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乡记文
述乡记文
余家世居沁水,先籍南坡野庄。及余诞,幼迁庄邻马邑,乃定于斯。复因学故,数徙居所,或乡或外,远则渝北。所记家乡风貌,多是童年,幼时常与二三好友戏于村野,有折枝劈草之乐,亦有滑膝撞冰之苦。若值春时,草木盛繁,桥边高杨抽芽,有胶涩之味。至于冬夏,或黍米,或雨雪,皆足慰乐,凡北地风妙,概集于此。唯乡情难述,亦乏鸿词作表,率取自心扉,择二三事以记之。
余初中时,一女性强,同学多言语相辱,不息抗之。某日国语课,师嘱习题,女在前呼我,就某题寻解,吾相细答。及毕,忽顽心起,欲行反常,乃效旁亵者,蔑眼视其背。是时为师所察,耳语“习人为重”,吾当觉不安,为之大悔。乃事记之于今,常思不敢忘。
至于大学及假,母常设街摊,贩冷食。某日遇一街混,停车于侧,歇在巷口。其人黑面鬼头,似虎罴坐,见母观之,乃起近迫曰:“意有为乎!”母畏事,附曰:“无有,无有。”固不理之,彼便气泄,窃骂鸡返。过数年,母业如故,其人不复见。又一日至货铺,为弟买闲食,店主指一录像云:“昨日夜,二三青年为盗,盗门窃饮,汝识之否?”吾视之,衣物尚可识,而貌不能辩。况吾乡居非常,所识者皆非幼于吾。又顾店主,其目愤愤然,意止不平。答:“不识”,遂走。
既成大学,难为营生,积书满堂,乞为公途,其间尝赴市从学。一日休讫,遇覆辙事,盖醉酒故。彼伤及眉弓,肉绽见骨,数欲自离,余相阻之。待医至,施以敷巾,劝其从医,彼答曰:“家贫无亲,难酬药金。游业谋生,亦乏保资。此伤无碍,不危性命。愿允放离,自寻乡医。”闻者皆悲,凝面抑言,然不可强迫,终遂其愿。事毕,人尽去,余独前行,始思及学者何为。
余幼时只埋首读书,及至稍长,在市在渝,家乡新变,已未亲历,然悲喜情变未有不系于斯。常是在乡思渝,慕之自由,在渝思乡,思之泪流,如此往复。止数年前寒暑季归乡,尤得见桥边高杨,遗味其春涩,今之归矣,树已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