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三羡三 番外二 七夕特辑

《冥冥》三羡三 番外二 七夕特辑
《找到你了》
云梦莲花坞,千帆来去、人潮涌动的舵坞码头。
时值夏末,云梦的莲塘却好像永远都是那般翠色盎然的模样,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交相辉映,浮香绕曲岸,香远益清,仿佛连莲坞码头栈道上的商贩、路人们瞧着都要比别处的更多两分勃勃生气似的。
只不过,今日的莲花坞可不比往日的莲花坞。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坞舵和港码的街市里却已经格外热闹起来了。沿街踱步漫看,除了能瞧见湖泊沿岸而去的飘香绿荷,娇羞的菡萏和盛放的粉莲,还有五步一抬头的彩旗锦带,十步一设的零嘴吃食、商贩摊档。
溯街而去,就像是大家都约好了似的,巷陌各处都点缀起了生趣别致的画影纱灯,五角的、八角的,有山水人物的,也不缺花鸟虫鱼的,但更多的却都是相依相偎的、一对对璧人鸳鸯的剪影样式的,端的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情意绵绵,和某些心照不宣的雀跃。
不错——今日,适逢乞巧。
魏无羡今日很是兴奋,从这人一大清早一点都没赖床,陪着他家男人起来修炼紫极魔瞳便能瞧出一二。
唐三眼底瞳术的奇异紫芒吞吐明灭了下去,再抬眸去看院落里剑舞缥缈的魏婴,心里不自觉有些犯嘀咕。
以唐三对自家小爱人的了解,再加上那么点敏锐的直觉,他估摸着小家伙是又想折腾点什么了。
不得不说,唐三这直觉还真不骗人。
算起时日,前段日子姑苏的三月听学才刚结束了不多久,一些烧脑子、弯弯绕绕的麻烦事情终归是折腾了唐三和魏婴的好些心思,好不容易与某些老狐狸们商定了大致的共识,谋定而后动的直接结果就是——
在两人准备返回夷陵的小家之前,架不住江厌离和江澄双管齐下的“盛情邀请”,加上之前魏婴还答应了江枫眠要带着唐三去莲花坞好好逛逛,这二一添作五地合计下来,两个人便给江氏的人拖拖拽拽着拉回云梦来了。
这也才住了没两天,便正巧碰上了七巧节祭。
魏无羡第一次知道何为“乞巧”,是从唐三的书柜里。
夷陵西城门外,毗邻乱葬岗的蓝银结界内,唐三和魏婴的木屋小院便坐落于此。
那幢花费了唐三两年半多时间修整精致的小木屋,是失去父母的魏无羡永远可以回去的地方,是异世漂泊的唐三尘埃落定的归处,也是只属于魏婴和唐三两个人的小家。
那些年,魏婴还是那么个七八岁龄的小萝卜头,和唐三二人共用着一处卧房,每每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倒腾那些玩具木剑时,偶尔难免也会弄乱了唐三整齐放好在列柜上的案卷书册。
唐三的藏书并不多,但能放上去家里列柜上头的,大多都是他精选过的情报资料、仙门书籍;
再来,就是那一年他与史兰客其他六怪分别时,被某位大戏剧家死活塞进魂导器里的好多册“新作”。
等到唐三哪一日出外探查归来后,迈入书房,一眼瞧见他家小朋友捧着本字迹眼熟得不行的剧本子正读得欢快,他眯眼艰难回想了想那些年学院生涯里某些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可想而知,那时的当事人唐公子有多后悔。
诚然,话本子倒是不害人,但是欧思客的话本子不包括在内。
据另一当事人魏公子后来的亲身点评,某剧作者文笔倒是不错,但剧情要说狗血也是当真狗血的。
至少那时候之于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娃娃来说,字都认不全太多,看也看不完整,更别提那么些扭来扭去的纠葛故事了。
但好歹也不是完全看不懂的,至少有那么一册子里,一处主人公相携的情景被欧某人兴致勃勃地添上了寥寥几笔花灯街市的水墨插画,从未曾见过此等情景的小家伙眨巴着桃花眼,直愣愣盯着看,捉着图册上勾描的好多盏五角灯笼的图案,小魏婴吧嗒吧嗒跳下床去寻他的三哥。
那一日,便是魏无羡第一次知道,何为乞巧。
“呐呐三哥——!”
晨起舞完了剑,见唐三也敛息收功,魏婴赶忙凑了过去,眨眨桃花眼灼亮得吓人。
他扒拉着唐三的手臂仰上去上半身,翘挺的悬胆鼻凑紧了唐三的颊边,近得都要直直亲上去的样子,“今天是七夕耶,莲花坞有很特别的庆礼哦!”
唐三凤眸微弯,挑挑眉语调戏谑含笑:“哦?所以,阿婴的意思是...?”
“嗯哼!”耳朵尖红了一个度的魏公子表面很是镇定,他挽起臂来抬高下巴哼唧,撅着嘴一脸故作平静又掩不住期待的小表情,他自己一点都没发觉,那模样丝毫不显倨傲,反倒瞧着更可爱了,“这可是七夕乞巧,本公子在邀请你!”
“呵~”唐三唇边的弧度扬得更高,眼尾微挑的瑞凤眸噙满了熠熠的愉悦,眼底溺宠的眸光都化成了绕指的柔,“那可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
“魏公子的邀请,唐某怎可能拒绝呢?”
俊美绝伦的男人目光里带着烫人的温度,一心一意只看着一人的视线难免让魏婴难以招架,唐三盯着魏婴耳朵上越来越鲜艳的赤色笑弯了眉眼,他牵过少年的指节十指扣紧,一番故作调笑的话到了这里却反倒郑重了起来。
魏婴眼睁睁看着,唐三清俊的脸微阖眼低眉凑近了过来,越来越近,直至发觉自己抿紧的唇角有了温热轻柔的触感,好似羽毛撩拨过心头,酥酥痒痒。
还不待他怔愣完,亲了他的男人清越好听的声线磁磁哑哑地入了耳膜,每个字节都笑意盈然。
“唐三,谨遵钧命。”
魏无羡眨眨眼,一瞬间有了输给唐三的不甘心。
他咬咬牙,摁住胸口不争气到闷响悸动、使劲跳个不停的心脏,手掌指节收紧,脚下一个用力,蹦跶起来朝唐三狠狠扑了上去。
鹊桥佳会的夜晚,云梦完全黯淡下来的星夜,莲湖月色宜人,巷陌人间烟火喧哗。
直到给魏婴牵着来到街上,唐三才实实在在明白过来,今早上魏婴那副隐约期待的神色是作何为。
他的阿婴那不仅是期待,可能也还有几分看他热闹的戏谑在里头。
江澄崩着一张木头脸面无表情,这等黏糊的节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答应了魏婴的邀请,还跟着这两人逛到街市里来了,见唐三眯着眼左右瞧着,他适时地开口:“三哥可能有所不知——”
“云梦不似姑苏水乡细侬软语,这边的百姓多是港码捕鱼、商贩行船的出身,脾性大多也豪爽随性,与我江氏之游侠作派相合。这边的乞巧节祭,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更讲究缘分。”
江少主说到这儿,神态上倒还多了两分与有荣焉:“这一日里,云梦会有缘结庆礼,很特别。”
“特别?”唐三轻蹙眉,难得不解,好看的瑞凤眸里好奇之色愈发深浓起来。
魏婴在一旁左右张望着,瞧着四处的彩旗飘带煞有其事地满意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会儿街道上的人流还没到最多的时候,他给唐三牵着手牢牢挽在身边,这才没一溜烟又给跑得没影了。
当然,闹归闹,魏无羡也听到了江澄的话,嬉笑着乐滋滋也给他接上了一句话头,笑意难掩:“嘻嘻!三三,据说是很好玩儿的庆礼哦!”
江澄瞥见魏婴兴色盎然的笑靥,不露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淡青锦袍的少年抬手点了点左右不远处的商贩们,径直给不知情的唐三讲了起来:“三哥可有看见,这沿街摊档里做的最多的,都是什么买卖?”
唐三应声望去,怔愣一瞬后回头看江澄,“是花灯和.....面具?”
“哈哈哈!答对啦!”魏无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边轻笑出声来,“这些面具,就是今晚的主角啦!”
江澄难得的语调含笑,好似今夜也不毒舌了,出奇的好说话。
“云梦的七夕乞巧庆礼,名为缘结。”
“讲究姻缘天定之人终能缘定彼此,以面具掩容,巷陌灯火纷繁扰人,众里寻他,是为结缘。”
若心上有人惦念,得以寻觅千百度后揭面重逢,便是天定;
若心上无人牵挂,众里灯火阑珊,人影交错间有所动,有所感,有所遇,说不准也是又一段缘起。
缘生缘灭,天定人定,皆由你。
唐三终于恍然点头,立时若有所感地偏头看向身旁的魏婴。
衣着一黑一白的两人目光相视对上,竟不约而同地勾唇笑开。
魏无羡朝唐三皱皱小鼻子,伸手过去挠挠爱人的下巴,明媚耀眼的笑靥上挑衅之色毫不掩饰,“怎么样?三三,敢不敢试试呀?”
“你来寻我,看看咱们的缘分如何?”
唐三眯了眯眼,眼瞳深邃,眸光灼然,唇上如沐春风的笑好似更深了,他道:“有何不敢?”
男人毫不示弱,给自家小朋友这么撩拨着也仍是神色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二人话说到这里,连一旁百无聊赖的江澄,这会儿也难得生了几分看热闹的兴趣了。
自此,唐三与魏婴共度的第一个乞巧节,便这么别开生面地开始了较量。
半晌后,两人商议着要各自去寻些掩饰身份用的衣袍和面具,便道了别四散分开。
眼瞧着魏婴一身玄衣蹦跶着淹没在了闹市的人潮里,唐三眯了眯眼,反手拦住了想走开的江澄。
“晚吟,三哥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小忙。”
十里长街华灯初上,莲荷花影轻笼月华,灯火阑珊。
魏无羡晃晃悠悠地躲过接踵的三两行人,负手行在闹市的男男女女之间。
他不知从哪个面具档口里挑出来个牙白作底、赤金莲花纹细致描边的半脸面具,结结实实地掩住了薄唇之上的大半面容。偏他一身风华气度实在不凡,身形颀长气韵沉凝,一看便是修行有为之人。
面具之后,那双极其勾人夺目的桃花眸怎么也藏不住神光,便是姿容不露全貌,单只看这人漫不经心淡笑的薄唇、带笑的眼,也多得是好些个男女凑过来想要结交一番。
少年换去了出门时的一袭莲花纹玄袍,换上了难得的赤色里衣,外罩皮质的斜襟团云缎。魏婴将随便也藏进了魂导器里,连同脑袋上常年不离的红发带也一并被替下,那头顺亮的墨发被一根细长的褐红色编带圈圈缠紧,打扮成了世家弟子最常见的高马尾束袖劲装,混迹在昏暗的夜色和晃人的灯火里,多少还真是有些难辨曾经。
魏无羡扁扁嘴心里嘟嘟囔囔的,边走边琢磨——
虽说这缘结庆礼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匿去了各自的身份,乔装掩盖,如此浪漫的夜晚每个人也都心照不宣收敛了世家修行中某些讨巧的小伎俩,渴望着朴素又奇妙的缘看在自己如此虔心的份上,当真能降临在自己身上。
但即便有着这样的约定俗成,他却又转念想到,唐三毕竟太过特别,光是他家三哥那双奇绝的魔瞳、敏锐庞大的神识、莫测的双生武魂之力……还有这人经年而来对自己深刻过人的了解,其实对于唐三能不能找到自己这事儿,魏婴一点都不担心。
他所好奇的,更多是唐三会如何来寻他。
这场小游戏的结果,从一开始就是必然的;
但他向来喜欢好玩儿的,第一回带唐三来云梦,这么热闹的事情自然不能错过。
于是,前几日听了江厌离的提议,他也就权当作某种暗戳戳的情趣,脑子一热就拽着唐三来了街上。
只不过,魏无羡眼眉轻挑,桃花眸里狡黠的精芒闪烁不断——
想这云梦沿畔长街蜿蜒十里,人流涌动,摩肩接踵,灯影人海混杂,加之几乎人人掩面,男男女女正是沿街寻缘热切之际,想要找到自己的爱人,恐怕也确实是得花上几分心思的了。
简单来说,能多少给他家三三添点小麻烦,他自是乐此不疲的。
魏婴脚下的步子愈发轻快,仿佛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小窃喜,回想起自己适才还刻意御剑颠转了方向,不禁放下心来,开始四处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或寻几处射箭投壶的摊档凑上去小露两手,或买上两嘴吃食丢进嘴里嚼嚼,间隙里甚至还不忘给唐三打包一份,藏进魂导器里之后再拿出来也仍是热气腾腾的,反正一点也不会坏。
杂七杂八的零碎小玩意儿一路玩过去,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绕到十里长街的哪个角落去了。
或许说出来还没人相信,来云梦七载,后来长居夷陵,但此处乞巧缘结的庆礼,魏婴却从来仅限于耳闻,切实来参与还真是头一回。
偏巧这第一回,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三哥终于回到了身边的一年。
魏无羡有时候想啊,所谓天定,或者指名道姓地说起那虚无缥缈的老天爷,偶尔或许也还是会眷顾人的。
就像间隔着两个世界,本该毫无瓜葛的他和唐三,最终却相遇了;
就像午夜梦回的每一个惊惧后怕的噩梦,到底也有了醒过来的一天;
就像过去了七年,他念想里的人能够再不只是念想,而是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存在。
所以,向来不信命的魏无羡,偶尔也难免有了几分对命理的敬畏,对这场七夕的“缘结”,莫名的期待又雀跃。
只不过,说到底——
于魏婴而言,大抵是只有唐三,才能让他每年的七月七,生出这般意义非凡的乞巧祝愿。
除唐三以外,在这个人回到他身边以前,这一日于他,与寻常的哪一日都无甚多区别。
魏无羡的七夕有意义,只因着这唯一的一人;
他魏婴魏无羡,也只想和唐三过七夕。
不只是这第一回,还有第二回、第三回......以后年年岁岁的每一回。
信步悠哉的少年郎思绪飘飞,也不知道都发散着想到了什么,一个人走着走着,明明才不到一个时辰,他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见他的唐三了。
魏婴的脚步本还不紧不慢地徐徐踱着,那样子就像是笃定地在等一个人来,他本来耐得住性子的,但心底惦记的人念想一起,相思好像就决了堤,不足一个时辰好似也已是过了许久,他站定在巷陌的一侧左右扫视,眉眼里隐隐多了躁动。
这时,少年的视线像是瞥到了什么,定格一息,好似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魏无羡的视线中心,长街上忽现了一座石桥,借着鹊桥会的好意头,桥上男男女女成双入对,有的仍面具遮颜,有的却已豪放地摘了去,正挽着伴侣往河的对岸兴冲冲跑去。
魏婴的目光自那桥上挪下,落到了桥阶畔的榕树底下,那里慈眉善目的苍颜老人,正守着一圈一圈垒得高高的兽笼。
确切地说,他是在看笼子里的小兔子。
身形纤瘦挺拔的少年戴着赤红描边的半脸莲花纹面具,晶莹漂亮的桃花眸眨也不眨地对上笼里某只白兔子的圆眼睛。
它撅着兔唇吧唧着眨眼,魏婴微屈着身望它也跟着眨眼,笼子里越来越多的花色兔子懒懒地凑过来笼框边上,似是也难免好奇,都想来瞧瞧这匆忙行人里、唯一为它们停留下来的怪人。
毕竟今日可是七夕乞巧,人们更多的都是对缘结的人,和有好意头的物件感兴趣。
当下这个时辰,老人的小档口门可罗雀,就算是可爱的小兔子也阻不住大家燥乱的一颗心啊!
魏婴好似真是小兔子们今夜唯一的访客,他抿抿嘴桃花眼闪亮,灼热的视线落在被养得膘肥体胖的兔子们身上,颈间喉结不可查地滚动两下,一时竟还有点分不清,这人到底是饿了,还是确实心生喜爱来着。
魏无羡的目光逡巡着某只白兔圆滚滚的后腿,嘴里砸吧着还真有些馋了,他下意识伸手掏了掏斜襟,却发觉今夜换了衣裳本也没带多少钱出门,适才零零碎碎给唐三打包了好多,当下摸着钱袋子竟已经空了。
掩面的少年郎有些遗憾,瘪瘪嘴叹了口气,直起身正打算大发慈悲放过这些可爱的兔兔们。
却不想,有不速之客自身后叫住了他。
“怎么?公子想买,但是没钱?”
男人笑意盈然的嗓音清越舒朗,是一声戏谑又调笑的腔调,魏婴怔愣了一息,缓缓转过身来对上那人半遮面的精铁面具。
来人晦暗深邃的凤眸风华难掩,连同他背手信步朝自己走来的姿态,都比寻常人瞧着惬意闲适、温雅俊逸。
魏无羡冷哼了一声,又背过头去。
唐三眼底的笑色愈发深浓,隔着精铁制的面具也溢出了眼睑眉梢。
俊美的男人追上去两步,哑声唤他:“阿婴?”
少年走回了兽笼子跟前,死活抿紧嘴巴,像是拼命想忍住唇角的弧度,他挽着一侧手臂叉腰,嘴里嘟嘟囔囔地小声埋怨:“这么久才来.....”
唐三还在想自家小朋友是哪里不欢喜了,却没想到这人竟是等久了才别扭起来的。
“呵~”柔下眉眼的清隽男人伸手牵过人,握紧爱人细瘦的手腕矮身靠过去少年的肩膀,大脑袋倚着肩窝从身后抱住人,“是我不好,走开了片刻,这才来晚了些。”
谁知,才刚抱住人,下一秒却又给魏婴推开来。
脸罩赤纹面具的少年鼓了鼓腮,绷直嘴巴努力忍住眼睛里晶亮的光,故作沉声:“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唐三怔然,下一刻立马失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魏无羡不肯简单放过他,叉着腰更加理直气壮了,“笑什么笑!?”
“唔.....该怎么说呢?”唐三也不点破魏婴的小伎俩,露出来的半张脸下颚线条优越,唇角含笑也故作苦恼之状,精铁面具后的瑞凤眼深幽如墨,“我来这儿寻我的爱人,公子你的身形与他很是相像。”
魏婴被那声“爱人”的称呼取悦了,小下巴点了点语调里倒是放软了许多,少年的声线里多了戏谑,反将了一军:“哦?”
“所以,你不好好去寻人,却来这里嘲弄我是不是没钱买兔子?”
“我找到他了。”
唐三的话音落,魏婴顿住了唇角的浅笑,抬眸,对上面前男人再认真不过的眼睛。
“阿婴......”或许是晚风太温柔,又或是唐三清哑唤他的字节太深情;
等魏无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朝他伸过手来,骨节分明的大掌拢住了他面上的赤纹面具。
下一刻,长街十里,荷香浮远,世界盛大又灿烂的夜晚,尽皆清明入眸。
魏婴的眼前,唐三也同样徐徐除下面上精锻的铁面具,露出一张风月也远不能及的脸,卷发微扬,清眸拓墨。
唐三的眼前,魏无羡圆睁的桃花眸远比星辉更耀眼,丰神恣意的风发少年一眼入心,胜却所有的灯火阑珊。
“你看——”唐三俊脸上笑得得意,比之平日温柔宠溺的神态,更显鲜活灵动。
他抬指去捏魏无羡颊边的小窝,像在给魏婴介绍,又像是在重复着什么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后来的后来,魏婴到底也还是招架不住美色,那场莫名其妙的小游戏,七夕佳节里一场别开生面的“缘结”之礼,持续了那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被宣告了唐某人的完全胜利。
往后的半夜,魏无羡给唐三提溜着四处又找别的热闹去了,期间来回晃悠的路上,他扒拉着自家男人审了审,问他之前到底都做什么去了。
唐三还是那么笑,狭长的凤眸一整夜了都未曾褪去过笑意。
他告诉他的小朋友,从一开始自己便也未曾远离过,就像魏婴了解唐三的种种奇异之处,唐三又何尝不了解魏婴的小算盘,既然魏婴想要逛一逛闹一闹,他自是永远奉陪的。
唐三拦下了江澄,手上拿着云梦江氏的令牌隐在了魏婴所在的另一端巷尾。
他其实离得很远,看不见魏婴,也不会被魏婴察觉,但这等距离却是难不倒神识惊人的唐三的;
而魏婴也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坠着唐三蓝银皇武魂的半身晶石坠。
因此,魏婴走过的每一处摊档,唐三便也都后脚信步走过了一遍。
魏婴经由晶石坠传来的某些雀跃又欣喜的心绪起伏,唐三即便眼见不到,也时时心有所觉。
唐三缀在小爱人的身后,迎上摊主示出江氏的令牌,守档的商贩们便会乐嘻嘻地热情招待,他问前头的少年都吃的什么、玩的什么,每一样入了魏无羡馋嘴的零嘴美食,魏无羡投进的每一支立壶、射过的每一处箭靶,他都一一试过。
像是踏着魏婴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向终点的一场缘结。
“三三,那你这不就是作弊嘛!”
“咱这缘分到底是天定还是人定的呀?”
“天定还是人定,我都会让你成为注定的。”
“该说......三三你真是学得越来越坏了。”
“阿婴不喜欢?”
“我可没这么说!”
题外话是,魏无羡一直到后来都还嘀嘀咕咕地惦记着,当初那本七夕节的话册子,他后来还重新倒腾出来看过,初看时年纪太小也读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重读那故事,发现竟还是个悲剧收尾。
这事儿要说也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一件,但在魏婴那儿不知怎的就是纠结得厉害。
和唐三情投以后,不知哪一天在家里头聊天时他又给翻出来,巴巴耍赖央着他家三三一定要揪过来某作者,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气势汹汹地势要把这好好的故事给扭回大团圆结局来!
至于后来,好些年以后的斗罗大陆,史兰客学院从破败的小山村搬进了繁华的天斗皇城里,总有那么些天,学生们放课以后都能瞧见,学院里最是受人尊敬的七怪前辈之一,欧思客欧前辈提溜着两卷书册摁在怀里,身后追着个飘红发带的俊美青年,一路龇牙咧嘴地逃窜向校外。
这时候,入校久的高年级师长师姐们都见怪不怪,他们会熟练地拉住想过去凑热闹的小学弟、小学妹们,含笑着和他们解释:“可别过去惹恼了魏前辈,欧前辈准是又写了个哭死人的故事了......”
至于后来那故事结局到底改回来没有,倒是无人问津了。
当然,此为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