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城

有时候，做一件事不需要什么理由。

壹

王曦拿着一叠资料，一声不吭地回到办公桌前。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情况。

隔壁刘宇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得关心起来：“怎么了，是有关你的病人吗？”

“嗯，病人经历车祸，胸前肋骨断裂出现偏移，虽然我们及时抢救，但情况仍不得好转……”王曦将那一叠纸张递给刘宇，语气也越来越慢，最后只能捂额叹气。

“所以……”明白事情过程后的刘宇，也说不出话来。

“……嗯。”

两人都是沉默不语。橘黄色的阳光投在桌上，窗前的吊兰被染上一抹亮丽，显得生机盎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他们两人。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发着光与热，把周围物品的影子拉长。房间在此时显得空荡荡的。

“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最终还是刘宇打破沉默，安慰这个新来的成员。作为有着好几年抢救经验，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人，他有必要让新人有正确的想法。

“……嗯。”王曦依然不多说什么。

“……你知道吗，我很欣赏你曾说的一句话。”见他如此，刘宇回想起王曦来到普外科这半年来的作为：“你曾告诉我为什么当医生，那时你说，‘因为，医生是病人的希望，是他们的守护者’。看着半年来你为每一个病人都用心维护，尽职尽责，我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医生。所以，尽力了，就足够了。医生不是医仙，每个医生都是如此。”

“……我明白了。谢谢你，大刘。”

“明白就好，早点回去歇息吧，对病人负责前，要先对自己负责啊。”

“嗯，我记住了。”

贰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有些人坐在桌前写报告，有的打开电脑查询治疗方案，也有人冲进来匆匆喝口水，含个糖，然后就拿着一堆东西冲出去。

桌上的吊兰似是有些发黄，少许叶片耷拉下来，盆中的黑土边缘出现些许裂痕。

而它的主人却没注意到这些，此时他打开抽屉，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本笔记，十分熟悉地翻到某一页。

最上面的一行字十分注目：我想成为医生。

…………

他最终还是没再看下去，合上本子将它扔回抽屉，随即趴在桌前，不让那水珠随着脸颊滴在地板上。

外面仍然时不时传来孩子的哭声，而且一阵一阵的，如刺一般扎在心头上。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王曦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必要流泪。可是眼泪仍然不止。

他也知道原因。因为太在意，所以不想失去。

可是，即使这样他心里仍然痛苦。生命在医者眼中永远是沉重与珍贵的。

“……现在通知一则消息，近日武汉出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病例，感染人数众多，且有扩散趋势。现我单位须派一些医护人员前去武汉支援。本次疫情较为特殊并且严重，有自愿前往的人请来主任办公室填写名单……”

喇叭还在不停放着通知，王曦却已经擦干眼泪收拾桌面。在看到吊兰时，才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失职，赶紧找来喷壶弥补过失，随后又整理好工作服，连忙向主任办公室跑去。

办公室内。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吗？”主任认真地看着他。

“……”王曦一时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去？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

仅仅是听到广播就想去支援，没有考虑其它。

也许

“……因为，我是医生。”王曦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这样回答。

主任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主任开口了：“我知道了。回家准备一下吧，给家里人说清楚，把事情安排好。刘宇一周前就已经前去支援了，希望你去能帮上他。”

叁

“我一直都支持你，去吧，早点回来。”

这是王曦离开家时，妻子的告别。

他记得，那时正好是傍晚，夕阳打在她的身上，让她与周围融为一体，像是花间的使者歌颂世间美好，又像是坠落人间的流星给予心灵的温暖。路边的草地变成黄色，在风的带动下摇曳着，把光彩传到每个人眼中。

他看不清妻子的脸，但他感受到了她的挂念。

现在，在窗外，远处的河水翻滚着，像母亲一样陪着她怀中的孩子玩耍。岸上的灯光发出柔和的光，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以后，所有地方都会这么美的……”

在时断时续的气流声中，王曦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路上的孩童背着古诗，不顾大人的呼喊，结伴跑去玩耍。一些老人围在一起讨论自家的小事，还有一些人趁着风起将手中的风筝线放出。

路上，有的人结伴踏青，有的人带着工具与树苗向远方走去，也有的提着购物袋往家走。

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没有人表露出消极的情绪。整个空气都是新鲜的。

王曦还没有回来，刘宇也是。

终

医院附近，草地上的苜蓿打开了她合拢许久的花苞。

一朵，又一朵，再一朵。朵朵苜蓿花争相绽放，在阳光下如同一张张笑脸。

似乎永不凋零。

那窗前的吊兰也是如此。

岁月拂袖有声来。

注释：

1.终城，谐音“忠诚”。既是结局，也是主题

2.王曦，反过来为“希望”；刘宇，单个字宇，寓意博爱，这也是为什么刘宇会先走

3.苜蓿和吊兰的花语是希望与幸福

4.本人为理科生，专业为仪器类，所以文中若对医疗报告描写有误，进请见谅，还请指出予以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