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碧蓝/俾胡）第十章 永远相随太难了些
一年后，俾斯麦宽阔的办公室里。
宰相靠在椅子上，长久、长久、长久的凝视绘着天国景色的圆形穹顶。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慢慢的，她捂住心口，紧紧揪住了一块勋章。
血，缓缓滑过手指，融在了黑色的军服里，什么也看不见。
“砰！”粉色短发的女孩撞开了门。
椅子上，流着血的人，无声的笑着。
旁边是一地飘零的报纸，第一版的封面新闻《皇家巡游行动今日开始》。
那个她一生绕不开的人，露着优雅的微笑。
8年后，巴黎国立音乐舞蹈学院。
银色双马尾的娇俏少女像是秋天的精灵在走廊中起落，双脚演绎完美的舞步仿佛在冰面滑行，简单的黑色发带在空中勾画，充满灵动的韵律美感。
欧根的快乐写在脸上，平时挂着的淡淡的微笑今天尤为灿烂，因为今天，是她姐姐来看她的日子。
巴洛克式的古老大门外，同样扎着双马尾，却有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有些不耐烦的等待。
“希佩尔，”欧根老样子的给予姐姐精神打击，“啊啦，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吗？”
“哈？你这个没大没小不知羞耻的家伙在说什么啊！让我等到现在！”熟悉的，一点就炸的少女再次成功被调戏了。
“好啦好啦，这样大吼大叫只会叫你更加没有人欣赏的啦。”欧根很满意于姐姐现在的表现。“所以呢？你不是在巴伐利亚打理酒厂的吗？怎么有空来见你一年不见的可怜妹妹？”
希佩尔忽然安静下来，极力想控制住表情。“爸爸的酒厂已经倒闭了。”她的脸上挂着难堪的笑，眼睛里流淌着叫欧根没有见过的悲伤和疲惫。
秋风扫过，满地枯叶狼藉，少数幸存者在枝头萧瑟的响动。
欧根还没消失的笑凝固了。她其实猜到家里的事业肯定遇到了大麻烦，希佩尔越来越少的来信，到的越来越迟的生活费，还有信的字里行间姐姐浓浓的忧虑……这就是经济崩溃对她这种小人物所产生的灭顶之灾吗？
未涉人世的女孩第一次体会到成人世界的残酷，绝望像是海浪，叫她喘不过气。
但是希佩尔接下来的话，叫欧根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可我妹妹是未来的天才舞者啊，必须要有最好的培养才行。所以呢，欧根，我参加了军队……”
希佩尔平静的声音和并不平静的，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像是心里被人塞了一个气球，却一下子被讨厌鬼扎破了。欧根心里发闷，说不出任何话来。总嘲笑、挖苦的姐姐，明明还没有自己高……明明发誓要自己闯出天地，叫这个女人心服口服的说出“欧根太厉害了”……明明她那么害怕流血……现在却是要走向战场了吗？
是啊，现在只有军队是有保障的，只有军队才有稳定的收入，才能供给自己无能的妹妹完成学业，完成理想……
泪水溃堤而出。呜咽混杂在林木的“沙沙”声里。
希佩尔也哭了。
她们紧紧拥抱着，为残酷的命运。
然而在这苍青的天空下，两人的眼泪并不能温热这片并不温柔的大地，在这个最冰冷的深秋。
9年后，汉诺威的乡下农场。
沙恩霍斯特坐在稻草垛上，久久的看着夕阳，也许是阳光刺痛了眼睛，她低下头抱着膝盖蜷缩着。
噩梦一样的岁月，持续了两年，明明没有雨旱，可是家里日渐困乏。
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看着麦子烂在地里；想不明白，为什么成群成群的牛羊要在河里被淹死；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辛苦一年的成果换不来一盒糖果……
但是沙恩知道，自己还有食物可以生存，格奈说城里已经有饿死的人了……
“沙恩！”远处紫色长发的女孩正在呼唤，戴着无框的玻璃眼镜，那是她好几年前的生日礼物，沙恩霍斯特自己也有。
其实眼镜度数已经不足以让格奈看到远处了……
如果参加军队，就有足够的钱给格奈森瑙配一副新眼镜了吧。 少女回忆着那张充满诱惑的征兵广告，并不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的残酷未来。
“在这里，格奈！”像燕子一样，女孩们掠过刚刚收割的，金色的麦田。
11年后，法兰克福。
“罗恩，我能再来一瓶吗？” 齐柏林半醉的声音飘荡在府邸中。
“哈哈，蠢女人，罗恩上周就出差了你忘了吗？”10年前就很嘴欠的德意志依然没有改进。
“啪！”酒瓶精准的贴着小公主的头皮擦了过去，“再乱说话就送你去医院懂了吗？”沙发上，毫不矜持的横躺着也叫人想入非非的女贵族声音慵懒而冷。
“十分抱歉。”斯佩用机械巨手捂住张牙舞爪就要爆发的德意志强行拖了出去……
但是没人注意到，齐柏林眼里正在打转的眼泪。
“罗恩……”
柏林郊外，一个存在很久却依然不为人知的研究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舰之力下，首席研究员的脖子脆弱的仿佛饼干，男人的皮肤下的血色已经青紫了。
俾斯麦已经红了眼。谁能告诉她，躺在厚厚树脂玻璃后面无菌病房里的人是谁！
“宰相阁下！”身后的科隆明知力量不敌，却看不得这个研究员死在俾斯麦手里了，她牢牢地抓住了宰相的手臂。
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一边，男人口吐白沫。只差一点，他就窒息昏过去了。
“还是我们来解释吧。”柯尼斯堡和卡鲁斯鲁厄示意所有人离开。
白大褂们像见了鬼一样齐齐逃走了。
杀人刀一样的目光投射到科隆的身上，浅蓝色的目光里火焰熊熊燃烧。
轻轻打了一个寒战，科隆忍下惊惶，把目光投向那个已经被五花八门的插管包围的女孩。
不明颜色的液体正流进那具身体。
……
齐柏林知道的，罗恩不明的怪病。
莫名其妙的话语，忽然的昏厥，有时陌生又冰冷的眸子。
就好像，身体里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罗恩，冷酷又陌生，对万物没有一点感情。
时不时的，她能听到罗恩房间里传来叫人毛骨悚然的低语，“毁灭”、“杀戮”、“死亡”……像复述最惊悚的暗黑童谣。
她一天天瘦下去，眼睛里积累的是越来越多的疲惫，还有混乱的时局，繁复的军务……齐柏林无法体会，罗恩到底是怎样坚持到现在的。
……
俾斯麦倒坐在条凳上，双手探进金发里，像一只被打断脊梁的虎。
但是事实冷酷。
“作为第一个接受心智魔方改造的实验体，罗恩元帅体内的魔方受到塞壬技术未知的副作用影响，但是为了更好的研究这一情况，她不同意我们为她重新移植经过检验没有副作用的第二代魔方……到现在已经……”
从移植开始，已经十数年了吧……俾斯麦好像被丢进了没有尽头的深渊。整整十数年，她似乎从没有，不对，注意到过异常，但罗恩总是一笔带过、轻描淡写。
现在已经……已经什么？……没有希望了吗？
“真的到这一步了？”宰相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的。”像是最后的宣判，科隆不带情感：“元帅上一周意识到这一点，紧急送到这里以后数度昏迷，昨天最后一次清醒，命令我们把您请来。”
就这样，安排好一切吗？罗恩。
没人会永远在你身边，真实又残酷。
对你说永远的，都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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