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Chapter 11

“天鹅，你真的没事吗？你都在里面关了一天了！”莫拉菲焦急地敲门。
天鹅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好似灵魂出窍。即使表现得再平静，疼痛还是在的，莫拉克的那句告别彻底击碎了她的心，而现在她已经没法掩饰住自己的痛苦了。莫拉克走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去思考外面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只想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六年，然后再一次投胎……投胎？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她拥有了超顶超的实力，那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痕吗？
所有人都知道她备受打击，也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但他们还是低估了这次分手对天鹅的影响。在这方面，她可能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坚强。今天早上起来，莫拉菲发现天鹅把门反锁了，急得她拼命敲门，担心天鹅做出什么傻事来，但是天鹅没给她任何回应。
半个小时后，莫拉菲放弃了，她转头看到后面有个人影，便大喊道：“妮妲！刚好你在！可以过来帮我个忙吗，完了之后我请你吃饭！”
戴着面纱的少女原本只是路过，听到有人叫她，便往这边走过来。
“现在还早呢，你要我做什么？”
“你能打开这扇门吗？不管是用钥匙打开、撬锁还是暴力破拆，只要能打开就行！”莫拉菲指着面前的门。
妮妲略微睁大了眼睛，仿佛在说“你在开什么玩笑”，但是当她看见门上写着的编号，心里便了然了几分：“难道是天鹅出事了吗？”
“她把门锁了，我担心她出事。”莫拉菲言简意赅。
妮妲的眼神中现出担忧之色，点了点头：“那我就不能让你请我这一顿了。稍等。”她走向旁边的工具房，几分钟后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把特大号铁锤。莫拉菲看到那个凶器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心里为天鹅房间的门默哀了三秒钟。随后妮妲抡起锤子，用尽全身力气往门上砸去，可怜的木门随着“轰”的一声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门一砸开莫拉菲就冲了进去，此时双臂抱膝坐在床上的天鹅仿佛才刚刚被惊醒，迷茫地看着破了个大洞的门和冲进自己房间的邻居。
“莫拉菲……你怎么进来的？不，不对……”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痛苦，“你是来嘲笑我的吗？当初我没有听你的劝告和莫拉克在一起了，现在我们分手了……你就来嘲笑我是吗？笑吧，随便你笑吧……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莫拉菲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忍，她快步走上前，把天鹅搂进怀里。
“那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他已经走了，就忘掉他吧……你知道他已经无可挽回，为什么还要纠结过去的那些东西呢，难道你要挂在一个人身上一辈子？”
她松开天鹅，双手扳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
“当初我也只是武断地下了结论，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所以我也没资格嘲笑你，也没有人会嘲笑你……这并不可耻。对我们来说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已经到了这一步，忘掉他吧，真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天鹅鼻子一酸，她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听起来自己只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奴隶，根本无法反抗，这样下去又算什么？她难道就不能有一个可以长长久久陪伴的人吗？
莫拉菲看出了她的情绪，轻轻地环住她的身体：“我在这里呢。现在，你可以尽情地哭了。”
几天积聚下来的情感终于开了闸，泄洪般汹涌而出。天鹅放声大哭起来，好像要把过去几个月没有流下的眼泪全部哭干。她很久没有这样肆意发泄过情绪了，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只剩下抽搐的力气，天鹅才终于停下来，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抽干了一样虚软无力。昨天一天没吃没喝，严重的低血糖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天鹅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莫拉菲看着她的样子略感无奈，她一直守在天鹅的床边直到她睡着。天鹅再次醒来时，只看到床边放着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舒展了一下表情，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好像确实好点了呢，谢谢你，莫拉菲。

后来？后来，就是莫拉菲成了她的朋友，日子依旧平淡地度过。伤口渐渐结了痂，并且不再被提起。她也一直在刻意掩盖。再后来，艾莎尼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身上和莫拉克微妙的联系总让天鹅感到心上的那条伤疤隐隐作痛。再到后来……天鹅自己也被除名了，然后，在这里又遇到了他。
他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她心想。
莫拉克被除名到如今已经11年了，这11年间，天鹅仍然会偶尔在梦中见到他的面容，然后惊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人当年的点点滴滴。然而即使监狱后来开放了探监，她也不敢直接去面对他。直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本人，她再也无法逃避了。她的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心里的那道坎还是没有这么容易过去吗？
“好久不见。”莫拉克看看她，又看看周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天鹅微笑道，笑意中透出勉强。
“……那就好。”莫拉克顿了顿，“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他的语气是真诚的，一如以往。天鹅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很多，他知道艾莎尼的事情，而且显然不打算多问。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谢谢。”她扯动嘴角，吐出两个字。
那些曾一起奔跑、欢笑过的日子并没有被岁月吹得不留痕迹，现在回忆起来，甜蜜是真实的，疼痛也是真实的，然而这种程度的甜蜜和疼痛已经不足以重燃熄灭的热情了。当木柴烧尽只余残灰，谁还敢保证仍留有那份鲜活的悸动呢？他们早不是当年的他们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他们已经是两条过了交点的直线，永无回头之日了。
看到莫拉克的一刹，往事如褪色的老电影般一帧帧闪过，天鹅仿佛又重新经历过了一遍那段爱情，但是这次，她没有了哭泣的冲动。她那副陈旧的躯壳已经随莫拉克的离去一同腐朽了，崭新的生命则从遇见艾莎尼的那一刻开始。也许她仍会时不时把最甜蜜的那一部分拿出来细细咀嚼，但那也只不过是本能地追忆过去的幸福而已，不应该、也不可能对现在的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忽然意识到，再次遇见莫拉克，她既不用惊慌也不用害羞，用最平常的态度去面对就可以了。如今的他们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红尘再遇，相视一笑足矣。
于是她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这次的微笑是自然的了：“你也要幸福。”
“嗯。谢谢你的祝福。”莫拉克轻声说。他们都明白各自话里的意思。这次是真正地、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然后他们都转过身，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