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游破罗志 第七十一回
欢歌路不周诉冤 火头峪旧仇扎军
迤逦露宿望北边,绿青不见白雪还。
当年虎侯回乡路,又遇奇才举白幡。
莲花悔扑尘已染,不堪苦老素歌言。
铜月马鸣交割乱,只叹大漠夜阑珊。
且说上回,律师等问:“大军往哪里去好?”史天魁曰:“两道有兵将守把,敌军折了锐气,必不轻易来犯,南面郭凛冬无半点消息,必然是与荣也、王孝皤相持,此人心并不在我处,想必不久便会归乡,北边项原连战连捷,得元州大半,现当往那里去,催军抢收西北数地,与游骑国分庭抗礼。”
韩禀等遂其言,指挥预备撤军,连夜起兵而去,游骑兵恐怕有诈,并不敢追赶。律师虽身上有伤,事情来的紧,包肩顶盔掼甲,没事人一般乘马前进,韩禀押后,使彭梓昭、燕岗天为先锋,直奔北元州去,一路上饥餐露宿,夜扎晓行,无兵马阻挡,故无话,逐渐近元州地界时,大军沿上一条大路,鲜花遍地,锦团簇拥,律师大喜,与天魁相言道:“此地是何处?”天魁摇头不知,沿途上百姓见得,纷纷逃走,也有藏在哪里看的,行不多久,前军不动,律师催马前去看,只见彭梓昭举着刀,追着两个人大喊大叫,拳花马竟追不上,一个人拄着一条大白幡,缓缓行走,众人都惊奇无比。
律师问道:“发生何事?”岗天道:“正行路间,这两人赶出一群牛羊来阻住大路,我劝彭梓昭忍耐,他却不听,赶着两人,左右赶不上。”律师道:“此乃遁甲缩地也,必是高人。”高呼道:“彭梓昭不得无礼!”梓昭听得,催马而归,怒气未削,那两个人缓缓走来,前面那个身长七尺,穿白段子衣襟,腰悬着一本兵书,头戴黑巾,手拄着一杆白幡,眼大深陷,肤呈铁色,两眉繤动,一横胡子稀稀疏疏,往后那个身长七尺五,外披白篷内穿,青蚊衣,绿匝巾,肤如傅粉,目若长剑,相貌英挺,胡须截短,腰中别着一把刀,二人向律师施礼。
见二人相貌不凡,律师下马还礼,问道:“二公哪里神圣?”执白杆那人道:“余姓不周名长,字广德,元洲暨涸人。”后面那人道:“在下姓夏名永,字文明,千州人。”律师道:“不知往哪里去?”不周长曰:“在此等候大王。”律师曰:“我兵急行迅速,足下从哪里探来旅途。”长曰:“元帅攻新铁不得,目下时节将寒,大军辎重不足,必然撤兵。”律师道:“何不往南去?”不周长道:“南边郭元帅久战,不知其可,荣也坐镇南方,更有王孝皤相拒,必是有撤军之意,故元帅不往南边也。”
张律师心中大喜,方要问,后面史天魁走马道:“为何往北!岂不惧项原之势乎?”夏永曰:“项原虽克北元,然不得民心,固守势难,更兼其意气用事,重情重义,元帅与其故交,必然不会拒元帅门外,等到会师,元帅据西北而抵东南,外国相助,久而必破游骑国也。”天魁即问道:“二位如此大才,何在此驱牛羊、举白幡?”夏永曰:“时势而造。”周长曰:“敢说,乃是:
吾本元洲读书人,寒窗苦读十载宵。报考修进不得志,空有才学无处消。
游荡怪山无名水,误入累遇伯乐高。三年经书运国册,学精虎韬与豹韬。
敢于天地争日月,能将真武残光绍。可恶游官不睁眼,愿随公自张元效。”
律师道:“倘若游骑军重用你,对我如何?”长曰:“调兵马以锁北,驱铁骑而攻南,圈大路散困军,合中心可定事。重金赏元帅之手下,以反间计夺大王性命。”律师道:“众将军随我征战多年,岂会叛我?”夏永曰:“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纵使人不会,也需防飞翳。”天魁与律师耳语道:“此二人,夏永可用,不周不可留也。”律师道:“军师何不容人?”遂拜二人为参军,随军前行。
自得了二人,律师每与其相谈,融洽甚佳,偶有县城不放,律师使二人破之,天魁却愈来不近,遂请命往后军助韩禀,律师允,一日,韩禀问天魁道:“前面二人如何?”魁曰:“论审时度势、一叶知秋、折冲樽俎,我不及夏永,运筹帷幄、排兵布阵、设计擒人,御敌克贼,夏永不及我。此人忠直而能变,堪用也。”韩禀曰:“不周长如何?”天魁曰:“逞前破敌,排兵布阵,上下纵横,与我相当。论其施能无所不用,更在我之上也。”禀曰:“我与军师相识多年,知军师必不是不能容人之辈,何喜文明而拒广德?”
史天魁道:“不周长这人,一意功名利禄,到处血淋刀刃,锁子缠骨,目上百战百克,元帅宠信,他日一时败仗,我等势弱,必投他人也。”韩禀点头,复行进去。
忽一日,前军探马回报道:“有一番展旗,上书罗拜大字,飘在前面双山上。”律师问夏永道:“前面何山?”永曰:“山名红肩山,一左一右,中呈圆峪,名叫火头峪,当年天下大乱,帝占据中州,南克侵贼,西收义民,东定叛乱,唯剩下北国未克,一次兵败,欲撤回国,为山所阻,帝曰:‘倘山不开,则世不定,人亦不存。’说罢,山崩地裂,展开此峪,野地生麦,大皇帝屯兵激战一载,方破北人,已定天下,故又名鏖敌峪。”
律师道:“据此说来,此地易守难攻,不若绕过。”不周长道:“大军雄赳气昂北上,初遇大队,焉能不战而逃?倘若失此利,养其气焰,那时难收,愿借写兵马,荡平此山。”律师大喜,教大军预备围困下寨,不周长先骑在前,教以人面盾做寨墙,迷惑敌军,暗令手下领兵搜山,捉来数卒,押于大寨,张律师问道:“你是哪里兵马,为何打罗拜大旗?”那兵惊悚,道:“我是乡村野民,实不知!”
不周长大怒,喝曰:“还敢瞒乎!”教拖下腰斩,那人大哭乞命道:“我实是良民,只因战友团荆英浚在罗拜聚兵拉壮丁,引军来报仇罗拜之仇。”律师道:“原来是手下败将。”便教放了,不周暗中教人杀之。就令塔兰科、博彰宁各领一队兵,悄悄上山,按下不表。第二日,不周长与律师领前中军将近山,但见:
双岭巍峨惊骇,一底峪中乾坤。石树怪奇,仿铁马伫立石上;草平水生,似梭士安睡水中。实是天工实打,岂为凡尘雕空?两边山峰可安哨扎寨,内里峪口得减灶屯兵,隐隐林中藏刀戟,屡屡烟下皆仇丛。当年先帝掌印处,现立罗拜雪耻功。
律师连连赞叹,令兵士叫战,擂鼓惊鱼鸟,呐喊撼山木,忽一声炮响,山上飞奔出一队兵马,盔甲黏草叶,兵器似芦沟,当先一员战将熟悉,虎躯狼体,双目放光,全身掼甲,手舞一对镔铁斧,乃是若心施闵,喝道:“我不来找你们,竟赶来送死么!”就要冲阵,峪口深处缓来一队骑兵,当先那人:
八棱紫金荷叶盔,双凤大叶蛇纹甲。
大红袍接铁战靴,银面长刀定鞍下。
追风白驹革索罩,狮鸾和带一团花。
战友团中荆英浚,挥动轻骑喷峪峡。
为首正是战友团荆英浚,上下首两员将,乃是云大空、荀句。列下阵型,收回施闵,张律师出马道:“没想到为投奔我军,将军特意引一枝兵马来投。”若心施闵大怒,就要出阵,英浚走马向前道:“这无祖无宗的贼,侥胜几回,孤拐飞到天上,不在前线叫战,必是被新铁军打得打败,急忙如丧家之犬,误入我地罢。”
不周长道:“将军如此不明?不知我是大胜而归?”英浚道:“吹牛!若是大胜,张律师何会受伤?”长曰:“夫帅者,本不该先锋在前,我兵自来游骑地,次次是破釜沉舟,发梁焚船,至今战无不胜,元帅舍命争先,不惧强贼,以数千仁义之师,搏百万残暴之中,岂能完全乎?虽受枪伤,立马挥鞭,分不需畏缩后队,岂不是勇不可当乎?”
荆英浚笑曰:“汝辱吾不能战乎?”提刀搦律师战,不周长曰:“将军欺吾元帅受伤乎?”英浚道:“那另叫个来战。”话音未落,俄封拍马拧枪出战,斗十合,俄封拨马逃走,刘波挺枪上前,斗十合亦走,荆英浚曰:“似这等臭鱼烂虾,何用之有!”夏永举刀上前,不数合,败下阵来,英浚仍然叫战,不周长曰:“斗得久了,将军换人罢。”荆英浚道:“敢说我老?斗还不足热也。”
长曰:“不敢如此说,只有一点,将军纵是好铁,上炉能打几根钉?”说到此处,激起一将,这将手舞劈风刀,催趱拳花马,正是彭梓昭,喝道:“腐儒休要胡说八道!我岂是钉乎?这次荆英浚跑不了了!”英浚也怒,双刀发射白光,纵横交错,斗三十来合,不分胜负。
正战间,两声兵呼,山上冲出两队兵来,有道是:火头峪口刀碰剑,弯曲山里刮腥风。直教砧板鱼肉岂容事,只做跳板为头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