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大海是否有漆黑的喉?
人们被他的臂膀扼死,
他的血液涌进我的血管,
我则融入了他的肌肉。
*
第二天 2-1
(一)
昨天怎么了,一下子就到了早上....
女子尚未清醒,手就触碰到了坚硬的物品。
水果刀...在手边?
对了,那个人!
她急匆匆地跳下床,不顾自己脑袋尚昏沉,唰地打开门,看见了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紫发男子。
“早安,加百列小姐。”
没等女子说话的,那人站起来,向着女子微微地笑了笑,就在这时女子才发觉那人的声音不同寻常的中性,很熟悉,却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
“你怎么进来的...?”
“现在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太无趣了呢,加百列小姐?”
男子微微一笑,温柔地看着女子,他的眼神似乎是在述说着什么,而女子居然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那么,昨天你也知道了吧,世界矛盾的现实,”男子没有让女子难堪,他体贴地将目光移开,“请问,加百列小姐,乔·伊斯特伍德议员到底死了么?”
“....”
“有头绪么?”
男子微笑着在房间中走动着,如同幽灵一般的轻盈优雅,他站在《红黄蓝的构图》前,似乎在仔细欣赏这幅画作。然后他转过头,突然发现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后,加百列用一种坚定中略有一丝迷茫的眼神看着男子的眼睛。
“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么?”
男子愣了一下,迅速避开了女子的目光,向着一旁走去,他踱着步子,略微地抬着头,像个诗人。
“那么,你决定相信我了呢,不是么,加百列小姐?”
“大概吧。”
“很好,容许我先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米迦勒,米迦勒·麦克斯维尔,是最高科学院计算机部的副部长,”男子说,“和你们神经研究院隔了一层楼。”
“我以前去过那里...伊斯特伍德是那里的资助人,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您?”
女子的语调中充斥着不确定性,她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男子,却硬是想不起来。
“嗯,我清楚,我一般都在三级保险实验室里工作,毕竟电子元器件都太脆弱了...”男子说,避开了这个话题,“迈克尔·克里斯蒂亚诺先生认识我,如果你要向他求证我的真实性,可以随时去问他,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最好不要这样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值得信赖的人,毕竟他昨天对你说谎了,不是么?”
“我也不太明白,”女子痛苦地皱着眉,“我的思绪已经乱掉了。”
“不必慌张,加百列小姐,我们从头分析。”男子顿了顿,用一种学术性的声调说着话,“首先,需要隐瞒一个人的死讯,其实只要控制住他的生活圈、目击者和舆论就行了。”
女子仔细地听着,咬了咬嘴唇,点点头,示意男子说下去。
“目击者的话,伊斯特伍德住在小巷子里,现场的目击者很少,实际上,我觉得在他死亡的当时,可能就只有我和凶手目击了整个事件。而和他没什么交集的人不会刻意的去谈论这件事,所以消息就自然被封住了。
关于生活圈的话,我也认识他,他是一位高傲且孤僻的人,除了你以外和他熟络的人不多,对么?”
“是这样...”
“最后是舆论和新闻,需要将这种事情压下来实际上并不难,只要有有关部门的帮助,新闻可以被删除,舆论也会慢慢的消失。”
“照你这么说,凶手实际上是被有权有势的人所雇用的?”
“是的,已经可以影响新闻的播放了,”男子说,“不过这并不难,因为伊斯特伍德刚刚因为科学院之前的那件事情退位了,对于政府来说,将这件事情压下来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我们也不可能报案了吧,说不定他们也买通了警察!不,说不定就是政府内部的决定?”女子讶异地轻声喊道,“难以置信...”
“很聪明,加百列小姐,”男子赞赏地笑了笑,“不过更关键的是,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不是揭露这个案件,而是关注案子背后的动机。
你是否知道在案发的前一天,伊斯特伍德先生曾经威胁要揭露科学院对某种微生物的研究,这件事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底线....”
“于是派人杀死了他,先是伪装成自杀,然后又索性直接封杀消息么?”
“完全正确,但是这件事情的后续让我更加的担心。”
“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么?”
“为什么?”
“我担心你也会被暗杀,科学院的研究计划已经到了尾声,而大致知晓计划的五个人中已经有两个死亡了。”
“两个?...你说的是阿列西奥?!”
“是的,阿列西奥·奥古斯都博士,在硬闯科学院核心机房之后自杀了,不过很巧的是,他正好死在他负责的项目部分结束的那一天,你应该还记得吧,加百列小姐。”
沉默,女子有些震悚地点了点头。
据说阿列西奥是自杀的,不过也有传闻说他通俄,不过作为他的大学同学,我觉得这绝对不可能。
而且他曾经向我表达过爱意...跑题了。
“...您说有五个人知晓整个计划,那么除了我和院长以外的剩下的第五人是谁?”
加百列皱了皱眉,疑惑地问。
“是我呢,加百列小姐。”
男子顿了顿,看着女子惊讶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已经不可能向任何公务人员和科学院职员来确认这件事了,加百列小姐,科学部内部也不安全。”
沉默,米迦勒瞄了一眼加百列。
“我...大概清楚,米迦勒·麦克斯维尔先生,我们...”
“请用‘米迦勒’称呼我,亲爱的小姐,”男子笑了笑,转过身,用一种温柔而略带不羁的眼神看着女子,“至于我们该怎么办,我想明确几点:第一、现在逃跑肯定是逃不掉的。第二、针对我们的大规模抓捕行动显得不太可能,他们只能悄悄地动手,他们实际的力量也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弱小,而且你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动手。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一直待在家里,而我则会尽量的保护你。”
“为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凡事皆有理,加百列小姐,或者说理由是人类行事的动力...无聊的二律背反...啊,我是为了自保才和你站在一边,有可能他们的包围圈已经逐渐的在缩小,迟早有一天那帮人会冲进房子来把你烧死,而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让你我逃走,仅此而已。”
“我...我真的不太明白....”
“不!你已经清楚得很了,你现在就在死亡的边缘,右脚已经迈入了火坑而自己却依旧活在侥幸的梦中,我千方百计的用锁链拉住你就是为了让你在世界上多驻足那可怜的几十年,现在你明白了么?!对于你我来说,现在的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第一种是无知的人——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第二种是想要杀死你我的人——怀揣着蒙骗大多数人的阴谋;而第三种人...”
男子冷酷地戛然而止,等待着女子的答案。
“则是我们自己。”
女子喃喃道,如同神游一般慢慢走开,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一条缝都不留,而男子则微微地笑了笑。
“那么,我们暂时的达成了一致,不是么...”
“加百列小姐?”女子接上了话,“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这种在逆境中的韧性让男子有些吃惊,他抬了抬眉毛,“嗯”了一声。
“是的,我们的确达成了一致。”
女子接着说,走进卧室,拿出水果刀,然后她习惯性的打开抽屉,找到了手枪。
我还以为手枪是放在大衣里的,我昨天有拿出来过么?
她将水果刀放在西裤的包中,然后把手枪递给男子。
霎时间,男子有些心痛地将头转向一边,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子的事情。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他略有些小声地说,伸出左手将枪按在女子的手中,“不过我自己已经有一把了。”
“好吧...也感谢上帝委派您来保护我。”
女子把枪揣好,然后握住了男子的手,她感到男子的手很冰冷,并如同钢铁一般有力,她瞬时明白,男子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柔弱。
“那么,能够麻烦加百列小姐准备一下早餐么?”男子松开手,用一贯温柔语气地、轻轻地说,“等早餐后我们再梳理一下疑问,好么?”
“也只能如此了。”
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向厨房,男子则打开了电视,观看着今天的新闻,他将音量调的很低,希望女子不要太在意电视上的东西。
昨日晚间,在世界范围内发生反常现象,尚不能明确具体的表现,但是此次异常已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果然,是安定剂的效果,在安定剂作用下,我应该无法伤害到其他的强模因...不过,在没有安定剂的剩下几天内,我极有可能会接触他们呢。
米迦勒想,盘算着什么,他想起昨天将伊斯特伍德推下窗台时的场景,不禁抿了抿嘴唇。
照理来说,其中一个强模因被抹除,其他的也会有所反应...理论上,他们会有保护本体的趋势。
那么,我得先发制人才行,其实要确定加百列思绪中的强模因应该不难吧,毕竟她的生活是那样的简单、纯净。
他关闭电视,躺在沙发上,又做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二)
迈克尔在餐厅的楼上——也就是他的家中待着,由于他对天主教的极端信仰,他在圣诞节的前七天绝不工作,昨天因为工作太多而略微的破了例。
不过从今天起,就是他的圣诞假期了。
很难想象,这个外表风度翩翩、内心却如禽兽一般的青年居然也有如此高洁的信仰。
遗憾的是,他可能过不了一个正常的假期了。
不可能,安定剂居然失效了?!
可恶啊,我明明就要得逞了,他妈的药,他妈的彼得,怎么搞的啊?!
男子神经质地来回走动着,绿色的瞳中充斥着疯狂,他被情欲与不甘驱动着,心脏像一台绞肉机一般的轰鸣。
不行,我还要再去,这只雌兽让我感到如同台风般的兴奋,如果是别人我可以放过,不过昨天那件诡异的事情让我真的有些放不下心...
我要把她咬碎,然后细细的咀嚼,我只要能够得到她,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做!
男子想到这,不禁用左手食指在身前画了个十字,虔诚地闭上眼,向着上帝忏悔。
“我忏悔我的罪过,至高无上的主,”他说,泪水不禁的顺着脸庞滑下,“没有在前天晚上就占有她,让她与我从苦海中脱离。”
本来前天晚上,他是准备去了结米迦勒的。
那个碍手碍脚的性无能,见着他就让我心烦,每次来餐馆都要找我聊天,当“信仰”和“救世主”这些词从他伪善的嘴中呕出来的时候真是让我恶心!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满足那个圣女?
于是我拿上榔头,戴上手套,在那天晚上出门了。
很晚很晚,乌云在聚集,会下雨。
男子用布包着榔头,快速穿过街道,他想要避开晚归的酒鬼,实际上那天没有酒鬼,有的只是他心中的恐惧。
在黑夜中行路的人啊,你是否是为了找寻灯塔而来,亦或者只是向着更黑的深处迈进,在恐惧与迷乱中沉默着死去?
风挺大,让迈克尔竖立着的头发变得有些蓬乱,他的头发竖立着,蓬乱、蓬乱。
和迈克尔所预想的不一样,他的心中并无恐惧,相反的,他只感到一股兴奋。
只要能够杀了那人,我就要用他的脑髓涂抹她的灵魂,肮脏的只能在地狱的血海中洗净。
他如此的想,不禁做出一个可怕的笑脸。
他看见远处房屋的灯还是亮着的,不禁有些犹豫,但是心中涌动的一股股的欲望将他的行动向着特定的方向推去。
于是他到了,站在草地上,如同魔鬼,他的背部紧贴着屋子的外墙,眼中则闪着窗内透出的火光。
他希望得到信息,于是他悄悄地将眼睛放在窗帘缝中,想要一窥究竟。
偷窥狂。
他发现女子在案板前切着什么东西,迈克尔看着她的背影。
偷窥狂。
真是个贤惠的女人呀,加百列。
每当他想到女子的名字时,他都感觉到一种刺激感从心脏绽开,这也许是一种快感——准确的说,是想要获得快感的欲望。于是为了维持这种状态,迈克尔决定观察一下女子的生活,暂时将破窗的念头放在了一边。
偷窥狂。
他看见碎掉的玻璃杯渣子静静地躺在餐桌下的地毯上,如同是水晶般的闪着光,如同凝固血迹一般的酒不清晰地染红了一块暗色的地毯。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了女子的背影上。
偷窥狂。
女子正将切好的东西放进冰箱下的冷冻层中,这耗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迈克尔很耐心而又津津有味地看着。
偷窥狂。
缺少了米迦勒,反而让这里的一切变得温和了许多,既然他不在家,我不如好好的看看她...
他想,凑得近了一些,房间里的灯光在他的眼球上刻下微雕的印子。
她太美丽了,如同是头顶光环的天使,她是上帝左手侧的天使,而我...
突然,就在这时,加百列忽的转过头,警觉地看了看房间的四周,蓝瞳中透着惊恐与罪恶,蓝瞳下则是泪痕。
还好,迈克尔猛地移开了身子,躲开了女子的视线,当然他看不清楚女子的情感和泪痕,他只是被吓了一跳,汗毛竖立。
他听见碎玻璃渣被清理掉的声音,被倒进了垃圾桶中,接着是葡萄酒瓶被丢掉的声音。
是在打扫么,小可爱?
吓到我了。
他喘了口气,估摸着清理的时间,又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进女子的家中。
这时,女子正在收拾照片。
女子将相框中所有的照片都取了出来,统统撕掉,然后丢进塑料袋中,她边撕边抽噎着,然后颤抖着将自己的个人照塞进相框里。
被撕掉的所有照片中都有紫发的男子,都是微微地笑着,如同伪装为天使的恶魔。
是...失恋了?
果然,我说嘛,米迦勒那种傻子是无法满足任何一种恋人的。
迈克尔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感觉到兽性在膨胀,不过好奇心压抑着肮脏的本能,让他继续看下去。
偷窥狂。
当她塞到最后一个相框时,女子停了下来,抽泣了好一阵子。
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共鸣,亦或者仅仅是因为一种扭曲的情感,迈克尔也有些想哭,他甚至想冲进房中搂着女子痛哭一场。不过他尽力地忍住了,想看看事件的发展,他坚信上帝会让他得到那女子,所以一切都不用着急。
加百列将那个相框保留着,放在电视前,她跪在地上,低声地呜咽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他能听见女子如同忏悔一般的念叨着什么,她双手十指扣在一起,泪水顺着白皙的手臂滑下,滴在地毯上。
寂静,只听得见女子的抽噎声和风声。
终于,迈克尔稍稍冷静了一些,他开始用大脑思考着是否应该冲进去。
我是不是应该抓住机会安慰她,然后名正言顺的把她搞到手呢?
虽然那样子少了些许刺激感,不过安全得多...
等一下...
迈克尔看见女子以一种颤巍巍地、缓慢地方式站了起来,用一种可怕而空洞的眼神扫了一遍房间,那种神态让男子有些发怵。
“啊啊,果然还太勉强了么?”
她轻声地喃喃道,用袖口笨拙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珠,她的声音非常的轻,似乎是从别人的声带里飘出的一样。
似乎女子的平衡感出了些问题,她跌跌撞撞地向着窗边走来,但是表情却平静的不像话,像是木偶。她的手中拿着一把美工刀,这让迈克尔有些惊惧,不过他又一次敏捷地闪出女子的视野,正好没有被发现,他悻悻地撇着嘴,额头上冒着青筋。
女子拉上窗帘,迈克尔听见了拉窗拴的声音,现在他大气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等待着。
客厅的灯关掉了,接着是女子关上卧室门的声音。
很好...我现在就进去,然后把她给‘吃掉’,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吧!
迈克尔握紧锤子,准备给窗户来那么一下,他手臂上的肌肉膨胀着,随着他的心脏一起鼓动,他的眼中闪着火光,他是他的反面,他是敌人。
不过,就在这时,迈克尔听见周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窣声。
谁?!
他急忙向四周看了看,却什么人影都没看见,黑夜中的一切似乎都闪动着不详的气息,路灯如同燃烧的荆棘一般令人畏惧。
谁发现我了?!
他一下子从窗口跳开,闪到墙壁旁,男子有些气喘,拉了拉衣领,手中的锤子差点滑落。
不行,我不能继续了,风险太大。
至少今天不行....
太危险了!
迈克尔慌乱地想,他无法像来时那样嚣张的回去了,蹑手蹑脚,也许是催产素和多巴胺的效应过去了,他一下子没了气焰。
他妈的!
他正想发怒,但是他的确没有那个心情,于是迈克尔走在街上,一阵一阵地流着泪水,不知为何,他对自己感到一丝不屑,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失败而不甘。
“请上帝告诉我,我是否已经堕落至此,我对她的性欲是否是不洁的?”男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向着上帝祷告,“我感到欲望如同鞭子,一遍又一遍的抽打在我的脊柱上,我想要悔改,我感到疼痛,但是我却无法释怀...”
他经常想到女子的身形和容貌,还有他永远得不到女子的事实。
迈克尔一下子抱头痛哭,趴在桌子上嚎啕着。
我会得到你的,加百列。
在圣诞节之时,我要让你我在火中燃烧,以照亮我的心房。
(审核菌真是严格,其实根本就没想着开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