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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

2021-09-08 19:10 作者:芜珄  | 我要投稿

  我的爱人,把我忘了。

  不对。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我的合作伙伴,兼暗恋对象,把我忘了。

  他记得所有人,连初中学校门口我和他一起喂的那条黄狗都记得,却唯独忘了我。

  医生说,是大脑受到刺激后,选择性遗忘了那些让他感到痛苦的人或事。

  我不理解,不是说我的存在不应该让他感到痛苦,而是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应该是可有可无。感到痛苦的话,起码说明上了心吧?

  果然,不管是多高级的医院,也还是有庸医啊。

  我在病房前看着他,我很奇怪,他记着所有与我有关的事,却唯独忘记了主人公。

  他还在睡,车祸带来的不止身体的疼痛,还有精神的疲惫。

  明明我什么事也没有,却又好像比他更疲惫。

  我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头往后靠着墙,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冰冷的墙让我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让我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和他是合作关系,不单是指工作上,也是指感情上。那段时间他家里一直催婚,不停地给他发“家里亲戚家孩子”的照片,有女的,也有男的。

  他那段时间很烦躁,但又顾忌着是父母不能拉黑,整个人像吃了几吨炸药包似的,一点就炸。

  我从朋友那得来了消息,便主动找他,和他提出假结婚,理由是我也被催婚催得烦了,找个人结婚,彼此知道分寸,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理由很充分,我开的条件也是满足他的要求。他是个合格的商人,大致思考了几分钟,我和他结婚的事就这么潦草地决定了。

  婚后,我们并不像小说里的那种,有什么所谓的先婚后爱的情节。我始终像合同里那样,和他保持着距离,除了偶尔一起去看家长,其实没什么太多的联系,我们的相处,更像是两个合租的室友。

  不,可能比室友再陌生些。

  但我挺满足的,对于一个暗恋的人而言,我其实是成功的。只是在某些特定节假日的晚上,我缩在被窝里,整个房间只有我的呼吸声,心里那点惆怅又偷偷上了来。

  我曾经问过自己,这样做好吗?以一个卑劣的借口把他绑在身边。

  但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也许我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可笑又天真的想法,万一哪一天,他也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的喜欢呢?

  而这个答案,却在前几天揭晓了。

  我收到医生发来的消息,赶到医院却撞进他满是陌生和警惕的眼眸中。我往他走一步,他便排斥地皱起眉,问我是谁。

  身边的空气好像停滞了一瞬,让我难以呼吸。我看向医生,他向我解释刚醒可能神志不清。

  但我很清楚,他不记得我了,因为他看我的眼神里,再没我所熟悉的温度。

  我让医生先离开,站在病房门口,喉咙的干涩让我有些艰难开口,我强压着不适和不安,和他解释。

  “我是你的合法伴侣。”

  出于私心,我并没有解释这合法伴侣的缘由。

  可他却是疑惑地看向我,有些纠结,轻轻摇摇头,“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即使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但对这件事,他却是那样的肯定,还说了一堆用作证明的例子。

  “我的合法伴侣,应该是我喜欢的才对,但是看见你,我没有心动的感觉,在记忆中也没有你的任何一个身影。刚刚医生说我神志不清,但我记得的,我的名字,我的父母,我的好友,我都记得,如果你是我的伴侣,我应该更加记得你。”

  我对上他的眼睛,却是感觉难堪极了,他冷静地,一点一点地撕去我伪装的外衣,将不堪的自己暴露在空气。

  我不记得是怎么回他的了,仅剩的理智让我打电话给他妈妈,让他们过来照顾,确定好一切后,我就像个逃兵一般,逃离了这个让我呼吸困难的地方。

  那之后他母亲给我发了消息,有些犹豫地告诉我,他记得所有事情,却唯独忘了他的法定伴侣。

  我当时应该是沉默的吧?心尖的疼痛让我没有力气去嘶吼,我也没有资格去质问他,凭什么忘了我。

  我只是轻声地告诉她,关于照顾他的具体事项,详细到喝的水得是温开水,苹果要削皮切块。

  那几天他们兵荒马乱,我却只在病房门口看过他,在他睡着的时候。

  比如现在。

  我开始想,这会不会是上天给了我第二次选择的机会,让卑劣的我良心发现,自觉地离开他。

  他是那样的好,却因被一个卑劣的人爱着,一辈子都只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相处。

  我渐渐有些呼吸困难,但我不能否认,放开他,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像是想开了什么,兀地起身,却因着突然,两眼发黑,手及时扶住了墙,才不至于那么地狼狈。

  我打车去了他家,他母亲在。

  见我来,她很温和地笑着,像对自己的孩子般,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的卑劣。

  我沉默地和她进了客厅坐下,垂眸看着她为我倒的茶。

  她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像是安抚。

  却又让我心中的愧意更深了。

  我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模糊,看不清她的样子。

  听见她惊呼一声,又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为我擦眼泪,我才恍惚间确定。

  我在哭。

  一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她儿子的婚姻,却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受害者。

  不然怎么说是卑劣呢?

  我抬头阻止了她的动作,轻声地告诉她,我和他假结婚的事。

  我并没有说暗恋他的事,小偷偷了东西,应该收到处罚,而不是用一些所谓的理由开脱。

  她好像愣住了,在消化我刚刚说的话,我便在一旁,端着她给我倒的茶,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茶已经凉透了,我听见她问我,我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她,我会离开他,之前说好的,假结婚三年,到时候再商议之后的事,而现在,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我会离开他,离得远远的,不让自己再次卑劣地使着手段接近他,但也不能太远,起码要能看见他。

  她又沉默了,我担心她在我走之后又继续给他相亲,便小声地告诉她。

  “要相信你儿子啊,他那么优秀,怎么愁找不到人,让他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难道您希望看见这样的场景吗?让他慢慢找吧,他很优秀,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也包括我。

  这段话,是我最后的卑劣,藏着我见不得人的龌龊的心理。

  但她好像被我说动了,点了点头,又告诉我,不管怎么样,这里还是你的家。

  我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两声。

  看吧,心向阳光的人,哪怕是对再卑劣的人,也不吝惜将光照到深渊。

  而卑劣的人,只会使尽所有手段,把光困在身边。

  我从不否认我是个卑劣的人,现在的做法也不是所谓的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我还是那个卑劣的我,只是对他的喜欢,超过了我的私欲。

  他那样好,当配上个和他般配的人。

  我走的那天,又去了趟医院,当然,还是挑的他睡觉的时候。

  他好像恢复得挺好,听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第一次踏进了这间病房。

  轻声走到他身边,手指悬在空中,一点点地描绘他的样子。

  我俯下身,垂眸看着越来越近的脸,最后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了。

  手微微张开,假装奖了自己一个拥抱。

  假装的亲吻,假装的拥抱,连结婚都是假的,又怎么能怨他忘了自己呢。

  霸占了他那么多年,我想应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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