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无名之道(诂注)》
天色渐暗,无名道长倏而站起,为耽搁我吃晚饭而道歉。
我起身回家,却见它从观中拿出一小物朝我走来。
道我多年在玄山陪它钓鱼闲聊,常想聊表心意,赠物留恋,思来算来,最是今日……

那是一把不起眼的旧折扇。
他看我不以为然,只微微一笑:“我无法计算你的老师是否会梦见考卷,但折扇中倒有我做过的一个梦。”
我怕回家晚了会挨母亲的骂,于是跑到山下才将折扇缓缓打开。
扇面上微暗的丛林竟颤动起来,我惊诧不已。
用手指轻划扇面,枝叶层层分散,仙鹤群群飞起,掠过皎洁温和的云月。

夕阳下一对母子正牵着手在树下玩耍,树后是负手而立的无名……
后来,我考去了大都市,站住了脚跟,举家迁入城里。
前年,父母用不惯城市里的科技,又坚持回去家乡。
妻子与我都不会烹饪,但保姆机器人做的菜色也满足了,孩子成绩优秀,掌握精通学校机器老师教给的所有课内知识。
有时我在公司加班回不来,开全息影像在家里远程哄哄孩子,却总是吓着他……
再回到玄山,已是我四十岁的秋天。
回去时父亲已过世,那时老家闹了地震风灾,父亲从睡梦惊醒,心脏病发,送到医院时已全无气息。
而无名观据说没有倒塌,亦没有损坏,但无名道长一年前就因为机械老化,不怎么露面。
“夏天后还没上去看过。怕是不在了……出家的机器人,不晓得算不算羽化?”
我怔了怔,到储物间翻了有一会儿,拿着积满尘土的鱼竿与小桶,只向母亲说:
“我去钓黑白鱼。”
母亲说了句:“现在哪里还有黑白鱼?”
我仍不回首地直走出门。
山顶无名观还是老样,没有破败的迹象。
只听得观里断断续续传来纯粹而低沉的电频声,不由担忧起来。
我推开笨重的竹门,只见一台低级构造的清洁机正认真地清扫落叶。
它停顿了一下,调了调自己身上的旋钮,仿佛在让自己原始的逻辑算法更清晰些,然后又默默将枫叶堆起。
无名道长,不知踪影……

远处的地平线,
灿烂的霞光,
不久会沉没。
颤抖的焰火,
临终的闪耀,
挣扎的热烈。
挥挥手,
不再见,
回归永恒寂寥。

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