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兆之光【第八章 大桥对面(3)】
肌肉燃烧,胸肺收张,呼吸急促,两人跃过夹层的屋顶。石板和混凝土、铁管和灰泥、瓷砖和泥砖交织在一起,迅速在她们下方掠过。每一个表面,每一个角度,都有可能成为她们靴子和手掌的着力点。
蔚的肺像火烧一样。她呼吸皮尔特沃夫的清新空气已经太久了。背包里海克斯拳套传来微微的嗡鸣声,低功率的运行抵消了它的重量,但背包的笨重轮廓依然影响着她的运动能力...
在她的另一边,伊泽瑞尔从屋顶上跳下来,轻挥手臂抓住身后屋顶的边缘。他收拢双腿,以一种令她很满意的灵巧敏捷的姿态停住了身子。
她猜测自己会在长廊甩掉那个小混蛋,但是她没有。他的脚步很轻,耐力很好,弹跳很棒,反应也很快。他的外形有些狼狈,显然不是很习惯祖安密集的城市地形,不过看来他那些勇闯墓穴、躲避陷阱和死里逃生的故事确实有点东西,因为他几乎一点也没掉队。
不过,蔚很确定现在如果不停下来让他用呼吸器喘口气,他就要超负荷了。雾霾的无形之爪撕扯着她的胸肺,她讨厌自己的身体如此挣扎。
‘玛德,这才一年。我在静水监狱中待了七年,回来的时候都没感觉这么糟...皮尔特沃夫真TM毁了我’
但是一想到皮尔特沃夫,凯特琳妩媚的眼睛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脸颊的笑靥,她亲吻时顺着蔚下巴的弧线往下游曳的手指。
‘小不点现在是个大人了,他在建造一些漂亮的东西,不需要我的指点’
‘而且...即使她回来了,爆爆也永远不会...’
‘其他所有人都死了’
‘我从来没有选择皮尔特沃夫,我选择的是凯特’
‘那我又把什么抛在身后了呢?’
蔚咆哮着跳过下一个障碍物,将胸口的疼痛转化为肾上腺素。
“蔚,等等——”
身躯在空气中翱翔,伴随着钢铁的震颤,她滚到了仓库的屋顶上,四肢着地艰难地呼吸着。伊泽瑞尔在她身后轻轻地“噗”了一声落地,踉跄地半跪在地上,举起一根手指。
“只..给我喘口气...呼...你真能跑,有人跟你说过吗?”
蔚没有理会他,她擦了擦嘴,站起来打量着现场。这个仓库建筑群坐落在通往污水坑的悬崖边上,阴暗而幽静,非常适合避开眼线做生意。
为了来到这里,她不得不艰难撬开几个老线人的嘴。当她透过破碎天窗中的缝隙凝视下方,看到一排排巨大的工业集装箱时,她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而且她发现了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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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啊,警长。”
高耸的身影走到凯特琳身边,她的声音与凯特琳所恐惧的那种稚嫩的沙哑抓挠声截然不同。这就像有着什么魔力,驱散了凯特琳的阴霾,她的肩膀放松了下来。来访者轻步走近,右半身向外放射着光芒。
这名女子的义肢充斥着泡沫状的光滑液体,包裹在柔软的半透明软管中,中间还穿插着华丽的白色条纹。如果不是因为那粉红色的光芒,凯特琳肯定会欣赏这件艺术品。那是金克丝双眼的颜色,微光的颜色。虽然凯特琳知道它不是,但她的肚子仍然一阵翻腾。
‘她TM在这里干什么?’
“戈拉斯克女爵,”凯特琳清了清嗓子,“我...有什么荣幸觐见您?”
“喔,抱歉,我只是想借用一下洗手间,”烈娜塔的笑声在洗手间里回荡,打开一套与她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西装颜色相称的化妆包,“哦,我没注意我的举止,我是不是应该先敲门?”她笑着说道,“这些天来,我已经习惯了每个大门为我敞开。”
“洗手间是公用的,”凯特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我是想问你在我的大楼里干什么?”
“哦,我刚好来这片地方逛逛,”烈娜塔弹了弹她的大理石爪子,然后熟练地在额头上搽粉,“生意嘛,就是得到处跑腿。然后我想,为什么不来您这看看呢?毕竟我们之间也有着我们自己的小生意。”
凯特琳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刚刚踏上了一个被迫开始的游戏的棋盘。
凯特琳用仍在颤抖的手指解开自己的小化妆包,试图遮盖自己眼睛和鼻子周围的红色痕迹。与烈娜塔.戈拉斯克这样的大鳄共处一间小屋子,她得尽可能表现得淡定一点。
“哦?好吧,我们可以去我的办公室里谈。我想洗手间应该不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我更相信机不可失,”夫人嘲笑道,“没有什么地方是不适合做生意的,姑娘。这样想你会被甩到后面的。”
烈娜塔转过身靠在大理石水槽上,敏锐的眼神扫视着凯特琳,眼睛中的颜色和镜中反射的那一幕一样可怕。
凯特琳无法忍受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所以她露出假笑,转身直接面对这个女人。
“如果你喜欢这样会面的话,那么请讲,我在听。”
“好姑娘,”烈娜塔低声说道,“这是你的奖励。”
在凯特琳忍不住用尖锐的话语回击她之前,她拿出一份小卷宗,交到了凯特琳手中。
凯特琳拇指翻动书页,眉毛一扬。
“戈拉斯克工业已经注意到海克斯飞门的交货时间有一些不合常规之处,”烈娜塔弹了一下舌头,“尤其是来自诺克萨斯的航线。但是整批货物集体消失?这可就太难看了。哦,这只是我的业余调查爱好。”
“这都是...”凯特琳的眼睛沿着卷宗上下检视,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是的,昨晚她在底城做的所有好事,”烈娜塔笑着说道,“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呢。”
她突然倾身侵入凯特琳的空间,凯特琳所能看到的只有女人那炽热的粉紫色眼睛,同样的颜色蔓延于手臂,也在她呼吸器的排气口闪烁。
“她会成为每个人的问题,”她说,“他们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会不顾一切猎杀她的性命,那些蠢蛋。如果你想要她,你就必须比他们都快一步。祝你好运,孩子。”
凯特琳脸色苍白地瞥了一眼卷宗,然后抬头看着烈娜塔,此时女人已经准备走出房门了。
“烈娜塔,等等,”凯特琳咽了一口口水,“...为什么你要帮我?”
女爵回头瞥了凯特琳一眼,凯特琳很肯定此时她正在微笑。
“很有趣,不是吗?每次我们让自己变得肥胖而自满时,那个女孩就来了,把棋局搞得天翻地覆,”她耸耸肩,呼吸器排出粗重的呼气,“她很有趣,甚至也许是必要的存在。而你是唯一想让她活着的人。”
烈娜塔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手,站在外面的某人为她把门打开。
“所以,把她活着带回来。即使有不少人想要她的命。”
门咔嗒一声关上,留下凯特琳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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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的脊柱僵住了。
‘不对...’
跳跃到集装箱的顶部,再跃到地板上,蔚的心跳声也随着周围的每一个细节而更加响亮。
墙上弹孔的细痕,熟悉的爆炸飞溅,挥之不去的明亮的粉红色烟雾,熟悉口径的弹壳。
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没有一个与年轻的德玛西亚千金相像,这可能是唯一的小小安慰。尸体都是笨重的炼金暴徒,或被炸得四分五裂,或被射满了窟窿,其中有一些还被直接切开,仿佛被强烈的激光灼穿了...
被炸开的集装箱立在他们前面,已经洗劫一空,里面大部分发光的东西都不见了,空木箱散落在各处,被压碎的风暴莲花在尸体和弹壳之间的地面上零落成泥。
伊泽瑞尔的脸在呼吸机后面变得苍白,他的脚步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紧张而敏感。
“...拉克丝...不...”
蔚几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的脚步放缓了,耳朵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如同海面之上暴风雨的咆哮。
然后,她的靴子撞在地上的一块金属上,发出叮当声,却仿佛丧钟在她脑中敲鸣。
她低下头。
那是一大块深灰色的废金属,露出半张机械老鼠的脸,涂着彩色的微笑。
“小耗子...”蔚低语着,跪下来捡起碎片。
伊泽瑞尔把话咽了下去,走上前来。
“蔚...”
“是她。”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伊泽沉默了。他看到了,她的眼中流淌着刀割般的鲜血。
“是金克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