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斯]誓言

0. 暗恋是不绝的潮湿 又是新的一年 天色阴暗，马浩宁拽着书包带，屣履走在石子路上 风裹挟着他，推着他，朝着家门口的方向 “回来了。”灯色昏沉，男人的脸隐没在烟气里，他看不真切 “嗯。”马浩宁换上拖鞋，抬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过少的交流他早就适应了，推开房门 入目是狭小的空间，墙角浸上了浓重的黑色 猪肝色的桌椅，衣服被随意的搭在椅背上，桌上是一张泛黄满是褶皱的课程表 移目是蓝白色的格子床单，被子上的花色鲜艳又刺目 窗外的风还在刮，马浩宁褪下身上的校服外套，笔水印在袖口，油渍落在胸口 书包里是折的不成样子的练习册，他翻看了一眼记作业的本子，又看了一眼作业 一个字都不会 每天如此 他想倒头大睡，但他高二了 晚饭他不可能奢求外面的男人给他做 那就饿着算了 他没什么富贵，日子也照样过得糜烂 挺好 1. 班上新来的转学生是个文静内敛的男生 马浩宁闲来无事，曾暗暗观察过他 转学生本来就很难融入新环境，再加上不多语的性格，别说交朋友，正常社交都难上加难 他日子往后应当挺难过的 马浩宁这样想，转而自嘲一笑 自身难保，何想他人呢 高中的化学实验室就跟摆设一样，一学期去不了几回 所以在化学老师让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去化学实验室时 几乎所有人都忙不迭地一敛书飞速冲出教室 教室里顿时只剩那个转学生和马浩宁还有一个老师 马浩宁是去了那么早也没事干，转学生是不熟悉 化学老师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划了一圈，最终还是看向新来的学生 “你去把我示范要用的东西取来。” 转学生睨了一眼老师，转身出教室门 马浩宁拎着本书，跟在他身后 男孩扭身走进办公室，没一会就摇摇晃晃地出来 托盘上的教具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我来吧。” 马浩宁把书撂地上，双手接过，那个转学生将书捡起，就这么跟在他身后 临近快教室的时候，马浩宁才停下，递出托盘 男孩愣了一下，接过之后看着马浩宁 “你好，我叫高斯，你呢。” “马浩宁。” 2. 自从上次交换名字之后，两人就逐渐走在一起 一个成绩差，一个太慢热，想往人堆里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独自建立起了一个气泡将他们包裹 高斯话不多，但相处下来却可以发现他本真性格比他刚开始活泼多了 高斯哪都挺好的，马浩宁想着 为人礼貌，热心，就是有点疏离 这搞得神经大条的马浩宁也小心翼翼起来 主动接近是马浩宁暗恋的开始 体育课，一个逃课回教室，一个病假待在班 马浩宁翻出练习册，练习册皱皱巴巴，像被攥干了的毛巾透不过气 高斯坐在座位上，勉强将练习册抖搂开，看着一片空白的练习册沉默不语 马浩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顺势把胳膊撑在课桌上 “给我讲讲呗，大学霸。” 高斯无奈扶额，指挥着马浩宁搬来一把椅子 细密的声音在教室里漫开 马浩宁盯着高斯的侧颜盯得出神 “你真的有在听我讲题吗。” 马浩宁一字不落将高斯讲过的步骤写了下来，又开始盯着高斯看 “继续。” 3. 县城的校外，混混隐没在漆黑的巷子里 五六点钟，外面的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高斯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寒气冻得人拿不出手，厚厚的围巾和兜帽将他蒙了个彻底 流氓哨从巷子里传来 高斯愣在原地，本能地想要退后，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对方两个人，自己带着个满是书的背包，压根跑不快 “哎内边的，”男人穿着个吊腿裤子，浑身哆哆嗦嗦，“身上有钱不。” 领头男人上下打量了高斯一眼，看见对方想要跑，抽出甩棍威胁 耳边满是嗡鸣，他想走掉，但脑子已经转不动，眼看着两个男人朝着他的方向越来越近 “别回头，高斯。”高斯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也被惯性带跑 “马...马浩宁。” 耳边风声呼啸，冷气刺面，眼前是路灯迷蒙的光线，不断变化的街景和马浩宁翻飞的衣角 男孩紧抓他的手腕，拉着他不住地奔跑 “砰——” 心跳如雷，面如霞红，他似乎又活过来了 4. 自从上回差点被小混混勒索，高斯也打心里接受了马浩宁的存在 见到他总是笑嘻嘻的“马哥马哥”的叫 时不时也会犯上一两句贱 总之他俩之间的氛围与之前完完全全不一样 这他妈可不妙啊马浩宁，别真处成兄弟了 马浩宁在晚间散步的时候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将自己原生家庭内档子事讲出来 高斯面上不显，却抱有疑惑 这么残破的家庭关系是怎么养出来一个心理健康的人的 高斯只有一点想对了 马浩宁的原生家庭确实十分残破 他的心理可不是很健康 转眼间，马浩宁又是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还磨着高斯硬要让他牵自己的手 高斯看着硬要让自己的手挂在他臂弯处的马浩宁，又扫视了周围有着同款姿势的小情侣 也不错 5. 夜半时分 高斯琢磨完了最后一道数学题，洗漱完准备拉上小台灯睡觉，大门却突然被敲响 心里一滞，从前昏暗巷子旁那些令人生寒的回忆一股脑地再次涌了上来 他踮起脚，尽量不发出声音，走近大门凑近猫眼想看个究竟 即便轮廓模糊，高斯也能一眼确定，门外的就是马浩宁 想到这里，高斯才拉开一道门缝，小心翼翼探出头再次确认 马浩宁正血淋淋地站在门外 “快进来啊你。”高斯用着气声说道，慌忙把马浩宁从屋外拉进来 “你父母不在啊。” “你失忆啦，我之前还跟你说过这事，”高斯着急忙慌去找药，“他俩净出差了没干别的。” 马浩宁的头上破了一块，血流的十分唬人，伤口却并不深 也许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疤 清理完伤口，上完药，高斯正坐在马浩宁面前 “说说吧。” “我爸喝多了，嘴里胡来净瞎咧咧，我就...顶了两句嘴，马浩宁抿唇，抬眸看了一眼高斯 那人看不出喜怒，马浩宁还以为自己莽撞行为惹了他生气，解释道:“其实我没...” 高斯上前主动搂住了他 马浩宁直到躺在高斯的身边也没能有勇气问出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可怜他吗，还是打心眼里的心疼 男孩栗色的头发铺散开来，被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看起来睡得十分沉稳 马浩宁将手探出被窝，覆在了高斯同样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他独自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好，终于沉沉睡去 浅眠的人这才睁开了眼，眼睫颤动，直到确定身旁的人真的睡了过去，才回握住他的手 6. 期末最后一科考完的那一天是一个朦胧的雨天，雾气弥漫 马浩宁背着个书包，站定在人来人往的考场外，在高斯出来时，十分顺手地结果他手里的书包，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顺势牵住他 等快到高斯自家门口时，他仍旧是那平常神色，却语出惊人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高斯的眼眸依旧平淡如水，他静静地等待回应 “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吗。”马浩宁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会发誓吗。”他转过头，认真的看向高斯，却又不像是在问高斯 父亲发誓会爱他母亲一辈子，但稍有不顺心便破口大骂 母亲也曾发誓不会将他抛弃，但她还是和别的男人去到省外，独留马浩宁一个人 一个誓言，他只是想要一个誓言，一个印证他值得被爱的誓言 “我不。” 雨点的声响此时如雷声一般砸进马浩宁的心里，他连伞也顾不得打，一身湿漉漉的就往高斯怀里扎 “为什么高斯，”他泪如雨下，“骗骗我也不行吗高斯。” 嘴唇被吻住，马浩宁的视野早已被泪水糊住，但依然可以看出高斯的轮廓 “说你喜欢我，高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求你了。”马浩宁的泪再也止不住 他也许不懂，高斯的人生满是距离，将他隔绝在众人外，隔着一道可悲的界 除了马浩宁 他磕磕绊绊，努力撕开与爱人之间的薄膜 少年的爱热烈又直接，连带着自己童年缺失的那份，不计代价，烫破高斯的心口 马浩宁也不明白，高斯为什么嘴上说着喜欢却不肯下发一个轻飘飘的誓言 可誓言不可儿戏，马浩宁童年中磕磕绊绊求来骗自己的糖高斯无法插手参与 他自己也不善言辞，无法向马浩宁解释因果 可马浩宁不懂这些 那就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