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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类工作——马克思生活记述》(西格里斯特)(1)

2020-12-29 22:35 作者:莱茵河自动化控制affair  | 我要投稿

罗章龙 译

顾俊礼 校
HEINRICH ERNST SIEGRIST
FUR DIE WELT ARBEITEN
根据柏林论坛出版社1954年版译出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1年三月第一版


译者前言


  翻译马克思传记是我多年的宿愿,六十年前就有此想法,但因当时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找不到合适的版本,计划未能实现。一九二四年赴欧洲工作时,在德国我特意到马克思故乡特利尔城访问游历,搜集关于马克思生平的文献资料,并利用不工作余暇进行翻译,可惜这部书稿在归国途中遗失。解放后我在武汉湖北大学任教时,无意中发现西格里斯特所著《为人类工作——马克思生活记述》一书,大喜过望,当即着手翻译,完成了初稿;一九七九年我调北京工作,又重整旧稿。在这过程中,幸得顾俊礼同志鼎力相助,他不仅精心校订原稿,并且增加了注释;李国麟同志又对译稿作了最后校阅,提了许多宝贵意见。当此书与读者见面之际,在此,特致谢意。

罗章龙
1980年2月立春日于北京



 


为人类工作


  斗争是他得心应手的事情。

——弗·恩格斯



  一八一八年四月的最后几天给摩塞尔河谷带来了初夏的温馨,桃树上的红花、樱桃树上的白花早就凋谢了。五月初,古老的罗马式城市特利尔的筑有炮位的花园里,早熟的樱桃树已经摇曳着嫩绿色的新果,只有近处的葡萄山上还没有多少春天的景色。葡萄树的蕾芽已经萌发,葡萄藤的嫩汁就象新酿的葡萄酒那样,稠黏地、芬芳地使劲浸入褐色的苞叶象要喷出来似的。暖风轻盈拂过山坡,阳光抚摸着片岩间小粒的石英,这时山上总是一闪一闪地发出闪烁的光辉。
  摩塞尔河谷变得生气活泼起来,几个星期以来到处洋溢着渔夫们的喧嚷声,这是从山上传到城里大街上的回声。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的妙龄少女手挽手地漫游街巷,她们的小辫子上系饰着各种彩色发带,不断地对青年小伙子投以倾慕的流盼。
  五月四日的夜里,律师兼公证人亨利希·马克思在布吕肯巷664号住宅的房间里神情不安地踱来踱去。这位心情喜悦、安祥文雅的人一再把耳朵紧紧地贴到房门上倾听,焦急地把两个拇指插进背心的肩缝,他向走廊跑了几步,随后又重新仔细察听。这样过去了几个钟头,直到那位城里的助产妇阿尔普士大娘最后从卧室里匆匆地跑出来含笑携着他的衣袖告诉他,他已经做了儿子的父亲了。
  这个男孩是五日凌晨大约两点钟[1] 的时候出生的。他是这位律师同父姓普列斯堡的罕丽达结婚后生的第二个孩子,取名卡尔·亨利希。

*  *  *
  壁炉上的小小座钟在镀金的钟座内嘀哒嘀哒地响着,华丽的台灯的明亮光辉下,律师正在低头读一本书。
  “罕丽达,这位伏尔泰是那些最善良的人们中的一位,可惜你对文学的兴趣不大。”
  这时,罕丽达却转身望着她的儿子。她那年青的、但却充满母爱的面庞幸福地注视着那个坐在地毯上玩的儿子的浓厚的黑发,儿子有时瞪着大眼睛望着她。
  “他说过,写作必须朴实,必须了解人类的心声,并且让它说出来。另外你知道,他已经为法兰西发现了一位莎士比亚呢!”
  但随后,亨利希·马克思想起他的妻子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他的罕丽达把全副精力都用在了家务方面,因此读的书很少。
  他重新打开书,开始阅读"Cosi—Sancta,一个小小的错误带来了很多好处。”他几乎还没有开始看书,侍女就报告年青的弗里德里希斯来访。
  一八一七年十月,弗里德里希斯同来自各大学城的五百名大学生一起经由瓦尔特堡到爱森纳赫去。在那里,他的朋友里曼在城堡的骑大发起爱国统一运动。学生们把可恨的反动文告和一根殴打土兵的棍棒扔到火里烧了。
  “您请坐,同事先生,我发现您又在生气。”律师指着华贵的罗可可式椅子请客人坐下。
  弗里德里希斯是高等法院的陪审官,他参加了泛德意志大学生协会。在该会的纲领中写道:德国是统一的,而且应该只有一种思想、一条心。
  弗里德里希斯热情地、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们究竟生活在怎样一个国家里!三十四个诸侯分割了国家政权;成百个关税区把德国内部互相封锁起来;费希特被禁止活动,施泰因遭受迫害,而诗人恩斯特·莫里茨·阿恩特则被解除了教授职务; 国王今天是否还履行他的诺言呢?他本来想给我们制订一部宪法,可今天他不再想这件事了!律师先生,您看看人民的处境吧!奴隶制虽然废除了,但是农民今天的生活改善了吗?!我们需要德意志国家的统一!德意志联邦正处在梅特涅暴君的严密控制之下!
  弗里德里希斯从他的坐椅上跳起来,他豪放地做了一个手势,说:
  “而您呢,同事先生?我看,您只是安闲地、自我陶醉地读拉辛和伏尔泰的著作!”
  亨利希·马克思试图使这位年青的同事安静下来,但弗里德里希斯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至于卡尔斯巴德决议吗?监视大学、大学教授和大学生——检查报纸,禁铜思想,通过制订取缔煽动民众的法律放逐一切爱国人士,就连大学生听讲笔记本也要反复侦查。可耻,简直太可耻了!”
  亨利希·马克思不知不觉地同意了弗里德里希斯的话。这位青年同事讲得完全对。德意志联邦国家象一座监狱,诸侯们从市民和农民身上榨取高额租税,他们躲在豪华的宫殿里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并且用一个阿谀谄佞的侍臣的宫庭把自己包围起来。他们是德国统一的最可恶的敌人。
  弗里德里希斯再次突然打断那位年长的同事的思路,说:“只有我们去创立一个统一的、自由的德国,现状才能够改变!”
  他拿着帽子匆匆地走了出来,好象立即就要奔赴反对侯爵们,为了德国统一而斗争的战场似的。

*  *  *
  这是一八二二年的夏天。
  从马克思邻居家的花园里,即枢密顾问官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家的花园里发出了欢乐的儿童的笑语声。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声音大声地喊:
  “现在你找我吧,我离你一点也不远呀!”
  灌木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个满头黑色卷发的男孩用他的强壮身躯拨开那鲜花盛开的灌木,大笑地纵身走出来。
  “我在这儿呢!”
  那男孩停下来,仔细察听那个小姑娘的声音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想了一下,飞快地向一棵紧靠着花园墙边的高大的杜松树跑去。
  八岁的燕妮·冯·威斯特华伦抱着这位天真的,带笑的四岁男孩,把他引到自己家里。
  小卡尔喜欢待在这儿,因为燕妮有很多玩具:洋娃娃,小人书,积木和活动人。红头发的泽特用聪敏的眼光注视着玩要的孩子们。喜欢阅读菲尔基尔和荷马史诗的房主人微笑着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们。
  他很喜欢这个向他提出了许多问题的邻居家的活泼的孩子,他甚至中途放下他爱好的书本去回答卡尔的问题。
  当近处教堂的人种打十二点的时候,燕妮才把小马克思送回他自己的家里。

*  *  *
  卡尔十岁生日的那一天,父亲给他讲了善良的婆罗门教徒的故事。
  “再读一遍!”小卡尔请求地说,他聚精会神地倾听每一句话。
  “我自己考验自己”,父亲念道,“应该承认,假如我也愚蠢的话,就不会有幸福。”
  这些话引起了这位十岁的少年的注意,因为故事感动了他。父亲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儿子,你要一边读书一边思考,这样你就会受到很多启发。”

*  *  *
  时间过得很快。
  那是一八三五年炎热的八月。葡萄已经变成了橙黄色,看守人纷纷爬上山坡,住到小屋子里去看守葡萄。
  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中学里,富裕市民的子弟们正在做投考大学的准备。从一八三O年十月以来,卡尔就是这个中学的学生,现在应该通过高中毕业考试了。
  考试从八月十日到九月二十四日延续了六个星期。卡尔在考试委员面前接受德文和文学的考试。他的浓密的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从他的坚硬的密合的白领子中,隆起一个壮实有力的喉核,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也不怕地瞧着考试委员会的先生们。
  卡尔很少看教师们的亲切面孔,他们虽然尽力矜持,他还是发现他们内心的严肃。
  “考生马克思,关于赫德尔你知道些什么?”德文教员含笑地发问。
  卡尔·马克思沉思了一下。他在德文课上关于赫德尔几乎没有听说什么,但是他胸有成竹!卡尔考虑要回答。他微微鞠躬,并用坚定的语气答道:
  “我想首先谈一谈约翰·戈特弗里德·赫德尔的伟大著作。我想起歌德,他曾经肯定赫德尔所著的《人类历史哲学的思想》一书在国民教育上具有深刻的影响。这部著作,研究了从我们星球的自然条件到所有赋予人类的天才和力量的历史发展过程。它把这种历史过程看成一种自然的向前发展。我要附带说明,赫德尔所运用的方法在当时的科学条件下是不足以达到既定目的的。但是,没有赫德尔也就不可能有古典文学。”
  卡尔。马克思回答了问题以后觉得惶惑和不安,但引起德文教员注意的是他自己对歌德的见解还不熟悉。
  马克思迷惑而惊异,可他心里想着却暗自高兴。
  他回答了最难回答的问题。

*  *  *
  莱茵河中游地区,十月问的天气还是宜人的。当卡尔。马克思乘邮车来到大学城波恩的时候,波恩城正沉浸在夕阳的余辉里。他想在这里学习,想跟朗格教授听讲法律学和哲学。大学生们在这座莱茵河畔的美丽的小城市进行公开活动,他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立即感到这个城市可爱。
  他注册入学以后,很快就加入了文学团体。埃马努埃尔·盖贝尔和卡尔·格林也是这个团体的成员。那位二十一岁的盖贝尔——即后来“慕尼黑诗派”的领导人以及法文和西班牙文抒情诗歌的天才翻译家——很快就看出来,这位年青的法律系大学生对于文学和哲学比对法律学更感兴趣。
  此外,卡尔还成为特利尔同乡会的会员,他穿着大学生的上装,上唇和两颊的毛葺葺的胡须看起来比十七岁的小伙子大一些。在团体的争论中,他是个急性子人。有一天人们谈论艺术的形式,卡尔·马克思大胆地表明了他的观点。他的主张是:“内容和形式一起构成艺术品,两者应该互相补充,构成统一的整体。没有形式就没有艺术品;但是只有形式而无重要内容,也就没有文学艺术。”
  因为他还不满意自己说的话,他便思考了一会儿。
  倾向于浪漫主义的埃马努埃尔和盖贝尔在细心倾听他的发言,他在青年大学生的活动中显得比较冷静一些。

*  *  *
  在波恩的第一个学期飞快地过去了。卡尔·马克思不是伪善者,他同其它的大学同学一样爱好喝啤酒、享受自由。
  他常常想念燕妮,她是特利尔全城最美丽的姑娘。近年来,她拒绝了不少向她求婚的阔少爷,她爱卡尔·马克思,她与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极亲密的关系。
  卡尔在第一学期末的假期里回到了特利尔,他现在已经成了堂堂男子,并且具有更加独立的风度。就象他们度过共同的童年时代那样,他常常陪燕妮坐在花园里听鹧鸪啼呜,有时晚上听夜莺歌唱。
  但是,现在他同燕妮谈话,向她投去的目光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他向燕妮讲述他在大学城的生活,谈他的学习,他的朋友,也谈文学团体的事。
  有一天,他拉着幼年时代的女伴的手,紧紧地握着,柔和而低声地对他那“心上的小燕妮”说:
  “我们愿意相爱吗,秘密地相爱?!”
  燕妮拉着马克思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以示回答。
  卡尔·马克思和燕妮就在这个时候决定终生结合在一起;只要卡尔·马克思生活在人世间,他对燕妮的思念也就永不消断。

*  *  *
  一八三六年度的假期结束以后,马克思启程去柏林,在普鲁士的首都进行学习深造。公共教育事业在洪堡的影响下有了改进,著名的教授在新建的大学里主持讲学,卡尔·弗里德里希·申克尔用他的石牌楼建筑群美化了柏林市容。
  卡尔·马克思开始学习后一年便迁居到座落在施特拉劳旧渔村的由渔夫戈特利布·克勒开设的旅店,并在那里用膳。马克思的求知欲很旺盛,每天都从图书馆带回许多书籍,渔夫老克勒见了怀疑地摇摇头,直率地对他说:
  “我这里不是大学,而是人们喝啤酒的旅店!”
  卡尔·马克思往往看书一直看到深夜。每当他读书或写作的时候,求知欲使他目光振奋、精神焕发。
  一天夜晚,他突然把笔掷在书桌上,从烟碟里拿起一支雪茄烟,从座位上站起身满怀思虑地走出房间。他要把他读过的书再思考一番。
  不,历史法律派的这些代表人物,加布勒和萨维尼是搞错了。普鲁土国家和它的法律都不是历史发展的最高产物。他想,法律应该不断地继续发展。他在思考中清算了法律学派,他认为,法律学派是这样一个学派:即它通过昨天的卑劣行为来使今天的卑劣行为合法化。这个学派宣称:如果农奴所受的鞭挞是传统的,是经过岁月和历史允许的,那么,农奴反抗鞭挞的一切呼吁便都是叛逆行为。……
  他情不自禁地跳起身从一叠整整齐齐的纸中抽出他的一个笔记本,自言自语地说:
  “凡是经不起我批判的东西就应该废弃,那怕这种观点是代表权威的。”
  他走到蜡烛灯光下,脸上泛起笑容,雪茄烟圈的兰灰色的烟圈冉冉上升。马克思翻阅着札记本,直到他找到下面的这段话:
  “为了你的徭役,我将把我的不幸的命运给你。可以保证永远不再斟换。这是按照普罗米修士 [2] 回答上帝的使者赫尔墨斯 [3] 的话”
  不!他不会提借助徭役,绝对不会的!他沉思地看着札记本上的摘录,那是他在特利尔的弗里德里希—威廉中学当年青气旺的学生的时候在毕业考试前记录下来的。
  第二天早晨大约七点钟,马克思兴奋地到大学去。他穿着一件新外衣,花的,胸前还带着丝的细带。
  昨天,他用辛辣的嘲讽刺激了其它系的几位同学。他决心写一首关于医学系学生的短诗,那些医学系的学生硬把心理学、数学、人类学和伦理学都归纳为肉体的演进过程。他们认为,一种花,只有当它适于煮成洋葱胡萝卜汤的时候,才会受到人们的重视。
  他嘲笑、刻画有些人在讲演时的痴愚相。只有纯粹的数学家吗?啊!那些斤斤于计算数字的人没有别的兴趣,他们不关心热烈活跃的生活。
  他记起第二天是他的父亲的生日,他寄赠给父亲一本诗册作为“孩子的爱的菲薄纪念”。
  父亲将怎样回答呢?
  马克思知道,他的诗没有显露多少诗的天才,但是它的内容却是真实的经历。
  这对于他来说是决定性的。
  他正为他的燕妮搜集整理了一本民歌选集。
  他现在已经同她订婚几年了。在这期间,燕妮自己必须经受艰苦的考验,她因此而患了重病!亲眷们认为马克思是一个烈性汉子,马克思对此一笑置之。他信赖燕妮的爱情。
  马克思怀着这种心情回到了大学。在途中,他又有了一番无谓的思虑。所好的是,黑格尔信徒甘斯的讲课一直使他感兴趣,否则他要无休止地遐想下去。他也喜欢里特尔教授。甘斯和里特尔是他所最尊敬的教授,因为只有他们能给他一点知识。
  他踏进学校,拜访了同学中几位相识的,便立即同那些志同道合的学友高谈阔论起来。

*  *  *
  马克思晚上常到“博士俱乐部”去,这是一个青年黑格尔派的交谊性组织。大学讲师布鲁诺·鲍威尔和教员弗里德里希·科本正在那儿主持讲演。
  这个博士俱乐部是一个青年的反对派的知识分子团体。它的几次讨论会已经在城里引起了一些轰动。虽然人们也认为,正如他们自己所申明的那样,这还不是最后总结的智慧,可是科学家、公务人员、商人和医生都同情青年黑格尔派。
  当马克思被引进来的时候,人们首先对他怀有异样的感觉。他们起初以为,这位青年大学生在争论中恐怕不会有特别的见解。但是第一次辩论表明,马克思很熟谙黑格尔和他的哲学。
  在他说话之前,他大多数都站起来,在室内踱几步,沉思地把他的食指按在唇边。
  一天晚上,他的脑子里浮现了一种思想,几年之后,他把这种思想作为序言写进了他的博士论文:
  “只要还有一滴血在哲学的、征服世界的,绝对自由的心脏中跳动着,哲学就永远会象伊壁鸠鲁那样向着它的反对者喝道:‘那摈弃庸众所信的神灵的人,不是不敬神灵的人;那附和庸众关于神灵的意见的人,才是不敬神灵的人。’” [4] 
  他激昂地说出了他刚才所想的话,布鲁诺·鲍威尔报以热烈的掌声。弗里德里希·科本被青年马克思的知识和斗争勇气所感动,微笑地说:“这才是从自己心中说出来的。”
  一天晚上,在一次激动的谈话之后,马克思写了一封信给他的父亲,并且告诉他博士俱乐部的事情和它的目的。“这里在争论中公开了很多对立的意见,并且我总是紧紧地钉住现代世界哲学。” [5] 
  时钟已经打两点,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那古老的调节时间的钟摆在嘀嗒嘀嗒地响着。
  马克思用他的难于朗读的文章报告他的文学造诣。
  “学期末,我又找到了牟塞的舞蹈和沙提尔的音乐,在我寄给您的那最后一本里,通过不自然的幽默……,通过失败的、幻想的戏剧表现了唯心主义,通过这些直到最后他完全突然变化,并且转为纯粹的造形艺术,而绝大部分没有令人鼓舞的目的,没有奋发的思路。但是,直到看了最近写的这些诗,才突然像叫魔杖打了一下似的,唉!这一击在起初真是毁灭性的,……一个直正的诗歌的王国像遥远的仙宫一样在我面前闪现了一下,而我所创作的一切全都化为灰烬了。”
  他凝视着他左手上的戒指遐想,他的眼睛使他恢复了生气,他两天以来还没有给他“心上的小燕妮”写过信。她一定在非常想忿他呢。
  他从装着精致的信纸的箱子里拿出一大张崭新的信纸给燕妮写信。
  当马克思就寝的时候已经清晨四点钟了。他感到疲乏,觉得眼睛昏花,额头发热。
  第二天他发高烧了。他不仅不能到大学去,而且必须在床上躺几个星期。他只能慢慢地从精力耗竭的状态中休养复元。
  为了恢复健康起见,马克思病愈以后便迁到柏林许村大街住,从这里到大学只有几步路远。
  最初几天,他去游览施普雷河,参观维尔茨豪斯公园的活动,听渔夫克勒的风趣的谈话。但是过了些时候以后,他感到好象失去了什么似的怅惘。马克思又被书籍和讲课吸引住了,他忘记了其它的一切。他被丰富的科学资料所吸引,他不倦地工作,通常是单独一个人从事研究,探索他自己的道路。
  虽然如此,但他并不是一个隐士。家中父亲汇来的钱很少够用。有一次,父亲虽然很窘困,还是寄来一大笔款子资助他。
  每当卡尔在大街上走的时候,他总是注意观察一切事物:正在游戏的儿童,官府中戴着大礼帽的大人先生们,走街串巷后正在休息的鞋匠艺徒,以致那些自个儿狂吠的狗。但是他不只是观察表面,而是试图去观察事物的深邃处,他研究社会差别的原因,居民区贫富之间的矛盾。
  在柏林和在莱茵省一样,那里的工业高度发展。在这段时期,交通技术在德国发生了巨大的飞跃:一八二七年莱比锡至阿尔腾的铁路线通车了;一八九三年莱比锡至德累斯顿的铁路也通车了。它是德国的第一条货运铁路。
  但是德国的交通发展比起英国来缓慢的多。卡尔·马克思认为,其中的原因是诸侯们考虑不要失去他们从旧官道上得到的这些收入,而且邮政也是侯爵冯.图尔恩和塔克西斯私人经营的事业,甚至货运的马车夫、客栈旅馆的老板和制造车辆的车匠等都是铁路的顽固反对者。
  工业无产阶级每天劳动十二个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仅仅获得不足温饱的极低工资,在死亡线上挣扎。相反,工厂主却一天比一天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购置豪华的别墅、大量的土地,拥有仆役和家庭教师,俨然尊贵的容克地主的样子。
  卡尔·马克思看到富人生活和近代工人赤贫之间的显著矛盾,这使他沉思,他甚至几个晚上都在想怎样才能改变这种不合理的恶劣状况。
  一天,马克思完成了为燕妮编选的那部民歌选集。选集是精美的八开本。他反复观察这本集子,甚至他亲自设计封面,安排装订。黄绸的封面上带有红色的玫瑰花,这象征着他对燕妮的爱情象红色的玫瑰花那样光辉闪烁、热烈温馨。他在反复寻找之后,才在菩提树大街找到了一家装订社。
  当他翻阅诗册的时候,使他惊异的是:诗册里竟然没有他自己写的一首诗歌,他喃喃自语:“这些诗歌比我的好些,如果别人的诗句是绝妙好词的话,为什么还要用我自己的诗去表达我的爱情呢!”
  卡尔没有再写诗,因为希腊哲学史的研究把他的时间全部占了。
  他的指头抚摸着黄色的绸绢,燕妮的形象就浮现在他的眼前。近年来她长得更美丽了。他想到上学期末的假期中和她的一次谈话,想到同燕妮的母亲发生的争执。
  他低声说道:“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他细心地把书包好,并附了一封信,写了许多心里话,匆匆地跑到邮局寄出。一路上,他哼着欢乐的歌曲。
  卡尔在柏林学习四年,最后一学期他很少离开自己的房间,连夜赶写他的博士论文。
  一八四一年的一个春天的清晨,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愉快地走到开着的窗户前面。他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右手抚摸着前额。他为完成了自己的创作而感到骄傲。伟大的博土论文《德谟克里特的自然哲学与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已经写完了。
  但是马克思总还是不满意,博士论文应该有个序言,一个不受拘束的序。
  他重新挥笔如飞,只有在思考问题和翻阅草稿时才停笔。
  “在哲学的历书上,普罗米修士是最崇高的圣人和殉道者。” [6] 
  这是序言里最后的话。
  他的研究著作于一八四一年三月三十日完成,他把博土论文送给耶拿大学,后来耶拿大学授予了他“哲学博土”的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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