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高中同学过年走亲戚,便发微信给我,“我来你们村了。顺便还拍了一张我家老房子的照片。仔细算来,他的小姨在二十几年前嫁到了我们村。 我闻言把脑海里残存的一点记忆逆时针去回想,偌大的婚房内摆了个小圆桌,入座的多数是女方的娘家人。如我这般的小孩,未有几人。 幼时的记忆,村里大人结婚对我而言,丝毫没有概念,我更关心的是,可以溜进婚房抓一把花生瓜子,偶尔还可以抢到主人散落的红包,去村里唯一的小卖部买包辣条吃。 是啊,又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同学小姨穿着红色的妮子大衣,略带害羞的招待每一位亲朋好友,她从装满糖果的食盒里,拿了两颗递给躲在墙角的我。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新娘,楚楚端庄,温柔贤淑,这便是我幼年时能想到的最美的词汇了。 而年前,从外省回到村子,再次见到她时,她的两鬓开始有了白发,两个女儿也早已出嫁到附近的村子,起早贪黑的在自留地里忙碌,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 从我儿时到今天,也就二十来年的光阴,时光却让村里的大人们都换了容颜,唯一不变的依旧还是贫穷和落后。
村里的的年轻人早已在好多年前到城里打工,在乡村地头里,常见的也就是些五六十岁的长辈,颤颤巍巍的挥舞着撅头。村里曾经集体筹资修建的小学,也因为学生流失严重关门,被改造成为了养老院。 偶然望见村口的门楼,儿时觉得是全村最有气势的建筑,如今也开始褪色凋零,变得黯淡起来,最终也没有逃离和邻村合并的命运,连叫了上百年的村名,也被换上了新名字。城乡一体化的进程,即使一些曾经人丁兴旺的村子,也很难不在这场运动中走向衰落。 作为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我心里竟然有些焦虑。 那些离开村子的年轻人,在离开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时,多数是被逼无奈的。 但他们在外依旧会牵挂着这块地方,门前树木葱郁的山,以及抬头就能看到的满天星辰。 可他们的后代无可避免的会逐渐失去这份情感,连亲属间的交集也会开始变得生疏。
过年碰到外出务工的同辈无奈的说:“以前在村里想种庄稼的时候,地被退耕还林强制栽上了核桃树,想靠卖核桃挣钱,却被村里喝令全部砍掉,要换上其他的果树了。” 树让砍了,那便砍了吧, 深陷这围城之中的我,自然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树无常青日,人无再少年。只是突然幻想,在某个闷热的午后,一觉睡醒,在村子里四处追逐打闹的少年,伴随着蝉鸣下河摸鱼,光着屁股一个猛子扎到溪潭的夏天。 会再次出现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