道。
“听说副首领被智冠大人调去糜雾营地驻防，但咱们这些生活在难民堆最外面的家伙都知道副首领一走，就没人替咱们发声了。”围观的哥布林叹了一口气。
马拉卡看向被包围在其中的冠找石。他的身边围满了老弱病残。这样弱小的哥布林无论放在哪儿都是被欺辱的对象。
因此，有这么一个为他们着想的大首领。他们自然不愿意放走。
面对挽留自己的众多哥布林，冠找石只能耐心地劝说：“诸位不要再挽留了。我前去驻守糜雾营地是为了保护各位不用担心受到外地侵犯，能更好的在庇护堡周围生活。”
然而……
“副首领大人，我们只想待在你的身边。一旦你离开了，我们这些生活在难民堆的老家伙，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一个年老的哥布林颤巍巍地出来说话。
“怎么会呢？”冠找石露出惊讶的表情，“难民堆虽然比不上堡内，但也比冰天雪地的外面要安全得多，怎么会活不了多久呢？”
另一个小孩模样的哥布林跳了出来，“副首领！难民堆每天就只发放一次肉汤。根本不够我们吃的。而排在前面的哥布林早早地就把肉汤的份额占完了。等到我们的时候，根本就分不到东西。”
这一点冠找石当然明白，然而他先前已经从智冠那儿了解到菌菇的培育和养殖已经在加速了。
“这一点，我想救世主会解决的。他正在努力研究新的食物。只要各位再等一等……”
冠找石的话等来的只有怨气。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脾气大的哥布林毫不客气地喊着，“等到救世主研发出来，我们早就饿死了。”
“这种家伙，饿死也就饿死。”马拉卡站在边上没有好气地说，但和他说话的哥布林却发现了不同。
“诶，那家伙，先前好像和裴吉队长走得很近。”
“和裴吉走得很近……”听到这个消息，马拉卡思考了起来，“难不成，这是下的陷阱？但如果是陷阱又是为了什么？”
“副首领！带我们走吧！我们要跟着你离开！”另一个青年哥布林在人群中叫了起来。
“副首领，我们跟着你！”、“副首领，我们要和你一起离开！”
在几个声音的带领下，围在冠找石身边越来越多的哥布林表达出自己追随的意愿。
“这……不行啊，各位！”冠找石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要去驻守的糜雾营地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终年被糜雾遮蔽，没有光线能进来。一天两餐的食物也只有菌菇，如果分辨不清，还有可能中毒，在折磨中去世。”
冠找石的一番话，吓得周围不少哥布林闭上了嘴。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不少。
这样就该结束了吧。
马拉卡刚作这番预想，就发现人群中几个年轻的哥布林鬼鬼祟祟的看向左右随后继续呐喊。
“我们宁愿跟着副首领！副首领会保我们不死！”
“是的，只有副首领才真心爱护着我们！”
“我们愿意追随副首领！”
几句下来，冠找石俨然成了难民们摆脱困境，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副首领，求求你让我们跟着你一起走吧！”一个瘦弱的雌哥布林抱着她的孩子跪在冠找石面前。
“我……”冠找石心疼这些因为传说而来投奔部落的同族。但他又明白，跟着自己离开一定会有不少人死在途中。
就在这时，裴吉带着队伍从难民堆走出来。
“副首领，太好了，你还没有走掉。”
裴吉一声令下，让随从把装满物资的车推过去。那兴奋高兴的表情，全然不像是闹过矛盾。连马拉卡一时间都看不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给我筹备这么多物资真是辛苦了……”冠找石也没有自讨没趣，顺着话收下了物资。
“不过这些物资还是得要人来运。副首领，我的这些人没法帮你运走。”裴吉扫了一眼周围的难民，“对了，反正他们也想跟你一块离开，不如副首领你就雇佣他们当车夫吧。这样路上也好互相有照应。”
“你……”冠找石自然听出了裴吉的心思。然而不等他开口，边上的难民已经开始扑倒物资车上，主动请缨了。
“副首领，请带我离开吧！”
“副首领，我来给你推车！”
“副首领，请让我跟你一起走！”
被民意裹挟着，冠找石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说不出来。
“唉……好吧，我们现在启程。”冠找石皱着眉，露出沉重的表情。“但是你们要记住，这条路十分凶险。而且定居的地方也不如你们想象的要好。我只能尽量保护你们……”
直到离开，冠找石都没有再看裴吉一眼。马拉卡看着冠找石那双厚实的肩，感觉比之前要弯下去了一些。
在冠找石带走一部分难民后，几个年轻模样的哥布林凑到了裴吉身边。
“裴吉队长。咱们干啥要让副首领带着这么多人离开啊？”
“食物不够。不想办法让他们离开，难不成得饿死在这里？”裴吉露出忧虑的表情，“这和族长的意愿可是相反的。就算要死，也得让他们死在外面。要是族长的名望受到损害，事情可就麻烦了。”
“哦，哦……”
对于裴吉的解释，起哄的哥布林自然是听不懂。
“你俩拿着我的牌去找守卫要两根肉条吧。”裴吉甩了一个刻有符号的木牌给几只哥布林。
拿到木牌的他们兴奋地把木牌当宝贝一样看。其中的一个哥布林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向裴吉。“裴吉队长，我听说咱们肉条不够了。是不是肉汤发放会没了啊？”
“……”
听到这话，裴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阴冷的眼神。“你是听谁说的？”
“这，我……我也就随便听到的。”被裴吉眼神盯得害怕，发问的哥布林只好搪塞起来。
“是吗？”然后，裴吉立刻露出活泼开朗的表情。“放心吧。肉汤的分发可是救世主的旨意。没有谁能够违抗。就连质疑也不会被允许。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被教训的哥布林急忙点头。
肉汤不够了……
听到新的线索，马拉卡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
夜晚，当难民堆已经陷入鼾声与呼噜声的包围后，马拉卡还睁着眼盯着茅草屋顶。此刻，他正在脑中整理这些日子收集来的情报。
在脑中翻阅了一遍信息后，马拉卡有些可惜自己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还是没有接触到智冠。
就在马拉卡思考着要如何才能接近智冠时，他隐约听见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什么声音？”
起初他还以为是风吹草门发出的沙沙声，但仔细听了一番后，马拉卡确信这不是风声而是有家伙在夜里行动。
一个翻身，马拉卡立刻坐了起来。他靠近用树枝和杂草编制成的草门，拨开了一个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两个身影正拖着一个麻袋向着门口走去。那麻袋似乎装什么东西，显得异常沉重。不时地还会抽动一番，仿佛是有活物在里面。
两个身影拖了一会儿就得歇息一下，歇息过后才又继续拖走。
虽然马拉卡能清晰地听到麻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但他知道，这只是因为自己注意到了这件事。
如果没有注意到，那他就和周围住在混搭的茅草房的哥布林一样，只当这是什么风吹过的声音。
因为寒冬，冷风总是持续不断地打在屋子上。如果不是必须出门，大多数哥布林是会老老实实地蜷缩在屋里。就算看见了，他们对这种事也一点也不在乎。
看到拖着麻袋的两个身影消失在难民堆门口后，马拉卡才从茅屋里出来，悄悄尾随上去。
难民堆虽然居住环境算不上好，但因为治安不错而成为难得的安全地方。然而就是在这安全的地带，居然堂而皇之的发生了一起绑架，其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两个身影在出了难民堆后，把麻袋拎上一辆木板车。马拉卡知道，这种出自救世主·智冠之手的工具可以很方便地让哥布林运输数倍于自己体重的物资。
被拎上板车的麻袋突然变得异常活跃起来，里面的东西扑腾地不停，似乎是想从麻袋里挣脱出来一样。
眼见麻袋口子就要被撑开，两个哥布林抄起边上的木棍对着麻袋一同乱敲。麻袋发出沉闷的哼声与呜咽声。
马拉卡这才确定，那麻袋里装着的果然是个哥布林。
跟着板车一路向西，马拉卡看着两个运车的哥布林磕磕绊绊地朝着有棵巨大松树的西边走去。
“那里……是有什么吗？”马拉卡瞅了一眼山上显眼的巨松。他的直觉正在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然而，生物的本能在另一边又提醒着马拉卡危险。
“原玛格鲁弼耶神庇护着我。”心中默默为自己祈福后，马拉卡果断地走进了树林。
两只哥布林继续推着板车前进，和马拉卡预料的一样，他们在弯弯绕绕一圈后，走进了位于巨松下的一个山洞里。
马拉卡远远地盯着门口的守卫，考虑着该如何混进去。
幸运的是，两个执勤的守卫刚好到了换岗的时间，朝洞外另一个地方走去休息。
“不是进到洞内，而是去洞外休息？”反常的行为让马拉卡加重了怀疑。他趁着换岗的空隙混进山洞。
马拉卡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自己的行为。
他看见洞里的一切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崩溃，脑袋陷入混乱。
暗橙色的火舌下，左手臂、右手臂、左腿、右腿成排地挂在洞穴的上方。几十上百的哥布林躯体被切成一条一条地挂在一边。
马拉卡能够听见从锅炉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几颗被削去耳朵和鼻子的头颅晃晃悠悠地在锅里此起彼伏的冒出。
被穿成串的眼球齐刷刷地盯着同一个方向，仿佛下一秒那些眼睛就会朝自己看来。此外，一旁的木板上还放着数张被割下来的脸。
每一张脸都是不一样的惨状。
金属发出的叮叮声从远处传来，那是几只哥布林正在把肉切下来放到一边熏成肉条。
马拉卡终于明白那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虽然他不是没做过同族相食的事。但那也只是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不得已而做的。一旦有了其他食物，同族的肉根本就直接被他甩在一边。
像是眼前山洞里，充满效率与模式化的加工做法，马拉卡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他由衷地感觉到恐惧。
“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
听到声音后，马拉卡赶紧躲了起来。不顾自己手上摸到的是什么粘稠的铁腥味液体，马拉卡躲在一个木头后露出半个脑袋。
从麻袋里拖出来了一个哥布林。马拉卡认识他，他是那个对着裴问肉条不够的家伙。而打骂他的两只则是起哄让冠找石带走一批难民的哥布林。
“裴吉队长，请原谅我。我错了。”
被殴打得说不出话来的哥布林，口齿不清地吐出裴吉的名字。马拉卡定眼一看，果然小孩子身材与模样的裴吉站在挨打的哥布林面前。
“我一直强调过，你们老实干活儿就行，不要多问。有什么事自己藏在心里。”裴吉的手里拿着一个钩子，在边上暗红的火舌下，钩子时不时反射出金属光泽。
“但是啊，你们总是喜欢多嘴。把不必要的消息给抖露出去。智冠大人为了让难民们吃饱饭，是多么尽心尽力。你说，要是难民们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他们还会吃吗？”
说到这里，裴吉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哭腔，“我好不容易让冠找石带走一批难民，减少了一些需要的口粮，结果你倒好，分不清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对于这种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咔嚓。
裴吉用钩子直接扎进了对方的肚子里。
“啊啊啊！裴吉队长，饶命，饶命啊！”被钩子勾住肚子的哥布林痛苦的喊叫起来。
那凄惨的声音在马拉卡听来太过悲哀。
“邪神，他才是邪神的代理人。”马拉卡第一次感觉到颤抖，“救世主……不，不是救世主。智冠才是玛格鲁弼耶。智冠才是玛格鲁弼耶。”
和真正的邪恶相比，自己的族长多利亚一下子显得和善许多。一直信奉着玛格鲁弼耶的马拉卡，此时竟然觉得自己的信仰出了问题。
“把他拖走吧。”
在裴吉的吩咐下，那可怜的哥布林被拖走进行处理。马拉卡得以看见处理生物的一整套流程。
哥布林先是被开了数个口子放血。血被集中挤进一个扇叶不断旋转的锅炉中，在加速旋转下，被分离成数种材料。
随着放血的进行，哥布林的动作越来越微弱，直到再无生机，他大约的确是死了。
之后，就是对他尸体的加工再利用。
他的尸体先是被扒干净衣服剥皮，随后再被开膛破肚把里面的内脏统统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摆好。
再然后，他的四肢和躯干依照骨骼的走向被分解成若干小块和长条，被拿去晾晒和熏烤。
一番操作下来，不到几十分钟的时间，一个尸体就这么被解刨完成了。
整个过程都像是处理物件一样，机械地让人翻不起丝毫的感觉。而这种冷漠，却让马拉卡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预感到，要是不消灭这个罪恶的地方，不清楚掉这个救世主。连同自己在内，整个多利亚部落都会遭受到如此对待。
悄悄地离开山洞后，马拉卡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营地。只当做什么都没见过。
没过几天，他便从难民对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