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家事大纲·孟春纪】008立新君华督行赂 败戎兵郑忽辞婚『东周列国志』
【阅前提醒】本系列『种花家事』专栏是采用“附经而作”的整理模式,即先将“冯梦龙-蔡东藩”十二部历史演义的公版原经抄录于专栏;然后进行分段分节,并添加小标题;之后对各部分进行叙述,置于节前;最后注解附录于相应位置。由于工程量浩大,因此每篇专栏发表时并不完善,前期以跑马圈地为主,写得较为简略。待第一遍完成后,会再进行第二遍、第三遍……增修,以求能趋于完善。总而言之,本系列是以种花家十二部信史流历史演义小说为大纲底本,以种花家古典传统历史文献为参照准绳,兼采历史演义与历代笔记小说为补充,最终杂糅整合而成。在初步计划中,『种花家事』系列共有本纪十二,上起诸夏共和行政,下迄中华再造共和,以求取其间两千七百九十年历史之精要:
孟春纪·东周列国志;仲春纪·前汉演义;季春纪·后汉演义;孟夏纪·两晋演义;仲夏纪·南北史演义;季夏纪·唐史演义;
孟秋纪·五代史演义;仲秋纪·宋史演义;季秋纪·元史演义;孟冬纪·明史演义;仲冬纪·清史演义;季冬纪·民国演义……
〇、山话嵓语
1.鸟瞰概览
今天继续更新冯梦龙先生的《东周列国志》,书接上回CV13127827,本篇是第008章回。主要讲的是宋庄公继位的前因后果;孔子自称殷商遗民的历史渊源;齐国与纪国的恩恩怨怨;以及援齐败戎前后,鲁桓公与假想情敌郑世子忽之间的仇怨纠葛。
2.目录概要
(1)色胆包天——宋太宰华督觊觎宋司马孔父嘉夫人魏氏的美貌,于是准备趁着郑庄公于戴地大败卫蔡宋三国的契机,一举做掉孔父嘉,强抢魏氏为妾。
(2)步步杀机——宋太宰华督诈言司马孔父嘉不日即将再伐郑国,导致被郑庄公杀破胆的宋军发生哗变,很快乱兵就冲入孔父嘉府上大肆屠杀,孔父嘉被害,华督则趁机掳走孔夫人魏氏,霸占为妾。
(3)孔祖奔鲁——乱兵过后,孔父嘉只余一子木金父幸免遇难,此时魏氏母子不知华督是元凶,因此魏氏嫁给华督后木金父继续在宋国生活,到木金父的孙子方叔出生时,宋国又爆发政变,南宫长万斩杀宋闵公和华督,之后为了政变合法性,南宫长万揭穿了当年孔父嘉一案的真相,魏氏又惊又痛,不久便郁郁而终,方叔大怒,立刻疯狂报复华氏一族,但不久宋闵公的儿子拨乱反正成功继位,华督因护驾其父有功,遂派人扶持华氏一族,方叔大恐,只得变卖家产,出奔到鲁,又经数代经营,直至华夏至圣文宣王降生于鲁。当然,我们一般称文宣王为孔夫子,是一名老师!
(4)伏杀宋殇——孔父嘉被乱兵弑杀后,宋殇公大怒,坚持要查明真相,元凶华督又惊又恐,立刻暗通乱兵于孔父嘉的葬礼上成功弑杀宋殇公。
(5)宋国旧事——宋太宰华督弑杀宋殇公后并没有慌,而是立刻派人迎回出奔在郑国的公子冯,昔宋宣公传位弟弟宋穆公,宋穆公知恩图报传位于宋宣公的世子宋殇公,但宋殇公却不愿传位宋穆公的世子冯,于是公子冯为保命出奔到郑,郑庄公感念宋宣宋穆的兄弟感情,想起自己弟弟段那不着四六的样子,大受触动遂死保公子冯,正好此时华督决定拥立公子冯继位。
(6)稷地分赃——宋太宰华督和公子冯为确保顺利登基,遂打开国库贿赂郑鲁齐陈四国,于是拿人家手短的四国于稷会盟,共推公子冯继位,而华督由于太识相太会做人,被升为宋之相国。
(7)纪鲁谋齐
①齐纪旧事——西周夷王时,齐国经五世之治,独霸山东。纪国国君不欲齐国坐大,遂勾结周夷王烹杀齐哀公,导致齐国陷入几十年的大小宗之乱,直到周宣王时,齐国严重衰弱,而鲁国独大。于是齐国使用美人计,将齐国第一美女宣姜嫁予周宣王为后,之后在枕边风的不断吹动下,周宣王决定实施山东再平衡战略,一面派周朝重臣仲山甫坐镇守御齐国,一面强令鲁武公废长立幼,结果山东局势立刻翻转,鲁国也陷入了几十年的大小宗之战,而齐国则抓住宝贵的战略窗口期,至春秋时成功翻盘逆袭鲁国,然后此时的齐君即齐僖公就将视线转向了当年打小报告的纪国。
②纪鲁阴谋——纪国扛不住压力就找鲁国帮忙,鲁国也需要纪国牵制齐国,于是两国就一拍即合,想出了一条毒计,引戎狄伐齐,使齐僖公腾不出手伐纪。
(8)郑忽破戎
①求援郑国——戎狄伐齐,在内鬼的指引下,不明所以的齐僖公有点吃不消,于是向郑国求援,正好此时郑庄公箭射天子中肩,大破周桓王,以小霸之姿冠绝天下。故当小霸郑庄公听闻戎狄胆敢犯我华夏,勃然大怒,立刻派郑世子忽驰援齐国。
②大破戎狄——郑世子忽战力绝伦,到场后,阵斩狄帅大良少良,并斩狄甲首三百,一战而大破戎狄,齐困顿解。
(9)战后风波
①新郑爱情故事——郑世子忽年轻时曾以齐大非偶为理由拒婚齐公主文姜,后郑庄公与陈侯结为儿女亲家,长子忽迎娶妫氏,幼子仪订婚妫氏之妹幼妫。郑庄公薨逝后,世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但被郑厉公驱逐,后郑昭公复位,却又被乱臣高渠弥弑杀。郑昭公当年的相亲对象文姜闻讯大怒,请兄长兼情夫齐襄公出手,帮助郑国拨乱反正,五马分尸凶手高渠弥。之后妫氏在权臣祭仲的帮助下拥立妹妹幼妫的夫君公子仪继位,但由于幼妫姿容殊丽,遭到侄子郑文公的觊觎,数年后郑文公伙同其父郑厉公弑杀公子仪及幼妫的两个儿子,郑文公顺势霸占叔母幼妫,生子华和臧,后公子华与齐桓公谋郑伯之位,事泄后,郑文公大开杀戒,直接将自己和幼妫生下的两个儿子华和臧都杀了,之后幼妫就在孤苦无依中郁郁而终。
②曲阜爱情故事——宋武公生女仲子,因掌纹“为鲁夫人”而与鲁惠公的庶长子鲁隐公结成娃娃亲,但不承想仲子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于是在仲子即将结婚时,鲁惠公忽然命鲁隐公伐郑,然后鲁军就被小霸郑庄公败于狐壤,鲁隐公被俘。等到鲁隐公利用聪明才智买通看守尹氏逃回国内时,未婚妻仲子已经成为了小妈。后鲁惠公与仲子生鲁桓公,不久鲁惠公薨逝,但鲁桓公年幼,于是鲁人决定改由鲁隐公摄政。仲子不服,引娘家二哥宋穆公讨伐鲁国,但兵败于黄地,而仲子作为战犯被殉葬于隐公二年。待鲁桓公长大后,立刻勾结公子羽父弑杀鲁隐公,篡权夺位。但由于得国不正,鲁桓公不得不迎娶声名狼藉的文姜以获取齐国的大力支持。后文姜与情夫齐襄公弑杀鲁桓公,鲁桓子鲁庄公继位,文姜又逼迫鲁庄公抛妻弃子迎娶齐襄公之女哀姜,哀姜嫁鲁后勾搭小叔子庆父连弑两君,后哀姜和庆父伏诛,做了亡命鸳。而此时鲁侯嫡系势力已衰,鲁桓三庶子的家族开始发达,新君不得不分封桓三庶子家族,这就是孔夫子的一生之敌,鲁国三桓的来历。
③再拒齐女——败戎之战上,郑世子忽大破戎狄,齐僖公大喜,就想再嫁个齐国宗女,也不求名位,侧室就可以,但郑世子忽与妫氏恩爱异常,再次拒婚。
④功赏争风——齐僖公两次被拒婚,面子有点挂不住,不想见世子忽,于是下发封赏时就让二女婿鲁桓公出面负责,结果鲁桓公为给文姜出气,竟然私自将论功行赏改成了论爵行赏,而郑国是伯爵位,于是郑世子忽明明为首功,得的赏赐却最少。世子忽还以为这是齐僖公对拒婚的报复,遂拂袖而去。
⑤盟向之战——郑庄公大败周桓王后,许多小诸侯开始倒戈入小霸阵营,其中就有盟向两国,但之后两国被周天子申饬,又倒回周天子,郑庄公大怒,起兵讨伐,齐僖公为还上次世子忽援齐的人情,就带上大女婿卫宣公前来助拳,小霸大胜,吞并盟向两国,周天子无奈只能收拢安置两国之民,方了断此事。
⑥郎地之战——盟向之战后,齐僖公与郑庄公闲聊时,无意中发现了世子忽援齐败戎时被鲁桓公欺上瞒下刁难的事情,郑庄公大怒,带着世子忽讨伐鲁桓公。齐僖公担心二女婿鲁桓公被揍死,女儿文姜守寡,又带着大女婿卫宣公前去参战,明为助拳郑庄公,其实是试图转圜一二,防止郑伯一怒弄死二女婿。于是郑卫齐三国联军讨伐鲁国,双方于郎地遭遇,暴怒的世子忽狠揍鲁桓公,但郑庄公却忽然叫停,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虎头蛇尾的带兵回去了。
⑦战后余波——本来郑庄公是打算让世子忽狠狠教训鲁桓公的,但是忽然感到身体不适,察觉不对的郑庄公只能立刻班师回国,次年春,郑庄公在恶曹会盟齐僖公和卫宣公,将世子忽托孤给二人,待郑庄公安排好后事就于当年夏薨逝。世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但鲁桓公因为文姜,与郑昭公是旧仇加新怨,于是找到表哥宋庄公准备除掉郑昭公,因宋庄公曾蒙受郑国大恩,故郑国君臣丝毫没有防备宋国,结果宋庄公的一招背刺,直接搞掉了郑昭公,幸得卫宣公遵守恶曹托孤之约,保下了郑昭公。而可笑鲁桓公为了文姜上蹿下跳最后却死在文姜与奸夫齐襄公手上。而由于郎地之战给鲁桓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因此其子鲁庄公继位后,在郎地建起了一座战台,最终完成了鲁桓生前未了之愿。
一、色胆包天
周桓王九年(鲁桓公元年,宋殇公九年,元始前711年)冬,宋国司马孔父嘉的夫人魏氏归宁去郊外扫墓,但正好被出去游玩的宋国太宰华督遇到了。华督见魏氏美艳异常,立刻惊为天人〖山录||《左传·桓公元年》——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然后华督就高衙内附体,打算上去调戏一二。可惜一打听,这位大美人竟然是死对头宋司马的夫人,华督立刻心如止水、波澜不兴。
若是宋国平常人家的夫人,华督身居宋国太宰之位,位高权重,凭借其权势心机与手段,很轻松就能如愿。但奈何却是孔父嘉的夫人,孔父嘉可是堂堂宋国大司马,位阶不亚于华督不说,且深受宋殇公器重,执掌宋国兵马,权势滔天,华督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于是乎,华督只能死死的盯着魏氏动人的背影空自嗟叹〖山录||《史记·宋世家》——九年,大司马孔父嘉妻好,出,道遇太宰华督,督说,目而观之。督利孔父妻。〗。
失望的华督只能黯然回家,若是自己派系大夫的妻妾,华督还可以找机会见见面,松松土,挖挖墙脚。但孔父嘉却与华督一向不对付,华督甚至连去他们家做客亲近观窥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华督一连几日都处于朝思暮想、茶饭不思的状态。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单相思的华督竟然直接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乎华督在色欲熏心之下,仅仅因为自己那点色欲,就打算伺机设计除掉朝中大佬孔父嘉,进而霸占魏氏。
话说宋殇公与夷,自即位以来,屡屡用兵,单说伐郑,已是三次了,只为公子冯在郑,故忌而伐之。太宰华督素与公子冯有交,见殇公用兵于郑,口中虽不敢谏阻,心上好生不乐。孔父嘉是主兵之官,华督如何不怪他?每思寻端杀害,只为他是殇公重用之人,掌握兵权,不敢动手。
自伐戴一出,全军覆没,孔父嘉只身逃归,国人颇有怨言,尽说:“宋君不恤百姓,轻师好战,害得国中妻寡子孤,户口耗减。”
华督又使心腹人于里巷布散流言,说:“屡次用兵,皆出孔司马主意。”国人信以为然,皆怨司马,华督正中其怀。
又闻说孔父嘉继室魏氏,美艳非常,世无其比,只恨不能一见。忽一日,魏氏归宁,随外家出郊省墓。时值春月,柳色如烟,花光似锦,正士女踏青之候,魏氏不合揭起车巾宪,偷觑外边光景。
华督正在郊外游玩,蓦然相遇,询知是孔司马家眷。大惊曰:“世间有此尤物,名不虚传矣。”日夜思想,魂魄俱销,“若后房得此一位美人,足够下半世受用!除是杀其夫,方可以夺其妻。”繇此害嘉之谋益决。
二、步步杀机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华督因觊觎宋国大司马孔父嘉的夫人魏氏准备杀夫夺妻。虽然理论上,华督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因为孔父嘉不仅执掌宋国兵马,而且与宋殇公的关系极好。无论从内还是从外,华督都没有一点机会。但可惜,孔父嘉生不逢时,与小霸郑庄公生活在了一个时代,孔父嘉几次与郑庄公交锋,都是败多胜少,尤其是一年多前的伐戴之战,孔父嘉联合蔡卫组建联军入侵郑之附属国戴,可结果最后不仅被郑庄公轻松击败,还被郑庄公反推回宋,导致郑军反入宋数百里,掠财无数后才兴尽而归〖山录||《左传·隐公十年》——秋七月庚寅,郑师入郊,犹在郊。宋人、卫人入郑,蔡人从之伐戴。八月壬戌,郑伯围戴。癸亥,克之,取三师焉。宋、卫既入郑,而以伐戴召蔡人,蔡人怒,故不和而败。九月戊寅,郑伯入宋。〗。此战直接导致孔父嘉的声望和地位大损,其权位已经出现了不稳之象。
因此此时的华督敏锐的察觉到,上次宋司马联合卫、蔡伐郑戴,全军覆没不说,还引得郑军伐宋,而到最后宋司马只是带着寥寥几人仓皇逃回。此战大损国威,使得本就对宋殇公上台以来十年十一战却败多胜少穷兵黩武行为感到不满的众人更加不满。于是华督立刻抓住时机,制定出了一个异常阴毒的计划〖山录||《左传·桓公二年》——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
(1)第一步:造谣市井
华督派人到市井里巷之中传谣,将宋国几次伐郑的原因,全说成是孔父嘉为了自己的功绩而蛊惑君王所致。然后再带带节奏,比如夸张一下宋司马娇妻美妾锦衣玉食的生活,再对比一下牺牲战士家中孤儿寡母的惨状。本来大家就对宋司马损兵折将孤身逃回的行为就颇有微词,再经过华督的狂带节奏,颇有微词就变成了出离愤怒。而且这也不算是完全造谣,毕竟孔父嘉的夫人的确美艳,并且孔父嘉也的确是几场战争的指挥者和负责人。因此这几场战争中的那些遇难士兵的亲朋好友街里街坊,很快就纷纷迁怒于宋司马孔父嘉,甚至视之为仇寇〖山录||《左传·桓公二年》——孔父嘉为司马,督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马则然。”〗。
(2)第二步:造谣军伍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宋司马孔父嘉依照每年惯例检阅军队。华督立刻发现机会来了,于是马上让安插在军队中的心腹开始造谣,说宋司马昨日再次蛊惑君王,要继续对郑国用兵,太宰华督苦劝,却反被排挤责罚。宋司马今天检阅完后,很快就会再次出兵伐郑。
宋国几次兵败于郑国的惨痛经历,已经留给了宋国军士抹不去的阴影,于是听到此谣言后,纷纷去向谣言中的“带忠臣”太宰华督请愿,希望能够再次直谏宋殇公,收回成命。刚开始来人不多,华督故意闭门,只让门人出去假意劝慰众人,顺势带带节奏。然后又让军中心腹串联军士,鼓动带领士兵拿着兵器来请愿,顺便再找几个此前因战事不利致残致死而心怀怨恨的当事人或家属前来哭诉指控,以不断拉升现场气氛。而等到傍晚之时,华督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请愿士兵,并逐渐开始急躁,华督一看火候已到,立刻开始下一步计划。
(3)第三步:带兵哗变
只见华督身穿内甲,手拿宝剑,暗暗欣喜的打开大门。而见到请愿士兵后,华督立刻满面愁容,先是一个劲的为孔父嘉开脱,然后一个劲的苦劝士兵冷静,说要从长计议,不要被坏人挑唆。但其安排在请愿士兵中的内应却一个劲的带节奏,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清君侧。等到气氛烘托起来后,华督立刻暗示内应行动,内应会意,立刻带着请愿士兵强行将华督架到车上,要他带领大家去找宋司马孔父嘉要说法。然后不断挣扎的华督则一边大声斥责请愿士兵的错误行为,一边迅速开车为请愿士兵带路到宋司马家〖山录||《史记·宋世家》——乃使人宣言国中曰:“殇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战,民苦不堪,皆孔父为之,我且杀孔父以宁民。”〗。
到宋司马家后,根本不用华督多费心,手下人一带节奏,请愿士兵就不由分说的撞开司马家府门,然后华督手下鼓动乱军闯进去直接砍死了宋司马,紧接着杀红眼的乱兵就开始了疯狂劫掠。而华督则立刻带人“救”走魏氏,并趁乱离开。当华督到家后,并没有立刻开始一亲芳泽,而是诈称自己听闻贼兵作乱,赶忙前来营救,但差了一步,未能救下孔大人,但好在救下了夫人,未遭乱兵行暴。惊魂未定的魏氏并不明此事真相,况夫君已死,失去了依靠,于是就在感激之下半推半就的嫁给了华督〖山录||《左传·桓公二年》——二年春,宋督攻孔氏,杀孔父而取其妻。〗。
二十多年后,华督因政乱死于南宫长万之手,此时魏氏方在南宫历数华督之罪时,明白了当年孔父嘉之死的原委,在知晓了当年因美貌而为夫君孔父嘉招来杀身之祸的全部真相后不久,魏氏就在外界疯传其连克两夫的谣言下郁郁而终了。
时周桓王十年春蒐之期,孔父嘉简阅车马,号令颇严,华督又使心腹人在军中扬言:“司马又将起兵伐郑,昨日与太宰会议已定,所以今日治兵。”
军士人人恐惧,三三两两,俱往太宰门上诉苦,求其进言于君,休动干戈。华督故意将门闭紧,但遣阍人于门隙中,以好言抚慰。军士求见愈切,人越聚得多了,多有带器械者。看看天晚,不得见太宰,呐喊起来。
自古道:“聚人易,散人难。”华督知军心已变,衷甲佩剑而出,传命开门,教军士立定,不许喧哗。自己当门而立,先将一番假慈悲的话,稳住众心,然后说:“孔司马主张用兵,殃民毒众。主君偏于信任,不从吾谏,三日之内,又要大举伐郑。宋国百姓何罪,受此劳苦?”
激得众军士咬牙切齿,声声叫:“杀!”
华督假意解劝,“你们不可造次,若司马闻知,奏知主公,性命难保!”
众军士纷纷都道,“我们父子亲戚,连岁争战,死亡过半。今又大举出征,那郑国将勇兵强,如何敌得他过?左右是死,不如杀却此贼,与民除害,死而无怨!”
华督又曰:“‘投鼠者当忌其器',司马虽恶,实主公宠幸之臣,此事决不可行!”
众军士曰:“若得太宰做主,便是那无道昏君,吾等也不怕他!”
一头说,一头扯住华督袍袖不放。齐曰:“愿随太宰杀害民贼!”
当下众军士帮助舆人,驾起车来。华督被众军士簇拥登车,车中自有心腹紧随,一路呼哨,直至孔司马私宅,将宅子团团围住。
华督吩咐:“且不要声张,待我叩门,于中取事。”
其时黄昏将尽,孔父在内室饮酒,闻外面叩门声急,使人传问,说是:“华太宰亲自到门,有机密事相商。”孔父嘉忙整衣冠,出堂迎接。才启大门,外边一片声呐喊,军士蜂拥而入。
孔父嘉心慌,却待转步,华督早已登堂,大叫:“害民贼在此,何不动手?”嘉未及开言,头已落地。
华督自引心腹,直入内室,抢了魏氏,登车而去。魏氏在车中计施,暗解束带,自系其喉,比及到华氏之门,气已绝矣。华督叹息不已,吩咐载去郊外藁葬,严戒同行人从,不许宣扬其事。嗟乎!不得一夕之欢,徒造万劫之怨,岂不悔哉?众军士乘机将孔氏家私,掳掠罄尽。
三、孔祖奔鲁
宋司马孔父嘉之祖乃是殷商贵胄纣王庶弟微子启,待武王破殷都,周公平三监后,周公分封微子启于商丘,立国宋,与周为客,爵公!孔父嘉六世祖乃是宋国君主宋炀公,宋炀公之兄宋愍公薨逝,宋炀公遂强行兄终弟及,继位为君。宋愍公之子鲋祀大怒,弑杀宋炀公登基为君,是为宋厉公〖山录||《史记·宋世家》——愍公共卒,弟炀公熙立。炀公即位,愍公子鲋祀弑炀公而自立,曰“我当立”,是为厉公。厉公卒。〗。
好在宋厉公弑叔篡权后,没有对宋炀公一脉斩尽杀绝,宋炀公之子弗父何得以传祀,又传五世至孔父嘉,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故公族之传至此而终,孔父嘉遂以宋公所赐号“孔”为氏,故称孔父〖山录||《孔子家语·本姓解》——申公生缗公共,及炀公熙,熙生弗父何,及厉公方祀,方祀以下,世为宋卿.弗父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胜,胜生正考甫,考甫生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故后以孔为氏焉.一曰孔父者,生时所赐号也,是以子孙遂以氏族。〗。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官至宋司马的孔父嘉被华督带乱兵围杀。乱兵劫掠后,孔父嘉尚余独子,名为木金父。当时宋司马在前门被杀时,其一名家臣较为机警,知道事不可为,没有去孤身阻拦报仇,而是想着先为家主保留血脉,于是及时保护家主独子木金父从后门逃出,之后乱兵只顾着抢夺财物,并没有搜查追击,这才让木金父躲过一劫。等到乱兵离开后,宋殇公派人救援,木金父才重回家中,收拾残局。
宋殇公坚持要为孔父嘉报仇,于是做贼心虚的元凶华督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弑杀了宋殇公,改立宋殇公的仇敌公子冯为君,是为宋庄公。无人撑腰的木金父只能草草安置了父亲孔父嘉的尸体后,靠着家族故旧的接济艰难生活。本来华督是想斩草除根一了百了,但好在魏氏改嫁华督后,依然对前夫之子木金父照顾有加,而华督为了掩盖真相,也就只能在魏氏面前表演爱屋及乌的戏码,不仅没有为难木金父,还允许二人时不时的母子团聚。
之后,木金父勉强在宋国生活下来,成年后,又在魏氏的张罗下,娶妻而生子睪夷,睪夷成年后又生子防叔。而等防叔成年后,华督因宋国政乱而被南宫长万斩杀。当时南宫长万弑杀宋庄公之子宋闵公后改立子游为君,而为了弑君合法性,南宫长万就将当初华督弑杀宋殇公改立宋庄公的丑事全抖出来了,其中就包括当初华督计杀司马孔父嘉后又夺人妻的前因后果。这时,魏氏和孔防叔祖孙才知真相。魏氏不久后郁郁而终,而孔防叔则趁着权利动荡期开始疯狂报复华氏族人。
但万万没想到,南宫长万只是一莽夫,能坏事却不能成事,空有蛮力,但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不久之后就被拨乱反正的宋人斩成肉泥(物理意义上的)。事后宋国群臣改立宋庄公的次子为君,是为宋桓公。而华督因为当年拥立宋庄公之大功,外加是为了护驾宋闵公而死,因此宋桓公继位后,立刻派人保护华督遗族,并大力扶持。
然后孔防叔就倒大霉了!这么一搞,宋国是肯定待不下去了。于是孔防叔趁着华氏还没回过劲,赶紧变卖家产,带着财物和族人逃往鲁国,之后就在鲁国扎根开枝散叶。而孔防叔可能并不知道,他这次的果断脱身,保住的不仅是其祖先与子孙的血脉,更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主脉。逃到鲁国的孔防叔,依然以孔为氏,而其曾孙正是我中华民族的至圣先师,大成至圣文宣王。当然我更想称他的另一个称呼——孔夫子——是的,他是一名老师!正所谓,苍天不生孔仲尼,文道万古如长夜!我实在不敢想象,没有五经传世的中国会是何种境况,孔祖得以保全,实乃我中华之幸!〖山录||《孔子家语·本姓解》——孔父生子木金父,金父生睪夷,睪夷生防叔,避华氏之祸而奔鲁.方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曰虽有九女,是无子……私祷尼丘之山以祈焉,生孔子,故名丘,字仲尼〗
孔父嘉止一子,名木金父,年尚幼,其家臣抱之奔鲁。后来以字为氏,曰孔氏。孔圣仲尼,即其六世之孙也。
四、伏杀宋殇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宋殇公听说孔父嘉被乱军斩杀,勃然大怒,立刻着人调查,听说太宰华督当夜也被乱军挟持,刚刚脱身回家,就打算召来询问情况。
但谁承想华督做贼心虚,以为是宋殇公想要问罪,就一面推说被挟持时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暂时不能面君;一面找到参与哗变的军士说,君主今天派人召我入宫商量,打算将所有参与哗变的乱军,全部处死,还要罪及家人,我不忍诸位为国除害,却反而丧命,最终落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就找借口没有入宫,暂时拖延一二。
这些军士也是心虚,就信以为真,忙请华督相救。华督则故作为难,等到军士再三相求后,才假装无意,没头没尾的感叹了一句:哎呀!不久主公将亲自前往宋司马家吊唁,主公对宋司马还真是宠爱啊!然后留下众人自顾自的离开了。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正月戊申,宋殇公亲往司马孔父嘉家吊唁,而华督则继续在家装病,但却派人紧盯司马孔父嘉家。果然,各军士早已埋伏在司马孔父嘉家周围,等到宋殇公来到司马孔父嘉家时,还没进门,乱军就一拥而上,将宋殇公砍成几段。
而华督得到消息后,立刻病愈,马上传讯诸位大臣前去护驾,然后不慌不忙的穿上哀服慢悠悠的前往现场,等到群臣到齐后,才“正好”赶到,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到现场,到现场后立刻抱着宋殇公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自己无能,没有阻止乱兵杀害司马;又恨自己身体不争气,一病不起,没有跟着国君一起吊唁,否则自己拼死护驾,绝不让乱军伤害主公分毫。紧接着就颤颤巍巍的拄着剑,步履蹒跚的要找乱军单挑,去为主公复仇〖山录||《左传·桓公二年》——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
心腹赶紧装模作样的前来阻止,并各个忠勇无双,争先去捉拿乱军,没一会儿,就捉到了一堆“真凶”,而华督立刻报仇心切的将所谓的真凶全部处死。然后悲愤不已的与群臣商量起国君继任问题。最后群臣经过商议,就在军中大佬虎视眈眈的注目下一致同意迎回出奔在郑国的公子冯继位〖山录||《史记·宋世家》——十年,华督攻杀孔父,取其妻。殇公怒,遂弑殇公,而迎穆公子冯于郑而立之,是为庄公。〗。
且说宋殇公闻司马被杀,手足无措。又闻华督同往,大怒,即遣人召之,欲正其罪。华督称疾不赴。
殇公传令驾车,欲亲临孔父之丧。华督闻之,急召军正谓曰:“主公宠信司马,汝所知也。汝曹擅杀司马,乌得无罪?先君穆公舍其子而立主公,主公以德为怨,任用司马,伐郑不休。今司马受戮,天理昭彰,不若并行大事,迎立先君之子,转祸为福,岂不美哉?”
军正曰:“太宰之言,正合众意。”于是号召军士,齐伏孔氏之门,只等宋公一到,鼓噪而起,侍卫惊散,殇公遂死于乱军之手。
华督闻报,衰服而至,举哀者再。乃鸣鼓以聚群臣,胡乱将军中一二人坐罪行诛,以掩众目。倡言:“先君之子冯,见在郑国,人心不忘先君,合当迎立其子。”百官唯唯而退。
五、宋国旧事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正月戊申,华督弑杀宋殇公,改立先君宋穆公嫡世子冯,而宋公子冯此时尚在郑国,于是华督立刻安排使者前去迎回。那么为什么公子冯明明为先君嫡长却没有继位反而躲在郑国仓皇度日呢?
此事还有从世子冯的伯父、宋殇公的父亲宋宣公说起,宋宣公临终前感念自己兄弟宋穆公的功德,就没有传位给太子宋殇公,而是执意传位于弟弟宋穆公〖山录||《史记·宋世家》——宣公有太子与夷。十九年,宣公病,让其弟和,曰:“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通义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让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为穆公。〗。而宋穆公本为谦谦君子,亦感兄长让位之德,故继位之后不仅厚待废太子殇公,而且临终前敬崇兄长宣公之德,又坚持将君位还给侄子殇公〖山录||《史记·宋世家》——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马孔父谓曰:“先君宣公舍太子与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与夷也。”孔父曰:“群臣皆愿立公子冯。”穆公曰:“毋立冯,吾不可以负宣公。”于是穆公使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与夷立,是为殇公。〗。
但宋殇公却没有父辈间的感情和气魄,因此对于叔叔穆公的儿子冯颇为忌惮,而世子冯担心性命不保于是投奔郑庄公,宋殇公大怒立刻向郑国索要,但郑庄公感念宣公穆公的兄弟情谊,想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弟弟段,长叹一声后,竟然不计丝毫利益得失的死保已毫无价值的公子冯,此事令宋殇公大为恼火,但郑庄公稳稳的占着一个理字,毕竟你宋殇公的君位是叔叔赐的,如今你叔叔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对他的后裔大开杀戒,这到哪里也说不过去,于是无能狂怒的宋殇公就狠狠的将郑庄公给恨上了。
后来,周天子欲夺郑伯周世卿之位,郑庄公大怒,遂割周都洛邑之麦还以颜色,之后正逢卫公子州吁弑君篡位,而州吁为获得天子与诸侯的认可,立刻拉上宋殇公外加鲁陈蔡共五国之兵讨伐郑庄公。郑庄公不敌,退守新郑,五国联军围郑首都新郑东门五日后,尽割其麦而归。
然后宋殇公就捅马蜂窝了,郑庄公是谁啊?那是春秋第一小霸!五国联军退兵后,郑庄公立刻开始反攻倒算,然后宋国就倒了大霉,郑庄公以牙还牙,直接带兵围了宋国首都商丘,最后更是攻破都外城郛方兴进而归,之后双方又进行数年互攻,而宋国一直败多胜少,直到伐戴之战中,被郑庄公尽破宋卫蔡联军,以致宋国政局不稳。最终使华督趁机弑杀宋殇公,彻底送走了郑庄公的这个老对手。
然后华督就很识趣的找到郑国,主动要求迎回躲在郑国的宋穆公世子冯为新君,以求好郑庄公,获得郑国的认可。当然华督也自知此次玩得太大了,于是就趁着此时君位空悬、司马空缺,仗着自己宋国太宰的身份,强命众臣打开国库,取出多件国宝,分赠鲁、郑、陈、齐四国诸侯,以寻求政治支持,避免自己将来被最终清算〖山录||《左传·桓公二年》——已杀孔父而弑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之,以亲郑。以郜大鼎赂公,齐、陈、郑皆有赂,故遂相宋公。〗。
华督遂遣使往郑报丧,且迎公子冯。一面将宋国宝库中重器,行赂各国,告明立冯之故。
六、稷地分赃
(1)四国定宋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正月戊申,华督弑杀宋殇公,改立先君宋穆公之世子冯。诸侯其实对宋殇公的死心知肚明,因此华督为了保证各诸侯能够默认此次宋国的君主变动,就极为大方的将宋国国库中的宝物拿出不少,以贿赂周边诸侯。
宋乃与周为客的公爵国,因此与其他姬姓国不同,宋国的权利变动中,周天子的册封任命反而不是最必要的,再加上周室世衰,宋国根本就没将此时的周天子放在眼中。因此华督忙于获得周边诸侯的同意,却压根没有寻求周天子的认可。
诸侯确定公子冯继位的合法性前,公子冯一直是在郑国栖身。因此此前与宋国连年对战,从而间接导致宋殇公丧命的郑庄公反而成了此次确定宋国国君的主要参与方和主持者。再加上郑庄公的盟友齐鲁两侯,以及郑庄公的儿女亲家陈侯,此次宋国定君就由郑齐鲁陈四国为公子冯站台正名,以协助其合法继位。
谁承想两年前齐鲁郑三国在宋国齐聚还是代周天子群殴宋国,今天就变成了帮助宋国扶持合法继位人,这春秋乱世真可谓是世事无常。郑庄公在收受华督和公子冯巨额贿赂后,一力拥护公子冯为宋国新君,并且说服齐鲁陈三侯一致同意,甚至化身掮客,帮华督给三侯也意思意思了一遍,最终公子冯“众望所归”的成为宋公。
(2)稷地会盟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春三月,郑庄公与齐鲁陈三侯在宋城稷会盟,四君齐议,确定宋国继任国君是先公宋穆公之子冯〖山录||《左传·桓公二年》——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另外,收到华督巨额贿赂的四国诸侯,纷纷夸赞华督为人“忠肝义胆”,且在拥立新君时积极奔波斡旋,有大功于国,可当宋国之相。此时得到诸侯背书的公子冯正式继位,是为宋庄公。之后宋庄公“从善如流”,继续任命华督为宋国太宰,并予之相国大权,以相国宋。至此宋乱终平,这场乱七八糟的权利大剧也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山录||《左传·桓公二年》——会于稷,以成宋乱。为赂故,立华氏也。〗。
但做损事是有报应的,这句话并不完全是玄学。以此事为例,明明是华督弑杀宋殇公,但公子冯为了自身利益,不仅颠倒黑白力保华督不说,还慷他人之慨,崽卖爷田心不疼的将宋国起自殷商时就积攒的宝物大肆拿出收买诸侯。看似郑庄公是此次立君的最大受益者,毕竟当年顶着宋国压力收留的公子冯这支垃圾股,此时不仅忽然翻红获得巨大利益,还顺势与宋国化敌为友,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完美结束郑宋十年战争。但问题是公子冯这种数典忘祖的人渣继位之后真的会念郑庄公的好知恩图报吗?呵呵,既然郑庄公选宋君时,利益为先,不虑德行,那就勿怪之后公子冯得势时的猝然反噬了。
十年后,郑庄公薨逝。而宋庄公根本不感念当年郑庄公硬顶宋殇公压力一力护持之德,也不承郑庄公拥其为君之情。因为对宋庄公这种啥都能出卖的玩意来说,这只是场交易而已,郑庄公救他只是为了拿张制衡宋国的底牌,郑庄公拥立他也只是为了政治利益,而当年的人情,他早就用国宝还了。因此宋庄公不仅不伤怀感念分毫,反而立刻落井下石,狠辣的对郑国进行了致命打击。
当时郑庄公尸骨未寒,宋庄公就一刻都等不及的勾结小姑仲子的儿子鲁桓公,一手炮制出了郑国的君位之乱,当年他主动送给郑庄公的贿赂,他这次要连本带利的全部收回。于是乎宋庄公在郑昭公平稳继位后,悍然绑架郑国托孤重臣祭仲,然后逼其利用郑庄所赐的托孤大权驱逐新君郑昭公,拥立郑厉公。而之后郑厉公由于得国不正,又被驱逐,如此反复几次后,郑国国势直接断崖式坠落。而宋庄公则趁郑乱攫取收割大量的郑国利益,连本带息的收回了当年送给郑庄公的所有贿赂。
而对于郑国更致命的是,此次事件直接开启了郑庄公四子夺嫡的大乱局,最终导致郑国桓武庄三代所积的小霸基业几乎尽毁,直接沦为春秋争霸的背景板。若郑庄公泉下有知,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后悔当初只考虑利益而拥立宋公子冯这么个德行败坏玩意的荒唐行为。
(3)郜鼎入鲁
郑陈齐鲁四国诸侯是为了正义公理、为了宋国安定,才不辞辛劳的到稷地会盟,以确定宋国新君平复宋乱的吗?当然不是了!不过是钱到位后,什么都好说。至于宋君是谁,爱谁谁。华督为了保证四国诸侯能够认可,可是花了宋国血本,给每一国等送出了至宝。而其中鲁国就收到了一尊国之重器——郜鼎〖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夏四月,刚刚成功继位的宋庄公没有赖账,立刻从国库中取出了一尊国宝级大鼎——郜鼎——正式送给鲁国。这个重礼宋庄公可是花了大心思的,果然鲁桓公一见非常高兴,立刻就要将这件国礼奉于太庙之上。不就是一个大鼎吗?鲁国身为周公之国,这几百年收藏,没有一百尊,也要有几十尊吧,这鲁桓公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这都要往家庙里塞?因为这可不仅仅是一尊国鼎而已,而是相当于宋庄公将一大片领土郜邑都打包送给了鲁国。
小伙伴若是记忆不错的话,应该记得,宋殇公死前一年多,郑庄公曾带着齐鲁二国围殴宋国,而当时联军的占领地中就有一个城邑正好名郜邑,没错郜鼎的郜就是这个郜。郜邑原为郜国,是西周分封的小诸侯国,春秋初期被宋国所灭,然后郜国都就被宋人改为郜邑。而那次郑齐鲁联军伐宋结束后,郜邑就被郑庄公做主送给了鲁国,也就是说郜邑暂时是鲁国领土,但如今宋庄公将郜鼎送给鲁国,其意不言自明,就是宋国正式承认了鲁国对郜邑的合法占领,此后郜邑不再是鲁国的临时占领区,而是由苦主宋公作保的正儿八经的鲁国领土。轻松获得一件国宝外加一座城邑,鲁桓公怎能不高兴异常呢!
当鲁国还是有明白人的,正当鲁桓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要将郜鼎奉入太庙,以告先祖自己为鲁国开疆拓土的文治武功时,鲁大夫臧哀伯立刻进行阻止。原因很简单,要点脸吧,还嫌不丢人?郜邑明明是鲁隐公跟着郑庄公拿下的,和你有啥关系,至于宋国承认郜邑归属,那只是顺水人情,咋滴,他宋国掌管兵马的大司马都被自己人弄死了,他宋国还能硬抢回郜邑不成?而郜鼎是你包庇宋国弑君贼子所获得的赃物,你拿这给祖宗看,是真怕祖宗忘了你也是弑君上位的?弑的还恰恰是真正为鲁国开疆郜邑的鲁隐公?你拿着宋国弑君贼子送的赃物进太庙奉给祖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将你所弑鲁隐公的功劳据为己有,你是真不嫌害臊啊!人家周武王偷袭殷纣得手后,将殷商九鼎移入洛邑就被大夫嫌丢人骂了个半死,而你这可比周武王还龌龊,你咋这么脸大呢!〖山录||《左传·恒公二年》——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大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
周桓王十年(鲁桓公二年,宋庄公元年,元始前710年)夏四月戊申,鲁桓公不顾大臣的苦劝,执意将郜鼎奉入太庙,并恬不知耻的将扩土郜邑的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说鲁隐公出兵费时费力导致无数将士捐躯也只是勉强占领郜邑,而他鲁桓公则靠维护周礼坚持公义,就让宋国心甘情愿的将郜邑连同郜鼎全部交给了鲁国,看看,看他鲁桓公多能干,所以他鲁桓公弑君篡位完全都是为了鲁国的江山社稷啊,所以鲁国的列祖列宗要全力支持他鲁桓公啊!〖山录||《左传·恒公二年》——戊申,纳于大庙。非礼也。〗然后鲁桓公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太庙,然后找死去了……
这不是夸张修辞,因为鲁桓公离开太庙后不久就兴冲冲的找人去跟齐僖公说媒,这位被宋国贿赂的腰包鼓鼓的鲁桓公,竟然财大气粗的去迎娶当年的山东第一美女齐国文姜,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而次年文姜就嫁给了鲁桓公,这一下权色兼得的鲁桓公立刻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为了人生大赢家。但问题是,做损事是有报应的,志得意满的鲁桓公此时已经不知不觉的站上了命运为他准备好的“文姜牌”绞刑架上……当然,这就是另一个精彩故事了,而此次诸侯围绕宋庄公登基而举行的分赃大会也将随着郜鼎入鲁庙而暂时落下了帷幕……
且说郑庄公见了宋使,接了国书,已知来意,便整备法驾,送公子冯归宋为君。公子冯临行,泣拜于地曰:“冯之残喘皆君所留,幸而返国得延先祀,当世为陪臣,不敢贰心。”庄公亦为呜咽。
公子冯回宋,华督奉之为君,是为庄公。华督仍为太宰,分赂各国,无不受纳。齐侯、鲁侯、郑伯同会于稷,以定宋公之位,使华督为相。
史官有诗叹曰:春秋篡弑叹纷然,宋鲁奇闻只隔年。列国若能辞贿赂,乱臣贼子岂安眠?
又有诗单说宋殇公背义忌冯,今日见弑,乃天也!诗曰:穆公让国乃公心,可恨殇公反忌冯。今日殇亡冯即位,九泉羞见父和兄。
七、纪鲁谋齐
1.齐纪旧事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夏四月,纪侯会盟鲁桓公于成地〖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夏四月,公会纪侯于成。〗。商量如何应对齐僖公。齐僖公又有什么事?齐僖公不是鲁桓公的好盟友好岳丈吗,四年前还一起参见稷地分赃大……哦,不对,是定宋大会,一起拥立宋庄公继位,怎么这么快就要开始算计了。
准确的说齐鲁此时并没有什么大矛盾,这一次是纪国来求鲁国帮忙应对齐国的。而这件事还要从一百多年前的齐哀之死说起,当年山东有两大阵营,一个是周公旦所立鲁国为首的姬姓诸侯同盟,一个是姜太公所立齐国为首的姜姓诸侯同盟。两大同盟的关系如同当年的姜炎姬黄二帝一样,遇到蚩尤这样的外敌时,组成炎黄部落携手并肩共御强敌,但等到外敌尽去后,则斗而不破的进行权利博弈。
而齐鲁也是这样,当有殷商大敌时,姬姜二姓携手并进,但等到殷商破灭后,两姓就要斗而不破的进行权利博弈了。此时山东地界的局势就是齐鲁各率一姓彼此合作竞争。西周初期,由于姜太公治国有方,之后几代也是能人辈出,因此齐国姜姓阵营一举压过了鲁国姬姓阵营。但是,由于齐国的成功,自然造成与同阵营诸侯相处时会显得很强势,结果姜姓阵营的纪国就不乐意了,在几次被齐国欺负后,就打算投诚到姬姓阵营。
而正巧,自周天子南征不返之后,王室就开始走下坡路,此时继位的周夷王急需立威诸侯,于是纪侯就拿着齐国在山东所犯不法之事的证据当做投名状找到了周夷王,周夷王大喜,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于是立刻传檄诸侯前来周国朝见。此时齐国之主齐哀公不知是计,毫无防备的就参加了,然后周夷王就在朝见时,当着诸侯的面烹杀了齐哀公,以立王威。
之后周夷王册封齐国小宗为新齐侯,而齐国大宗肯定不愿意,于是齐国立刻掀起了绵延数十年的大小宗之战。直到周宣王时期,齐国大宗才彻底压服小宗,勉强稳定。但齐国经过数十年的折腾,国力大衰,早已被鲁国稳压一头。好在此前齐国使用美人计,将山东第一美女宣姜嫁给周宣王,然后宣姜后就不断的吹起枕边风,而周宣王居于西土,也对此时山东诸侯中鲁国一家独大的局势感到不安,于是决定启动山东再平衡战略,即一面命周大夫仲山甫带王师保卫齐国〖山录||《诗·大雅·烝民》——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一面强令鲁武公废长立幼,改立幼子戏为君,然后鲁国也陷入了绵延数十年的大小宗之争〖山录||《史记·鲁世家》——宣王弗听,卒立戏为鲁太子。夏,武公归而卒,戏立,是为懿公。〗。而齐国则趁着宝贵的窗口期,开始不断积蓄国力。
2.纪鲁阴谋
后来到了春秋时期,鲁惠公终于再次稳定了局势,但由于没有管好下半身,和儿子鲁隐公的未婚妻仲子生下了鲁桓公,又导致了隐桓之乱,最后经过一番波折,才以鲁桓公弑杀鲁隐公篡权得位而告终。但鲁桓公因得国不正,不得不迎娶声名狼藉的齐国公主文姜以获取外部支持,从而被齐僖公成功楔进去了一根钉子。
而此时的齐国,在稳定之后几代君主的英明领导下,又逐渐压过了刚刚平息内乱的鲁国,于是就有余力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曾经的二五仔纪国,此时齐国距离当年的齐哀公已经换了七位君主,到齐僖公已是第八世。齐哀公死后,纪国知道姜姓诸侯联盟是饶不了自己的,于是立刻光棍的投诚姬姓联盟,而周鲁肯定不会允许纪国被齐报复,否则以后谁还跟周鲁玩,因此一直严密保护纪国。直到此时,西周灭亡,王室大衰。而东鲁刚刚结束内乱,实力也开始捉襟见肘起来。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随着齐国实力的不断提升,齐僖公准备对纪国动手,纪国大恐,于是在夏四月于成地和鲁国讨论御齐之法〖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夏,会于成,纪来谘谋齐难也。〗。鲁国不是没有想过找齐国说情,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但齐僖公的态度却一直是呵呵呵。
一直在齐国碰壁而求和不成的纪鲁于是就在成地商量出了一条毒计——祸水东引。此时山东诸国常常受到来自北方戎狄的骚扰,论实力这一批流窜在山东的戎狄根本无法与齐鲁中任何一国相比,但戎狄是流动作战,专找各国守卫薄弱的地方进攻,而诸侯战车的速度和机动性并不如戎狄骑兵,遇袭后难以集中优势兵力防御和追击,因此在齐国开发出长城战法前,此时诸侯应对戎狄的骚扰还是十分吃力的。于是此时的纪鲁就想出了一条应对齐国的妙计,出些军资财货引戎狄不断骚扰齐国,使齐国疲于奔命,这样齐僖公就抽不出力量再找纪国的麻烦了。
单表齐僖公自会稷回来,中途接得警报:“今有北戎主,遣元帅大良、小良,帅戎兵一万来犯齐界,已破祝阿,直攻历下。守臣不能抵当,连连告急,乞主公速回。”
八、郑忽破戎
1.求援郑国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夏,此时还不知纪鲁阴谋的齐僖公正在外准备伐纪事宜,但还未完成,就收到边关急报,原来纪鲁是说干就干,已经找人伪装成商队,暗中买通了一伙戎狄,此时在内应的指引下正在劫掠齐国〖山注||原著将此事安排在鲁桓公三年文姜出嫁前,而在历史上,此事是发生在鲁桓公六年的六月,原著小说是为了增加郑世子忽婚姻的传奇性,故提前到这一年。〗。
这伙戎狄虽不知真正雇主是谁,但一看竟有这好事,搞劫掠还给发钱发武器,那自然不会客气,并且神秘雇主还异常大方的提前预支了军资武器。那北戎主自然老实不客气的立即扩充兵马武装队伍,然后迅速发兵一万,直指齐国,此时戎狄已在内应的帮助下攻破祝阿城,而如今正在向历下城进军。
齐侯闻讯大怒,认为此次定要重创北戎,以防北戎尝到甜头后频繁骚扰齐国。于是立刻转向,带兵赶往历下城,并同时向郑、鲁借兵支援。此时郑庄公小霸之姿已成,就在去年郑庄公于繻葛大败周天子,箭射天子中肩,差点阵斩周桓王。小霸兵威之凶,四方侧目。而此时郑齐为盟友,有郑庄公的强力臂助,戎狄何足道哉!
刚收拾完天子的郑庄公正欲谋取霸业以御外辱,忽然收到北戎劫掠盟友齐国的警讯,区区蛮夷胆敢劫掠华夏,郑庄公勃然大怒,立刻派郑世子忽带兵星夜进发,急速赶往历下城救援〖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北戎伐齐,齐使乞师于郑。郑大子忽帅师救齐。〗。至于鲁桓公,他本来就是此次北戎侵齐的幕后策划人,因此接到老丈人齐僖公的求援信后,心中并不着急,反而先是对着使者、大臣和媳妇文姜来了一通急公好义慷慨激昂的精彩表演,然后才“视死如归”的带着兵马悠哉游哉的前去齐国旅行。
2.大破戎狄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夏六月,当郑世子忽带着郑国援军从中原千里迢迢赶到山东齐国之时,距离齐国最近的山东鲁国竟然还在半道上龟行。这让齐僖公对郑国的仗义大为感动,不仅亲自出城相迎,还大举犒劳郑军将士。席间与世子忽把酒言欢,甚至不耻下问的手拉郑世子忽,向其请教破戎之法。
郑世子忽说道,戎兵多以骑兵作战,战场上速度快机动性强并且较为灵活,但是其防御力低。而我们则是以车骑与步兵协同作战,战场上速度慢,且不够灵活,但防御力和攻击力够高,正面搏杀时容易取胜。并且戎兵还有一个重要缺点,就是各支部队都是以各自部落为核心组建,战场上各自为战。见到友军受困,幸灾乐祸不去救助;见到友军发现好东西了,也会过去争抢。简单来说,就是见到好处就上,见到困难就下。
齐僖公闻之大呼善,于是与郑世子忽商量之后定计:北戎从北方来,郑军就埋伏在城外北方,但行动时要避开北戎,悄悄迂回到北戎的后方,而齐军则分两路,主力由齐公子元带领,埋伏在城外东方。剩下的偏师由齐将公孙戴仲率领,开战后,偏师与北戎作战,但只许败不许胜,然后引戎兵去东门即可……
而战争走向果如预想中的一样,戎将少良带领三千戎兵与齐将公孙戴仲交手,不到二十回合,齐将就佯装不敌,带兵逃跑。而少良之前攻城拔寨顺风顺水,本来就有小觑齐军之心,又看到齐军慌不择路之下,回城竟然没有返回最近的北门。因此少良想都没想,就带领麾下前去追击。而戎将大良一看少良赢得这么轻松,并且一路上齐军还丢下了大量物资财货。大良在眼红之下,就赶紧也带着剩下的戎兵前去追击,等到他们追到东门时,齐军主力忽然杀出,冲断戎兵队列,前后夹击。戎兵知道中计,难以力敌,就赶紧向北逃窜。
待戎夷刚摆脱追兵,正准备继续逃窜,来日再报仇雪恨。但不承想,此时郑军在开战时就已秘密埋伏在城北戎兵的必经之路上了。然后郑军立刻杀出截断戎夷去路,又与赶来的齐军前后夹击戎兵,最终阵斩戎将大良、少良,戎兵一看统帅接连被杀,立时崩溃。而郑国自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于是越杀越猛,几乎团灭戎狄。战后一结算,郑国军队除阵斩戎帅大良、少良外,还斩首戎狄甲首三百。至于残余戎兵只有少部分勉强突围逃脱,此次劫掠的北戎兵几乎全军覆没〖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六月,大败戎师,获其二帅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献于齐。〗。
僖公曰:“北戎屡次侵扰,不过鼠窃狗偷而已。今番大举入犯,若使得利而去,将来北鄙必无宁岁。”乃分遣人于鲁卫郑三处借兵,一面同公子元、公孙戴仲等,前去历城拒敌。
却说郑庄公闻齐有戎患,乃召世子忽谓曰:“齐与郑同盟,且郑每用兵,齐必相从。今来乞师,宜速往救。”乃选车三百乘,使世子忽为大将,高渠弥副之,祝聃为先锋,星夜望齐国进发。
闻齐僖公在历下,径来相见。时鲁、卫二国之师,尚未曾到。僖公感激无已,亲自出城犒军,与世子忽商议退戎之策。
世子忽曰:“戎用徒,易进亦易败;我用车,难败亦难进。然虽如此,戎性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是可诱而取也。况彼恃胜,必然轻进,若以偏师当敌,诈为败走,戎必来追,吾预伏兵以待之。追兵遇伏,必骇而奔,奔而逐之,必获全胜。”
僖公曰:“此计甚妙。齐兵伏于东,以遏其前;郑兵伏于北,以逐其后。首尾攻击,万无一失。”世子忽领命自去北路,分作两处理伏去了。
僖公召公子元授计:“汝可领兵伏于东门,只等戎军来追即忙杀出。”使公孙戴仲引一军诱敌:“只要输不要赢,诱至东门伏兵之处便算有功。”
分拨已定,公孙戴仲开关搦战。戎帅小良持刀跃马,领著戎兵三千,出寨迎敌。两下交锋约二十合,戴仲气力不加,回车便走,却不进北关,绕城向东路而去。小良不舍尽力来追,大良见戎兵得胜,尽起大军随后。将近东门忽然炮声大震,金鼓喧天,茨苇中都是伏兵,如蜂攒蝇集。
小良急叫:“中计!”拨回马头便走,反将大良后队冲动,立脚不牢一齐都奔。公孙戴仲与公子元合兵追赶。大良吩咐小良上前开路,自己断后,且战且走,落后者俱被齐兵擒斩。
戎兵行至鹊山,回顾追军渐远,喘息方定,正欲埋锅造饭,山坳里喊声大举,一枝军马冲出,口称:“郑国上将高渠弥在此。”
大良、小良慌忙上马,无心恋战,夺路奔逃,高渠弥随后掩杀。约行数里之程,前面喊声又起,却是世子忽引兵杀到,后面公子元率领齐兵亦至,杀得戎兵七零八落,四散逃命。小良被祝聃一箭,正中脑袋,坠马而死。大良匹马溃围而出,正遇著世子忽戎车,措手不及,亦被世子忽斩之。生擒甲首三百,死者无算。
九、战后风波
0.山话嵓语
原著上的郑世子忽二次拒婚与历史差别较大。二次拒婚发生在世子忽败戎之后,但历史上世子忽败戎发生在周桓王十四年六月,而不是周桓王十年三月的稷地定宋大会之后。并且历史上二次拒婚的女主角不是文姜,这是因为文姜已于周桓王十一年九月嫁给了鲁桓公,并且世子忽也早已与陈侯联姻,齐侯怎么也不会派自己的嫡女去做小。估计二次提婚只是一个齐国宗室之女。
另外历史上,此次齐郑鲁产生龃龉不是因为世子忽拒婚,而是鲁军等到战争快结束才到,但庆功时鲁桓公为了打击情敌郑世子忽,故意按照爵位排在郑国之前,方导致郑世子忽大怒,以及之后的郎地之战。原著小说中删掉了郎地之战,所以就顺势改为战争结束后齐侯直接派人让鲁军中途返程,双方没有会面。而且原著小说为了增加戏剧性,将世子忽的婚姻进行了重排,我大概捋一下历史上的世子忽的婚姻线:
①齐大非偶,齐侯向郑伯提出联姻,要将文姜嫁给世子忽被拒。原著小说安排在石门之盟时,而历史上,此事记载在左传鲁桓公六年,但是只有补叙,没有明确时间,但我估计应该不会晚于鲁隐公七年,因为历史上这一年郑世子忽与陈侯联姻,郑陈正式结盟,齐侯绝对不会在这之后还让自己的嫡女文姜去做小。
②世子忽娶陈侯之女。原著小说安排在世子忽援齐破戎之后,不过历史上发生在鲁隐公七年,世子忽去朝见周天子时,当时被同来朝见的陈侯相中,就一拍即合订婚了,不久就娶亲生子了。
③鲁桓公娶文姜。这一点原著小说和历史完全一致,就是鲁桓公三年,鲁桓公与文姜完婚。只是将三年后的世子忽援齐破戎之战,提前到了鲁桓公二年的四国定宋大会后。且战后齐侯欣赏世子忽而再次提婚,应该是从齐国宗室中挑一个齐女嫁于世子忽做小,绝不可能是文姜,不过原著小说这样安排顺序,让文姜的爱情故事更具有传奇性、可读性。
1.新郑爱情故事
(1)齐大非偶
周平王五十一年(鲁隐公三年,齐僖公十一年,郑庄公二十四年,元始前720年),郑齐石门之盟后,齐僖公欲与郑庄公结为儿女亲家,遂派使者前去说媒,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文姜嫁给世子忽,不过当时是单纯的当做联姻,齐僖公还感觉有点对不住文姜,毕竟对方只是一个世子,于是就有点纠结,等后来听说世子忽以齐大非偶相拒时,虽有点遗憾,但也就顺其自然了〖山录||《左传·恒公二年》——公之未昏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君子曰:“善自为谋。”〗。
当然,所谓的“齐大非偶”只是一个借口,郑世子忽打死也不娶文姜的真正可能原因是,那时诸侯权贵圈应该就已经流传着文姜和自己亲哥哥世子诸儿搞一块儿的劲爆新闻。虽然先秦时期,男女之防还并不严格,但也扛不住文姜这么乱搞啊!因此世子忽明明只是世子,能娶齐僖公的掌上明珠完全是高攀,但其依然是想也没想的就给拒绝了。
(2)佳偶成双
周平王五十一年(鲁隐公三年,齐僖公十一年,郑庄公二十四年,元始前720年),当世子忽以齐大非偶为由拒绝了齐僖公掌上明珠文姜的求婚后,郑庄公虽然嘴上夸赞世子忽,能自立功业,不愁无妻!但等世子忽离开后,郑庄公立刻召来祭足商议对策。此次世子忽拒婚盟国齐,大大驳了齐僖公的面子,虽不至于影响两国的盟友关系,但也埋下了隐患,需早作准备。
于是祭足立刻献策,陈侯有孙女妫氏,姿容之殊美,绝不下于齐僖公掌上明珠文姜。且妫氏正待字闺中,因此郑庄公可为世子忽前去向陈侯提亲,若成则郑陈两国结为儿女亲家,而陈国由于曾帮助卫国平州吁之乱,因此与卫国也是盟友,这样郑、陈、卫就可同时结为盟友,三国以鼎足之势,互为犄角,守望相助,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周桓王四年(鲁隐公七年,郑庄公二十八年,陈桓公二十九年,齐僖公十五年,元始前716年)十二月, 郑庄公派媒人找陈桓公说亲,而陈桓公本就想与郑庄公缓和当年五国围郑东门的矛盾,因此一听郑庄公要和自己结为儿女亲家,不仅一口答应,并且让媒人回话时问一下郑庄公还有没有年幼的儿子,因为此时妫氏还有个妹妹,虽尚是幼童,但已有美人胚像,若郑庄公正好有差不多年纪的幼子,索性好事成双,再订一场娃娃亲,来个亲上加亲。
而正好此时郑庄公还真有一个幼子,名为仪。郑庄一看亲家翁这么好兴致,自己也不能太扫兴,于是双方很快就完成了订婚,次年四月甲辰,郑世子忽正式迎娶妫氏,而几乎同时郑伯幼公子仪也与陈侯小孙女幼妫定下娃娃亲。至此陈郑两国通过双重联姻取得了彼此谅解,很快就使两国关系恢复了正常化。
(3)世事无常
世子忽和公子仪都是专情的好男人,因此妫氏姐妹双双得到了爱情,但可惜命运无常,两女后来的经历却是异常曲折:
——郑庄公去世后,世子忽继位,是为郑昭公,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但妫氏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情敌文姜暗恨郑昭公当年的绝情拒婚,因此一直让丈夫鲁桓公想办法搞掉郑昭公,她看不得郑昭公得势的样子。于是郑昭公继位后,鲁桓公立马勾结表哥宋庄公支持郑厉公发动政变。危急时刻,郑昭公带着妻子妫氏逃离新郑,出奔到卫国避难。后郑厉公倒行逆施,被郑国大臣驱逐,郑昭公重新复位,但不久郑昭公又被旧怨高渠弥弑杀。不过好在妫氏的情敌文姜看不过眼,就欲替曾经又爱又恨的对象郑昭公出头,而当年郑昭公拒婚文姜的行为,虽然驳了文姜的面子,但却令文姜的情夫兼兄长齐襄公十分感激和欣赏。于是齐襄公在弄死情敌鲁桓公后,又主动出手拨乱反正,直接五马分尸高渠弥,和文姜狠狠的替郑昭公报了杀身之仇。妫氏待夫仇被报后,就在郑国大臣祭足的帮助下,拥立妹夫公子仪为君。看着妹妹幼妫一家幸福美满,妫氏在深深的祝福后,便带着对世子忽的思念和回忆,静静的闭上了双目。
——但妫氏不知道,此时幸福美满的妹妹一家未来的经历就更加凄惨了。当年与公子仪订娃娃亲的幼妫,随着年纪增长,逐渐长开,出落的是姿容绝丽、殊色动人。这公子仪与幼妫那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完全就是神仙眷侣。但可惜公子仪的兄长郑厉公的儿子郑文公竟然看上了自己这位温婉可人的叔母。于是公子仪登基并平稳执政数年后,觊觎叔母的郑文公竟联手郑厉公弑杀了幼妫的丈夫公子仪和她的两个儿子,之后郑文公就顺势霸占了叔母幼妫,还强迫其又生下了两个儿子,即世子华和公子臧。本来幼妫已经认命,且狡猾的郑文公为了安抚幼妫,特将长子华封为储君世子。但奈何后来幼妫年老色衰,郑文公又起了改嫡之念,世子华无奈,欲求助齐桓公发动政变拨乱反正,但可惜事泄,于是郑文公一怒之下就丝毫不念旧情的将幼妫和他生下的两个儿子华和臧全部杀死。最后幼妫在被命运折磨得遍体鳞伤后终于在冷宫中闭上了双目,彻底结束了这场凄惨之极的新郑爱情故事。
2.曲阜爱情故事
(1)宋家有女
宋武公老年得女仲子,宠爱异常,而此女极为灵异,掌纹竟然有四字谶语“为鲁夫人”。宋武公认为这是天命,于是就找到鲁惠公,想结个儿女亲家。鲁惠公会意,这不仅仅是结亲家这么简单,而是鲁国要先立储。因为如果要应谶“为鲁夫人”,那仲子必须嫁给未来的鲁国国君,也就是此时的鲁国世子储君。
而鲁惠公也没有犹豫太久,自己的庶长子鲁隐公从小就贤而有德,因此一直被君臣所喜爱,因此鲁惠公一直有心封其为储,而且鲁惠公的原配夫人孟子一直无子,也就不存在嫡庶争储的情况发生,因此鲁惠公就直接拍板,钦定鲁隐公为世子储君,宋鲁君臣大喜,两家立刻订婚,于是仲子就成为了鲁隐公的未婚妻,只待仲子成年,就迎娶进门。
(2)情投意合
仲子与鲁隐公订婚,宋武公终于了了最后一桩心事,不久就安心的去世了,而鲁惠公听说亲家翁去世后,仲子痛不欲生几次昏厥,担心年幼的儿媳得不到良好的照应,于是派人吊丧时,就提议将仲子安排到鲁国首都曲阜生活,由鲁惠公安排照料仲子的衣食起居。仲子的大哥宋宣公认为反正妹妹过几年就要嫁到鲁国,正好早点去,让妹妹与未婚夫鲁隐公先认识认识,同时也可以冲淡妹妹的丧父之痛,于是就同意了。
仲子是迟早会成为鲁国君夫人的,因此入鲁之后,立刻受到了鲁国上下的热烈欢迎,鲁惠公也顺势安排仲子住在世子鲁隐公的府旁,以给二人创造机会,便于培养感情。而很快这对小情侣也就相互熟络起来,感情也是极速升温,最后鲁惠公和仲子二人已是如胶似漆情投意合,只待赶紧迈入婚姻的殿堂,就能成为一对幸福的神仙眷侣。
当年仲子到鲁国时,鲁惠公夫妇自然对这个未来儿媳极为看重,不仅待遇廪饩与世子比肩,而且常常招来仲子嘘寒问暖,宠爱备至。而仲子也没有让二人失望,不仅性情淑良,且出落得愈发明媚,这让鲁惠公夫妇愈发喜爱。鲁隐公的母亲声子对仲子是越来越满意,于是看时候差不多后,就开始张罗婚事。但是鲁惠公却不太积极,不仅开始不断安排鲁隐公出外公干,并以国事为由,不断拖延婚期。
声子对鲁惠公的安排虽颇有微词,但一想到儿子将来是要继承鲁国君位的,多忙点国事也好,所以就没有起疑。声子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虽然每次仲子进宫问安时,她和丈夫看向仲子的目光都带着喜爱和满意,但她丈夫的喜爱满意和她的喜爱满意却是完全不同的喜爱满意。直到那一天噩耗的来临。
(3)狐壤之劫
婚期将近,但鲁隐公却被鲁惠公安排了一件“紧要”之事——讨伐郑国。原来郑庄公和周平王闹了一些不愉快,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老毛病了,郑庄公气周平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偏偏这一次,鲁惠公是“勃然大怒”,不顾群臣劝谏坚持要求鲁隐公带先锋讨伐郑庄公,然后自己再准备大军跟进。
鲁隐公不知是计,就依命带先锋部队出兵伐郑,鲁军在狐壤与郑军交手,很快就被围困,毕竟小霸郑庄公岂是易于之辈,但鲁隐公却丝毫不慌,他知道大军就在后面,只要赶到就能来个中心开花四面出击了,然后他就坐蜡了,后面所谓的大军在行军过程中,总是出意外,要么是路坏了,要么是桥断了,最终鲁隐公在箭尽粮绝后,兵败被俘〖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公之为公子也,与郑人战于狐壤,止焉。〗。
郑人俘虏鲁隐公后,也没有为难,毕竟此时郑庄公乃是大周世卿,与周礼之国鲁并无仇怨,所以打算关几天,鲁国派使者说点好话就放了。因此压根就没有将鲁隐公押回新郑,而是就近将鲁隐公软禁在了尹氏家,省得来回麻烦〖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郑人囚诸尹氏。〗。
最初,鲁隐公也是这么认为的,想着家里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为自己赎身,可令鲁隐公和郑庄公想不到的是,鲁国竟然没有丝毫赎人的意思,鲁使来了,不仅不说好话,还横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指着郑人的鼻子骂,要郑庄公立刻释放鲁隐公并亲自恭送其回鲁,以谢罪天下。
鲁国使者骂完人后,双方肯定直接谈崩了。之后郑庄公以为鲁桓公要大兵压境全面开战,于是就一直紧盯边境局势,但鲁国却一直没有动静,郑庄公被弄不会了,完全不知道鲁国要干啥,但鲁隐公肯定是不能放,否则他郑庄公小霸的脸往哪搁。
好在随着郑庄公将注意力放到鲁军偷袭上后,对于鲁隐公反而没有太多关注,于是鲁隐公立刻发动嘴遁技能,以重利说服看押人尹氏,承诺回去后,会在鲁国传播祭祀尹氏之神主钟会,尹氏认为如今尹氏在郑国已经没有上升空间了,而鲁隐公虽是俘虏,但回去后依然是鲁国储君,不如豪赌一把,押宝鲁隐公。最后尹氏悄悄释放了鲁隐公,并跟着鲁隐公举家搬迁至鲁国。就这样鲁隐公成功逃回鲁国,但当鲁隐公重新踏上鲁国的土地后感慨万千时,却不知此时家中已经发生了一连串惊变〖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赂尹氏,而祷于其主钟巫,遂与尹氏归,而立其主。〗。
(4)鲁惠扒灰
当鲁隐公被郑国俘于狐壤的消息传回后,仲子立刻就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之中,整日茶饭不思神魂不附,一听说有信使入宫,就立刻跑进宫去讯问消息。但她公公鲁惠公描述的情况却与事实完全不同,鲁惠公不断吓唬仲子,说郑庄公十分蛮横,抓了鲁隐公后,一直扬言要烹杀了他,自己派人好话说尽好礼赔尽,但也不知是否保住了性命。仲子被吓的举足无措,然后鲁惠公这个老不羞就会诈作安慰状,实则却是趁机动手动脚,而仲子本就神思不属,察觉后也只当是公公遭受重大打击后的无心之失,稍稍挣脱就离开了,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亲爹专门往火坑里推儿子。
突然一天晚上,正在家中忐忑不安等待鲁隐公消息的仲子忽然接到鲁惠公的传讯,说有好消息传来,招她立刻到宫里相见,顺便商量一下救人的具体事宜。仲子听后大喜,立刻收拾出发。虽然已是晚上,但也没有起疑,毕竟以前自己也常入宫玩,有时高兴起来忘了时间,公公婆婆就常常留她在宫里用晚饭,还让其和小姑子们一起在宫里睡,因为小姑子们知道仲子是她们的未来嫂子,正所谓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所以小姑子们都非常喜欢这位小嫂子,常常和仲子在后宫中玩闹整宿,所以仲子对深夜入宫没有什么抵触。
仲子闻知有鲁隐公的好消息,就立刻欣然入宫。可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因为以前婆家生怕让儿媳感觉被慢待,所以入宫都被安排从正门进,还大张旗鼓的哪显眼往哪走,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家乖儿媳又来了,但此次宫人却是引导仲子从小门进,还净挑些小路走,似乎生怕有人看到一般。见仲子起疑,宫人赶忙解释到,天晚了,夫人已经休息,且如今夫人为鲁隐公之事惊慌无着,此时抱恙在身,不好惊扰。
仲子感觉有理,鲁隐公被俘后,婆婆的确病倒了,另外她也不信宫人敢在鲁宫对自己行凶,于是就继续跟着宫人前行,直到被引至一间陌生的宫殿前,察觉不对的仲子立刻质问宫人,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中传来,是公公鲁惠公的,仲子一听是公公,立刻放下心来,马上跑入殿中询问消息,然后竟看到只穿着睡衣的鲁惠公,仲子赶紧为自己的冒失失礼道歉,然后就欲退出大殿,但忽然发现宫人已关上大门。仲子在短暂的迷茫后,忽然意识到一种可怕但绝不可能的可能,然而还不等仲子反应过来,这个绝不可能的可能就化为了现实,然后她的大脑就只剩一片空白。
(5)鲁桓出生
等到鲁隐公安置好尹氏一家,顺利返回国都曲阜时,他还不知道家中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惊变:他的未婚妻仲子已经成为他的继母小妈;而他的母亲声子在得知自己即将入门的儿媳忽然成了自己的后宫姐妹后,实在无法接受现实,就与鲁惠公爆发了激烈冲突,最后被打入冷宫,不久就含恨离世。
就这样,当鲁隐公逃回曲阜,赶去晨昏定省时,拜见的竟然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妻。看着小妈那十分熟悉又异常陌生的脸庞,花了很长时间,鲁隐公才消化了这一系列惊变,最终他选择了沉默,毕竟一个刚被敌国俘虏的废物公子,此时哪还有脸有资格去闹去争,他只能选择接受。
而仲子的娘家宋国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直接就要起兵与这个老不羞练一练,但正好此时鲁惠公的后宫中,原配孟子早已病卒,而声子也去世了,于是鲁惠公就顺势册封仲子为正宫夫人,以安抚宋国。毕竟谶语是“为鲁夫人”也没指定为谁的鲁夫人,如今成为鲁惠夫人也算是应谶了。同时鲁惠公又许给大舅哥不少好处,最后娘家人们一看反正木已成舟,就算将妹妹仲子抢回来,也嫁不了别人,还不如捞些好处算了,最后也就默许了。
后来六十多岁的鲁惠公老当益壮的和仲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而这个刚出生的儿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嫡长子,就是后来的鲁桓公。鲁惠公非常高兴,就准备改嫡,改立鲁桓公为储君,但可惜还没有等鲁惠公为鲁桓公铺好路,鲁惠公就因为年纪大且纵欲过度而猝然离世,由于过于仓促,导致其临终前只来得及留下一封传位鲁桓公的草拟诏书就突然结束了自己荒唐的后半生。
(6)仲子殉葬
周平王四十八年(鲁惠公四十六年,宋穆公六年,卫桓公十二年,元始前723年),鲁惠公薨逝。由于鲁隐公一直被当做储君培养,因此此时早已有了自己的强力派系;但反观鲁桓公,刚出生不久,除了一封仓促的草拟诏书外一无所有。于是鲁国大臣决定推鲁隐公继位。
但仲子不干了,丈夫尸骨未寒,你们鲁人就敢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那以后会怎样根本不敢想!她仲子在鲁国是没有根基,但她仲子的娘家可不是当画看的,而此时虽然仲子的大哥宋宣公已薨,但二哥宋穆公还在,于是仲子立刻向娘家人求援。
宋国一接到求援信立刻炸锅,什么情况,宋国之所以联姻鲁国,可不是只为了这个“鲁夫人”名头,光给个鲁夫人名头,外甥不能继位,跟白漂有啥区别。更无耻的是白漂的还是鲁惠公这种眉毛买黄土的老不羞,不行,发兵干这帮无耻的鲁国佬。
周平王四十八年(鲁惠公四十六年,宋穆公六年,卫桓公十二年,元始前723年),鲁惠公薨逝不久,宋穆公起兵伐鲁,双方战于黄地,然孙子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宋穆公的因怒兴兵,因为准备仓促,又是客场作战,结果惨败于鲁国之手,宋国不得不退兵求和〖山录||《左传·隐公元年》——惠公之季年,败宋师于黄。公立而求成焉。〗。
周平王四十九年(鲁隐公元年,宋穆公七年,卫桓公十三年,元始前722年),战后,仲子因勾结外敌发动战争遭到鲁国大臣清算。秋七月,周天子圣裁仲子殉葬,并提前送来仲子的丧葬用品以作催促〖山录||《左传·隐公元年》——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缓,且子氏未薨,故名。〗。秋九月,宋国派来使者到宿地与鲁人会盟,希望争取一下,保住仲子的性命,但鲁人让他们二选一,要么是仲子的命,要么是鲁桓公的命,反正必须出一人为战争负责,并且鲁国承诺,鲁桓公成年后,鲁隐公会还政于鲁桓。宋国权衡之后自然选择了鲁桓公的命,最后仲子的娘家也放弃了〖山录||《左传·隐公元年》——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始通也。〗。
周平王五十年(鲁隐公二年,宋穆公八年,卫桓公十四年,元始前721年)冬十二月乙卯,在天子、诸侯、大夫、国人的共同逼迫下,仲子最终选择了殉葬。她本应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爱情,但可惜这一切都被鲁惠公这个好色如命的渣男给彻底毁去了。而她一介弱女子,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男权社会中,即使已经位至国母,但到头来却也只能成为那最高贵的祭品〖山录||《左传·隐公二年》——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7)斯人已逝
周桓王二年(鲁隐公五年,宋殇公二年,卫宣公元年,元始前718年)九月,仲子三周年之期将至,鲁隐公来到仲子之庙祭祀,鲁隐公看着正在准备排演的四佾祭舞,忽然说到改为六佾舞,大夫大惊,毕竟天子八佾,诸侯六佾。而太夫人有大错于国,四佾都已经是开恩了,怎能使用六佾。但鲁隐公却只是淡淡的说到她从小就喜欢热闹。大夫看着面无表情的鲁隐公,知道如果自己拒绝,那这位一向仁慈的君主将会立刻发下雷霆之怒,于是只得赶紧安排诸侯六佾舞,至此之后鲁太夫人仲子的祭舞就永远是诸侯六佾了。
仲子玉殒后,鲁隐公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的鲁隐公十分佛系,对于夺嫡继位没有什么主观能动性,即使当上鲁侯后,也是佛系无比,完全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天天盼着鲁桓公长大,好赶紧接班。而之后的鲁隐公却忽然开始勤政,因为他将对仲子的爱和遗憾全部倾注到了鲁桓公的身上,他要留给鲁桓公一个强大无比的鲁国,他要保他一世无忧。
(8)鲁桓弑君
眼看着鲁国国力蒸蒸日上,鲁隐公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还政了,还政之前,他在菟裘建了一个小庄园,因为那是仲子的心愿,那一年仲子还是他的未婚妻,两人出外游玩,走到了这里,仲子立刻被此处的美景所吸引,于是感叹道,要是不当世子妃该多好啊,那样就可以在这里盖一座大房子,不用学习那些繁文缛节,不用时时被人监督,一个人,不,我们两个人一起在这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使营菟裘,吾将老焉。〗
周桓王八年(鲁隐公十一年,郑庄公三十二年,齐僖公十九年,元始前712年)十一月壬辰,鲁隐公做着还政前的最后准备,他今天趁着冬祭钟会去蒍氏家做客,毕竟当年尹氏是相信自己才不惜叛国追随,如今自己即将卸任,就顺势和尹氏蒍氏等家主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之后自己派系的道路以及神主钟会的祭祀发展方向,毕竟鲁隐公只是自己蒙受尹氏大恩,才主动以鲁侯身份祭祀钟会,但人走茶凉,他不能要求以后的鲁侯也祭祀钟会,而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卸任后也难以再如在位时那样照拂自己的派系了〖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十一月,公祭钟巫,齐于社圃,馆于蒍氏。〗。但此时的鲁隐公和尹氏蒍氏都想不到,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鲁桓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鲁隐公如此勤政是肯定不甘心还政的。于是勾结公子羽父准备弑杀鲁隐公,而鲁隐公平常在鲁宫守卫森严不好下手,此刻好不容易等鲁隐公离开了鲁宫,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于是当天夜里,鲁隐公被公子羽父派人刺死在蒍氏家,然后鲁桓公顺势栽赃蒍氏,顺手消灭了这个来自郑国的外乡人。之后鲁桓公成功的在公子羽父等人的支持下登基为君〖山录||《左传·隐公十一年》——壬辰,羽父使贼弑公于蒍氏,立桓公而讨蒍氏,有死者。〗。
(9)故事终局
鲁桓公虽然成功继位,但他弑君篡位得国不正,因此不得不迎娶声名狼藉的文姜以获得齐国的大力支持,要知道文姜当时的名声已经臭到连郑国的一个世子都坚决不娶的地步,也就是成语“齐大非偶”的典故由来。鲁桓娶文姜,是一场极为肮脏的政治交易。鲁桓迎娶声名狼藉的文姜,作为交换,老丈人齐僖公则要顶着全天下的骂名,亲自送嫁到鲁,以给自己这个乖女婿强势站台。至此鲁桓才靠着老丈人的鼎力相助,终于消弭了弑君引起的反噬,坐稳了君位。
十六年后,妻子文姜勾结大舅哥兼德骨奸夫刺杀掉了鲁桓公。鲁桓死后,其子鲁庄公继位,文姜与德骨奸夫齐襄公顺势又逼迫鲁桓的儿子鲁庄公抛妻弃子以迎娶齐襄的闺女,即鲁庄的表妹哀姜。但婚后哀姜却勾搭起了小叔子庆父,又引出了庆父之乱,等到鲁国好不容易熬过了庆父之乱,新君鲁僖公抬头一看,惊悚的发现此时鲁侯嫡系势力已经严重衰弱,而鲁桓三个庶子的家族却已经尾大不掉。
新君为了保命,不得不妥协分封这三大家族,而由于这三大家族的家祖都是鲁桓的庶子,因此被合称为“三桓”,没错,正是孔圣一生的梦魇——鲁国三桓。鲁国国政至此逐渐由三桓把持,而这个曾经的东土大国周礼之邦至此便逐渐沦为诸侯争霸的背景板。
后世孔子作《春秋》的一大主线任务,就是探究自己一生的梦魇——三桓——的发展历程。而归根结底,鲁国的衰落,三桓的诞生,就始于曲阜的这一系列爱情悲剧。故有观点认为《春秋》以鲁隐元年起首,《左传》以鲁惠宫斗起首,皆暗指三桓之兴鲁国之衰皆源于鲁惠这场荒唐的婚姻和爱情。
3.再拒齐女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夏六月,视线再次返回郑世子忽的这一场援齐大战。战后齐僖公听闻大胜,甚是高兴,再看郑世子忽也是越看越顺眼。而这一次齐僖公是的的确确相中了世子忽,并且齐国宗女也甚是爱慕世子忽的英雄气概。
于是齐僖公就再此提出联姻,此时文姜已经出嫁,世子忽也已成亲,但齐僖公是真心的想认下郑世子忽这个女婿,于是就特意从齐国宗女中挑出一个身世清白品貌双全的佳人,并专门放松条件,世子忽无需提供正宫之位,让齐女当个侧室就可以。但世子忽坚持家中已有贤妻妫氏,不忍让爱妻为难。
齐僖公再次被拒,但依然锲而不舍,直接下血本,给郑将高渠弥许愿,只要能做媒说服世子忽赢取齐女,就直接赠予高渠弥黄金百镒,白璧二双。高渠弥那叫一个积极,立刻对世子忽进行了全方位的死缠烂打,再三撺掇,但世子忽坚决不允。接二连三的拒绝终于激怒了齐国,齐僖公大怒道,以我女儿的才华容貌,追求者能从齐王宫门口排队到郑国,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言罢就气呼呼的回宫了。
4.功赏争风
周桓王十四年(鲁桓公六年,齐僖公二十五年,郑庄公三十八年,元始前706年)夏六月,戎狄入侵齐国,齐僖公向郑鲁盟国求援,鲁桓公乃是此事的幕后黑手,因此带领援军缓缓而行,但不承想,郑世子忽颇有其父小霸之风,竟然三下五除二摆平了戎狄,结果当鲁桓公姗姗来迟时直接就尴尬了。
本来鲁桓公就因为文姜之事极为痛恨郑世子忽,毕竟天下人疯传郑国一个世子都瞧不上的破鞋,他鲁桓公竟然还当成了宝,本来这还可以解释为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问题是文姜真的是破鞋,还是她自己亲哥哥亲手搞出的破鞋,正所谓实话最伤人,于是百口莫辩的鲁桓公只能结结实实的恨上了郑世子忽。
再加上此次破戎,世子忽出了大风头,而鲁桓公自己却完全成了背景板。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若不是世子忽衬托,其实鲁桓公的行军速度也算正常,但有了世子忽这通神操作,鲁桓公就彻底尴尬了,毕竟郑国远在中原,而鲁桓公就在山东还是齐僖公的亲女婿,结果呢,鲁桓公带兵过来连收尸都没赶上趟。这时无论鲁桓公再怎么解释天不好路难走都是狡辩,于是鲁桓公再次暗中迁怒于郑世子忽。
本来鲁桓公是没有机会当场报复郑世子忽的,毕竟论理不占理,论力世子忽一个能揍他一群。但万万没想到,事情坏就坏在世子忽的再次拒婚上。齐僖公再怎么欣赏世子忽也有自己的脾气,再加上疏不间亲,无论如何鲁桓公都是自己的亲女婿,肯定要偏一下自家人。
当然齐僖公也不会因为此事就折辱郑世子忽,毕竟堂堂大齐国君的气度还是有的。不过齐僖公被世子忽气住后,论功行赏时就有些兴致缺缺,又看乖女婿鲁桓公跑过来什么也没干成,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就让鲁桓公负责安排战后的奖赏,让他帮忙将送给各国的奖赏下发出去,也算是让他出个小力,不至于太难堪。
但齐僖公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招的女婿鲁桓公真不是个玩意,还真是臭鱼配烂虾乌龟找王八。自古以来,论功行赏、论功行赏,意思就是根据功劳来赏赐,他鲁桓公倒好,来了个论爵行赏,按照爵位来赏赐,鲁国是侯爵,郑国是伯爵,所以爵位高的先挑赏赐,于是鲁国啥都没有干,连啦啦队气氛组都不算,收尸都没有赶上,却先挑赏赐,等到鲁国挑完了老丈人准备的赏赐后,才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将鲁人挑剩下的东西“大方”的转给郑世子忽〖山录||《左传·桓公六年》——于是,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使鲁为其班。后郑。郑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师。〗。
郑世子忽根本没防备鲁桓公,毕竟文姜之事,他也没有折损文姜的颜面,给的理由齐大非偶也是十分客气,并且之后两人双双与他人订婚,并无波折。郑国为世子忽向陈侯求娶其女妫氏;鲁国为鲁桓公向齐侯求娶其女文姜。双方皆成,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至此也算和平解决了问题。但世子忽怎么也想不到,两边孩子都这么大了,文姜和鲁桓公竟然还放不下。
然后郑世子忽就误以为是齐僖公因为自己二次拒婚故意折辱自己,一怒之下,直接扔掉赏赐,带着郑军不辞而别。齐僖公听说后也大为诧异,自己虽然因为世子忽的二次拒婚有点生气,但也没有苛责世子忽,毕竟世子忽这次是援助自己,并且立下大功,而自己还十分欣赏世子忽。也就是又被拒婚后,脸上有点挂不住,使了个脸色而已,世子忽怎么会……这年轻人气性也太大了。然后齐郑双方就产生了点小误会。
5.盟向之战
周桓王十五年(鲁桓公七年,齐僖公二十六年,郑庄公三十九年,卫宣公十四年,元始前705年),由于两年前郑庄公大败周桓王,箭射天子中肩,导致大量小诸侯倒向郑国,其中就有盟、向两个小诸侯国,周桓王大败后,无法庇佑,于是盟、向在郑庄公的不断欺压下不得不请盟于郑,郑庄公大悦,便于周桓王十五年夏接收了这两个小老弟〖山录||《左传·桓公七年》——夏,盟、向求成于郑。〗。
周桓王闻讯大怒,立刻派人申饬二国,两国君民大惭,又立刻背弃了之前与郑庄公签订的效忠盟约〖山录||《左传·桓公七年》——既而背之。〗。郑庄公闻讯大怒,立刻传檄诸侯,于当年秋,讨伐盟、向二国。
齐僖公为感谢去年郑世子忽的援助,立刻派兵响应。并且为了以示诚意,还特地招呼自己的两个女婿——宣姜夫君卫宣公和文姜夫君鲁桓公——一起助拳,不过鲁桓公由于上次自己的一通挑拨离间,有点心虚,担心齐郑一对口供,自己就尴尬了,于是托言有事,拒绝出兵。
而齐僖公的大女婿卫宣公则是被郑庄公打怕了,当年卫公子州吁围郑东门何等威风,但如今卫宣公却被郑庄公揍得胆战心惊,尤其是两年前的天子亲征,卫宣公专门勤王,想着能跟天子痛打郑庄公,以泄心头之恨,但万万没想到,郑庄公的小霸之威太盛,天子都差点回不来。因此此时一听说小霸郑庄公和老丈人齐僖公招呼,立刻带人殷勤助战。
周桓王十五年(鲁桓公七年,齐僖公二十六年,郑庄公三十九年,卫宣公十四年,元始前705年)秋,郑庄公联兵齐卫讨伐盟、向两国,但盟、向两国哪是小霸的对手,没坚持几天就扛不住了,而周桓王此时已经组织不出有效的援助力量,只能派使者前去说项。那郑庄公就要猛敲竹杠了。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决定,盟、向两国领土归郑庄公,但盟、向两国之民则被周天子迁走入郏〖山录||《左传·桓公七年》——秋,郑人、齐人、卫人伐盟、向。王迁盟、向之民于郏。〗。
至此这场风波才告一段落,郑周的此次交锋,再次以郑庄公的获胜而结束。但之后庆功的时候,酒兴上来,齐郑不可避免的谈到了上次世子忽援齐时双方的龃龉。宴会上郑庄公取出盟、向两国的财宝,极为大方的重赏了齐卫,然后一个当初参加援齐战斗的郑将,就趁着酒劲嘲讽了上次齐国小气。齐僖公一愣,忽然相通了事情的关节,连忙详询,最后经过一番相互求证,终于搞清了真相。搞了半天,所有事全是鲁桓公这个二百五搞出来的。郑庄公齐僖公大怒,这可不是争风吃醋的小事,而是牵扯国际关系的大事,要不是今天齐僖公头脑清醒,及时想通关键,搞不好双方就干起来了,暴怒的两人决定,找机会一定要敲打一下鲁桓公这不知轻重的玩意。
6.郎地之战
周桓王十八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冬十二月,郑世子忽终于搞明白了上次援齐伐戎论赏风波的前因后果,于是就跟着郑庄公起兵伐鲁。而鲁桓公立刻怂了,赶紧请老丈人齐僖公出面转圜一下。而齐僖公也是个人精,他知道鲁桓公上次做的的确过火了,如果直接劝郑国罢兵实在不占理,而且齐僖公也认为鲁桓公太不知轻重了,敢拿国家大事来争风吃醋,也的确应该敲打一下。
于是齐僖公立刻假意同意郑国伐鲁,并拉上大女婿卫宣公一起助拳郑国去教训二女婿鲁桓公。这样做,一则鲁桓公的确需要敲打,二则有自己和大女婿在,如果郑庄公怒下重手,也可以及时劝一下,不伤和气。总而言之一句话,敲打可以,打废不行,毕竟自己家闺女文姜还不想守寡呢?〖山录||《左传·桓公十年》——冬十有二月丙午,齐侯、卫侯、郑伯来战于郎。〗
当年冬十二月丙午日,郑伯带着郑世子忽讨伐鲁国,齐僖公和大女婿卫宣公前来助拳,三国与鲁桓公在郎地遭遇。于是郑世子忽立刻开练,在郎地对着鲁桓公这个卑鄙小人就是叽里咣啷的一阵乱揍,鲁桓公被打的是抱头鼠窜。但正当郑世子忽揍在兴头上时,郑庄公忽然鸣金收兵。众人极为诧异,齐僖公还想着等世子忽再敲打一会,方出来劝架,没想到郑庄公竟先收兵了。世子忽虽然不知何故郑庄公忽然收兵,但其一向听话,立刻就收兵了。
鲁桓公也是诧异,不过既然人家消气了,也没敢再不知好歹的放狠话,否则世子忽再动手,老丈人也劝不住。之后郑庄公说了几句场面话,齐僖公和卫宣公也附和两句“狠批”了鲁桓公几句,鲁桓公也没敢狡辩,说了几句服软又不失体面的话后,郑庄公一方就撤兵了。一场四国参与的大战就这么莫名其妙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山录||《左传·桓公十年》——冬,齐、卫、郑来战于郎,我有辞也。初,北戎病齐,诸侯救之,郑公子忽有功焉。齐人饩诸侯,使鲁次之。鲁以周班后郑。郑人怒,请师于齐。齐人以卫师助之。故不称侵伐。先书齐、卫,王爵也。〗。
7.战后余波
(1)恶曹托孤
周桓王十八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冬十二月丙午,因四年前郑世子忽援齐时,鲁桓公为了替老婆文姜当年被拒婚之事出气,利用齐僖女婿之便,刁难了世子忽。于是郑庄公带着郑世子忽前来报仇,齐僖公则带着大女婿卫宣公前来参战,明为助战郑庄,其实是想保下鲁桓。但不承想正当鲁桓公被打得抱头鼠窜时,郑庄公忽然收兵撤军。
齐僖公以为是郑庄公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了鲁桓公一马,而郑庄公也没有解释,只是即将告别的时候,忽然邀请二人过完年一起到恶曹会盟。齐僖卫宣没有起疑,只当是郑庄公兴致高,也就答应。之后三方拜别各自班师,回家过年。郑世子忽有些不解,回去的路上询问撤兵缘由,但郑庄公却是笑而不答,世子忽也只能带着满腔疑惑回了家。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春正月,刚过完年的郑庄公立刻带着世子忽与齐卫两侯会盟,刚过完年不久,但三君会盟时,郑庄公定下的议题却是托孤,齐僖公看着郑庄公那满头白发,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会盟结束后,立刻和大女婿卫宣公拉着还茫然无知的世子忽聊起了国事,许久才告辞离开〖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十一年春,齐、卫、郑、宋盟于恶曹。〗。
世子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郑庄公只是欣慰的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做的已经够了,齐卫支持世子忽,而宋庄公当年是自己一手保下的,自然也会支持世子忽,而收拾鲁桓公时,当自己感觉身体不对时,立刻收兵,也是不愿将仇给结死,这样有自己的心腹祭仲拥护,世子忽必能稳定接位。
(2)小霸终焉
周桓王十九年(鲁桓公十年,齐僖公二十九年,郑庄公四十二年,卫宣公十七年,元始前702年)夏五月癸未,当郑庄公躺在病床上,郑重的将世子忽托孤给祭足后,就放心的闭上了双眼,他认为世子忽一定可以平稳的接过郑伯之位,然后就可以奋桓、武、庄三世之余烈,将自己的小霸之业变成真正的王霸之业!〖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夏五月癸未,郑伯寤生卒。〗
可惜,郑庄公失算了,当然卫国没有任何问题,后来世子忽被驱逐,是卫宣公依郑庄恶曹托孤之约保下了世子忽的性命〖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郑忽出奔卫。〗。问题的关键其实出在宋国,郑庄公认为最不可能背刺的宋庄公。当年宋殇公逐杀宋庄公,是郑庄公不惜被围攻也要力保的,但万万想不到,这个最不可能背刺的恰恰是第一个跳出来背刺的。其背刺的重要原因是当年宋庄公出奔到郑时,担心郑庄公顶不住压力将自己交给宋殇公,于是就把一起逃难的雍氏之女雍姞认作妹妹后,嫁给了郑庄公,后来雍姞生子郑厉公,因此宋庄公自然要推外甥郑厉公上台〖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宋雍氏女于郑庄公,曰雍姞,生厉公。〗。
第二个跳出来的则是鲁桓公,鲁桓公虽然真本事没有,但搞阴谋诡计却颇有一套。鲁桓公本来就因当年郑昭公拒婚自己妻子文姜之事而耿耿于怀,再加上援齐一役和郎之战中与郑昭公的矛盾,鲁桓公自然有充足的搞事动机。本来如果没有宋庄公这个表哥挑头,鲁桓公也就忍下这口气了。毕竟郑庄公虽死但小霸基业尚在,他刚正面可打不过郑昭公。但有表哥出头了,那鲁桓公肯定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3)拒婚余波
齐僖公就比较尴尬了,毕竟在恶曹受郑庄公托孤,且自己一直很欣赏郑昭公,但奈何疏不间亲,郑庄公的妹夫宋庄公下场背刺后,自己本来是准备干预一下,算是给老友郑庄公一个交代,但不承想,宋庄公找到自己小姑仲子的独子鲁桓公,而鲁桓公本就痛恨郑昭公,于是鲁桓公又马上找到老丈人齐僖公,让齐僖公保持沉默。这鲁桓公再不是东西,那也是齐僖公的亲女婿,而郑昭公再优秀也只是外人,最后齐僖公思虑再三只能一声叹息后选择了沉默。
世子忽的第一次拒婚其实大家没什么异议,就文姜这成色,娶回家绝对是个祸害,鲁桓公和鲁国后来的下场就是明证。但世子忽的第二次拒婚,后世就有点微词了,主要是世子忽继位后不是被逐就是被杀,因此后世人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世子忽缺少大国臂助。故对于世子忽的第二次拒婚还是有点惋惜的,这倒不是后世人管的宽,主要是世子忽继位后两次被弄下台,直接导致了郑国的嫡争之乱,桓武庄三代所累的小霸基业尽付东流,后世人读史至此自然心意不平,难免会对世子忽的第二次拒婚有点小埋怨。当然要从夫妻角度看,郑世子忽的这次拒婚够男人,毕竟这次齐女一旦娶回家,娘家势力弱小的正妻妫氏的处境就很糟糕了,无论郑世子忽拒婚的原因中有没有心疼妻子妫氏的原因,这个行动从夫妻爱情角度说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山录||《左传·桓公十一年》——郑昭公之败北戎也,齐人将妻之,昭公辞。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三公子皆君也。”弗从。〗。
(4)余波不止
郑厉公在宋庄公、鲁桓公的强力支持下顺利撵走郑昭公成功继位,但不久后由于郑厉公的倒行逆施其又被郑国权臣祭仲撵走了,郑昭公又重新被迎回复位,但可惜经过这一轮折腾,当年郑昭公的班底已经被郑厉公清洗的差不多了。缺少嫡系势力的郑昭公复位后不久便被高渠弥给弑杀了,导致再次被篡位。
但好在不久鲁桓公也被文姜和齐襄公除掉了。齐襄公对于世子忽很有好感,当初听说父亲要将文姜远嫁给郑国世子忽,他可是好一阵担心,毕竟距离太远,一旦嫁过去可就很难再见,幸亏世子忽拒绝了,最后文姜才能嫁到邻国鲁,这才给了自己撬回来的机会。而文姜虽然被世子忽当年的绝情拒婚伤了脸面,但毕竟死者为大,另外世子忽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你个高渠弥是什么腌臜泼才,也配杀我曾经的未婚夫。于是文姜和齐襄公就直接出手拨乱反正给郑昭公忽报了仇,至于高渠弥直接被五马分尸,死的不能再死了。
世子忽与文姜的这场纠缠数代人的爱恨情仇至此才算终于勉强画上了句号。哦,对了,由于郎之战给鲁桓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于是生前常跟儿子鲁庄公絮叨,等有钱了一定要在郎地修一个要塞,下次若有人再敢来,他就站在要塞上打,绝不会再这么被动了。但还没有等到鲁桓公开始着手就被文姜和齐襄公弄死了。不过好在鲁庄公是个大孝子,在鲁庄公三十一年,硬挤出人力物力,筑台于郎。后世小说家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中就以郎之台为背景创作了鲁庄公与孟任的爱情悲剧故事。不过小伙伴要注意,历史上,鲁庄公三十一年时鲁庄公与孟任的儿子般都已经开始追女孩了,当然这也是一场爱情悲剧,我们到后面再继续聊!
世子忽将大良,小良首级并甲首,都解到齐侯军前献功。僖公大喜曰:“若非世子如此英雄,戎兵安得便退?今日社稷安靖,皆世子之所赐也!”
世子忽曰:“偶效微劳,何烦过誉?”于是僖公遣使止住鲁、卫之兵,免劳跋涉。命大排筵席,专待世子忽。
席间又说起:“小女愿备箕帚。”世子忽再三谦让。
席散之后,僖公使夷仲年私谓高渠弥曰:“寡君慕世子英雄,愿结姻好。前番遣使,未蒙见允,今日寡君亲与世子言之,世子执意不从,不知何意?大夫能玉成其事,请以白璧二双,黄金百镒为献!”
高渠弥领命,来见世子,备道齐侯相慕之意:“若谐婚好,异日得此大国相助,亦是美事!”
世子忽曰:“昔年无事之日,蒙齐侯欲婚我,我尚然不敢仰攀;今奉命救齐,幸而成功,乃受室而归,外人必谓我挟功求娶,何以自明?”
高渠弥再三撺掇,只是不允。次日,齐僖公又使夷仲年来议婚,世子忽辞曰:“未禀父命,私婚有罪。”即日辞回本国。
齐僖公怒曰:“吾有女如此,何患无夫?”
再说郑世子忽回国,将辞婚之事,禀知庄公。庄公曰:“吾儿能自立功业,不患无良姻也。”
祭足私谓高渠弥曰:“君多内宠,公子突,公子仪,公子亹三人,皆有觊觎之志。世子若结婚大国,犹可借其助援,齐不议婚,犹当请之,奈何自翦羽翼耶?吾子从行,何不谏之?”
高渠弥曰:“吾亦言之,奈不听何?”祭足叹息而去。
髯翁有诗,单论子忽辞婚之事。诗曰:丈夫作事有刚柔,未必辞婚便失谋。试咏《载驱》并《敝笱》,鲁桓可是得长筹?
高渠弥素与公子亹相厚,闻祭足之语,益相交结。世子忽言于庄公曰:“渠弥与子亹私通,往来甚密,其心不可测也!”
庄公以世子忽之言,面责渠弥。渠弥讳言无有,转背即与子亹言之。子亹曰:“吾父欲用汝为正卿,为世子所阻而止,今又欲断吾两人之往来。父在日犹然,若父百年之后,岂复能相容乎?”
高渠弥曰:“世子优柔不断,不能害人,公子勿忧也!”
子亹与高渠弥自此与世子忽有隙。后来高渠弥弑忽立亹,盖本于此。再说祭足为世子忽画策,使之结婚于陈,修好于卫,“陈,卫二国方睦,若与郑成鼎足之势,亦足自固。”
世子忽以为然。祭足乃言于庄公,遣使如陈求婚,陈侯从之。世子忽至陈,亲迎妫氏以归。鲁桓公亦遣使求婚于齐。只因齐侯将女文姜许婚鲁侯,又生出许多事来。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