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2023短稿整合+重写
浆糊 那碗面浆糊放在桌上,几个面疙瘩静止在上面。不好闻,全是面腥味。它们盯着再盯着,那个惊骇的磨牙声,铁管道密集的爬行声,一股的馊臭味从门后逃出。它们毫无秩序,成群结队。 我将这些面糊泼在他的身上,那声音更大了,甚至就在眼前,“吱吱唧唧”,那些脏到发指的啮齿动物,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已经被饥饿消耗到发狂,它们靠着食物气味提供的刺激,坚持爬出了管道。 一口,两口,抓挠,它们嚼着,磨着,咽着。他穿着的衣服因为空荡而塌陷。真可怜啊,这可怜,我拿出了柜里最后一瓶糖浆,随后用相机拍下了这一片狼藉。 糖浆吞进我自己的肚里后,那些吃饱的“鼠客”们,从刚才的放松状态回过神来,一群,又是一群,腐臭的味道又从那些管道冲出。 我仔细舔砥了糖罐,舌尖在瓶子里探寻,直到再无甜味。我现在躲进了这个高耸的石塔,没有成堆的腐肉和变形的五官。但那些“吱吱唧唧”的声音还在。 晃……晃……晃……晃!!!! ———————— 困境 我被邀请到这个别墅用餐,这个别墅闪着金光,闪着蓝光,巨大无比,黑影扑倒在地面,扑向大片的花草树木。光照和阴影都很温和。这个房子两旁的弧形玻璃,像是两瓣角膜,现实没有光线聚集在上面,暗沉的两片玻璃在阴影里旋转,就如我们的眼球一样。我拿着邀请函按响门铃。 晚宴开始前,我从书柜旁拿了一本书来读。封面只有大片的白色,做工方面无比的粗糙。开篇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夜晚,家里五个人坐在沙发各自忙着各自的事,父母坐在一旁的小沙发看着电视节目,两个妹妹自己玩起了一些简单的逻辑游戏,哥哥则是吃着葡萄,这时,他回过头来,嘶吼,拍着地板,大声的说,他扯着脸狰狞起来:‘老天爷啊!!你们没看见吗?他在那!!让他回来!!让他回来!!’说完,他猛吞下一碗葡萄,一家人再过去看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正常睡着了而已,但眼角不停流出眼泪,随后睁开眼睛,五官又扭曲挣扎,‘为什么啊?回来!!’家里没有一个人问什么,而是有秩序的走出门外,开着汽车,油门踩到底,无视了那些限速提示。中午的炎热,并没有阻止这个疯车的行动。所有人表情严肃,四个人——四个稻草人在车里。” 我并没有机会读到后面——晚宴开始了,我在桌上,看着这些宾客,他们对食物没有丝毫兴趣啊。每个人都服饰华丽,西装革履、巴洛克礼服、旗袍、襦裙……各种异乡情调的服饰,但没有人关心宴席本身,他们整张脸上蒙着实实在在的黑布,不是黑布,我根本摸不到,我大胆伸手摸去,但是摸到的是正常的五官,更像是一层“障碍”。食物沉没到那层“黑布”之下。宴席中途,所有人起身,各种各样的肢体开始起舞,房主在这些肢体里穿行,像水流经过一簇花枝。他灵活的走动着,直到消失。我站起身,但是那些大量肢体遮挡我的视野,头顶的灯光越发强烈。我的脑里一阵鸣声——尖锐的眩晕的鸣声。我想起了刚才读到的故事,他们告诉我“老天爷啊!让他回来!!跑!!”。我拨开这些客人,从宴会逃出,豆子大的雨滴敲击树叶,雷暴和强光反复锤击,但我的耳朵和脑内却是更强烈的细鸣声。我没有回头,跑到一处公路边,躺了下去。但那个唯一路过的车像是锁定我一样,在我面前停住。一对中年夫妇将我扶到车上休息,车上还有两个的小女孩。漫长车程后,到了某个乡下的木屋里。他们搀扶我进到客厅,一个小男孩在地板上僵硬的躺着,嘴里嘀嘀咕咕。我每走进一步,他就越痛苦和悲伤,他捂着脸,“别走那边!有时间!回头,回头。对不起我错了。”等到他面前时,他反而停止了哭闹,我轻轻把他眼皮按下。尖锐的鸣声,肢体起舞的画面,那座别墅,在这时一同出现,然后消失,出现,再消失,再出现。最后我冷漠望着他们所有人,那对夫妇和姐妹,那群客人,那个主人,还有面前这个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暴风雨的声音却在这时开始显现,我听着愈发清晰的雨声和雷声,鼻子也闻到了不属于这里的气味。 他们走到我面前,给予了我热烈的拥抱,但这不是喜悦的拥抱,因为这些拥抱总是伴着呜呜咽咽的声音,这些声音重叠在我的耳旁,而我表达出的,只有嘴巴说谢谢,而声音却停滞不前,迟迟没有回应他们的拥抱。黑夜闪啊闪,它闪啊闪。 ———————— 抹布 朋友们看到这东西,不自觉皱眉,“我……这抹布?我家里的厕所管道都比这干净!”。 我的胃中已经开始有了反应,揪起来这块布后扔开了它,“这玩意儿是抹布?我还以为是谁吐出来的东西风干在地面了。” 我们继续整理这家主人生前的的东西,在葬礼举行时,我们把那布也放进去一同陪葬。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用镊子小心放进。随着多年的腐蚀,这块布跟着消失殆尽,所给的只有对生者的安慰。拿完酬劳后我们这行人离开了这里,走出几十米时我拉住他们,他们问我怎么了?我回头看了看些那些在葬礼上的人,统一低头沉默,孩子们模仿着,偶尔抬头观察情况。只有不到十个人,也是这个村子最后的几个了。 我问“他们怎么还没走?” “等他们哭够了可能就走出这了吧?我们也赶紧走吧,我现在手上还沾着那块破布的味。真是闻的想吐” 在车站的站牌边我们各自发呆,我看到来时的路上有辆拖拉机开来,后面坐着的是刚才村里的人。他们也是各自发呆,看天看树或者看地,三个孩子则是相互倚靠,闭眼休憩,车上的大人双臂盘放在弯曲的腿里,我们没有一言一语。这辆老旧的车从站牌前开过,所有人依然走神。 拖拉机排出的烟和哒哒声越来越淡了。路面的灰尘稀薄,很适合开车观光。 ———————— 铜雕像 这个穿着华丽的婆婆在木屋里生活,她总会向那些游客给予“美好”的祝愿。 这次来到木屋的是一对夫妻,她照常接待。一杯热茶和甜品。她同样给予了他们美好的祝愿。 “嗯……我没有什么感觉唉?” 老女人咂咂舌表示,这是个好愿望,现在实现不了。同时手挥了挥,该睡觉了。 春天了还是很冷,这对夫妻坐在沙发中间各自盯这片松树林的夜景,偶尔聊上几句话。 这几天城市里的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是,并且金额很大。上面的照片贴的却不是很好,非常模糊。市民们也着了魔一般,趁着上班上学时间也得多看几眼窗外是否有要找的人经过。 有人用大喇叭在中心广场上提议:“一块去那片树林里找找。”“好!!” 凉爽的夏夜里,人们举起各自的照明工具前往树林。人海一片的一片的流去那里。 这对夫妻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看着窗外的月牙。终于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睡倒在沙发上,再醒来时周围不是黑漆漆的木屋,而是清澈的河流,草地,还有几颗果树,阳光能用眼睛直视而不会被伤到。他们坐起身,谁都没有说话,试图看清楚那些草木,却看得更模糊,专心看到的画面如同散开的棉花一样。站起来后,他们各自去散步。沿着河流,或者朝着远离河流的方向走,时而又摘了没有味道的果子吃。他们停住脚步,身体僵硬。那些跟棉花质感般的景象被非常多的手撕烂。那些手粗暴的肢解了它们。 寻人的大队终于走到了树林深处,在一座木屋前停住脚步,有几个胆大的人撞开木门,拿起手电筒照明。一个人说了句“空的,什么也没有。”直到天明,谁也没有在树林里找到关于寻人启事的任何线索。他们回到城里,所有人惊讶的瞪着中央广场,因为那里突兀的出现了两座巨大的走姿人形的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