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鬼神-追魂彼岸4-2 岸海涌潮生 云山花木盛
几日,无事。
曜在这几天里跟烟云山的人混熟了,餮涅会的行踪不是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查就能解决的,所以他直接甩给了烟云山,而他则以客人的身份和山上修士询问功法,不断修行着。这几天,他确实是感觉自己比以前轻松太多了,仿佛离开了旋涡的中央。
的确,这儿没有那么多鬼王,没有那么多威胁,在烟云山下也没有必要考虑谁会坑害他。烟云山?烟云山也是认李氏的名字的,就连白家都不太可能来这里找他报仇,毕竟几个鬼王也都盯着白家人。一瞬间他身上的担子像是卸下来了一样,终于能够正常地体验一个修法之人的生活了。
至于兰,他们这两天聊了聊,曜告诉了兰很多鬼神之事,并教了她一点护身的方式。兰的父母彻底消失不见了,烟云山上讨论一番后,还是决定违背岳青鹿的意愿,教兰鬼神之术以自保。人们不断猜测岳青鹿和蒲衣的去向,却没有一点头绪。有两种说法传开,一种是他们加入了餮涅会,一种则是他们被餮涅会绑走了。
餮涅会要净仙道人转世干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餮涅会已经存在较高修为的成员,有着和烟云山暗地对抗的底气,也有着瞒天过海的能力。餮涅会有着斩虚法器,当初围杀曜的时候就展现过。
曜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休息的时候,还有很多人盯着他,没能力盯着他的,也会想要分一杯羹,就算有了靠山,烟云市还酝酿着一起新的风波。他尽自己所能提升着认知与能力,为一切可能发生的做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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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说,就算你不来,我们也打算从兰开始查了。”清晨,海边的路上,钱云墨一边走着一边对旁边的曜说。
“嗯,这回我运气比较好。”曜摊手,“实话说,这是否有些太随意了?我刚来,立马就碰上了大事,而岳青鹿和蒲衣突然消失,于是你们就决定违背意愿……嗯?”
“其实也是蓄谋已久的,我们一直都觉得让兰学会法术会更好,但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干。实话说,岳青鹿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奇怪,虽说我们都理解他想要给他女儿一个正常的生活,想要保护他家人,可是总觉得有些极端了,他总想着自己能够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可是……他根本做不到,现在他这点实力……什么都保护不了。”
“是啊……”曜叹了口气,“这两天听你说的……餮涅会可能要对兰动手,而岳青鹿为此准备了一辈子,不可能不有所行动。或许他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打算独自去完成什么。但是……他能做什么呢?”
“或许他有什么办法吧……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预言里只提到了烟云市有风波,但是没说是谁。我们只是推测的餮涅会。”
“嗯,但愿能简单一些吧……”
随后,两人便分开了,钱云墨去市百货商场找岳青鹿的消息,曜去沿着海边寻找烟云山给出的几个地点,并查找一些线索。三天之内总共出现了七起失踪案件,非常蹊跷,烟云市的气氛有些凝重,街上没什么人,警察正在不断地追踪。
沿着海,曜一直向前走着,烟云山从一个餮涅会的叛徒手里拿到了一些集会地点和时间,曜决定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至于战斗力,他实话说感觉有些虚,毕竟他实际上没有参与过什么正常战斗,基本要么是在增幅下,要么是在破境的时候借着天地灵气强化。用无轨的话说,绝境之下他能杀鬼王下一,但是他也能被破桎下层弄死。好在他拿了烟云山的传送法器,大不了可以跑路。就怕是打草惊蛇,所以他需要谨慎行动。
走到海岸上,他向着沙滩的方向走了一段,随后拐了个弯。他感觉出来了,那儿有些空间的波动,似乎是有现实与鬼域连接的夹缝。如果普通人走到这里,指定会撞进去遇鬼,他默不作声地在那里洒下一只黑蝶,本人避开了那个地方,期望没有人发现。
黑蝶利用的是轮回功法的换位,不会被空间感知到。
等到走远了,他突然两手一合,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鬼域之中,一柄铁砂大剑带着雷光骤然飞出,带着摧灭一切的气势扫过夹缝。随后,曜出现在了那个地方,单手按在地上,感知了一下。
“啧,跑了。”曜抓住大剑,感受了一下刚才四下飞溅的鬼力的去向,随后确定了一个方向,一跃向那里赶去。他的速度明显比对方快很多,不一会他就看见了一群正在奔跑的人。那群人猛地一拐弯,向大海冲去,而他则掷出铁钎,尝试封住对方的去路。
忽然,那群人猛地一顿,毫无征兆地,一柄青色朴刀从人群之中飞出,径直刺向曜。曜抬手用电光链接地面,像是绳索一般将自己的身形沿着弧线闪开,速度不减地冲向那群人,鬼力在身周凝聚。
“动手!”那群人之中,掷刀者大喝一声,抬手召回朴刀。曜定睛一看,为首一人,其余五人,皆使青色朴刀,戴饕餮面具,为首者有编号“餮十七”,其余都是“饕”号,最大的在九十六。他一惊,这餮涅会居然有这么多人,或许是一个范围极广的组织,只是不知道烟云市都有哪些人。
五人身形一闪,在曜冲入阵型的同时将他包围,朴刀一齐盖下。曜将重剑一甩,震开盖下的朴刀,方向不变,飞起一脚向那餮十七蹬去。对方横刀一挡,被击飞出阵型,曜顺势向上一跃脱出阵来,重剑骤然杀去。
“不是烟云山,你是什么人!”餮十七向曜喊着,避开锋芒。
“你们有什么目的!”曜重剑落空,顺势横拍甩飞一个餮涅会成员,一蹬地一扭腰,重剑砸下,将对方彻底绞碎,“那七个人去哪里了!”
餮十七见他杀了人,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更加平静,像是要劝说曜一般,“他们都为了我们的伟大事业而献身了,怎么样,你想要力量吗?想要统治一切吗?看上去你会是一个强者,不如加入我们吧……”
曜杀死剩余四人,鬼域中只剩下他和餮十七。他叹了口气,“伟大事业……是什么?”
餮十七笑了,“你想套话?也罢,就算你们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主即将降世,从那以后,就算是大帝,也要听从我们的指引,因为啊……我主将从星空前来,从深海苏醒,从月上注视人间……我主的力量凌驾于一切之上……我主需要祭品,大量的祭品,还有那仙人的躯壳……”
话音未落,重剑贯穿了餮十七的躯壳,他吐出一口血。
“没必要,真的,我对你主不怎么感兴趣。”曜抽出重剑,看向餮十七。
“呵……愚昧的人……都得死……都得死!”餮十七临死前,癫狂地想要抓住曜,“百货商场,三天后的百货商场,你一定得去,你是绝好的祭品!祭品!”
电光落下,餮十七化为粉末。
“有病。”曜评价道,“不过……果然是在三天后的百货商场吗……那里人够多,而且还有个什么活动……得查查那个活动,说不定就是阴谋。好多事啊……钱云墨已经去那里了,希望他能给出点线索吧。”
……
……
……
钱云墨从百货商场出来,扶额,他找了大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是我们多疑了,危机中心其实不在这里吗?”他咕哝着,沿着马路向曜的酒店走去,准备碰头汇报情况。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兰在附近散步。他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打了个招呼。
兰有些诧异,但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乱跑有些不太对,就准备离开。
“兰,我……”钱云墨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兰,却又停住了。
“怎么了?”兰转过身来,两人相对而立。
“没,没什么。”钱云墨偏头,“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两天不太平,你最好在安全的地方……”
“嗯,知道了。”兰转身又想走,但钱云墨又喊住了她,于是她转过身来,有些生气地看向钱云墨,“你到底怎么了啊?”
钱云墨有些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支支吾吾地开口,“兰……我……我想跟你说……”
“如果是那件事,不必了。”兰微微低头,“这几年我知道,你……”
“我喜欢你。”钱云墨终于挤出了那四个字。
“我知道了。”兰最终开口,看向钱云墨,“但我总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还想去找找……嗯……”
“我明白,你觉得我只是个小道士,你还想找点更好的人,但我……我就是觉得……”
“我没有这个意思。”兰说,“但……你还是……换别人吧,不要再缠着我了,这种对话……你我都已经腻了,不是吗。我说最后一遍吧,虽然我不想这样,但是……你的性格……唉……你还是换一个吧,我们不合适。”
随后,她转身离去,没再多说一个字。
钱云墨看向天空,海里没有乌云。
……
……
……
下午,曜结束了一天的事物,在酒店后面的平台上撑着栏杆看海。
过了一会,兰也走到了栏杆那边,看向曜的背影。
“钱云墨呢?我一天没看见他了。”曜偏头看向兰。
兰走上前来,也和曜一样用肘撑着栏杆,“不知道,我也没见到他。谢谢你啊,这两天为了我四处奔波的,辛苦了。”
“其实钱云墨挺好一小伙。”曜晃了晃手里的饮料,“他很想保护好你。”
“我知道。”兰低头看向轻盈的海浪,“但是……他……”
“你想说他太优柔寡断了,是吗?”
“嗯。”
“我和他一样。”
“嗯?”
“我……甚至因为这个,害死了别人。”
“抱歉。”
“不,没什么可抱歉的,那是我的错误。所以现在我才知道……这种优柔寡断,是多么的可悲,甚至可恶。从那之后我就发誓不再这样做了。他……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但实话说,我希望他永远不会有,我希望他还能坚持这样下去。”
“曾经我觉得他不合适,只是因为他的性格,而如今……或许功利点讲,还有他的能力吧。他们说……要我找一个至少破桎的嫁了,才算是安全了。”
“破桎……呵,破桎什么都保护不了。”曜叹了口气,伸着头喝了一口饮料,“再有能力,也做不到万无一失啊……”
“是……吗……”兰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后两人一同沉默地看着远方天际线,太阳将要落下。
“但是,毕竟人活着就是要去努力变强的啊。”曜说,“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至少不能让在乎的人掌握在别人手里,至少不能向所谓的命妥协吧?至少……至少的至少,就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保护好重要的记忆,保护好在乎的人,就足够了吧。”
兰没有说话,转过身来看向曜,落日的辉光洒在他的脸上。
“太阳就要落山了,你回吧,兰。”
“我……”兰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曜笑了,“我就这么个人,我不觉得有人会在乎我,但是我会在乎别人。唉,多么可笑的一个人啊……但是……唉……”
他站直,深呼吸,随后又矮下身子,转身向酒店后门走去。
“曜!”兰忽然喊住了他。
“嗯?”曜转过半个脸来,“怎么了?”
“我……我……”兰这时候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中午的钱云墨一样,尴尬局促。
曜转过身来,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饮料,两人对立。曜看见兰背后落日坠入漆黑的海,橙红而昏暗的晚霞晕染着金色的波涛。无论是发自内心,还是仅仅只是这个年纪的激素,他知道,他动心了。
他微不可觉地嗤笑了一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身形隐没在大楼的阴影里,几乎无法看清。兰站在残光下,双手交叉在身前,低着头。
于是他走到光明处,然后微微抬了抬手,似是想要帮兰整理头发,但刚一碰到,就又放下了。兰颤抖了一下,猛一抬头,视线交织。
忽然,他们都笑了。
夕阳下,那答案显而易见。
她张嘴,即将说出那句话。
“兰!”钱云墨的声音在远方传来,随后,三个人的视线同时交于一处。
太阳与大地平行,钱云墨在灯下,兰在夕阳中站立。
曜在黑暗里,没人看见他。
“走了。”曜低声说了一句,只有兰听见。
当她急转头,曜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你在找什么?”钱云墨走过来,“兰,我想了很久……我,我有能力变强了,只要……”
“不要再打扰我了!”兰退了一步,没有看钱云墨,径直跑开了。
钱云墨没有理会兰,独自站在那里。
“只要能将曜献祭,我就能进入破桎,甚至是临界了,到时候……呵,她一定会同意我的。”
……
……
……
夜半,曜决定去看一眼望舒那边的情况,他闭上眼,再次睁眼,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她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法动弹。正想要张嘴,却忽然感觉到小腹处有冰凉的触感。微微转动眼睛,她意识到自己的头被高枕头架起来了,夜灯没有关,隐约之中,她看见李长镜坐在她的床头,一只手搭在她的小腹处。
过了一会,李长镜收回手,叹了一口气。
“你在干什么?”望舒忽然开口,吓了李长镜一跳,“为什么我动不了了?”
李长镜摆了摆头,“我在给你开经脉,这是最后一处了,这样可以增强这具躯体的吸收能力。那九处是我的鬼力施加的,自然也需要我的鬼力才能打开。你可以理解为外置经脉,可以用于吸收天地灵气,但开启这种状态的代价一是经脉一段时间内变脆弱,另一个就是每开一处就会有一分脱力,九处全开就动不了了。”
望舒感知了一下九处特殊经脉,“的确,但是……这几个位置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只是因为放在那些地方最合适而已。”
望舒想了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左脚踝,右腿大腿内侧和大腿根外侧,腰左侧,后腰,小腹,左手手腕,右侧锁骨上方一点,左胸上方。”
“对。”
“你开的时候都要碰一遍的吗!”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悬浮在上方就可以,没必要碰上,也可以隔着东西,所以你倒是不用担心,但是最后一处需要碰上持续灌输鬼力。”李长镜坏笑了一下,“当然,现在你可是根本就无法动弹呢,要是我趁着这个时候……嘿嘿,你也没什么办法的吧……”
望舒抬头看天,“随你的便。”
这个反应让李长静有些没有预料到,“什么玩意?”
“你要是会这么干你早这么干了。”
李长镜扶额,“没意思。”
沉默了一会,李长镜又开口,“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
“嗯,那我先走了。”
李长镜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望舒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李长镜人其实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你……为什么总要想当一个坏人呢?”她忽然开口。
李长镜扶着门把手,低头笑了,笑的像哭一样。
“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在乎我了,只有人会想要杀我,没有人会想跟我交朋友。这样我就不用被这些东西牵扯着了。斗争总是又好玩又简单,而感情总是又麻烦又难搞。”
“有这么……麻烦吗?”
“有啊……你我都是害死过身边人的人。不过如今……我也在怀疑这样的对错。”
“希望你能找到答案。”
“是啊……当初我那个蠢弟弟就告诉我的……答案……”
“走了。”
“祝你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