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归途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正是方舟上另一个清静的早晨——或者说，本应是如此。

    胡泽鑫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帐篷，找到了那片嘈杂声的来源处——有不少人和医疗站的小马正围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他试图绕过那面人墙，看看后面的吵架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一些政府的事情。”有人对他说道，“看着不太妙……”

    

    不太妙？这里可是小马国，事情能有多不妙？

    胡泽鑫心想，随意地走到了人群边上——终于，他看清楚了这片空地上发生的事情。

    一架黑色的垂直起降机停在草坪上，有十来个武装的陆马和独角兽站在货舱外面；他们正和一队身穿白衣服的医护小马对峙着。

    “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那样的通知，警官……”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医生说道，态度很和蔼，“至少，我们得等到战争结束才能回去——”

    “这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那个身上带着穿戴式武器的陆马警官开口了，“国家现在面临着医疗人员的短缺问题，你们必须回到之前的岗位上。”

    医疗人员短缺？怕不是国家出了什么乱子吧……胡泽鑫心想，他不禁回忆起了之前艾丽莎护士所说的政治动乱问题。

    向四周望去有不少的小马医护人员，他们都挡在这些警卫员的前方，不肯让他们进到难民营内。

    “嘿，胡先生？”此时，艾丽莎护士也路过了这片空地，叫住了他，“这里出什么事了？”

    胡泽鑫走出人群，来到她的身边，“好像有官兵来叫你们回去了……”

    “官兵？”艾丽莎一边说着一边朝回走，“肯定是他们弄错了，没多久他们就会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就说不会是什么大事……

    “对了，您母亲她今早吃药了吗？”艾丽莎拉开帐篷的帘子，转身向胡泽鑫问道。

    “啊，糟糕……还没有！”胡泽鑫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早上光顾着去围观了……”

    

    “我就知道。”艾丽莎耸了耸肩，从床头柜上拿了瓶药。

    胡泽鑫的母亲已经醒了，她正半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端吊挂下来的电灯。“今天……出什么事了吗？”她歪过头来，皱着眉头看向外面，“怎么一大早的那么吵？鸟叫声呢？”

    “小马国的政府出了点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胡泽鑫说着，把一杯水递给她，同时接过了艾丽莎递过来的药片。

    “那就好……”胡泽鑫的母亲刚想躺下，忽然又望向了帐篷门口，“诶……那是谁？”

    

    胡泽鑫回头看去，竟是一位警卫员。

    “那位护士，我有话跟你说。”那个强壮的陆马几乎堵住了整个帐篷的出口，径直朝艾丽莎叫道。

    “啊？什么事？”艾丽莎正在给另一位腿伤病人换药，有些不解地转过头来——一般情况下护士在照顾病人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

    “我喊你过来，把活儿停下。”那个陆马低沉地喘了口气，盯着艾丽莎说道，“这是命令。”

    胡泽鑫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艾丽莎咽了一下口水，走到了那个警卫员陆马的面前：“警官，我不知道您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把这些难民交给国家处理，你们需要立刻恢复之前的职位。”他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签约的东西已经废除了。”

    “你们销毁了合同？”艾丽莎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可那些是……”

    “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到外面的空地集合！”警卫员身上的那把激光枪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关了保险。

    

    胡泽鑫手心里攥着冷汗，看着艾丽莎护士被一步步逼向角落……只不过，他没有发觉身后的母亲从床头柜里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儿子……”忽然，他听见母亲在叫自己。“什么？别出声！”他小声地对身后唏嘘道，却发现母亲此时正睁大着眼睛望着自己。

    “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她低声说道，“儿子，坚强地活下去——就像你父亲教你的那样……”

    “妈？你什么意思？”

    

    砰！帐篷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顿时，一阵尖叫和哭嚎从寂静中爆发出来。

    屋里的那个警卫员此时也架起自己的激光枪，艾丽莎根本来不及召唤出一道光幕来保护自己——

    胡泽鑫的母亲将右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手上握着一把点45的左轮手枪——她斜着眼睛，就这样对准那个陆马的脖子，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又是一声枪响，那个陆马咳出一口鲜血，表情痛苦地向后转身——

    艾丽莎立即反应过来，将这个陆马扑倒在地；胡泽鑫也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枪，想要朝那个陆马的头部开枪……

    

    更多的枪声从帐篷外面传来，一串激光弹打穿了帐篷的帘子……胡泽鑫不慎摔倒在地。

    “妈，快离开这里！”他看着空气中飘散的粉尘，在两个小马的扭打之下喊道，“妈！”

    又是一道激光弹，外面传来了更多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病床的悬浮装置也被打坏了，胡泽鑫的母亲顿时从那上面滚了下来。

    

    此时，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母亲早已合上了眼睛；她的被子上有一大片的红色印记。

    

    当小马的帝国方舟将混乱蔓延至难民区的时候，夏威夷岛上的炮火声早已经停歇下来了。

    罗恩斯和莫凌有些恍惚地走在基地里，不时地挠着脑袋。

    “这梦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频繁了……”莫凌疲倦地向罗恩斯问道，“就连午睡都能梦到。”

    “地下……地下，什么地下真是的！”罗恩斯捂着额头，“这夏威夷地下能有什么？难不成地牢吗？解救千年女妖然后得到宝藏？”

    “我还真觉得那相当有可能。”莫凌看着前方那一片有小马聚集的地方，继续向前走着，“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那些小马在干什么？”罗恩斯看着前方一片陷进地下的建筑，“好像那边塌方了？”

    “去看看。”莫凌看着前方，有些好奇地说道。

    “你去吧……我还想再睡会儿。”罗恩斯打了个哈欠，“大家都累得够呛。”

    莫凌撇撇嘴，独自走了过去。

    那片空地事实上是当初莫尔兰夫他们被关押的洞穴上方，当他们炸开地表的时候破坏了基地地表的承重结构，随即引起了周围地表的塌方。这些小马围在那里想必是在搜寻可能存在的受困者。

    “将军，您是从这里逃出来的？”莫凌又见到了这位年轻的雄性翼角兽，在他身边问道。

    “啊，是的……人类。”似乎，这位将军还有些不太适应与人类交流，“我们在这下面被困了很久。”

    被困了很久？

    莫凌不禁想起来了之前梦境里提到的那一群被困于洞穴之中的小马，心想：难不成就是他们？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那个缺口——

    地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似的，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而裂口处的土层中有一层幽幽的红光。

    此时，梦境中的那整个画面开始重现——黑暗中的那一道红光，然后是来自地下的呼唤——仿佛是有一个受困于地狱的生灵正在拼命挣扎。

    他的头脑再一次刺痛起来，一不小心脚下滑了一下——“哎！”

    一道金色的光芒把他扶回了边缘。回头一看，果然是赛琳娜丝。

    “幸好我动作快。”她冲他笑了笑，自己也看向了地下的洞穴，“……这地下很深，若是掉下去了恐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殿下，”莫凌看着几个小马把云梯放在洞穴边缘，向赛琳娜丝问道，“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立刻乘上穿梭机前去泰塔因冈方舟吗？为何还要在这里纠结这个洞穴？”

    “啊，计划变了……”赛琳娜丝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天空，“让我哥哥告诉你吧。”

    莫凌略显疑惑地看向了莫尔兰夫。

    “是这样的人类，呃，我们的……方舟上出现了一些危险的政治纠纷。”莫尔兰夫尽可能概括地说道，“我们到那上面去完全是自投罗网——那里几乎没有和我们站在一边的小马；我和茜黛尔就是从那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茜黛尔？”莫凌并不认识那位翼角兽。

    “她是我的未婚妻……”莫尔兰夫笑了一下，“我想她现在正和维克斯在一起。”

    维克斯？这家伙又是谁？莫凌感觉对于这些新成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搞清楚，不禁又挠了挠后脑勺。

    

    茜黛尔的确和维克斯在一起，他们刚刚遇到了肖。

    “啊……这位就是代号‘凯琳’的那个科学家，”维克斯拍着肖的肩膀，对茜黛尔说道，“您还记得他吧？”

    “哦，我记得，”茜黛尔打量着肖的浑身上下，猜测道，“你们说过……他还有个夜琪女儿，对吧？”

    “对，没错。”

    茜黛尔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奇的表情，“喔……”

    “啊，其实我觉得她是我人类女儿的转世，而不仅仅是一只夜琪……”肖摸着下巴回忆道，却发现茜黛尔似乎不是很明白这个概念，“呃，算了……诶，话说小马们为什么直接了当地开了战？那些有关谐律条约的事项呢？”

    “这你恐怕得问维克斯。”茜黛尔看了维克斯一眼，向后退了一步。

    “维克斯？”肖的语气有些严肃，插起了腰，“你？”

    “肖……老朋友，你听我说……”维克斯抬起双手，示意他冷静，“我当时是完全看不下去了——”

    “可是我警告过你！”肖忽然大声说道，“我离开之前告诫过所有人，不要干涉小马的传统！”

    “但当时——”

    “维克斯！我们改变了小马国的很多东西，”肖激动地走到他跟前，“在我们的干涉下，那些小马越来越像人类……他们用上了互联网，移植了人类的金融模式，接纳了人类的西方文化……甚至口头都在讲着英文！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吗？对于战争的概念是我们人类最为肮脏的一项传统，而你却指引他们踏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你不明白！肖……”维克斯最终也喊了出来，气氛陷入了一段宁静中，“……你不明白……当时赛琳娜丝刚刚失踪，前线的军队急需指挥——他们可以沿用他们的传统，可是人类呢？人类只会沿用人类自己的传统！而我该做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一次被屈辱地击败吗？就因为……那‘该死的传统’？……”

    大家纷纷沉默了下来。

    “你当时的选择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切。”

    “这不就是战争应有的样子吗？”维克斯反问道，“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切都不会变。”

    

    莫凌总算在赛琳娜丝的帮助下来到了洞穴内部。

    “这里好潮湿……”莫凌张开手掌，抓了一把空气，感觉手掌顿时像是冲过水一样，“比我老家四川还潮湿。”

    “你的老家比较潮湿？”赛琳娜丝的独角亮着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

    “那都是以前了，现在气候变得越来越干……庄稼和牲畜过不了多久就都会死光。”莫凌跟着前面队伍走着，觉得这个话题可能不太合适继续讲下去，“对了……这地下除了这个洞穴外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可疑的东西？”赛琳娜丝皱眉问道，“除了那些被困成员之外还有别的蹊跷？”

    “……一段岩层的异常密度，”莫尔兰夫自言自语着，开始在周围的小马群中寻找那个地质学者的身影，“似乎暗示着这地下有什么不属于夏威夷基地的建筑。”

    “建筑？”莫凌也皱了一下眉头，自语道，“夏威夷地下还能有建筑？”

    “喂，老兄？”莫尔兰夫四处吆喝，却愣是没找到那个地质学者。

    

    “我想……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个地方。”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黛西？”莫凌惊讶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黛西看着莫尔兰夫和赛琳娜丝脸上惊异的表情，重复了一遍：“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个地方。”

    “哥哥，她是个半机械天马……虽然护甲上写着ISNA资产，但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赛琳娜丝对莫尔兰夫解释道，“她有着一套很厉害的感应系统……连幻形灵都能扫描出来。”

    “是吗？”莫尔兰夫还是对眼前这个不像小马但又十分相似的生物感到半信半疑，“唔……那叫她试试看？”

    

    黛西点了一下头，便向与大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莫凌和两位翼角兽也连忙跟了上去，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的岩层。

    “是这里。”黛西又猛地停了下来，莫尔兰夫差点撞到她身上去。

    “呃……哪里？”大家看了一圈周围的岩层，没有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这里。”黛西打开了左脸上的扫描仪，射出一道红外线直照着地面，“朝这个方向挖。”

    莫凌看向了两位翼角兽，表示自己能力有限。

    赛琳娜丝径直走向前，点亮独角；地面轻微震动一会儿后，她便奋力地一挥头，将一大堆原石块堆在了洞穴里。

    莫凌暗自感叹翼角兽的无所不能，伸头向那下面望去——

    有一些红色和黄色相间的光芒……似乎是流动的？

    

    地狱……

    他眼前忽然再度闪现出了很久之前的那些梦境——岩浆一样滚动过脚底的血泊，周围炎热但令人感到极度孤独和无助的环境……

    “啊！”他失足再次跌了下去。

    当他的脑袋差点撞到地面时，又是一道熟悉的金色光芒，缓缓地将他抬起来，让他站稳。

    “莫凌，你怎么了？”赛琳娜丝皱着眉头看着他，“还是说……这是人类普遍都有的毛病？”

    “不，我想这位人类是没有休息好，”莫尔兰夫跟在后面说道，“他的眼睛刚才恍惚了一下。”

    “刚才……我……我想我没事。”莫凌平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把目光移向了后面的这个建筑内——

    地面有一层厚厚的二氧化碳白烟，两侧的墙壁有许许多多的指示灯……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它们的颜色映照在地面滚滚的白烟上就好像是一层翻滚的红色火海……整个昏暗的室内没有任何其它的光源。

    周围十分宁静，这些仪器似乎经过了十分精密的静音处理，以躲过各种探测手段。这种可怕的宁静，阴冷，和黑暗再一次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这里应该是个ISNA的建筑。”黛西从后面走过去说道，“我检测到了一些奇怪的信号……但我可以确定是与GSDS有关的波段。”

    黛西的背影笼罩在这血红的光影之中，加上她被改造的后腿——上面可爱标记的缺失，再一次地让莫凌回忆起了当初看见几个小马的可爱标记的场景——以及她们被绝望和痛苦所吞没的样子。

    “我的天……”莫凌不禁捂着额头，踉跄地向前走去，“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过了一会儿，大家来到了一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前。

    “ISNA最高加密的指纹锁……”莫凌看了一眼旁边的控制器，“我没法打开它。”

    “我能。”黛西说着，把自己的多功能左臂伸了出来，用一把钳子掰开了控制器；随即，她伸出一支带有电极的接口，接到了控制器的芯片上。

    “这个天马现在越来越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了……”莫尔兰夫在赛琳娜丝的耳边低语着，看了一眼黛西。他想了想，随后又开口问道：“诶，我们要多久才能打开这扇门——”

    “打开了。”黛西话音刚落，整扇门顿时向上收起，一些不知名的物质在门缝处结成的块全部都碎开了。

    “噢……天哪，”莫尔兰夫看着里面那个像电梯一样的空间，暗自说道，“我们前线基地在这里建了这么久都没意识到地下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

    “高速电梯，直通地下两千米？”莫凌看了一眼电梯里的告示牌，又看了一眼大家。

    “希望这地下不会有什么怪物之类的。”赛琳娜丝摇了摇头，和大家一起跨入电梯内部……

    

    一番等待后，直梯的下降速度越来越快。

    莫凌不禁打量着这个陈旧的电梯——它的玻璃都因为年代久远而出现了许多裂纹。

    “但愿这东西不要出故障。”莫凌心想，但又想到随行的两位翼角兽与一个钢铁侠似的天马，顿时觉得再坏的情况都不是问题了。

    忽然，玻璃外面的水泥墙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室内场景……

    大家一下子都抬起了头，怀揣着无比惊讶的心情……注视着电梯玻璃墙外那巨大而骇人的景观。

    这是在地下一千五百米处，整个室内的高度起码有将近五百米，而长和宽都分别有几乎两百多米——

    这里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当然，除了电梯齿轮的滑动声和大家的呼吸声；黑暗中能清楚地看见一排排的蓝色的罐状发光物体……它们有成千上万个，全部整齐地，一排排地，一层层地堆积在这个巨大的地下室内。

    “那些是什么东西？”赛琳娜丝双眼笔直地看着前方，她的语气中似乎隐喻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电梯在快速下降着，那些迅速划过眼前的金属挡板和护栏一直在遮挡着大家的视线。莫凌眯起眼睛，却依然只能看见这些东西所散发出来的蓝色光芒——虽然每个光芒中心部位有一片黑影，但他看不清那些黑影究竟是什么。

    

    终于，电梯抵达了底层。莫凌奋力张开嘴，调节了一下耳朵里的气压。

    走出电梯后，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罐体内装着的是液体，然而……这液体内浸泡着的东西着实吓到了他。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梦境中那若隐若现的呼唤声，成千上万条生命的呼唤声——他们在拼命地呼喊着救命，在生不如死的间隙中挣扎着……

    这些罐子，每一个罐子里……都装着一个小马。

    

    “这……”莫凌不禁喊了出来，“为什么会有小马在这里？”

    赛琳娜丝和莫尔兰夫都沉默地环顾着周围的蓝色罐体——每一个，每一个罐子里都有一个小马——他们一动不动，大大小小的管道和电线接在他们的背上，脑袋上，四肢上……他们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但从那些浮到水面的气泡来看，他们似乎还活着……

    凑近这些罐子看，上面的监视器显示着一串更为诡异的信息：

    

    脑控处理单元102号

    性别：雌性

    年龄：19岁

    处理频率：127.6 GHZ

    可用内存：4TB

    机体状态：正常

    神经元细胞活性：64%

    心率（每分钟）：8次

    

    脑控处理单元？

    莫凌不禁想起来了很久之前关于GSDS系统的传闻……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这里……其实是ISNA的GSDS系统主机？而这些小马……其实都是沦为GSDS人工智能算法的活体处理器？当年人类把他们从小马国抓过来原来是为了给GSDS充作脑控AI——这样一来，当年暮光闪闪和她的朋友们是不是很有可能也将被运到这里，成为新增的六个大脑芯片！？

    这些小马的大脑……就像黛被控制时的那样，无法思考和记忆……沦为人类的傀儡。这些傀儡的数量之多——粗略一数，这里至少有几千个小马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液态二氧化碳中，靠一堆管道来向身体输送养分；而插入大脑的电极则负责向他们输入变量，再由他们的大脑输出结果……

    而这一计算过程，便是詹森的思考过程。

    本以为詹森是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拥有真情实感的人工智能，唯一一个犹如真人般聪颖和体贴的电脑程序，几乎完美得和人类的心智不差上下；其强大的计算能力又被用于ISNA几乎所有的电子端口上，无人作战单位上……

    然而，詹森也是唯一一个最为血腥的电脑程序。它的出现，并不来自于人类的智慧——而是人类的贪婪。它的根源，也并不是来自于人类劳动的结晶……而是根植于这些无辜的生命的脑中，将他们的灵魂驱逐出他们原本的躯壳，将长达十几厘米的冰冷电极椎体刺入他们的思维……强迫他们活着，让他们永远活着；让他们的大脑中充斥着0和1的风暴……直至，他们的神经细胞全部丧失活性。

    贪婪和无耻，被人唾弃……但果然有效。

    

    “那里！”赛琳娜丝忽然声音颤抖地指向前方，“那……那是赛勒丝蒂娅殿下吗？”

    莫凌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整个走道的尽头，是两个比普通处理单元更大一圈的处理单元——里面沉睡的似乎是两个翼角兽。

    “塞勒斯蒂娅！”赛琳娜丝失声喊道，和几位小马大步冲了过去。莫凌紧随其后，眼前掠过了一个个小马如同僵尸一样浮在蓝色罐子里的情形。

    “天哪，露娜殿下也在这里……”莫尔兰夫摸着第二个罐子的玻璃壁说道，“她们……她们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在曙光行动最后阶段，人类军队抓回了九千四百多个小马俘虏。”一直沉默的黛西忽然开口了，“这些俘虏被用于……”

    不知怎么，她流畅的发音突然卡顿了一下。大家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她。

    “这些俘虏，被用于——”黛西的嘴唇半张着，看了一眼别处，“……被用于生化实验，烹饪，皮毛加工，仿生学研究……以及脑控AI等人类绝大多数领域；加上来自开普勒-22b的大量矿物资源，有效地推动了人类在核冬天阶段的生存与发展。”

    莫凌不安地捏着手指……他现在再次感到了一种恐惧感。

    他是一个最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物种，而此时在这里又偏偏只有他自己是这个物种。

    周围都是小马……都是小马。

    

    “难怪当初方舟扫描地球的时候锁定了这个位置……”莫尔兰夫仍在打量着四周，“这里有这么多小马的生命信号……甚至两位翼角兽都在这里。”

    “不论如何……我要救出她们两个。”赛琳娜丝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开口了，“翼角兽是不死之躯，我应当有足够的力量苏醒她们。”

    看着她和她哥哥脸上沉重的表情，莫凌此时不敢有一丝动静。他更不敢对复活提出任何异议……

    “赛勒丝蒂娅殿下……请允许我——”赛琳娜丝点亮独角，一条条蛛丝一样的金色细光便缠绕住了那个处理单元——

    紧接着，还没等莫凌回过神来，那整个蓝色的罐子便瞬间破碎了。

    里面的那只翼角兽无力地滚到地面上来，身边全是迅速气化的二氧化碳——它的身子是洁白色的，头发似乎混合着一些靛蓝色和其它色彩；但不管如何，它的头上，背脊上和四肢上仍然插着大大小小的电极。

    正当莫凌揣摩赛琳娜丝会如何取出这些电极和针头时，她再次点亮了独角——哗啦，所有的针刺和植入的电极全部都被她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哎！”莫凌皱了下眉头，他看着那样子自己都觉得疼。同时，他注意到了那个翼角兽身上大大小小的血斑——仿佛是前几次梦境中刻在那些小马身上的各种血色符文。

    忽然，在赛琳娜丝独角的照耀下，那个被称作塞勒斯蒂娅殿下的翼角兽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虽然莫凌记得赛琳娜丝在曾经提起过她，但他已经都忘得差不多了。

    

    “呃……”赛勒丝蒂娅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赛琳娜丝赶忙收住了自己独角的光芒；俯身跪在地上，查看着那个翼角兽的气息。

    “她的血压正在上升，”一旁的黛西开口道，“她在一分钟内就会苏醒过来……”

    “咳咳……”那个翼角兽再次动了一下身子，试图张开自己的翅膀。

    莫凌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只能小心地蹲在地上——和大家保持同一高度的视线。

    “啊！”赛勒丝蒂娅突然惊醒，看着地面急促地喘息着。“殿下！殿下——没事了……没事了——”赛琳娜丝赶忙凑上前去，用翅膀安抚着那位白色的翼角兽。“啊？”赛勒丝蒂娅她似乎还未完全恢复神智，但当她看到赛琳娜丝时，却忽然哽咽了出来。

    “……我这是在哪里？”她强忍着泪水，紧紧拥抱了一下赛琳娜丝后说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殿下，这里是……”赛琳娜丝合上了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塞勒斯蒂娅抬头仰望着这里的样貌，“那些逃出中心城的小马们呢？他们在哪里？人类的军队呢？”

    她环顾着周围，逐渐意识到那些可怕的木乃伊小马就是她的子民后，眼神愈发地变得恐慌。

    “我这是在哪里？这里究竟是哪里？”赛勒丝蒂娅近乎崩溃地喊道，“人类都干了些什么？”

    “赛勒丝蒂娅殿下，我——”赛琳娜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她一转头，发现了蹲坐在不远处的莫凌。

    

    刹那间，莫凌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那个名叫赛勒丝蒂娅殿下的翼角兽像是石化了一样盯着自己，她的眼中反射着周围的蓝光……

    此时，莫尔兰夫迅速看向他，给他使了一个颜色——

    

    快跑！

X 归途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凌以闪电般的速度弹射起身，脚下生了风似的窜了出去。

    赛勒丝蒂娅女王——莫凌认为她这样子肯定又是一位女王，点亮了她那修长的独角，奋力一挥翅膀——一道白金色的集束瞬间填满了整个过道，两侧的金属护栏全部化为了一滩铁水；还好莫凌眼疾手快，一个翻身滚到了一旁的处理单元后面。这通道的尽头是高强度的记忆合金幕墙，而在那后面则是地下两千米深处的岩石层……然而，即使这样，那面墙上也被打出了一道深不可测的笔直洞穴——被气化和液化了的各种物质缓缓地流了出来。

    “我的天……”他的心脏从来没跳得这么快过，脑袋里的血管疼得像是要炸了似的。

    不过，刚才一击似乎并没有消耗赛勒丝蒂娅的多少力气。一片淡金色的青烟在莫凌前方一散而过，她便冲到了莫凌的身前。

    “不——”莫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人类……”赛勒丝蒂娅女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狠狠地摁到一旁的仪器柜上——顿时，那柜子上的金属支架折断了好几处。

    “以那些死去的小马为据，我唾弃你们的祖先！”她的独角绽放出愈发强烈的光芒，结实的仪器柜子上都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凹陷；里面的服务器全部都被挤压得变了形，噼里啪啦地在莫凌耳边直响。

    莫凌的双手无能为力地在脖子上乱抓——那道缥缈的金白色光芒是无形，但它却又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仿佛是好几台液压机在全方位地挤压他的脖子似的。他几乎调遣了全身的纳米机械虫前去组成承重护盾，以此与眼前这位马国千年女王的力量抗衡——然而，他身体飞速低下的血糖正在警告他大量的纳米机械虫正在超负荷运转。

    赛勒丝蒂娅最后终于将他扔到了地上。莫凌精疲力尽地干咳了几下，脖子上蓝色的六边形脉路渐渐淡去了。然而，赛勒丝蒂娅女王依然沉稳如初，仿佛依旧没有用多少力气——这令莫凌无法想象。

    

    “人类不可以谐律来衡量——它们——你们，都该死！”赛勒丝蒂娅再度亮起独角，一股滚烫的热浪开始在这阴冷的地下室中席卷开来——

    随后，一道刺眼的光柱狠狠地向莫凌头上劈了过去——一声巨响，周围处理单元的罐壁都纷纷爆出了裂纹。

    莫凌颤抖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变成灰烬。

    “你……”塞勒斯蒂娅看着一个挡在这人类前面的身影，“这简直是……亵渎！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拥有翼角兽外观的人类恶魔？！”

    “殿下……容我失礼。”赛琳娜丝斜对着那位有着宇宙公主称号的翼角兽，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对您遭遇过的事情早有耳闻……曾经的我也和您一样，心中被仇恨所搪塞……我的父母均被人类所杀，我的哥哥和我是那个小镇唯一的幸存者。如果说作为小马国的领袖谁拥有对人类最强烈的仇恨……除您之外，恐怕就是在下，赛琳娜丝女王了。赛勒丝蒂娅殿下，在下带领小马国从人类的殖民地崛起成为一个庞大的银河帝国……这一切全部都是在仇恨的支撑下做到的。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每一次国家发展的阻碍……都曾击倒过我；是仇恨，使得我一次又一次地站立了起来。因为我要为我的同胞和帝国报仇雪恨，将人类从这宇宙中抹除……以除去我们历史中的血泪记忆。这一切，就像您现在所想的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道：“但是殿下……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忽视了一个最基本而且最不应该被忘记的东西……我们小马国千万年以来一直所保持繁荣的秘密——谐律。您难道不记得了吗？战争的可怕不是因为它能摧毁肉体，而是可以玷污灵魂。谐律是我们最后的防线……是应对无序的最后希望；而我们，却将之抛在了脑后……这尘封在记忆中的一切，才是我们帝国最珍贵和最神圣的事物——远远超过小马们现在所拥有的魔法与人类科技所凝结的力量。”

    赛勒丝蒂娅女王的喘息声略为平息了一些，应该是在努力地沉思。

    “……这不是豁免罪恶。”赛琳娜丝继续说道，“这也不是单纯的宽恕。”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赛勒丝蒂娅抬起的双眼，“这是预见未来……谐律的韵律，便是带给我们来自远方的视线；越过我们眼前的沙尘，越过我们眼前狭隘的视野，带领我们找到世间起伏的规律，躲过熵对我们心智和命运的控制。”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赛勒丝蒂娅悲愤地看了一眼赛琳娜丝，“看看这些无辜的小马……他们不是翼角兽，大脑受到这样创伤根本无法自愈……而我身为他们的公主，除了火葬这里并为他们报仇雪恨我还能做什么？”

    “这里是ISNA的詹森系统主机，即人类的‘全球战略防御系统’运行平台。”一旁的黛西站在昏暗的角落说道，赛勒丝蒂娅此时才察觉到了她古怪的外表，“如果这里被摧毁……人类军队中的所有无人单位将陷入永久瘫痪——”

    “……它是怎么回事？”当赛勒丝蒂娅发觉她不是个正常的天马后，不禁惊恐地问道，“——它究竟是小马还是别的什么生物？”黛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没有立即开口阐明自己是谐律守护者的身份。她身上复杂的机械结构几乎盖住了她身上大部分的特征，因此塞勒斯蒂娅公主自己也没能认出来“它”究竟是谁

    “赛勒丝蒂娅女王殿下，她是个被ISNA抓去做了实验的天马，”莫凌小声回答，“鄙人曾经也在那个组织里，但那都是——”未等他说完，赛勒丝蒂娅侧头望了他一眼；顿时，他身上的汗毛再次立了起来——自己该不会是又说错了什么？

    “莫凌，请叫她赛勒丝蒂娅公主。”赛琳娜丝小声地在他身后说道，“这是小马国曾经的传统。”

    “噢！赛勒丝蒂娅公主，是公主殿下……”莫凌不假思索地改口道。

    “所以呢？”赛勒丝蒂娅公主看着地面说道，没有去搭理莫凌；她湿透的鬃毛还在往地面滴着制冷剂，“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人类的死活？”

    

    “因为人类现在是唯一抵抗着幻形灵军队的阵营，小马们的军队几乎全员遭到了幻形灵的直接控制。”莫尔兰夫将军屈膝禀报道，“殿下，现在战局僵持，一旦人类的军队瘫痪，小马国也将完全失去反击的希望……”

    

    “从幻形灵手中拯救小马国和人类，”见她正在沉思，赛琳娜丝趁此说道，“或是消灭人类后沦为幻形灵的傀儡——我们为何，一定要纠结于终结人类的文明？”赛勒丝蒂娅看着她，不经意间将视线凝聚到了莫凌的身上——莫凌立马看向了别处，躲避着她的眼光。“我纠结的问题实在太多……这一切与我昨日所见的景是天壤之别——赛琳娜丝女王，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随后开口道，“……你为何自称为‘女王’，而不是遵循我们马国皇室的规则？”

    “为了更大的责任。”赛琳娜丝说道，收起了自己的光剑，“但您的权利，依旧远远高于任何帝王。”赛勒丝蒂娅看了一眼旁边的莫尔兰夫，他会意地对她点了一下头。“我们听从您的一切选择，殿下。”赛琳娜丝随后单膝跪在赛勒丝蒂娅女王的身前，“……但不管您做出了什么选择，请不要伤害这个人类。”

    “他是什么人？”赛勒丝蒂娅公主依旧对莫凌冷眼相对。

    “他……”赛琳娜丝低了一下头，“……只是在下的一个朋友。”

    莫凌掏了掏耳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我有许多的人类朋友，”赛琳娜丝看见了赛勒丝蒂娅眼中的一丝变化，“他们愿意帮我们。”

    “就像……那个名叫肖·查尔的人类一样？”赛勒丝蒂娅思索一番后，疑惑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若不是因为他，当年我定会以曜日之威焚尽一切人类入侵者。”

    她也知道肖？莫凌不禁感叹当年肖的影响力究竟得多大，连小马国的领袖都知道他。

    “是的，”赛琳娜丝点点头，“而且他现在就在我们的队伍之中。”

    “难以置信，”赛勒丝蒂娅抬了一下眉头，“他竟然还活着……”

    莫凌试探性地站了起来，赛勒丝蒂娅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便再次紧张地蹲了回去。

    “因为肖，我选择您给我的第一个选择。”赛勒丝蒂娅女王最后说道，“愿这些小马的灵魂能在战争结束后安息……他们的名字，也将会永远地被我们铭记。”

    

    塞勒斯蒂娅公主转身向另一个处理单元走去，那里面好像装着另一个翼角兽。“妹妹……”她来到了那个处理单元旁边，注视着里面的那个深蓝色身影，“眼下，我所能唤醒的……就只有你了。”

    见此，莫凌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又一次紧张了起来——很明显，这个塞勒斯蒂娅公主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她的妹妹能弱到那里去？

    “赛琳娜丝……我有个问题，赛勒丝蒂娅公主为什么是公主，而不是一位女王？难道她父亲还在世？”莫凌摇晃着走到赛琳娜丝身边，多半是为了找她挡在自己身前。他继续悄声问道，“看样子她也像是一个领导者……就像您一样。”

    “这与翼角兽的寿命有关。”赛琳娜丝说道，“当年是我改变了我们的传统，自称为女王……公主和女王其实在小马国意味着同样的身份。”

    赛琳娜丝没有继续解释下去，预示着这个问题可能很难解释清楚。莫凌知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便没有再刨根究底地问下去。

    哗啦——那第二个缸体也被碎开了——不，是玻璃墙消失掉了。里面的水流就凭空地流了出来，那些电极和管道都有着一层整齐的切割面，而切割掉的部分则和玻璃一样不见了踪影。

    赛勒丝蒂娅公主俯身点亮独角——和之前赛琳娜丝的动作一样，轻轻地，将那个深蓝色的翼角兽唤醒——顿时，那个翼角兽睁开了眼睛。

    “此地不宜久留——”莫凌说罢，转身就跑。就连赛琳娜丝和莫尔兰夫都没反应过来。

    他径直躲到了一块变电器的后面——曾经在战场上格杀无数的ISNA战门专员，此时却躲在角落因为一个小马的出现而瑟瑟发抖。

    

    “啊！”那个蓝色的翼角兽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啊……本宫——本宫醒来了？”

    “露娜公主——”赛琳娜丝也赶忙迎上去，“感谢上天，您还活着……”

    “本宫没事……”露娜说着，脑袋却四周转来转去地看向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您是在找一个人类吗？”莫尔兰夫关切地问道。

    “是一组人类！”露娜点头说道，神情似乎有些激动，“本宫记得他们是几个军人，分别叫珍妮特，道威尔，罗恩斯，莫——”

    此时，她的眼睛聚焦在了不远处一双暗中观察的眼睛上。

    “见鬼！”莫凌没有多想，撒腿就跑。

    

    “请留步！”露娜大声喊道，在大家都还没拉住她的时候一跃而起，向莫凌飞去。

    “啊！”莫凌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按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殿下手下留情！听我解释——”

    然而，那种剧烈的疼痛并没有从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处部位传来；摸一下脸，发现自己也依然以正常物理形态存在着——

    “不，本宫都知道……莫凌。”露娜公主按着他的双肩，语气悲喜地说道，“我是想谢谢你！……本宫就是你们梦中的那位翼角兽……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找到这里了——是你救了我们”

    意料之外，这位深蓝色的翼角兽与之前塞勒斯蒂娅的反应截然相反。她紧紧地拥抱住了莫凌——这着实让莫凌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尴尬地拥抱回去。

    “我……很好奇这背后的故事……”赛勒丝蒂娅公主有些惊愕地走过来，对她的妹妹说道，“……什么叫这个人类救了我们？”

    露娜赶忙站起来，接着用翅膀扶起莫凌，随后开口道：“是因为梦境！本宫这么久来一直以梦境形式向最近的生命体寻求帮助，但很多人类的灵魂都以为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唯独——”说着，她看了一眼莫凌拘谨的样子，又用翅膀紧紧地搂了一下他，“唯独他……是唯一的例外。”

    莫凌刚想把自己的那几个队友说出来，但感觉自己在这里没什么话语权，便只得再次把话咽回去。

    “啥？梦境？”莫尔兰夫试图回想一下之前谐律古书上记载的两位公主的特殊能力，“呃……您是说——您在休眠的时候与这些人类一起做了个梦？然后在梦里告诉了他们您和您姐姐被困在了这里？”

    “露娜公主能感知灵魂，”赛琳娜丝为他解释道，“每当智慧生物处于意识薄弱阶段，她便能与之建立一种潜意识的连接……小到与一个小马分享梦境，大到为整个世界的所有智慧物种创建一个梦中世界……就像人类的互联网一样。”

    莫凌再次小心翼翼地向露娜公主望去——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欣喜的微笑，似乎那预示着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紧紧裹着自己双臂的蓝色翅膀，感觉要想开溜也同样不可能了。

    “天哪，妹妹……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用梦境寻求外援吗？”赛勒丝蒂娅也对此有点不敢相信，“那么久……露娜，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颗星球上涌动着无数的思绪……有强烈的，也有微弱的；有欢乐的，也有痛苦的……”露娜公主抬头回忆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松开了莫凌，“但是，本宫几乎无法与他们正常地交流——因为我感觉，我的思维仿佛被囚禁起来了一样……本宫就只能只言片语地配合氛围来表达出求救的讯息，那一切都是相当地抽象——但是……”

    她再一次把莫凌给拉了回来，嘴里说走进一个人类的内心是多么地困难，而让他们相信自己又是难上加难；当时她已经快要放弃那一切了，谢天谢地是莫凌的关怀在最后关头给予了她重燃的希望。

    “莫凌实在让本宫印象深刻，”露娜总结性地说道，“他相信了本宫，那么现在本宫也理应去相信他；哪怕本宫从来都不喜欢人类。”

    “呃……”莫凌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气氛，开口道，“其实，我是在许多人类的帮助下才来到今天这里的……其他人只是碰巧在休息而已。”

    “但你是唯一一个，”露娜对他微微一笑，“自然，我就只知道你一个。”

    “靠……”莫凌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个字。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地面上去了？”赛勒丝蒂娅公主看了一下大家。在露娜公主的影响下，莫凌觉得她的语气已经放松了一些。

    “我想是这样的。”莫凌终于被露娜放开了，舒展了一下筋骨，“不过……这些成千上万的小马我们都不管了吗？”

    不料，他冒昧的问题再一次使大家陷入了沉默。

    “只有翼角兽才有那样的自我修复能力，”赛琳娜丝对莫凌答道，“而所有的这些小马……魔法的辅助对此无能为力。”

    “她说的很对。”莫尔兰夫凝重地望了一眼头顶上那些禁锢着小马们的蓝色囚笼，“我们没有办法。”

    莫尔兰夫说罢，周围又一次变得宁静了下来。寂静中，莫凌观察着大家的举动——赛琳娜丝和她的哥哥低头靠在一起，沉默寡言；露娜公主对他摇了摇头；赛勒丝蒂娅公主则在卖力地眨着眼睛，仿佛是在努力地忍着悲痛的情感；无意间，她和莫凌对视了一眼——莫凌顿时双手一紧，觉得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仿佛这位翼角兽的每一个眼神都对莫凌来说是某种灾难性的警告。

    “呃，那边有个电梯……”莫凌最后还是决心打破宁静，为大家指向了那个通向地面的直梯。扫视了一遍大家后，他冲露娜笑了笑：“这边走——”

    “啊，当然！”露娜走到他身边，与大家一起走进了电梯。话说，莫凌觉得这个掌管梦境的深蓝色翼角兽貌似对他还颇有好感……没准自己能好好利用这一点——万一哪天赛琳娜丝女王不在的时候，这位露娜公主可能就成了他避免被塞勒斯蒂娅公主取下首级的唯一希望。

    

    与此同时，ISNA那边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詹森！”理查德这是头一次见詹森出现未知故障，“喂，你这是闹哪样？”

    屏幕上，詹森的语音界面失去了响应——地图上显示基地里有一部分的无人设施也同样出现了故障；前线同时也有无人机的故障报告发送了回来。但这些故障并不多，也不严重。“语音控制，调出任务管理器。”他擦了擦鼻子，走到显示器前说道。

    系统为他调出了各项指标，最上面显示着“核心处理服务已停止响应；故障代码10P11OL”。除此之外，所有的系统指标都处于正常状态。

    “信息专员和工程专员部门，你们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情况？”理查德按下电话，有些恼羞成怒地问道，“是不是又是‘那些人’搞的鬼？”

    “很有可能，”电话里说道，“10和11号中央处理器下线，怕不是‘那些人’找到了GSDS主机的位置。”

    “什么？那不是高度机密的内容吗？”理查德骤然大吃一惊，“他们这帮人是怎么找到的？”

    “除了您在内的几位ISNA高阁，GSDS的主机位置没人知道。因此对该事件我们也无能为力。”

    啪嗒，电话被挂断了。

    “恶……”理查德悻悻地自语道，“这下麻烦了。”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上，按下了封锁办公室的安全按钮。

    “女王殿下……”随即，他打开全息屏幕，调出了那个语音通话的界面，“我尊贵的女王殿下——”

    “找我何事？”语音接通了，“我刚刚接到报告说你们ISNA的AI系统遭到了破坏？”

    “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理查德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说道，“GSDS是遭到了那几个人的破坏……恐怕他们解救了那两个公主。”

    “此事当真？”女王的这种语气他还从未听过。

    “是的，我可以保证……他们现在怕是已经控制夏威夷基地了。”理查德把双手背在了身后，“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女王沉默了许久，一定是在沉思——理查德也从未在沉默中等待了这么久。

    “是时候了。”女王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

    “您是指……”理查德把背回去的双手伸了出来，紧张地握在一起。

    

    “执行第五号方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