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第三场:孤独
又是一个风雨飘摇夜,吸血鬼静立在窗台上朝着屋内眺望。
她发现处在这所建筑内的人还没有睡下,完成了解决其女儿挑食毛病的愿望,接下来索取的就是报酬。
鲜红的血液从崭新的针头进入,逐渐填满了半个小型针筒。
“你用的是什么办法呢?”
“我把蒜过油一炸便吃不出辣味,她就自己吃下了。”
“从没听过的烹饪方法。”
被抽出血液的人用酒精棉签压住了伤口,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嗯,虽然按理来说这是个奶奶辈的人,但是怎么看怎么就是一孩子。
“你想去上学吗?”
“知识这种东西不是自己看看就好了吗?”
“上学的话会有很多同龄人和你一起玩的。”
“同龄?”
“起码看上去……大概吧。”
“皮拉尔校长,我想那种无聊的事对我来说还是不大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些小孩子相提并论的处在同一地方?”
一转眼便是几天后,寒穿着校服站在学校的门口朝着里面瞭望。她路过过许多次这里了,不过说要踏入里面还真是头一次。因为她觉得在孩子们上课的地方去打搅是肯定不好的,所以如喏他们有什么愿望多是在休息日时才去帮忙。
整个学校十分的广阔,教学楼前的广场从大门前朝着教学楼方向来看有着两百米余的长度。左侧是实验楼右侧是宿舍,中间的则是教学楼。都是很整齐的四四方方橙色楼,都是五层楼,但却建的相对较大些。
走廊是楼体内向外悬出的一条过道,楼梯隐藏在楼体内。走入里面之后才发现教学楼偶尔几层突出了悬空的楼道与后面的多栋不知是何种用途的楼体相连着。各式各样的楼道交错在一起,竟产生了一种蛛网般的美感。
“十年级十一班……十年级十一……”
“你就是新来的学生?”
寒将视线移了下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戴着眼睛,白衬衫,胳膊肘里夹着文件夹,手上拿着教科书。男性,年纪二十五左右,猜测是班主任。因为他过来的时候自己旁边教室里有学生在朝着窗外看但明显不是他的课,因为讲台上有老师。
如此一来只能是经常出现在窗户外面的老班了……
“嗯,刚找到教室。”
“额……”
在楼道外陪着寒等下课结束好去向同学们介绍一下,是吗?
在这段时间里寒早就明白了,这个人脸红还又不断搓手逃避眼神的样子绝对是喜欢自己……嗯,所谓一见钟情?
不对,绝对不对。他的文件夹里怎么夹有一个白色的羽毛?这个人是见过自己的。
喜欢上自己的学生,还真是奇怪的啊。
“喂,小鬼。”
“我我我……不,我是你以后的班主任,你尊重些。”
“小鬼,不要对我有什么想法,懂吗?”
“什什什么想法……”
看着对方颤颤克克的模样,寒叹了口气更加确定了。这是几百年来的第N个追求者,以及第N个得不到任何回应自作多情的。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多大年纪?”
“十四。”
“原因?”
“我被困在均矿井里……你在深海中把我救了上来。在阳光照到你飘散的头发的时候我就……”
“无聊。”
寒开始独自朝着教室内走去。
客观的说,这个人是的确没有任何的爱意的。的确没有,这是个让人感到奇怪的东西。
生物,在呼吸着的生物应当都是有着爱意的,尤其是对于异性的。这是刻在DNA中的某条必须使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的指令。
但不知是否因寒的永生,她能感知所有的人情冷暖,但唯独不懂这种晦涩之事。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为此生厌,所以自然就是退舍三分且毫不留情。
班主任跟着她的后脚走了进来,在学生面前恢复了以往的架子。多余的虽然新奇可对寒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流程。
写名字、自我介绍、听下面的新同学叽叽喳喳的调侃、同桌,同……?
寒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己将要去的座位旁边坐着的正是皮拉尔校长的女儿,她冲着寒笑了一下使寒整个人心里发了毛……一股愤怒感。
“小皮拉尔?”寒已经忘了名字了,她一直那么称呼她,“站在讲台上的是你的哥哥吧?”
“班……班主任?不,你别开玩笑,怎么可能呢哈哈哈……”
挠着后脑勺的手因为额头传来的敲击感而瞬间抖落到了身侧。
“高挺鼻、细眼、黄发、圆脸、眼镜……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了……”
被点出了长相相似的小皮拉尔自知瞒不过去,只得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好好交代。
“你不知道的,我哥哥真的很喜欢你,他就是觉得一见钟情,所以我们……”
“你知道吗?我已经无心听什么他夜不能寐、朝思暮想之类的无聊话了,请帮我一口回绝,谢谢。喜欢上自己的学生真的是有够的。”
“不过你的年纪已经几百岁了啊。”
“几百岁的老身嫁一个二十几的小伙子?”
“可是看上去不过是个学生。”
“都成你的话了真是……”
好在小皮拉尔与班主任都不是胡搅蛮缠的角色,两人一起给寒道了歉并表示尊重寒的选择。中间还有许多写出来能凑活一本二十万字言情小说的情节这里就不深究了。
不过是想挽回可又不想打扰,最终一系列触景深情加心理博弈最终放弃。无聊情节早已不知上演了几次。
只是那段回忆别有不错的,就是寒体验了一把高中生的生活。
无聊的课致使自己犯瞌睡,之后毫无压力的提着两个水桶在班门外罚站。
“不累吗?”
早已忘了相貌名字的数学老师问道。
“不累。”
头顶加了一水桶,胳膊上搭了几个沙袋,结果硬是一滴汗也没流。不知为何,这件事反而让数学老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考试题简单的无聊,不过陪着小皮埃尔和当时在一起玩耍的熟人们一起复习,一起听她们考完试之后的抱怨还是十分有趣的。
“知道吗?学校对面新开了家奶茶店。”
“好好做题。”
“窗外又开了朵雾旋花唉!”
“你也是!”
明明看上去是同学,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当做是普通同学的寒在她们面前却俨然有着一股老者的风范。
“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有一种面对我老外公时的压迫感,不过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小学生。”
“我还会长高的……”
寒嘟囔了一声,可是心里暗自知道,已经不可能长高了,几百年来都没有长高过。
一日从校门里走了出来,当天的太阳很好,透过雾气照射在地面上算是难得的敞亮,能让人看到物品原本的颜色。
从校门里走出来的女学生清一色的白衬衣、绿披肩、黑领带、绿棕色方格裙;男学生的则是相对简单许多,只是一个白衬衫,黑领带、一个卡其色裤子。
小皮埃尔走在寒的身边哼着欢快曲调一蹦一跳的,寒看得出她的心情不错,自己也觉得心情不错便是。
“suger,我送你个东西吧。”
“咦——好好说话。”
寒看过去的时候,只是有一个雾旋花形状的蓝色发卡。
“收了可就当我是朋友了。”
寒拿了过去,又给小皮埃尔别在了头上。
“开玩笑?”
“我们的关系现状就很棒,已经是我所认为能处于的最好关系了。”
小皮埃尔听得脑袋懵懵的,她知道寒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因此并不奇怪。寒经常说些她们无法理解的话,再问下去更是越解释越迷糊,所以她也就不再过问了。
可她知道的,寒对于她的态度还是友好的。
后来结了业,寒在大家拍摄毕业照的时候寻找不到,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
“那家伙……结业考试的时候也没来。”
“是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听着背后的说道,小皮埃尔站在她和寒的朋友身边拍下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随着时间而泛黄,唯影像不变。
而此时的寒则是忙的分不过心,因为某场发生在远方海面上的战争导致人们的愿望急剧的增多而又急剧的变得密集。
“将我这项链带回去吧……给我的妻子,还有这是这位的怀表……还有,这是副舵手的铁牙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在意这个,但这是遗物了。”
经常性的帮忙将物件带回去,寒仅限于去帮助这些。因为活得愈长久她才愈能发现,自己是一只吸血鬼,而他们是人类。他们永远不可能是水与水相交融的关系,只是无色的油滴漂浮在透明的表面。
就像人类不会干涉猎豹的狩猎一样,她也不会去干涉上太多。
许多战士并不知道伊丽莎白是谁,只是道听途说,却突然一夜之间在海军之内变为了人人皆知。
她被奉为了海神……对,及其离谱且超出预料的,她和神齐名了。这致使寒本身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语的不适感以及一股更强盛于她本身的魔法。
这种魔法由信仰而来,不过这是她在这种魔法消散殆尽之时才明白并表示幸运的。
战争结束之后不再有了密集的求助,她又迅速被遗忘,又在几年内被传成了名为“离”的神明,掌管着人间的信息通信。
可是这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末尾的人根据为数不多的信息所编撰出的,并没有传播多久。最终,这个神明被人们彻底遗忘,信仰带来的魔力也逐渐消失。
穿着某位旧熟人海军将军制服的寒坐在椰子树下吹着海风,海面上一片平静,沙滩上跑着孩童。
她回了寒雾,一别即是五十余年,她头次出了这么久的远门。
而我们大家也应该知道,这期间发生了许多。如果以凡人的视角来看这些事没有几百万字的篇幅是写不完的,可在寒的大脑里……
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左右,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麻木而迅捷。
走到昔日的母校却发现早已荒废,正巧碰到的葬礼,她在小皮拉尔的遗照前献上了一朵雾旋花。
“寒!”
背后有人叫道,老人白发苍苍,皮肤褶皱的像沉积的山岩。
“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我是老头子了。”
“我想,你是有东西要给我?”
老人伸出了手,胳膊上的老年斑和肌肉一起松弛下来,垂在骨头下面。手心里露出的是一个雾旋花的发夹。
突然,他低了头。独自一人向后倾倒。没有儿女来搀扶,也没有妻子。只有相奔过来的亲戚,也是……
高挺鼻、细眼、黄发、圆脸、眼镜……
数天后,在墓前停留了些许时间的寒再向前走又路过了曾经熟人的墓碑,可她没认出,也忘了时日。
站在墓园门口的时候,她的脑内就像是将文件塞入文件夹的电脑一样。
文件夹的标题是“你上过一次高中、在一场海战中奔波”,剩下的便什么都不记,想起来时点开文件夹来回味,想不起来时便什么都没有。
回了家,她喝了口朗姆酒就睡下了,第二天继续聆听着众人的愿望。
这没什么的,不过是生活的一角,生活还在继续下去。
她对这种小事感到麻木。
雪夜的街灯下,淡薄的寒雾笼罩着周围,灯光洒在雪花上又反射起来映红了天。
街灯下的长椅上,寒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喝着咖啡店里买来的咖啡。
——第七幕——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