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十字下的矢车菊(一)

此时,盖德说出那句话:
"元首永远不是我们。"
她在十年前宣誓:"我将永远是元首,及其统领下德意志战争海军的一员。"
但若要称其为"人",大可不必。她和后来者一般,是塞壬遗产的婴儿,心智魔方与舰体的结合,还请不要自作多情。

那个她,即是我。恩斯特.盖德。
也许你觉得一位舰娘拥有一个男性名很古怪。抱歉,我们铁血便是如此,如此的刻板——Z1大姐名"莱伯勒希特",二姐名"格奥尔格"。
尽管不知那位与我同名的人物的经历,尽管我和那位除开名字和都是德国人以外毫无交集。这是来自于逝去英雄的名字,这也是我这整整十余年的见证,无论你们怎么想,我也不会把它抛在一边。
接下来,还请读者同志们听我将故事带来。
我是最大的Z驱,比大姐二姐都要早许多。1935年10月1日,在斯德丁被作为舰体女性拟人化形象被制造出来,德意志国事实上的第一位舰娘。
既然不走运地当了第一位,肯定要经过许许多多的测试和验证,才能为后来者的战力得到保障。我参加了测试部——海军专门为验证武备及设备而设立的部门——所辖的第零舰队,驻扎在斯德丁。
到底还是不愿再次回响那段沉默的时光:那年的我犹如一个人偶,一个随钢索起舞的人偶,他们叫我去玩,我就去耍,叫我去瞧,我便去看,也许只差那最后一步。
于是我保持沉默,好似害了失语症,不愿留下一切可以被铭记的遗言,不想给人添麻烦。常站在阳台上望向海的那头,期望在海里战死,就像那为不知事迹的舰长。也期望在海里肆意玩耍,就像沙滩那头的小孩子们。更期待海水慢慢把我将我埋葬……
真想去啊……
无奈他们总是扫兴,一会叫我回去做那样,干如此之事,一会又叫我去跑步,去池子游泳。全身检查,血液抽查,武备测试,舰人同步……他们所知道的舰娘知识都是从我这里所获取的。挺累,但毕竟是为了德意志。德意志祖国是什么,当时对于我,就是那铁十字上写着的万字,它碎了,就全完了。不过无妨,至少当时无妨。
因为他们答应在这一切试验结束之后,授予我一级铁十字勋章。还时常往我的银发里插些矢车菊,穿上巴伐利亚传统服,装扮成一位侍女,同他们一块合照,扮演他们当谈资的"标准拜伦姑娘"。为那些我当时看来光辉无限,现在看来污垢满身,过处尽是铜臭,令人作呕的那些权贵们献舞。然后献舞后……呸!(德国粗口)
我想逃,他们真给我了一枚勋章,一张照片,和一张表彰信,好幸福啊……
我想留,检查好不舒服,衣服好憋好紧,赤裸的身体暴露在他们眼前好尴尬啊……
我想死,可是我没有上战场,可是我想把大海作为我的坟墓,可是我还没去外面,遇到那个人……
我突然不想选择了。
我想待在原地不动了。
然后我看见有人在我的宿舍里踏步向前。
于是我再次选择了沉默,一遍又一遍,循环了无数次。咱累了,腿软了,手垂下了,眼泪流不出来了,浑身火辣辣的没劲,好痛,我动不了。
直到那位指挥官来了,就像白马王子,赶来营救独属于他的银发公主。
……
斯德丁的凌晨也不一定安静,这里是德国波罗的海的重要港口兼造船基地,货船往往,军舰毗邻,游轮靠岸,栋别湖上坐落一艘驱逐舰。不像其他德国军舰一般驻扎在基尔和威廉港。

来了一位身穿深蓝海军制服的军官,向守卫出示军官证——弗里德里希.古斯塔夫.奥斯特,海军少尉——目的地:斯德丁海军研发基地。原因:被调职。
守卫瞧瞧这少尉的模样,眼睛反复闭合,衣领没折好,胡须留出许多黑头,要么他是被排挤下放的,要么就是一个菜鸟间谍。
干脆就说他被折腾到累得值得可怜。
一声笑:"还请同志往里头请。"他光站在那里不动,"怎么?您老又不是贼。"少尉看着像五六十岁的将军,不不,打死也不会是,只是个小尉官。
"那头有人想逃。"少尉茫茫地指向基地内,一道人影在墙头上蠕动。
"啊……又是那小屁孩?您等着,我去处理。"
守卫跑着去抓,拿回一个银发金瞳的小姑娘。她一看便不是常人,常人不会如此完美无瑕。也不会这么小的年纪长出银发。
她是和马斯一般的舰娘,驱逐舰娘。一身灰色睡衣,脸上紧绷得像要崩开的皮筋,她应该像马斯一般天天乐呵的,估摸着有很多很多故事……就像我一般。为啥她一直低着头,也许因为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
"你瞧瞧,新到个少尉还要跑,脑子抽抽还是怎?呵呵……"守卫的脸扭曲了,如同老人的表情包,捏了捏舰娘的小脸蛋。他颇为满意自己在落魄军官面前的表现,想着再怎么说也拿几句赞话。
少尉脸上落了一只苍蝇,一步向前,把守卫扔在一边。把衣领折好,抹一抹脸,蹲下身子,同那位舰娘平视,"让小姑娘跟我走吧。"掏出一朵矢车菊。
牵手一拉,舰娘低声一句,"我住在这里……"站着不动。少尉把矢车菊塞进她上衣口袋里。
"花就不必了吧?您往里头走她自己就——"
他对着舰娘,实则对守卫说,"我带她去遛一遛,要总是这样的跑,估摸是憋在基地里憋到坏了。"
"啊?"
"来,我背你,咱们去遛遛,消消气!"
守卫眼望着少尉背着舰娘往城区里跑了……没错,背着那么大只舰娘跑了……后知后觉的……好像也没事。人家是少尉,他怎么选同自个没关系,那个小屁孩?切,丢了也不算咱的问题,至多算那个少尉头上。
直到那个守卫被当场解雇为止,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干了大事,干了糟蹋自己工资的事。
待到绿衣警察和宪兵找到少尉时,他在酒馆里大口喝酒吹牛逼,舰娘一旁吃烤肠,满脸通红,挂着眼泪,默默看着少尉……还有他后面那一排排闪着粉光的狗牌。
红着脖子粗着脸,少尉喊到:"我带战友下馆子,自己的事自己担,怎地就要宪兵对付我,凭啥子!"他往桌子上狠力一拍,哐当,好似有人真往天花板上开了一枪。
舰娘此时无声无息地站起来,要跟宪兵队走,回头就被满身酒气的少尉一把拉下,"你丫别走!咱告你,你是我带过来的,可没允你私自离开队伍!没我的命令,你哪都别想去!"
"我不配……"她仍旧坐在原地。
"把他们拉回去!"都不知道是谁喊了。
"还敢搞这些腌臜事!"
最后宪兵队连人带椅子,把满腔怒火的少尉和一言不发的盖德拉回基地,还新配给宿舍两把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