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人生下（16—20）

下 16王新宇 初遇林波丽

　　王新宇游走在人群中。每次大喊，他得到的都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蔑视。当他来到人们面前挥手，或者问他们话时，他们都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茫茫人海之中，他想要找到感知到自己的人，找到那些上天为他特意准备的朋友，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真如大海捞针。

　　孤独寂寞时，他只好又投入书中世界。每当去一个新的城市，他总是先去这个城市有书的地方。

　　一个炎热夏日的午后，他来到了新中市的金花书城门口。那时的金花书城正处于最辉煌的时期。不过这辉煌也余日不多了。

　　他站在书店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他见到这密集的人流，还是心中充满着希望大喊：“喂，这里有看见我的朋友吗？”

　　周边没有人回应他。他失落一阵后，就踏入了书店的一楼大厅。那时的一楼还不是手机卖场，而是摆着教科哲史类的书籍。他窜到一个摆着历史书籍的书架前，立在一位老年读者旁边。他与这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看黄仁宇写的《万历十五年》。

　　正当他看的入迷，正读到戚继光那段时，他的心不自觉地怦怦跳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无的身体又变得实在一些了。他感到有人在附近偷偷看他。于是他立即大喊：“喂，这里有看得到我的朋友吗？”

　　他这一喊，周围的人们毫无反应。但他不甘心，就四处找了起来。他像打了鸡血般乱冲乱突着。当他找到楼梯附近时，旁边长书桌上摆的一摞书突然翻倒了。他下意识扭头时，恍惚看见一个奔跑的身影。他追了过去，可是追丢了，一无所获。他没有放弃寻找，他怎么会放弃呢？这难得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他在书店内直寻找到夜里关门。找累了，他就躺在书堆上休息。他睡不着，静听着周围动静。

　　到了深夜，在漆黑的书店中，他听到了莫名的响动声，就急跑了过去。原来是一窝老鼠跑了出来，它们肆无忌惮在他面前爬着。他就观察着这些老鼠的活动解闷。等天又大亮时，书店里的工作人员上班后，这些老鼠才回到自己的洞里面。

　　书店要到九点才正式开门营业。王新宇百无聊赖，就又用看老鼠的眼光看着这些工作人员。他发觉他们的工作好无聊啊，只是把书搬过来搬过去。

　　终于到了顾客盈门时，他故意站在四面都是镜子的柱子附近。他一边假装跟着读者后面看书，一边透过镜子看周围的情况。

    大约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到了工作人员交接班时，他终于发现了那个能感知到他的人了。

　　那是一个长得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她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一米五出头。她的头上留着削的平平整整的短发。她穿着有些不伦不类，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式白衬衫，下身是牛仔短裤，脚上却趿拉着一双增高拖鞋。此时她拿着一块抹布在擦楼梯栏杆，不时偷看着王新宇。

　　王新宇好不容易见到同龄的朋友，忽然玩心炽起。他假装没发现她，他要逗逗她。他见这女孩进到水房里，就悄悄跟了进去。

　　女孩来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掺杂着泡沫的水咕嘟嘟冲下。她安静地洗着抹布。正当她咬着薄嘴唇想着什么事时，王新宇也来到了水池前。他故意去她拧开的水龙头下接水洗脸。他还故意感叹:“哇，这天真的太热了。”他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自己的性感上身。他故意嘲讽她:“你穿这么多，不热吗？”他给自己身上浇了一摊凉水。“哇，好凉快，好爽啊！”

　　女孩还是假装看不见他。

　　王新宇一见她还是对自己视若无睹，就要脱掉裤子。这下女孩终于受不了了。她脸色绯红，拧了抹布，抱着一盆水就要出去。可是地太滑，她刚扯开步子，就滑了一跤，差点跌倒。那盆水洒了，大半都到了王新宇身上。

　　“对不起，真对不起。”女孩拿着抹布给他擦着。

　　王新宇拿过抹布，自己擦拭起来。他问她:“哎，你真的看的到我？”

　　女孩一听这一问，不好意思低下头歪曲着脸。愣了片刻后，她夺过抹布，转身就跑了。

　　王新宇没有追上去。他只是远远默默望着她。他发现这女孩原来是这书店的清洁工。他见女孩一个人扫地、拖地、擦书架和窗玻璃。他忍不住上前帮忙。他拿起抹布帮她擦高处的玻璃。等擦完了，他累的瘫坐在地，喘气说道：“我都帮你干这么多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低下头，思量好久也没说出话来。

　　“我叫王新宇，你叫……”

　　女孩见他诚恳，就蹲下身，拿湿手指在瓷砖地面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波丽，你叫林波丽。这名字挺好听的。怎么你不会说话吗？”

　　见他这样问，女孩就又跑了。

　　他又没有追去，只是痴痴看女孩奔跑时纤细的背影。

下 17王新宇  忽隐忽现林波丽

　　王新宇见林波丽总是躲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上去纠缠。当他坐在地上正发闷时，见一群背着书包穿着统一校服的小学生哗啦啦过来了。他们被老师前后领着，要去少儿部选购图书。于是他就跟了过去，跟在他们后面看起了童书。其中一位小学生拿起了他早就想看的那本《夏洛的网》。他屏气凝神在旁边看着那书上的每一个字。

　　一阵风吹过，原来是女孩林波丽跑过来了。只见她嘴里涮着一根棒棒糖，呆呆看着他。

　　他赶忙解释道:“我在看书，这书写的可感人了。”

　　林波丽狠嗦了两嘴棒棒糖后，也前倾着身子看了那书两眼。谁知这时那小学生丢下了书，跑到了漫画区了。

　　“看不了了！”王新宇摊着双手，表示无奈。他忽然有了注意，说:“哎，你可以帮忙给我翻开这本书吗？”

　　林波丽瞅了那本薄薄的书，也摊出了双手。

　　“你不想帮忙就算了。”王新宇失望说着，但突然一根棒棒糖递到他眼前。他傻傻兴奋问道:“给我的吗？”

　　林波丽点头。

　　“那真谢谢你了。”他接住这棒棒糖后，林波丽又害羞跑了。他还是没去追，而是剥掉了糖纸，涮起了又红又大的棒棒糖。他眯缝着眼甜蜜地笑了。

　　到了晚上书店该关门时，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在等林波丽，他要目送着她离开。停了好大一会儿，林波丽才搀扶着一位保洁阿姨的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了。

　　等她们走到门口，他问道：“林波丽，你要回家了吗？”

　　林波丽假装没听见他的话，目不斜视向前走着。等走到了人行道上，她才扭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就搀扶着那阿姨走了。

　　翌日，王新宇一早就坐在台阶上等着林波丽的到来。直等到下午交接班时，也没有等来林波丽，只等来那位保洁阿姨。他又等了好久，林波丽还是没有出现。他只好回到了书店。他走到那位保洁阿姨身旁，见她在默默扫地。他先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也是小个子，身体瘦瘦的，眉宇间与林波丽有些相似。只是她脸上木呆呆的，有些忧郁。

　　他问:“阿姨，林波丽怎么今天没来？”

　　阿姨听见了他的声音，全身颤抖了一下。她狐疑地看了周围一圈。她看不见王新宇，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王新宇继续追问了一遍。

　　这次阿姨就捂起了耳朵，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关心问道，可突然一盆脏水向他泼来，浇的他成了落汤脏鸡。

　　阿姨泼完这盆水不算完，她又拿起扫帚乱挥舞起来。

　　这时一位领导模样的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对阿姨说道:“哎呦，王阿姨，你这是准备水淹金山寺呢？”

　　阿姨听懂了这小领导的话，呵呵笑了。

　　小领导又对她说“那个一会儿你把楼梯擦一下，今天上面大领导要来参观，你听懂了没有？”

　　阿姨支支吾吾起来。原来她是个哑巴。

　　小领导只好拿起抹布在楼梯栏杆上给她比划。

　　她懂了，就使劲不停地点头。

　　小领导走后，这个王阿姨就擦起了楼梯。王新宇坐在楼梯台阶上默默看着。他不再说话，他怕又惹毛她。

　　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踏踏声。是从楼梯上面传下来的。这踏踏声愈来愈强烈。

　　阿姨停下手中的活计，也与王新宇一样提着耳朵听着。等这踏踏声消失后，他们身边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林波丽。她一来，就把脏抹布摔在水盆里拧干净，干起活来。她不忘对王新宇笑笑。王新宇脸上是惊愕的表情。他笑不出来。

　　到了下午五六点左右，趁着王阿姨休息时，王新宇就大胆坐在林波丽身边。这次林波丽没有跑。

　　王新宇指着王阿姨问道:“她是你妈妈？”

　　林波丽点头。

　　“你不会说话吗？”王新宇又问。

　　林波丽偷瞥一眼王阿姨，见她睡得正深，才回道：“你才不会说话呢！”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你才是哑巴呢！”

　　“我惹你生气了？”

　　“你才生气了呢！”

　　他们二人在一堆堆书丛间不自觉地呵呵笑了起来。王新宇又问：“那个你也和我一样都是别人幻想出来的，是不是？”

　　“你说什么？”

　　王新宇细细给她讲解了一番。

　　她听懂了，就起身，啪的扇了他一巴掌，气呼呼走了。

　　等到晚上书店关门时，王新宇再次在门口目送林波丽离开。这次林波丽没有回头看他。

下 18王新宇 你吃醋了

　　新的一天，当王阿姨一踏进书店，王新宇就来到她近前。他这次学乖了，并没有对她大呼小叫。他怕再次吓着阿姨。他只是在她前后左右晃悠。

　　他在等林波丽出现，好向她道歉，好与她和好。但林波丽的出现与否实在有些鬼神莫测。他等了整整一天，直等到日落天黑，也没等到。

　　临下班时，书店里空空荡荡的，王阿姨拿着拖把在费力拖地。她忽然闪了一下腰，只好丢了拖把，一手扶着书架，一手放在腰上搓揉。突然之间，林波丽从书架后面跑了过来。她帮王阿姨捏起腰部，缓解疼痛。等王阿姨舒服多了过了疼劲，她就拿起地上的拖把，帮母亲做起了活计。

　　王新宇围了过来，一边帮她忙，一边诚恳说道:“对不起，昨天惹你生气了。”

　　林波丽赌气嘟着嘴不理他也不看他。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呀。你根本就不是你妈妈的女儿！你是她想出来的！”

　　林波丽听他这样说，没有再扇他巴掌，而是愣了一下。她手中的拖把吧嗒掉在地上。她认真问:“你说的是真的？”

　　王新宇正要说出那个‘真’字时，只见王阿姨嗷嗷叫着拿着扫把劈头盖脸向他砸来。他只好抱头鼠窜。他爬上一个书架站在上面说:“当然是真的啊，我骗你干什么。我和你一样，咱们都是别人想出来的。”

　　王阿姨听见他这些话，更加生气了。她直接推翻了王新宇所站的书架。哗啦啦书架上的书都掉了，然后就是嘭的一声，书架倒了，跌的都快散架了。

　　自从这件事后，王新宇就不敢靠近林波丽了。他只能远远的望着她。当然她也会偶尔偷看他一眼。每当他企图稍微靠近她一些。王阿姨就会嗷嗷大叫着冲过来打他。他总是狼狈地落荒而逃。而当他成功逃脱，累的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之时，林波丽则会下巴磕在扫帚把上，对他窃窃嬉笑。王新宇见她笑，擦擦额头上的汗，自己也会苦笑一番。

　　时候久了，他们之间就产生了暗暗的情愫，只差点破了。尤其对王新宇来说，他发现自己若是一天未见这林波丽，真是如隔三秋啊。他知道自己是爱上这个女孩了。他现在有点理解当初姐姐为何要赶他走了。可他却不能靠近她亲近她得到她，这导致他愈发郁闷、痛苦，甚至恼怒。

　　一日，他又试图靠近林波丽，可又被王阿姨给习惯性打的狼狈而逃。他只好又瘫躺在一排书上，喘气歇息。等再看见林波丽嬉笑他时，他这次真的生气了。他故意扭过头，不理她。他本想使欲擒故纵这一计，可林波丽连看他也不看了。真是个倔强的姑娘啊。但他也不愿乖乖投降，于是二人之间就打起了冷战。

　　这冷战持续了大约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王新宇过的度日如年。他日日感到百无聊赖，时常唉声叹气。他终于受不了，就站起来，胡乱扭动身体，再次穿梭在书丛间，期盼获得一些其他趣味，可现在什么对他来说都味同爵蜡。

　　他又不自觉来到一楼找林波丽。这次他偷偷窥看她，不让她发现。

　　正当这时，书店里进来一位奇怪的女顾客。这女顾客穿着一身黑衣。大热天的，她头上还戴着一顶缀着蕾丝花边的粉红大帽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不仅是穿着，她举止也怪异。她急走一会儿，就会急停一下，然后又急走，又急停。她的身体似乎不能弯曲，即使碰上想看的书，也只是努力歪着脖颈。她真有点像机器人。

　　王新宇见这黑衣女顾客有趣，就走到她身边，搂起了她的腰肢。他随着这黑衣女顾客的步子，疾走一下疾停一下。他们真像在舞会上跳舞一般。

　　林波丽先看见他这样时，呵呵笑了，但往后面渐渐看的痴迷了。他们的确跳的不错，只是缺少音乐伴奏。

　　大约他们跳了一刻钟，这黑衣女顾客一本书也没买就走了。王新宇直陪送她到门口。恰巧这时又有一位性感丰满的女郎踏进书店。这女郎双胸傲人，臀部翘挺。她穿的是白色薄款的纱裙，很是透明。王新宇都能看见她里面穿的亮黄色打底裤了。他注意到不止他一人在看这肉肉的女郎。周围的好多男性顾客，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被深深吸引住了。

　　他脑中忽然诞生了一个坏坏的主意。他走到这女郎身后，拽住她的裙摆试图掀开，好让这女郎来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的走光。可他费出吃奶劲也掀不起来。直到一股风吹来，他趁着这股风劲，才终于掀开了女郎的裙子。这下子周围的男顾客们都饱了眼福了。

　　林波丽看着这些男顾客们的痴汉样，脸上做出了鄙夷的表情。

　　王新宇见林波丽这样，反而更来劲了。他走到这性感女郎的面前，毫不迟疑地与她亲吻起来。

　　这下林波丽真看不下去了。她嚓嚓趿拉着拖鞋上前，猛把他拉倒在地。她手指着他额头，说:“你，你，别耍流氓！”

　　王新宇听了这话，摸了一下湿湿的嘴唇，然后就哈哈浪笑不停。

　　“你笑什么？”

　　“我笑你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呢！”林波丽羞得脸红彤彤的。她气得直跺脚，气不过就又跑了。

　　王新宇这次更加痴情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

下 19王新宇 爱情游戏

　　爱，像一团火在王新宇虚无的躯体里燃烧着。又忍了一个漫漫长夜之后，他实在压抑不住自己了。他要表达自己的爱。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停止那躯体狂乱的躁动感。

　　这一日是周末，书店来的顾客特别多。各个楼层都被顾客给塞满了，收银台前早早排起了长龙，就连楼道上也站满了人。人们只能排队看书。书店里这样的盛景已经好几年都没出现过了。

　　此时王阿姨没有干活，而是坐在一楼楼道下的纸箱上休息。她的女儿林波丽则趴在楼梯的栏杆下发着呆。

　　王新宇见王阿姨的眼皮渐渐闭上，就大着胆子穿过人流来到林波丽面前。他刚对林波丽说情话，扫帚把正好砸上他的后脑勺。他哎呦一声落荒而逃。等他转身望去，只见王阿姨板着脸，倒拿着扫帚，嫉恶如仇盯着他，活像个母夜叉。每当他要走进，王阿姨就会提前护住女儿。他们真有点像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也惹得旁边不知所以然的看客们哈哈大笑。

　　于是他只能远远的站着。他又气又恼，气呼呼的。林波丽看他这狼狈样，早就被逗的乐不可支。她笑的肆无忌惮最是灿烂。

    他见她这样笑，自己也噗呲笑了。这一放松，使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点子。只见他爬上了旁边靠墙的最高书架上。他双手当喇叭大声喊：“林波丽”这三字，他扯着喉咙发出很大的声，但后面的话却像蚊子嗡嗡。他后面的话是:“我喜欢你。”

　　林波丽手放在耳朵上，回问:“你说什么？”

　　“我说，林波丽，”他大声又变小声，“我喜欢你。”

　　“你到底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林波丽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他大声喊到:“我说林波丽我爱你！”

　　林波丽全身定住，默默咬起了嘴唇。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反应，因此像个断电的机器人那样一直站着。

    但王新宇被自己直白的话给鼓励到了。他就像被拧开了的水龙头。他又哗啦啦肉麻说道:“我爱你林波丽。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林波丽脸上生出欣喜的神色。

    王新宇见她眼中放光，知道自己就要稳稳得到这份爱了。

    但不知怎的，林波丽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起来。她还故意用调戏的口吻说:“我，我……不愿意！”

　　王新宇瞬间感到心如刀绞。他呆住片刻，立刻从一个个书架上焦急地蹦踏过去。他趴在离她最近的一个书架上，问她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还要接下来问，可王阿姨的扫帚已经拍上了他的脸，拍进了他的眼。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中泪水也不争气扑簌簌流下。他躺在书架上嗯嗯哭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林波丽冷冷看着。她可真是个冷心女孩啊。

　　自从这次表爱失败后，王新宇就彻底颓唐了。一连几天，他都一个人躺在书店的大窗台上。他一动也不动，简直跟石化了一般。

    这当然也被林波丽看在眼里。终于有一天，她心软了。她想哄哄这个爱她的男孩。她来到他身边，故意搔首弄姿挑逗着他。她见他转过脸来，脸上稍微有了些生气，就更卖力讨好他。她本来手掂着扫帚，就用扫帚当马跳起了一段动作滑稽的骑马舞。还没完，她又把扫帚当舞伴跳起一段探戈舞。最后她把扫帚当起了话筒，唱起了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当这一切都表演完了，她喘着气，按着起伏的胸脯，说道:“王新宇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她说完脸色红的如熟透的葡萄，直红到脖颈锁骨上。但她的脸上也是阳光灿烂的，毫无害羞的神色。因为她已经准备好接受这势在必得的爱了。

　　王新宇脸上的肌肉活络起来。他的手脚也激动颤动着。接着他嘴结巴地说:“我，我，我愿……”但‘意’字始终没说出口。不过他的心意，她早就知道了。因此说出来只是个形式。可说着说着他真的说出来的却是清清楚楚的“我不愿意！”

　　林波丽本欣喜期盼着，却被泼了凉水。她气不过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林波丽听了这般冷酷的回答，只好气呼呼伤心跺脚走了。

　　王新宇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了复仇的快感神情。

　　到了傍晚十分，他们互相背对着对方，坐在窗台上。王新宇先说道：“咱们能不能互相坦白点？”林波丽嗯了一声表示可以。王新宇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爱？”林波丽反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爱？”

　　“因为我想去彻彻底底去爱，而不想去被动的接受。你也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不告诉你。”林波丽说着，就跳下窗台，准备走开。

　　王新宇拦住她说:“先别走，我都给你坦白了，你也应该对我诚恳一点嘛。”

　　林波丽瞪着他的眼珠子，说道:“你不感觉那样会很没劲吗？”

　　“没劲？”王新宇重复这两个字，突然悟通了什么。“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白就好。”说完，林波丽像一个小孩子般一跳一跳的走了。

　　从这之后，他们二人就开始玩起一种无休无止的爱情表白游戏。每周的一三五是王新宇表白林波丽，二四六是林波丽表白王新宇，星期天他们休息。

　　当然玩的久了，他们也会厌烦的。于是他们渐渐升级这爱情游戏。最重要的是他们加入了角色扮演这一形式，只不过他们的表演更夸张更浮夸更歇斯底里。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表演，因为芸芸众生是看不见他们的。

　　有时王新宇装扮成梁山伯，那么林波丽就当自己是祝英台。不过大多时候，林波丽都要求反串，她要当男主。她要当梁山伯、罗密欧和许仙，那么这时王新宇只好扮起祝英台、朱丽叶和白娘子了。

下 20王新宇 等下去

　　“嘘……”

　　王新宇此刻扮演起《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他把手指竖在自己嘴唇上，示意正扮演露丝的林波丽安静别出声。

　　林波丽顺从地屏住了呼吸。

　　“把手给我，闭上眼睛，快闭上，来，跟着我，上来，抓住栏杆，抓紧了，别睁开眼，不准偷看。”

    王新宇轻声细语指挥着林波丽。他把她引领到金花书城大厦的最高处，那个电梯房顶上。此时她正站在最边缘的台阶上，再走出一步就腾空了。她的面前毫无可以抓住的东西。而且这是个狂风大作的阴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她的身体被狂风前后左右吹搡着，若不是王新宇抱着她的腰肢，她可能早就摔下去了。

　　“相信我吗？”王新宇按着剧本问道。

　　林波丽微笑着回答：“我相信你！”

　　“好了，睁开眼睛吧！”

　　林波丽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被几十幢更高的楼给挡住了。不过她假装自己的面前是浩瀚的大海。她按剧本演了下去。“天啊！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杰克！”

　　扮演杰克的王新宇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使她站得更加安稳些。他又贴耳轻声对她说道:“飞吧，飞吧，我的约瑟芬，坐上飞船和我一起翱翔吧！飞啊，飞啊，我们已经上了云霄……”

　　林波丽被这台词激励到了，真的踏出了飞翔的步伐。王新宇见她这样，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就配合着她向前走了出去。他们悬空缓缓下落，就像两片树叶。最后他们轻轻跌落在路边的绿化带上。

　　林波丽一落地，就大呼小叫:“该我扮演杰克了。”她一起身就拉住王新宇的手，急切说道:“咱们去那幢最高的楼！”

　　“那里有点太远了吧，你妈妈会担心你的。”王新宇愁眉说。

　　“嗯，好吧，可，可在这么点高的地方玩这个桥段真没意思啊！”

　　“那咱们换个。”

　　“换什么？”

　　“《倩女幽魂》，我来当聂小倩，你来到宁采臣，好不好？”

　　林波丽对他的提议，撅起了嘴唇。她说:“我讨厌这个片子，什么鬼啊道士啊，反正我讨厌这个片子。”

　　王新宇扮起鬼脸，嘟噜噜说道:“白素贞不也是鬼吗？哦，我知道了。你怕我们是鬼，道士来捉我们吗？”

　　“啊，你别吓我，我胆儿小。”说着，林波丽就跑了起来。

   　王新宇在后面追着。他追上后，强扒转她的身子，扭头就要亲她的脸，可却被她狠狠捶了胸口几下。他胸口剧烈地疼了起来。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你又骗我，我才不上当呢！”林波丽远远地蹲着，并不上前。可她却见他的脸色煞白，额头上都是汗珠。她上前握住他冰凉的手，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捂住胸口，试图站起来。但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又把他拽到。他见她担心的神情，就胡编道:“这是老毛病，过一阵就好了。”等过了大约一两个小时，他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就对她说出了实情。“我想我姐姐出事了。我得立刻回到她身边。我想去看看她。我会离开一两天，你别担心，我会马上就回来的。你会……”

　　林波丽把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对他说:“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王新宇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实际上早已忘记了这回家的路。他只是跟着感觉走，只是一刻不停地走。他直直的走，穿过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物。不管是建筑物，还是车流，还是树木，甚至是山峦，等等他都通通穿过去。最终他来到一家医院，来到了姐姐的病房门前。

　　在这深更半夜，病房门被他哑哑推开一角。他悄悄踏了进去，来到最里侧靠窗的病床旁。他的姐姐王新文正躺在这病床上深睡着。她因被丈夫毒打受了很重的外伤。她脸鼻青肿，脖子上缠着绷带。她的一只胳膊骨折了，也缠着绷带。还有她的大腿的两个膝盖上都泛着浓重的淤青色，虽然已经擦了药膏，但还是严重肿胀着。就算她睡着了，你如果守在她的床前，也能听见她嘴中不时因疼痛而发出的细细呻吟。

　　“姐姐，姐姐，姐姐！”王新宇握住她的手，呼唤着她。

　　她挪动沉重的头，渐渐睁开了双眼。她见是弟弟，很是激动，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还好吧？”王新宇刚说出这句话，就发现自己说错了。她一点也不好。

　　她本想说话回答，可她的嘴也肿了。她说话不清，还带着剧烈的咳嗽。王新宇头趴下来听，但还是没听清。她只好忍住不说了。她抬头伸手指着床尾的衣服，示意让他拿过来。她拿到衣服，就从衣服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飞机。那小飞机由于太过破旧，表面坑坑洼洼的，上面的白漆都掉的差不多了。她指给他看这个玩具，然后默声问道:“新宇，你过的好吗？”

　　“嗯，我过得还不错，真的。”

　　他整整陪了姐姐一个月，伺候她直到出院。这期间，从闲聊中，他知道了姐姐被毒打的原因。由于姐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就要求与姐姐离婚，而姐姐不同意，这才遭受了这一顿毒打。他劝姐姐趁早离开这个恶毒的男人，而姐姐始终回避着他不肯给他明确的答案。在分别时，姐姐劝他以后不要再来看她了。他为姐姐这样绝情，感到恼怒，于是就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书店后，他想立刻见到林波丽。他迫切地寻找着林波丽。他粗鲁地闯进一楼大厅，四处搜寻着。他急切大喊：“林波丽！林波丽！我回来了！”

　　一楼没找到，他又上二楼。二楼还没有，他又上三楼、四楼、五楼和六楼，还没找到。他坐在台阶上，脸上是失落的神情。但又一想兴许是她在和自己玩捉迷藏，于是他又找了起来。“林波丽，你出来吧，你别藏了！”他这样喊着，又从六楼喊到了一楼。

　　林波丽最终还是没有出来。

　　今天兴许王阿姨休息了呢，因此林波丽才没来。他这样想着，就查看起收银台上的日历本，发现今天是周五。他伸出指头算起了班次。算到最后，他自言道:“不对啊！”

　　果真就算新的一天到来，他等在书店门口，王阿姨也始终没有出现。又新的一天，他又等着，还是没见到王阿姨，当然也就更不可能见到林波丽了。

    他一边寻找，一边等着，始终徘徊在这书店附近。就这样过了好多年。

    最终他失去了信心，他不相信会再见到林波丽了。但他常常会欺骗自己，抱着虚假的希望，说服自己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