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中篇小说连载（一）
注：本故事发生于虚构城市“阑城”，故事内容及名称纯属虚构
市中心的灯光照亮了黑夜，让那片天空染上了泛红的颜色，诡异又梦幻。
工厂的身影在夜色中伫立，巨大的烟囱与堆积的垃圾围成工业的废墟，在这片废墟中孤零零放着一把椅子，一个男人正被绑在这把椅子上，整个头颅燃起烈火，他的身子用力挣扎，嘴大张着似乎在呐喊尖叫，跳动的火苗与灼热的温度裹挟着他的声音，淹没在沉寂的夜色中。
咚咚咚几下清脆的敲击声吵醒了林落。
这个短发的年轻女人靠坐在车子的驾驶座上，用力揉了揉脸，努力睁开眼睛朝外面望去。
天还没亮，洁白的弯月挂在天边，灯光闪烁在城市的天际。
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弯腰站在驾驶室的车窗外，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敲着。林落落下了车锁，示意他上车。那人从车头绕过，打开副驾驶的门挤了进来。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带汗渍的条纹长袖，一头卷曲的头发剃得很短，脸上胡子拉碴。
林落打着哈欠“好久不见啊，赵宝川。”
“你怎么还在开这辆破车？”赵宝川一脸嫌弃地说。
“这车那里破了，零件都是我新换的。”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说了，底盘老爱锈，A柱细得像根棍儿，一出事儿你直接被碾成酱，来救你的人都得带个勺从地上把你擓起来，是不，林落酱？”
“酱你大爷。”林落随口骂道。
“都停产多少年的车了，我看啊，你就是单纯喜欢这种几十年前的老车型。”赵宝川说道。
“哎呀，真是时过境迁啊。”林落在狭窄的车身里伸了个拦腰，“当年开车最狂的人来数落我了。”
“这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你要是想换车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到一些便宜的二手车，安全又舒适...”
“打住，老赵，我可不是来照顾你生意的。”林落打断了她，“你要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
赵宝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抬头朝车外张望了一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件塞给林落。
“这是这今年青木公司在郊区仓库的货运清单。”赵宝川小声说。
林落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沓纸：“这你从哪儿弄到的？”
“当然是他们公司里。”
“你居然能潜入进去？”
“呃...是，对，是潜入进去的。”赵宝川模棱两可地说。
林落盯着他皱了皱眉：“这样下去你早晚得把自己弄进去。”
“你就甭管我怎么弄的了，先好好看看这上的东西吧。”赵宝川回答。
林落一页一页翻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看明白了？”赵宝川问道。
“看明白了。”林落回答。
“知道问题是什么了吗？”
“他们的库存量超出了那个仓库实际能存储的数量，但是为什么？”
“这，就是那个好问题。”赵宝川说道，“去找到答案吧，记者。”
天色逐渐变亮，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出白光。石川区的住宅楼已经有不少房间点亮了屋里的灯，时不时有人影晃动。
北边进入城市的国道上，静悄悄地驶入一辆大货车，近光车灯照射在漆黑的街道上，如同一只蜷伏的巨兽在夜幕下缓缓靠近。
货车司机是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姑娘，一头卷曲的暗红色后发在脑后绑了一个低马尾，身上穿着红色的运动套装，左臂卷起的袖子下露出大片骇人伤疤。
她看到不远处房子的阴影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银色方形轿车，便减慢速度，将货车停在路边。
车刚刹住，她便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打开了货厢门钻了进来。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她再次启动汽车，驶离了街道。
车厢连接驾驶室的小窗突然被拉开，一个短发的女人从后车厢里探出头来，朝驾驶室张望。
“早上好啊，李凌恩。”林落打招呼道。
“早上好。”司机回答道，“我给你买了早饭，就放那儿了。”她指了指副驾驶位置上一堆乱糟糟的东西。
林落努力把胳膊从那个小窗口里伸出去，想要够到副驾驶的位置。
李凌恩瞟了一眼林落的动作，从副驾驶椅子上抓起一袋东西递到林落手里。
“谢谢～”林落探回身子，靠在车厢上扒开袋子取出里面的包子啃了起来。
“好久不见呀，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跑长途应该挺累吧。”林落嘴里塞着东西说。
“确实累，不过比起以前的日子现在倒是舒坦多了。”李凌恩回答，“跟着赵宝川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挺好，”林落点点头，“挺好的。”
“你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林落继续吃着包子，“我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接下来的是属于他的生活，我们不在其中了。”
李凌恩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回答，默默地开着车。
随着太阳升起，货车穿过石川区的街道，到达北边的仓库。
“进园区了。”李凌恩说道，“整个卸货的流程只有十分钟，你把握好机会。”
“多谢，凌恩，回见。”林落把吃干净的空袋子从小窗口丢回副驾驶，躲在车厢一堆货物后面，等待货车停靠。
车厢门被打开，有人钻进来开始朝外搬运货物。
林落微微探出头，见到两个中年人正在忙活。她看准时机，趁两人刚好将货物搬出的背身，敏捷地跳出车厢，然后迅速向右跑冲到建筑物后面。
巨大的仓库里，机械化的流水线正在运作，许多小车正抬着一柜货物在里面穿梭。正当林落准备往里走时，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诶！你干什么的？”
林落扭头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干啥的呀？在这儿干什么？”
林落深吸一口气，等对面走近后掏出一个假证件快速地晃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说道：“内部监察部门，突击检查，看看仓库现状。”
“我怎么没听说过？”那人问道。
“你听说了那还能叫突击检查吗？”
“但是...”
林落装出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姓名和岗位？”
“呃，啊？”
“怎么，还要我给上面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仓库里有个不知道临检流程的员工，办点事儿还不如门口的保安机灵？”
“呃，不...不是。”
“那就找仓库负责人过来，告诉他来弄临检。”
“我，我就是负责人。”那人明显没了底气。
“叫什么？”
“王志勇。”
“好的，王负责人，给我看看仓库统计表吧。”林落边说边偷偷打开了手表上的针孔摄像头和录音。
王志勇带着林落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拿出了一份统计表格递给林落。
林落看了两眼，说道：“你是对公司有什么意见吗？”
“嗯？什么？不是。”王志勇被她问得有些愣。
“这种心知肚明的事儿你还拿来糊弄我干什么？仓库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我还能不知道？假数据我拿回去怎么统计？”
“啊，啊，好的。”王志勇立刻从墙上取下挂着的一串钥匙，蹲下身打开了桌子底下的一个带锁的柜子，从中取出了另一份报表。
林落看了看报表上的信息，不易察觉地用手表上的针孔摄像机拍下了表格的数据。
“嗯，行。”林落说道，“最近工作上有没有出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汇报的？”
“您不查查什么生产安全设备和员工状态吗？”
“呃，你是检查的还是我是检查的？合着我就查你准备好的东西是吗？”林落迅速反应过来，“行了，你要没什么可说的就算了，我该走了。”
林落把报表扔回桌子上，转身往门口走。
“我送送您。”王志勇跟上来说道。
“怎么，你要离开自己的岗位？”林落立刻说道。
“啊，不，不是。”
“那就回去干自己的事。”林落斩钉截铁地说，径直朝门外走去。
躲开王志勇的视线后，林落迅速找到园区的一处矮墙，冲刺翻了上去。
跳下来后，林落立刻跑离了园区。
从青木公司仓库回到石川区北部的国道出口，要经过一条桥下隧道。
林落走到隧道一半后，停下了脚步，她的余光瞟到身后的几个人也突然停了下来。自从离开仓库园区，这几个人就跟了上来。
林落没有停下太久，她装作停下看手机的样子，胡乱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之后收起手机继续向前走。在拐过一个拐角后，林落迅速狂奔，身后的人见状也立刻追赶。
一段时间后，林落跑回自己的车那里，钻进驾驶室内启动了汽车。
她透过车窗往外看去，那些跟着她的人在街角停下了，死死地盯着她。
林落没有停留，迅速开车离开了。那些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后视镜里。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