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对

一棵白杨看到远方的树一棵接一棵倒下了。

 

1.

我是树，名字是子叶。

在我还埋在土里的时候，妈妈会一边用根须轻轻抱着我，一边给我讲启蒙的故事。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是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箴言。意思就是啊，只要你破土之后，肯坚持听妈妈的话，接受妈妈的教育，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变成人的。”

妈妈每次给我讲完了这个故事之后，我都会想，我是一棵树啊，我怎么可能会变成人呢？不过妈妈总会用下面这句话打消我的疑虑：

“妈妈是不会骗你的，所以你要相信妈妈，相信妈妈给你讲的这些故事，好不好啊？

“你可是我最宝贝的孩子呀。”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会给我喂一口水，然后接着用温柔的根须抚摸我。她还说，等我破土后，居住环境可能并不会那么好；她只希望我记住这些日子来，给我重复讲的这个故事，这样才能有变成人的希望。

我答应着，同时更盼望着自己长出土，这样才能亲眼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们树并没什么时间观念，所以我也忘了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当我冲破地面，看到第一束光之后，就看到周边对我称赞的大树们。他们都说我是小一辈里长得最快的。

只是我看到周围，并没有多少和我年纪相仿的树。于是我问我的妈妈和大树们，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哪。

旁边站着我的母亲和我的族人们，他们用树枝指了指我的脚下。

在我的脚下躺着我的兄弟姐妹们。

大树们说，我的兄弟姐妹应该是被大风刮倒的，大风把他们连根拔了起来。死去的同辈就直挺挺躺在我面前，连飞虫都不愿意停在他们的躯干上。多日的曝晒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干枯，呈现出恐怖的黑褐色。

一阵风来了，我下意识站稳了脚步，才没让风把我吹走，只是撕掉了几片叶子。

妈妈帮我挡住了风，如果我出生的位置再往前一点，或者我的根扎得浅一点的话，我可能也会成为脚下兄弟姐妹的一员吧。

 

2.50

我是子叶，家住光秃秃的戈壁。虽然说是家，但我和族人们都很讨厌这里。

我已经十岁了，和其他树相比，我还年轻很多。

我长得又瘦又矮，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棵在出土后长了十年的树，甚至连鸟儿都不愿在我的枝丫上筑巢。

当然，更根本的原因是，一般的鸟儿都不在这儿筑巢。

跟您说说我的家乡，我家住戈壁滩，但这里以前不是戈壁滩。妈妈以前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这里曾经山清水秀，我们的家族也繁荣过。只是这些年来，戈壁屠杀了越来越多的族人，现在我们族群只有寥寥几棵破败树木在戈壁中苟且。

妈妈告诉我，我们是树，树啊，就得把根深深扎在这里，这是我们族人的命，这是大地对我们族人们的束缚。

“所以孩子，妈妈不愿意你出生在这个地方，生在这里也本不是你的命。因为再过不久，妈妈就能和族人们把自己的根拔出来，然后变成人。只有变成了人，我才能长出双脚，带着你跟着族人，离开这个荒凉的戈壁滩。”

树怎么能变成人呢，我不明白。

妈妈对我说，在一百年前，有个魔女路过此地，这个魔女能实现各种各样的愿望。

那时首领许愿“我希望我能和我们的族人们离开这片土地。”

“这很简单，我会给你们施加咒语。”魔女说，“只要你们能把你们的根拔出来，你们就不再是树了。”

“但是尊敬的魔女殿下，”那时的首领说,“要是根离了土，我们就活不了了。”

“那你们干脆就枯死在这破地方吧，难道你们真的就想在这儿住一辈子，真的就不打算自己赌一把？”

她随后往土地里撒了一些药粉，据她说，这药粉能帮我们更轻松的把根拔出来。

“我话就放在这儿，也不是针对你们，我该满足的愿望都给你们满足了，所以我刚刚说了什么，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讲到这里，妈妈用魔女的口吻，把这些话对我重复了一遍。我印象最深的是魔女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因为我觉得这个魔女的性格……不大好。

戈壁滩，也不是说不好，没水的苦日子在刚出生那会儿虽然有点难捱，好在长大了也就没那么娇气了。只是，要能去一个有很多水的地方好好生活，我大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矮小。

我今年已经是一棵十多岁的树了，但我现在还是长得瘦瘦小小的。所以当妈妈问我想不想和她一起离开是时候，我说想。

妈妈给我投了赞许的目光，然后又把自己的根往沙土外面拔了拔。

 

3.69

我是人，我叫子叶。

当然，我现在还是树，不过我学着妈妈的样子，每天默念一句“我是人”，接着把自己的根往地面上拔一拔。这么做的不仅仅是我，还有身旁的族人们。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能理解大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也说，我们树只要拔出了根，就会死；这么多年了，族里的人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拔出根后走出戈壁的事例，因为大多数的树都是在拔出根之前就被沙漠熬死了。

稍微想一想的话，既然没有现实事例证明拔出根之后一定就能变成人，那么这个魔女的话就一定可信吗？

一阵风把我的头托了起来，我趁机仰起头问我的妈妈：

“妈妈，如果我们拔出根之后，没有变成人该怎么办？”

“不会的孩子，魔女的话是可信的，因为她给我们做出了承诺。”

“可是……”

“魔女大人是对的孩子，没有可是。”

我们树一族没有动物们机智的脑子。族人们都很单纯，单纯到谁的话都会相信，单纯到懒得去怀疑他人，单纯到我们以为世界上所有的话都是正确的。

当然，反过来想一想，反正也被困在这沙漠里，活着对我们来说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吗？

或者说，万一魔女真的可以实现我们族人的愿望，那不是也很赚嘛。我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人，就可以找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继续扎根了。

不对，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成为人了，也没什么接着扎根下去的必要了。

4.61

我即将成为人，我叫子叶。

我的人生终于迎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好消息是我的枝头多了一个简单的巢，巢里暂时住下了一对鸟。虽然他们说只是路过这里歇歇脚，但这至少让我的生活不至于特别枯燥。

我和鸟一家的男主人聊得很投机，他习惯用婉转的嗓音和丰富的语言告诉我戈壁外的风景是多么的优美，我当然羡慕，但我也对他说我们族人马上就要变成人，然后离开这里了。

因为另一个好消息是——这两天，我的族人们马上就要把根从地里拔出来。这件事其实来得突然，因为一夜之间，所有族人脚下的土都松动了很多。不过大家都十分激动，激动到忘记了这件事的异常。

我把魔女的许诺，把即将离开隔壁的好消息告诉我枝头上住着的鸟先生。只是出乎我意料的，鸟先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儿。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紧接着鸟先生回给我一个故事——关于一位能实现任何愿望的魔女的故事。

故事内容大概是这样：鸟先生有一个远方亲戚，这个亲戚和鱼相爱了，好像在向一个能实现所有愿望的魔女许愿之后不久，失去了踪迹。

“我亲戚第一次见到魔女之后，他告诉我这个魔女性格有些恶劣，你提到的魔女，感觉和亲戚口中描述的魔女很像。”

鸟先生的长篇大论我都没有记住，我只记住了这么一句话——魔女的性格恶劣。

和我心目中魔女的形象不谋而合。

我尴尬的对他笑了笑，家里人传下来的真理，到你这里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诅咒了。虽然我不清楚魔女大人确切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妈妈的话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因为她从来没骗过我。

然后我再没有对着鸟先生说话，我自顾自拔着自己的根，我头上的树叶随着我的动作摇摆着。妈妈感觉身体变得比以前轻盈许多，我相信我也会和妈妈一样迎来一场蜕变。

至于住在我枝头上的鸟一家，连夜带着自己筑好的巢飞走了。真是可惜，他们再也见不到我变成人的样子了。

为了加快变成人的进度，我和族人们连夜尝试着拔根，终于在早上八点钟的时候，身子一倾，根便被我们拔了出来。

 

5.6F

我是一棵白杨，在戈壁中央守岗。

我是一位刚过40岁的新兵，身边站着的都是我的前辈，他们已经守护这片戈壁滩中好多年了。要说寂寞，也是有些的。我天天都在戈壁中站岗，没什么鸟兽，更没什么人烟，所以就总会看着眼前的那一群树。

那群树是我们的邻居，是我们要保护的戈壁居民中的一份子。

不过今天早上，那群树不知道怎么，一棵接一棵倒下去了。他们的根在太阳底下晒着，没过两天根就枯了，树叶全都发黄了。

从那从树里飞出来一家子鸟，鸟先生很明显是家里说话的人，他告诉我们，原来那群树一直都在拔自己的根，他因为实在忍受不了拔根带来的剧烈晃动，才选择暂时搬到我身上住。

如果鸟先生没说错，那么就在刚才，他口中描述的树群们，成功把自己的根从土地里拔出来了。

我伸出手臂，邀请这一家鸟在我的枝上筑巢，然后又把自己的根往土地中央扎了扎。

 

 -完-

各位好呀我是大米，好久没有发小说啦，十天的爆肝计划里怎么少得了小说呢~

如果喜欢本次的作品，请记得三连一波，如果读过这篇小说后有想交流的，欢迎读者老爷们在评论区里留言哦~

我是大米，那我们下个故事再见啦~byebye~

白海云，你听说过，魔女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