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第五章
跨年过后，很快考完试就放假了。虽然表面上是这样，实际还是有每天不间断的网课，放假就像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然，我现在的学分完全可以不去管。但为了奖学金的事，还是硬头皮努力一下好了。
“真无聊啊。”和平常一样抱怨一通后，我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少见的有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洒在松散的毛发上，给冰冷干燥的空气添加一丝温暖。虽然被窝在寒冷下极具诱惑力，但还是抵不住肚子发出抗议，我换上衣服，跑到厨房热了下剩饭，填饱肚子后躺在沙发上发呆。
寒假已经过去快一周了，我几乎都是在床上窝着。虽然是很舒服啦，但感觉这样过久了也蛮无聊的。刻力余前段时间和毅叔回老家了，不然还能去他家串个门。
“唉——”
然后就这样在沙发上做了半个小时，我决定去商业街附近的书城逛逛，顺便买几本漫画回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后，发现街上的兽和之前相比少了很多，只能看着几家店门孤零零开着，无兽光临。“难得不是阴沉的天气，看来大多数兽都回家过年去了吧。”我自言自语在街头漫步着，享受清静的时光。
书城和商业街相比少了几分喧哗，除去几家咖啡馆外，这条街上最受欢迎的应该就是那家用木阶梯和玻璃吊顶造成视觉错误的网红书店了。尽管我的目的地是它旁边不起眼的小漫画铺。想到这，我停下脚步。街道中央的许愿喷泉前，英伦绅士着装的兽在抛下手里的硬币后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嘴边带着浅笑。
“·····凝霜··老师？”
听到我的声音，他似乎毫不惊讶。“要许个愿吗。”他把另一枚硬币放到我手里说。我看了眼硬币，上面精致的花纹和带有年代感的铜锈透露出一股价值不菲的气息。
“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便丢进去真的没关系吗···”刚想这么开口，他握紧我的手，把硬币抛出去。
“好，现在闭上眼，许个愿望吧。”
“····我知道了。”丢都丢出去了，迫于无奈，我只好闭上眼睛。
“凝霜老师许了什么愿望？”潦草走了个过程，我把手插回兜里看着眼前的兽说。“嗯哼。”他避开我的问题，嘴唇贴近我耳边。离近看，凝霜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的白色睫毛下，剔透的浅雾色眼睛仿佛从不沾染这世界的一丝污垢。
“秘密。”
他说完，压低头上那顶黑色礼帽，过腰的白色长发在风里摆动着，美的让一切都黯淡失色。加上这幅着装，无时不刻透露着优雅的气质，而那抹浅笑在黑与白的碰撞下多了一丝神秘。
“准备去漫画铺吗？”
“嗯。要一起吗？”
“好啊。”
漫画铺的门口，用木夹子夹在铁丝网上的是当下热门的漫画周刊和早报，进门的角落，堆积在那的老式小说和泛黄的角色贴纸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无人问津。
“嗯···探案集。是侦探小说啊。”
我蹲下去，把上面灰尘掸掉。相比贴纸，小说因为有厚实的包装，除了有点脏外倒没什么缺损。这么算起来，我有多久没看过纸质小说了····正好把这个买下来吧。我没再多想，把一摞小说抱去结账。好在因为年份久远的缘故，这些小说的总价也就和我平时两顿午饭差不多的价钱，顺便还把那些角色贴当礼物附赠了，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买好了？”凝霜看我走出来，把手里的早报卷起来，用胳膊夹着。
“嗯。买了几本侦探类小说。”我提了两下手里的带子说，“凝霜老师平时很关注新闻吧，还特意买了报纸。”
“就是突然想起来，买来看看。”
“这样吗——我还以为只是因为和这身英伦绅士的风格搭配买来耍酷呢。平时我可没看凝霜老师戴过眼镜，还特意把尾巴散开。”我指着他身后快要拖在地上的尾巴说。实际上我到现在都没猜准过凝霜老师的种族，明明面容像猫科一样精致，却有着和狼人一样高挑的身材，还有他那条长过半截身子雪白的尾巴·····我抬头，正对他的视线。
像是早料到我会这么说，他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看的我有些心虚。
“继续啊，小巴启。”
“······”
看我没再说话，他把手放到我左脸上使劲捏起来。
“跟个小傻瓜一样。陪我逛街。”
“唔，凝霜老师。”
“嗯？”
“我要说不清话了，你再捏我就回去了。”
“当然，如果是提早回去做额外习题的话。”
“啊，这算威胁了吧！”
“我可没说。”他松开手，一脸轻松的走到前面，“下学期开学不久就要演出了，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差点忘了这茬···我还是和原来一样选乐器演奏吧。学校除了汇演中心正中央的大管风琴，还有什么其他的乐器····”
“你觉得钢琴怎么···”
“小提琴。”我说。
凝霜怔了一下，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被玻璃阻隔的展台上，架着一把崭新的小提琴。“你觉得小提琴怎么样？之前的表演我考虑过小提琴，特意花了挺长一段时间学会了基本功，应该还能勉强拉几段简单的曲子。”
“不止吧，嗯？”他又转身戳了下我的脸，“放假前我可在音乐教室听到你拉完整首曲子了。是不是早就选好曲目了？”
“被发现了。”我吐舌头，“不过还不是特别熟悉，很多地方都需要再练几遍。”
“既然你都选好了，我也不能再说什么。走，去这家店看看，帮你挑件合适的衣服。”我被他拽着走进服装店。
“不用这么麻烦，我记得表演用的衣服全是由那位服装系的学长亲自设计吧。”可能是因为旧衣服穿习惯了，猛地看见新衣服还有些不习惯。“也是。”他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从衣架上的展示台拽了一件衣服塞给我，“试试吧。”
“凝霜老师，你真的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我扫了眼手里的衣服，高级黑丝绒西装的质感确实比想象中要好，但这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我瞥了一眼展示台上的标签，刚看到定制款几个字就满脸黑线。“不说我能不能驾驭得了这种衣服，光价格就能让我死心了吧···”
“没事。”他又挑了几件搭配的衣服，把我推进试衣间。
“真的没关系么····”我把手里的衣服摊开对比一下身材，除了那件黑色西装套，还有一件浅灰的高领毛衣和海蓝色的围脖。从款式设计上看，都是最新款的，甚至有些我还在时尚资讯上看到过，看着就有点肉疼。小心翼翼的换上后，我拉开试衣间的门。
“嗯···果然还是再搭件风衣好一点。”盯我看了半天，他给出这个评价。
“所以我能换回去吗？”
“直接穿出去啊。”他一脸平静的说。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他早买下来了，准确点说还不是现在买的，“那我能先换下来吗，这么穿很不舒服。”
“不会吧。也许多穿一会就习惯了？”
“我说，你是不是提早几个月就定制这些衣服了。”
“呀，被发现了。原本是想给自己添一套衣服的，刚好你也在这，就正好送你喽。”他说的倒是轻巧，几套加起来远超我奖学金几倍价格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搞得我提心吊胆的，走路都快不会走了。
“不对吧。虽然我们体型还算接近让你这套说辞看起来能应付过去，但这套衣服在某些地方可是加工过的。我说的没错吧，凝-霜-老-师-。我可不记得你骨架有这么大，还有塌肩的毛病。”我指着西装垫肩的位置说，“这可是比平常西装高一截啊。怪不得放假前特意把我叫过去量这些数据。”
“要是我直接问，你绝对会说衣服够多不需要等等这些借口吧。要我把上一年里你穿同一件衣服的次数报给你听吗？”
“免了，我心里有数。”我摆摆手，“本来我就不适合穿这些，又不像凝霜老师那样什么衣服都驾驭得住。还有这条围脖，我带着真的不显老吗·····”
“安啦。”
之后，我又和他逛到了学校靠西的美食街。比起其他的新奇玩意，事实证明还是吃的最受欢迎。无论学校食堂做的有多好，吃久了也会想换胃口，再加上这里几乎聚集了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美食，自让而然就成了学生学放学后的最爱来的地方。换作是开学的时候，这里早就水泄不通了吧。
和商业街一样，在这个时间点上再没了学生这个消费群体，这里开门的也就几个小餐馆而已。“还要继续走吗，里面应该没什么了吧。”我扭头看凝霜，他依旧往里走着，直到某个餐厅楼梯的拐角，他停下来。我伸头看，一对老夫妇缩在拐角里面，前面摆着一个火炉和小推车。
像是注意到客人的样子，公羊睁开松暇的眼睛，颤巍巍的站起来。“都说多少遍了，别离火炉这么近。您也不听。”凝霜走过去搀着他，公羊两只手他脸上摸索，好半天才从那干瘪的嘴里吐出一句话：
“是小霜吗？”
“嗯，是我。您老两个这天气还在摆摊啊。”
“可不得嘛，想着给那孩子多赚点学费，唉-”公羊说着，紧紧握住凝霜的手，“怎么了，又要到这里来办什么工作上的事吗？你说真是，害，都放假了也不让你这个老师消停消停。”
“不是的，您又误会了。我是来买烤梨的。这不天冷了，嘴馋就来买了嘛。”
“想吃烤梨啦，唉，瞧我这性子，老婆子——”公羊对着还在角落里打鼾的母羊喊，“小霜来了，快弄两个梨出来。”
“哎——”母羊把外套扣上，把那双在烤炉上耷拉着的手套戴上去，“那孩子是谁啊？”他指着我说，公羊也看过来，眼睛盯着我瞅半天。“呦，你可终于把孩子带过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哎呀，长得和你爸真像啊，穿的也好看···”
“您误会了··”我想解释，看他慢悠悠走过来，把手放到我的手心。那双发黄的手在指节的地方还留着老茧，摸起来像是干瘪的树皮，粗糙，却在我手心传递温暖。“哎呀，你瞧瞧，看这孩子的手都冻僵啦，快去炉子那暖一会。”
“···嗯。”我把话咽回去，乖乖走到烤炉旁蹲下来。
“您看，我都说多少次了，我还没结婚呢，这是我的学生。”凝霜无奈的解释着，被那公羊用眼神瞪回去，“你瞧瞧你，都老大不小了还没对象呢，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啊！”
“好了好了。茵茵呢，在家里写作业吗？”看凝霜没法回答只能转移话题的样子，我在一旁憋笑。烤炉确实很暖和，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我都想把手伸到炉子里面去。
“那孩子啊。呀！”公羊一跺脚，“我想起来了，那孩子画了张画，硬吵着要给你。哎呦我这记性，还忘家里去了，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取。”
“没事，下次我来了您再给我也行。”
“不着！”
“行，行。我扶您回去。”看这公羊的倔脾气，凝霜只好扶着他往餐厅前面的窄巷子里走过去。“诺，小伙子。”母羊从小推车里拿出碗，往梨汤里挖了一勺红糖递过来。
“唉，可以吗？”
“快吃吧，小伙子，客气什么，别凉了。正好暖暖身子。”
“谢谢您！”我接过碗，红糖在汤里还没彻底化开，像是滴到水里的一滴墨，在碗里不停的晕染、荡漾开来。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母羊搬来两个小板凳，示意我坐上去。
“有点烫，我想先暖暖手。”
“哎呀，好。既然你是他的学生，那都知道他在学校里怎么样吧，他这兽就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那老头子天天怕有学生挤兑他。”母羊说着，连连叹气。
“不会的。凝霜老师对每个兽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为了学生，他还特意去花钱免费帮学生做心理咨询呢。”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给眼镜上蒙了一层雾气。
“我就说嘛，这老头子还偏不信。这世上得有人瞎了眼才认不出他的好-！”母羊气呼呼说，随后又露出一副黯然的表情，“你都不知道，我这儿子不争气，到处惹事，有一次啊，偷拿家里所有积蓄就跑了，其实他这样兽在哪死了都不奇怪，就可怜了茵茵这孩子，摊上个这么讨嫌的父亲。”
“有一次啊，那些要债的跑上门。我们都不知道内小子还欠了一屁股债哩！当时就给我们家里砸的，什么都砸坏啦。那时候你老师，就是小霜，他看到了就过来劝架，你想么，那些家伙看着就不好惹怎么可能劝劝就走么，然后他们就抓孩子。当时老头子就拼了命的拽那家伙的腿，死也不肯松开哇，结果他们看甩不掉，就轮着咱家那破茶瓶砸过来。你说，我都后悔死哩，当时要没那茶瓶就好了。”说到这，她突然抹起眼泪，我也不好劝，只能拿袖口帮她擦眼泪。“后来那茶瓶就砸到小霜头上了，他挡在老头子前面。当时留了一地血哇，我当时差点吓昏了，那些家伙看这场面，就都吓跑了。”
“为了摆脱这些家伙，小霜还替我们付了债款，就连茵茵上学也是他帮的忙。你说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好的兽啊。”她捶着胸口，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嗯。”我笑着应答。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梨汤都凉了半截，我低头抿了一口，甜甜的，又顺手挖了口梨肉。
“好吃吗？”她问。
“好吃。”
“··伤口还疼吗。”走在街道上，我冷不丁问凝霜。
“都知道了呀····怎么样，听了那些话，对我有改观了吗。”
“没有哦。”
“哎呀，我还以为会让你觉得很棒呢。”
“为什么要那样觉得呢。凝霜老师一直都很好，在我心里从没变过。”看了看天空，看了看身旁的他，一切都很好，我这样想。“你之所以拐这么远过去，就是用这种不会被他们拒绝的方式来一直帮助他们吧。”
“嗯，结果还是没收钱啊。”
想到那公羊在最后气冲冲把钱摔到地上的样子，我不禁笑出来。
“在那里摆摊其实根本赚不了多少钱的。本来就偏僻的位置，再加上周围更受欢迎的小吃，除了凝霜老师外，应该不会有几个兽去买了。”笑完了，我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这么确定呢？”他问。
“一家开在偏僻角落里的烤梨，和周围请过流量代言，宣传濠头十足的小吃店。只了解这些信息的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呢？一旦第一个人做出选择，之后的情况，应该就显而易见了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老师，知道网红吧。追逐所谓流量，所塑造的，带有商业利益的工具。实际上，我一点也不懂为什么那些毫无营养的东西会这么受欢迎。大家都在追随更好的，这无可厚非。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好在掺杂了诸多东西后变成了潮流。从最初的我喜欢，变成了因为很多人喜欢，我也去喜欢的观点····抱歉，扯远了。”
“这么说，你很懂这些吗？”他说。
“不，我不懂。不敢懂也不想懂。”
“凝霜老师，你知道吗，我喜欢旧的东西。”
“旧的橡皮，旧书包，旧衣服。”
“不是因为穷，不是节俭。”
“是因为那件东西上，承载的时光，承载的回忆。这些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不想丢，舍不得丢。就像这碗吃剩的烤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会记得吗，我还能记得当初和凝霜老师一起度过的这一天吗？”伸手对着落下的太阳，握合掌心，却一无所有。“我怕忘记，怕哪一天突然就失去了，变得一无所有。”
“啊··好像又扯偏了。不管了。”我对准瓷砖间的缝隙，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多亏凝霜老师，我今天过得的很开心。”
“·····我记得我说过，有什么烦恼的事，都可以来找我。”凝霜叹口气，似乎是因为我的话伤脑筋。然后，他举起手里提着的另一份烤梨贴到我脸上，“那就把这个也吃了吧。吃撑你就不会忘了。”
“啊，真狡猾。”我接过他那份烤梨，手心传来温暖。
“怎么了，不喜欢烤梨的味道吗？”
我摇头，看着杯子里的红糖在下坠的过程中渐渐消散，溶解在梨汤里。“不是，很好吃。用冰糖熬得梨子很甜，趁热吃也很暖和。”
“那怎么不吃了？”
“我想带回去，让我爹也尝尝。”
“说起来，那套衣服花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吧。”
“···实话。”
“也就···攒了半年多的工资？”
“····”
“别露出一副亏欠我的表情么，要真的想报答我，就去在比赛上好好发挥，抢个第一回来。”
“···嗯。”
“我回来了。”疤狼推开门，无人应答。
“小启？”他轻声呼唤着，看着小兽趴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杯还有余温的梨汤。
梦里，一双大手抚摸他的头，哄他入睡。
一切都很温暖。
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他这样想。
……在这一切未发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