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他,无人知晓;他,一无所知;他,无处可去。
拖着略微趔趄的步伐,一步接一步,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粗糙且布满泥土沙粒的破木桥上。刺眼炎热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包围着、烘烤着他,而他却只是塌着脊背、微张着嘴、喘着粗气、眯着眼睛、蜷着手指,在不断蒸腾的热气中消磨着常人应有的抱怨、沮丧、不安、迷茫······
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难忍的周遭,想象着自己如同变色龙一般隐密在黄得发白的背景中,以至于没有其他同类可以发现他、接近他、离开他。
但是这个理应成立的等式却从一开始就出现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散发光晕的顺滑细发、自然精致的浓黑剑眉、偶然放光的一双明眸、高耸挺立的漂亮鼻梁······这虽未到达至臻至美的程度但却远远超过多数平庸人所拥有的容貌已经是将他从平凡者的行列中划去了。
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透着不协调气息的家伙。
渐渐地,脚下的木桥已变换成了稍微高级点的水泥路面,那种如时刻会断裂般的“吱呀”声也慢慢地被替换成了“哒哒”声,但是糟糕的情况却一点都没有丝毫的改善——碎石处处可见,污水肆意流淌——唯一能让人感到舒心的也只是那被云层稍作遮挡而无法随意灼烧的阳光。
咦?有声音了!杂乱的人声,不多也不少,刚刚好地处在人耳能接受的分贝线内。只是,这已经不是该考虑的事情了,因为他目前的状态实在是太······
嗯,没有什么是可以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了。他只要这样缓步走着就行了,穿过声线起伏波动的地段,之后的一切又将恢复安静。是这样子的吧?
于是,“无视”、“漠然”、“奇怪”、“疑惑”、“可惜”······甚至是“死气”,这些有的没的的词语一个又一个从旁人的脑中、嘴中、目光中迸射出来,好似只是一张又一张标签甩在他的脸上。对,这些无关他主观感受的标示在旁观者的眼中就是这么地贴着,拿不掉也不必要拿掉、抹不掉也无需要抹掉。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而身为“受害人”的他,一如既往地、木讷地走着,像是个可怜虫一样不为所动,默默接受着。所幸的是,如此经历在几次往复间结束了,像没出现过。
“嘿,小子!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哟,老大!您别急啊,这不很快了吗?再来些‘佐料’就行了。”
“那就好!”
转身离去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但却依旧会回荡在这所房子里。
“没办法,出去走走总好比在这干磨着。”他嘀咕完就起身朝着装有两片碎玻璃的门走去。但是刚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浪又把他吹回了带有凉意的房间。
“唉,这么热,还是等等出去吧。”于是,他又重回座椅,面朝大玻璃窗方向呆呆地看着。流下的浑浊汗水将案头的薄纸打湿穿透。
“该死!不过也无所谓了。”他那皱着的眉头瞬时就又舒展开来,像是给自己面部的局部地区来了次小小的自费按摩。
那明亮的色调再一次地显现在了周围,随之而来的便是剧烈的闷热,如窒息般使人不安。不过,不要紧,这种程度的残酷还没有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而这时,那种久违的宁静终于重回了他的身边。因温差剧变而引起的微风吹拂着那白里透粉的脸颊,让人看着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可是,他的周围已经很少有观众来观看他的姿态了。因为这根本没有必要了,管不该管的事可不是个明智的行为。
当然,这些只是猜想,无聊的猜想——他就像是个一次性用品,经他人之手使用过后就会被扔掉,可以不被任何人记住。
“他怎么又来了?一样的样子,一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乖乖地闭上了嘴,但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还是一样的惨。”好像是知道该用什么词,他又接着上一句补完了残句,然后不知所以的笑了笑,但却是空洞的。
他还是保持着那个不尴不尬的姿势——背靠座椅,双脚离地,双手交叉。这个姿势让他有着一种悬而未落的微弱刺激感,调剂这无味的生活。就这么看着,他没有动。或许,他也没有在看着,只是保持着应有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