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简笔画】一切按计划进行

叙述人：Carolime

时间：2023.3.5

请配合自带bgm食用

月凉如水，窗外，微弱的灯光映照出一片波澜不惊的海洋。

我坐在床上，婚纱还没换下，望向黑色的大海。

James坐在我的旁边。他紧闭双眼，将额头靠在立在膝上紧握的双手上，拽着自己的胡须——这是他一向沉思的姿势。今天晚上开始，他的情绪就不太正常——我想，给他一点时间缓解一下就好。

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就坐在他身边等着。这时，我顺手摸到了几张信纸，是James在Rollscow时寄给我的。虽然我们更喜欢凭借社交平台交流，但James说过，写信能够帮他理清楚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更有利于分析问题——也许还因为我喜欢集邮。反正也无事可做，我轻轻读了起来。

亲爱的Carolime：

很抱歉这么长时间才给你写信好好坐下来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毕竟任务太忙了。近来可好？你知道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在离开Galakonur后，我搭乘他们的航班前往Rollscow。我搭乘的是一架三发T尾的客机，那架飞机噪音大的不像话——我感觉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飞机降落后，掌声又响了起来，这里面我拍得最响。

Rollscow在我眼里是一座优美的古都和一座现代化的都市。所以，自然会有很多奇特的组合：筒子楼背后是糖果似的塔顶；尖塔上的红星夜晚闪烁着明亮的光；市中心的广场上，古旧的砖瓦边修了一座具有未来感的雕塑；斑驳的墙上贴着摇滚乐队的演唱会宣传海报，听说这支乐队的主唱是一名锅炉工。不过，天气太冷了，我没在外停留多长时间，就前往酒店参加他们的欢迎宴会了。

欢迎宴会在一个大堂将近三层楼高的酒店里召开。我享用了许多美食——当然和在Sotsevsa吃到的不一样。不过，他们做的最好的其实还是零食：他们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喜欢在冬天吃冰激凌。我的Rollscow同行告诉我，这样身体内外温差小，不容易导致胃病。我当然尝试了一些。奶油浓而不腻，奶味很足，甚至能吃到一种淡淡的核桃香气——这是他们的新工艺，将核桃打散到奶油中。当然，浆果的果肉也少不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它的口味的。

晚饭后是表演。有一位新闻部长发表了讲话，说这是一次记者界的盛会，各国记者交流学习，共同进步。我对那实在不感兴趣，不过接下来的童声合唱和舞蹈博得了我的阵阵掌声。接下来，大会就开始了。

大会在一所大礼堂召开。你可想象不到它有多大！就这么说吧，我坐在第二三十排，看到下面的发言人就跟蚂蚁一样。

各国的记者都做了些报告，我倒是受到了不少启发。

还有，Rollscow人很喜欢说一句话：“一切按计划进行”。虽然我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很有意思——可能跟他们的制度有关系吧。

最深的拥抱献给你，我的挚爱！

深深思念你，

Jameslime

2023.1.22

我的Jameslime：

在那边可好？我这里很好，没什么事，不用担心。爸妈也很好。还有，我很喜欢你那枚醋栗邮票。

你的照片我收到了。那里的风光实在是太美了！就是那边可能有点冷，要注意好保暖，别着凉了。

希望你多来信告诉我有关Rollscow的事，我对那里也挺好奇的。

最深的亲吻献给你！

同样思念你，

Carolime

2023.1.24

我的挚爱Carolime：

你的来信我收到了。好吧，我答应给你介绍介绍。

昨天，我见到了我所亲眼见过的最大的官职：联盟的总书记来访了。他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要高不少，坐在我面前也像一堵墙一样。他身着灰色的军装，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整个神态看上去就像一位——怎么说吧，苛刻的老师傅。

他先是对我们表示欢迎，称我们都是优秀的记者，都在为世界新闻事业作出贡献。接下来，他就发表了一些属于自己的见解。他说，真正的新闻媒体应该客观公正，不应该预设立场前提，将舆论引导到某个方向上。同时，他也认为，对于新闻媒体来说，真实性比时效性更为重要。当然，这话谁都会说，可是做起来就难了——毕竟媒体可是一个残酷的行业，这个行业的评判标准，不是你说的有多么真实，而是你说的能让多少颗弹珠愤怒——尤其是现在这个人人都可以成为媒体人的时代。不过我相信，以后随着纸媒和新媒体的逐渐分化，很多纸媒会被淘汰，而留下来的就会成为真正的严谨思考场所。但愿这不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吧。

那天开完会的中午，我出去转了转。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大地上似乎盖了一层棉被，把我们身上的热量都传递了下去。虽然天气很晴朗，空中也没什么云彩，但我仍然需要裹紧厚厚的棉衣。然而，这点寒冷带来的损失，完全比不上童话故事般的情景所带给我的惊异：雪后的穹顶教堂颜色更加明艳，红星上也覆盖着一层洁白，像是他禁不住寒冷裹上了棉衣。附近的广场上，孩子们也都出来了，雕塑着一个个雪雕。偶尔有几个调皮的，裹着棉布手套在地上拾起雪来，悄悄潜伏在暗处，看哪个无辜的受害者走了过来，就对他发动一次狙击。走到附近一家古朴的糖果店里，从老奶奶手里接过几颗巧克力，含在嘴里静静品尝，欣赏着苦涩甘醇与周围的奇幻风光，真是一种享受。我在下面转了很长时间，甚至差点耽误了下午的会议。这里太可爱了！

当天晚上，我受一位当地记者的邀请，前往球场观看了一场他们的比赛。比赛没什么好说的，但有样事情很有意思：在冬日的严寒里，球场上的球圆们，有的短袖长裤，有的长袖长裤。而一旁的教练，而是能裹多厚裹多厚。然而，如果你把目光转到看台上来，你会发现，聚集着为球队欢呼的球迷们，大多都光着膀子——这位当地的朋友告诉我，伏特加是这里的人驱寒的最大利器。不过说实话，我现在倒是没啥勇气尝试。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希望你能喜欢。

寄予你深深的思念！

你的爱人，

Jameslime

2023.1.29

我的Jameslime：

上一封来信写的太美了！跟那枚樱桃邮票搭配，显得更像是艺术品了。

在Sotsevsa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一切都好，没什么特别精彩的，也没什么特别糟糕的。也许你不在身边，我对生活的注意力就下降了不少吧。

今天早晨在路上看到一束刚刚绽放的黄花，就轻轻摘下了一朵，夹在书本里作书签。等你回来我给你看看！

我把这朵黄花，夹在那本诗集里的一页上。那一页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玫瑰是红的，紫罗兰是蓝的，糖是甜的，你也是！”

别总挂念着我，我很好，好好工作吧！

最美的亲吻送给你！

也是你的爱人，

Carolime

2023.1.31

我的Carolime：

那句话太不错了！自己想了一句，勉强算是狗尾续貂，也送给你：“冰块是清凉的，火炉是温热的，繁星是闪耀的，你也是。”

我们现在的会议主要就是各位记者上台做报告，然后我们倾听报告。今天下午，轮到我上台做报告了。其实说实话，我没啥可说的，就做了一段关于“在报道中应当对每个人保持尊重”的报告，那报告还是拿我上次FAQ的回答改的。不过这个报告做的也还算可以吧，博得了不少掌声。

不过接下来那位，就让我小巫见大巫了。他是一位联盟记者，年纪看上去不小，眼睛很大，头发花白。一开始听见他的口音，我们都暗暗发笑——他说话地方口音很重，而且基本上说每句话就要弹舌，像是加标点符号。但随着他的报告逐渐展开，我们就没人笑了，甚至对他肃然起敬。

他的报告也是以“尊重”为主题，但比我的好了不止一百倍。他主要谈及的是对残疾人的尊重。他分享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次，他去盲童学校，报道当地的教学情况。去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对那些学生进行采访。他问了学生们很多问题，但发现那些学生们回答他的问题时总是应付着回答。他就很疑惑，但不敢明面说出来。最后，到他要走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角，悄悄对他说“不要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们，我们和你们一样。”

“我向她道了歉，”这位老记者继续说，“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应该怎么对待他们？我们以可怜的眼光看待他们，但谁想被以同情的眼光看呢？这不就是在表明他们低人一等吗？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终，我给出了答案：在应有的尊重上当成平常人，在日常的生活中给予适当的关心。我把这句话分享给大家。”

我们无人发笑，都静静的坐着，思考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报告结束了。他深鞠一躬，引起了会议上最响亮的掌声。

他做完报告后，今天的会议结束了。我走出会场，去附近一家餐馆吃饭。一路上，我都低着头，想着这个问题。甚至还有人给我塞了一张补习班的传单——说实话，我的棕发棕须那么明显，长得也不像联盟的弹珠吧。

在餐馆，我点了一份罗宋汤加炸猪排，普普通通，然而调料却非常优秀——毕竟最佳的香料产地在联盟。不过，多美味的佳肴，在那句话的映衬下，此时都索然无味。说实话，我倒是更想起了在弹珠联赛采访过程中遇到的那些不幸者：我采访过的暂且不提，无论是在本不应该的年纪面对生活的艰难的Wespy，还是从没走出过家庭阴影的Prim，又或是面部被童年的战火永远摧残的Honey，他们都有糟糕的过去，而我在采访他们时，总不免以同情的眼光对待。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他们现在也有所成就，也是出色的选手，实际上他们更想得到的，是我们的尊重与赞美。想到这里，我快速吃完了晚餐，迅速付了账，走出餐馆的大门。

街道上的车都停在一旁，一台闪烁着蓝灯的特权车迅速驶过，看上去是一台“海鸥”。此时，我微微得意地笑了笑，心想，一定要把这句话告诉更多的人。

我把这句话告诉你，是想与你共勉。也许，我们应该改变一下看Vega的态度——你那位勤奋的学生，也是我的表妹。

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当然工作还是要做）

你亲爱的，

Jameslime

2023.2.2

我亲爱的记者先生Jameslime：

看到你的这句话，我也好好想了一想。

我想，如果不看她的残疾，Vega完全可以被当作一个正常学生看待：她很勤奋，学习也不错，平常喜爱音乐与美食，稍微有一点内向。这很棒，不是吗。

但是，这话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我们尽力吧。

我还是在这里一切都好。爸妈也很好。

会议快结束了吧？期待尽快见到你！

你亲爱的，

Carolime

2023.2.4

亲爱的Carolime：

会议在6号这天上午结束了。

结束仪式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总负责人讲话，总结一下会议的意义，最后给一些我们的前辈颁发了“终身成就奖”，接下来，我们就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我前去附近的一家巨大的超市，挑选了一大包糖果作为回家的礼品——毕竟那些专门的礼品实在是太贵了。同时，我又在那家超市里看到了一台奇怪的汽车模型。这台汽车模型很粗糙，做工也不怎么样，可玩性也很糟糕，但它很便宜，而且，是一台“子午线”——我心目中最酷的联盟运动轿车，但可惜没有大批量生产。我花了200卢布，买下了这台模型。

走出这座超市，一颗弹珠叫住了我。我一看，是一位格外有名望的体育记者Ivanish，他在这届大会上获得了终身成就奖。我连忙问：“您是要有什么请求吗？”

“不。”他笑了笑，“我看过你的报道，写的不错。如果不急的话，今晚上陪我喝一杯吧。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以一个无所贡献前辈的名义。”

“我没事，明天我才走。”我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淡淡，但内心却欣喜若狂。

“好吧，我邀你来我的公寓。鱼雷路，22号，3楼，咱们见。”

我回到酒店，想躺在床上休息休息，但内心的喜悦让我无法入睡。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漫长的几小时的。总之，到了下午六点，我头也不回，走出了酒店，在路上狂奔，不顾寒风，冲到了鱼雷路22号，奔上了3楼。

这间公寓很小，只有一间微小的厨房，一个更狭窄的厕所，和一座客厅。昏黄的灯光照耀着客厅，能勉强看出贴近墙角的位置摆着一张床，窗户旁是一张桌子，上面已经放好了几道小菜。

“这种建筑是当时的领导要求大量建造的，作为低价房屋。他说，房间按照他的身高设置就可以。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满足了。”Ivanish边说着，边拿上一瓶伏特加，“我知道你戒酒，但是陪我喝一杯吧，一杯就好。”

我不愿意辜负这位老记者的热心，只能陪他坐了下来。

菜没吃多少，我们聊了很多，从家庭生活，到历史，再到目前的弹珠联赛。

他说，自己是在联盟建立后不久出生的，老家是西部地区，当时斗争最激烈的地方，一生经历了这个联盟的沧桑巨变。从刚刚建立起来的重大改革，再到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困境与改革——在改革中，联盟一次又一次蜕变，最终一切困难慢慢蜕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面对这一切，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声叹息。

“我相信这一定有原因，然而我学艺不精，没能分析出来。”他感叹。

他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

“这里也算是我的家乡吧。毕竟在我之前的家乡，一个我认识亲属也没有了。有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接下来，我们又谈到了弹珠联赛。

“说实话，当了这么多年的记者，我倒是真的似乎看出来了一点他们的门道。这一切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美好。”他轻声道。

“说来听听吧。”我请求。

“好吧。在我看来，弹珠联赛是世界上最大的赌场——然而除了庄家，不会有弹珠得益。归根结底，就在于，这里本质上是一个商业联盟，而不是纯粹的竞技体育联盟。换言之，对于他们来说，财务报表与收益，永远比体育推广与球迷感受更重要的多。毕竟，失去球迷，失去很多；失去金钱，失去一切。他们内部据我所知有一个秘密俱乐部，成员们根据决策，来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从而获得或金钱，或名誉的事物。”接下来，他向我展示了一个列表。我一看就惊讶了：里面有■■■■■等等等等（这只是不足为据的传言，所以我隐去了他们的名字——Jameslime自注），甚至那位所谓的“批评家”也赫然在列。

“所以……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大张着嘴，难以置信，轻声发问。

“这个吗，有很多证据。”他跟我说到了太多太多的微小细节，让我更加对他肃然起敬。

“可惜我们改变不了。”叙述完后，他再次叹息，“很多人即使明知道是假赛，但也会为假赛欢欣鼓舞——我们也一样。”

“谁让我们只是一枚卒子——不，是棋盘上的一块方格罢了。”我也轻轻拽着自己的长须。

“没错。这种联盟最后往往会因为分赃不均解散，随之而来的就是暴露。接下来，又会建立一个新联盟，而我们就在这一个联盟一个联盟之间奔波。”他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我现在身体也不太好，感觉你和我的立场挺像，就把我一生中发现的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吧。即使我一事无成，但对了，你那杯伏特加还没喝呢。”他指了指我旁边的杯子。

我们举起了酒杯：“干杯，敬消沉与绝望！”

我仰起头，一饮而尽，任凭火辣的液体灼烧我的喉管，但内心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希望我们五年后还能再见面。”

我走出了这座昏黄的公寓，在街上缓缓漫步。

夜已深，街上装饰得格外华丽，似乎是因为最近有外国元首来访吧，这条路上挂着联盟旗和星团旗。在旗帜下面，几个年老流浪汉在大街上捡拾空酒瓶卖。

尽管我不太相信那位老记者说的话，但眼前总浮现他深邃的目光。

总之，用一句话来告别Rollscow吧：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我已经等不及与你再见面了！

你的爱人，

Jameslime

我边读着信，边听着James喃喃自语“庄家下注”“162409的爆料”“一模一样的名单”“东亚区的运营”。读完最后一封信后，我似乎猜出James为何沉思了。这时，Jameslime抬起了头，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明晚九点印刷厂见，咱们开个小会。”

他放下手机后，转过头跟我说：“实在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只是代号162409说，代号8111爆料东亚区的主管的糟糕传闻罢了。咱们睡吧。”

“等我一下。你休息休息吧，最近事太多了，把心情平复平复再说。”

Jameslime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连忙走到James的书桌前，从他一摞一摞的笔记本里挑出一本粉色封皮的——James说，我可以随便取用他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用深蓝色的墨水写下了一行字：一切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