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陈仓（中）

沙特阿拉伯，乌卡伊迪尔

       硫酸同碳化的木头起了反应，一股刺鼻的二氧化硫味道飘出窗户。而被绑在刑床上的大吉岭早已疼得死去活来。凯伊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大吉岭痛苦的惨叫声让她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过一秒钟后，愤怒到极致的凯伊却没有失去理智，反倒是趋于了一种可怕的平静。这可不是接受了现实的释然，而是怒火爆发时的最后安宁。

       “怎么样？想通了没有？”男人问道。
“你！做！梦！”大吉岭咬牙切齿地说。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吉岭再也没了叫喊的力气，昂起的头也垂了下来。
“我不着急，两个小时后我们再继续谈。顺带说一句，”男人蹲下身子看着大吉岭的脸，用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说：“我很喜欢看女人被折磨的样子。”
“……变态……”大吉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然后闭上了眼睛。

       男人让手下用布迅速地擦去了大吉岭腿上残留的硫酸，然后又让人端来一些水，给她冲洗擦拭。

       “看看我们对你多好，这些水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喝，现在都用来给你清理伤口了。”男人有点小可惜地说。见到大吉岭不理不睬，男人冷笑一声，然后带着手下离开。

       与此同时，怒火中烧的凯伊已经带人摸到了铁门门口。

       “大哥，刚刚你干嘛把水给那女人？这可是弟兄们未来三天的饮用水……”男人身后跟着的小弟不解地问。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此举也是为了防止她被玩死，我们还有东西要从她嘴里套出来呢。”男人戴上墨镜，一脸得意的样子。
“可那娘们看起来挺倔的。”小弟挠挠头。
“我的脾气也很倔……说实话我还真不希望她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墨镜男摸出一串钥匙，捡出其中一枚插进铁门的钥匙孔里，“那样的话就没意思了。”
“大哥，难道你真的……？”
“那当然，你以为我只是在吓唬她吗？啊？”墨镜男得意地笑了起来。

       铁门的锁芯转动了一下，生了锈的门合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嚎。

       “不过，南边的美国人在搞什么名堂？”墨镜男问。
“不知道，不过刚刚有消息说，美国人又向艾沙拉夫增援了。”小弟回答。
“来了多少人？”
“八九辆悍马。他们可能是要巩固城防，威胁不大……”
“那当然，他们城里只有一辆M2步战车，而我们有三辆BMP，要是真打起来，我们能把他们挫骨扬灰……”墨镜男又笑了起来，他觉得美军也不过如此，并为自由阵线的光明前途感到喜悦，而这份喜悦感同时也麻痹了他本该绷紧的神经。

       背后响起一声沉闷的嗓音，像是一个人被捂住了嘴巴，用光力气发出的绝望叫喊。墨镜男也是曾一个身经百战的士兵，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只可惜为时已晚。他只看见黑暗中有几个影子轻轻放倒自己的小弟，另一个黑影拿着小匕首直取自己的脖子。墨镜男没站稳，他仰面摔倒，脸上的墨镜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一下，两下，三下，他不知道那个黑影打了自己多少次，他的知觉早在第一刀离开自己的颈动脉前就已经失去了。

       温热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溅出一米多高，墨镜男甚至都没发出惨叫。若不是他还有几块颈椎骨，那么刚刚的抹脖子就会变成斩首。

       “呃，中尉，您还好吧？”士兵汤利有点担心地看着凯伊。凯伊正骑在墨镜男的尸体上，一刀又一刀地捅着墨镜男的脸。
“呼，呼，呼——我没事。”凯伊的情绪恢复了正常，不过在这之前，墨镜男的脸已经变成了一坨肉馅。
“中尉，我们已经就位，现在可以提供支援。”莫蒂中士在沙丘的另一端发来信息。
“去帮兰伯特上士，莫蒂。另外，”凯伊对着在远处接应的人命令道，“告诉劳伦斯上尉，敌人在乌卡伊迪尔城区内有三辆BMP战车。”
“Roger.”
“我们进去。”凯伊拔出扎在墨镜男眼睛上的格斗刀，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捡起地上的钥匙，在两名队员藏匿好尸体后走进了铁门。

       凯伊找到了关押大吉岭的牢房，她拿出刚才的钥匙，一个接一个地试了起来。

       锁开了，凯伊一把推开铁栅门，冲到了大吉岭的身边。

       “大吉岭！大吉岭！醒醒！”凯伊轻轻摇晃着大吉岭，她抚摸着大吉岭的脸，擦去她嘴角上的血迹，一滴眼泪滴落在地。
“嗯……凯伊……？”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后，大吉岭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她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你们……怎么会……”
“斯旺，去给她找双鞋……你现在能走路吗，大吉岭？”凯伊把大吉岭从刑床上放下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我……不能……他们……打断了……我的腿……”

       凯伊看了看大吉岭的双腿，那上面蔓延着一块巨大的伤疤，腿上的皮肤已经被硫酸烧蚀成了焦黑色。

        “这帮畜生……！”凯伊骂了一句，她叫住了刚要离开的斯旺。“斯旺，别去了，你来背她。”
“Yes，Sir！”斯旺收起枪，背起了奄奄一息的大吉岭。
“抱歉……凯伊……”大吉岭的意识渐渐滑走，她的头一歪，然后没了声音。
“大吉岭？大吉岭！Shit……”凯伊一拳打在墙上，“我们走。”

       几个人交替掩护，离开了长条形监牢。

       “莫蒂，你能看到一个深色长条状建筑吗？”
“你是说长得很丑的那个？早看到了。”
“我们在这栋建筑的外围，营救了一名人质。”
“那倒霉哥们？不过我看不到你们，你们在什么位置？”
“我们在这儿。”凯伊发出一个红外信号。
“好的好的，看到了。”莫蒂说，“不过你们周围有两支巡逻队，一共十二人。”
“躲避路线？”
“别往大路上走就行……呃，”莫蒂在狙击镜里看到了另外一处红外信号。“失陪一下中尉，我得去帮兰伯特上士。”
“Roger that.”

       耳机里传来几声枪弹抛壳的声音，然后就又是莫蒂的说话声：“现在可以了，中尉。”
“很好莫蒂，我们现在正向东行进。”凯伊说。
“中尉，我们发现了目标，但是人手有些不够。”兰伯特上士的声音插了进来。
“原地待命，兰伯特，我们马上过去。”

       凯伊和两名队员来到了之前分手的那个路口。

       “你们两个，”凯伊指着汤利和斯旺，“原路返回接应点。”
“可是……”两人面露难色，他们似乎更担心自己中尉的安危。
“先把她送回去，然后再回来。”凯伊说，“注意安全，我待会还需要你们呢。”
“Yes，Sir.”两名队员点点头，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莫蒂，掩护那两个兄弟。兰伯特，你那边怎么样？”送走两个队员后，凯伊在耳机里问兰伯特上士。
“目标一切正常，我们正监视着他。”兰伯特回答。
“我马上到。”凯伊说完，沿着地上的脚印追了过去。

       几分钟后，凯伊见到了正蹲在地上的兰伯特上士。兰伯特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刚好是苏莱曼现身的窗户。透过绿油油的夜视仪画面看到，苏莱曼的胆结石症状似乎已经缓解，他在房间内悠然地踱着步子，正在享受腹痛消失后的愉悦。

       五分钟后，汤利和斯旺也来到了这里。

       “汤利，斯旺，人质怎么样了？”凯伊问。
“人质的生命体征没有大碍，但得回到基地里才能进行更进一步的治疗。”
“啧……”凯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打起精神来，小伙子们，我们得让这帮混蛋付出代价。”

       凯伊继续盯着房间里的苏莱曼，只见里面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去。而苏莱曼见到他之后，脸上的愉悦荡然无存，转而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有情况！”凯伊向队员们发出警告。几名士兵盯紧了窗户，密切注意着屋内两人的一举一动。因为距离较远，凯伊他们听不见苏莱曼在跟那人说什么，但是可以看见苏莱曼正在哀求黑衣人。但黑衣人并不理会苏莱曼，而是从衣服底下摸出手枪，对准了苏莱曼的胸口。

       苏莱曼倒地了，黑衣人收起枪，然后离开了房间。在建筑外，一些恐怖分子守卫看见黑衣人出来后，跟着自己的老大迅速离开了。

       “怎么回事？苏莱曼不是自己人吗？怎么会被……”虽然有万般疑问，但是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凯伊等黑衣人走远后，带着几名队员溜进了面前的建筑。

       整个建筑里面死气沉沉的，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越往里走，被诅咒的恐惧感就越深。

       为首的队员一脚踢开房门，跟在后面的凯伊随即进屋，一眼便看见了靠在墙角的苏莱曼。

       “苏莱曼？”凯伊蹲下来，试着唤醒重伤的苏莱曼。苏莱曼睁开眼睛，当看清楚来人的面目后，他苦笑一声。

       “真是……讽刺啊，我的战友……要杀我，我的敌人却来救我……”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手指缝里汩汩而出。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凯伊问。
“我被卷入内斗了……他们要杀我灭口……”苏莱曼费力地说，一颗停在他右肺里的9mm弹头让他痛苦万分。“阿齐兹……他的人在这……咳……”
“苏莱曼？你坚持一下，我们马上救你！”
“没用的……我快死了……”苏莱曼吐了一口血，“你……想知道……些什么……？趁我……还……有口气……”
“……我们基地内部的间谍名单。”
“潜伏在……你们基地的……有三个人……他们是……”

       苏莱曼的眼睛里，失去了象征生命力的光芒。

       “Rest in peace……”凯伊合上了苏莱曼依然睁着的眼睛。死不瞑目之人，一定怀有莫大的不甘和愤恨。

       凯伊来到外面，集合了所有身边的队员。“准备撤退，小伙子们。莫蒂，掩护。”她命令着，然后放出第三个红外标记。

       与此同时，一个巡逻时溜号的恐怖分子正在摸鱼闲逛，他来到了信号塔附近。那人走到信号塔下，燃着一根火柴，点上了一支烟。突然，他感觉信号塔上正在往下滴着什么东西，把他刚点着的烟弄湿了。他从嘴巴里拿下烟嘴看了看，又抬头往上看去。他刚想开骂，就又有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生气地抹了一把脸，以为上面的人在往下撒尿。但是手上的液体居然有些粘粘的，也不是想象中的骚味，而是腥味。这个家伙迎着光看了看自己的手，两秒钟后，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

       “亨利，”凯伊已经回到了接应的悍马车上，她正在联系身处艾沙拉夫的劳伦斯。“进攻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