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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与内容»

2020-07-10 06:30 作者:琵琶有谱  | 我要投稿

        26年前有一天在我们乐队排练之余,指挥胡炳旭先生聊到他在学校上英文课时,老师让同学们用英文说出自己演奏的乐器的英文名字: ‹‘Piano, Violin, Trombone, Viola ...Erhu’, 听到这儿教室里爆发出了忍不住的笑声. ‘Erhu’(二胡)无论声调和尾音如何‘拐’,听上去依然不太像英文。英文老师经过了一番思考,给出了‘答案正确!’的结论。’


        不仅仅是中国乐器的名字,截至今天,中国人的姓名,地名和一些艺术概念名称的英文翻译,以及西方人的姓名和地名的中文翻译中,存在有许多值得再思考的问题!26年前的中国学者和大众们都没有预料到,突然间世界范围里会出现许许多多同名同姓的,甚至同年出生,同性别,同行业的人们!这一切都是因为互联网的出现。这个以英文为基础语言的,在世界范围内活跃的新媒体,颠覆了许多我们传统中‘理所当然’的,习以为常的认知。


        我的个人音乐网站 www.yangjingmusic.com是于1995年在北京制作。使用的是英文及我的名字logo(杨静的书法写法)和照片,为大家报道我的音乐会日程。(目前微信朋友圈里大家看到的我的头像,中文名字书法,就是我的logo的一部分。)由于从那时起,我的日程常常会是在中国之外,两年后几乎全部变成了在世界范围的音乐会,所以,网页里只有用英文发布的一些音乐会日程。


        10多年前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从美国寄来到邮件。信中说: ‘...我太感慨了,真为你高兴和骄傲!昨天一个朋友激动地告诉我: Ying, you are amazing! I followed your schedule, Japan, Indonesia, Switzerland, England, Holland… all of the sudden, you are here, in America! I have to come to see your concert today!... (Ying, 你真了不起!我跟随您的音乐会日程:日本,印度尼西亚,瑞士,英国,荷兰 …突然您就在美国!所以我今天必须赶来看您的演出)根据他的提示,我查到了,原来是你!静,咱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母的差别:Ying , Jing...’。哈,原来是二胡演奏家杨英Yang Ying的来信! 中国音乐人的广泛国际化进程,也只是自改革开放以后至今的这30多年来的事情。西方人普遍对中国人及其音乐和文化不了解,分不清乐器,人名,长相和年纪,常常 ‘张冠李戴’!这种现象随着国内互联网的不断开放,已经在慢慢地改变。


            我和杨英(Yang Ying)在80年代有过短暂的共同音乐冒险经历。她当时任职的单位是北京歌剧舞剧院。我们这波80年代从音乐学院大学毕业的年轻音乐人有着极大的探索和创新的欲望!相比中央民族乐团的纯传统乐队编制,她们团的编制比较多样。在她的倡议下,我们几个当时在北京比较活跃的独奏家们,去到她们团居住的胡同里的一个小排练室里,曾一度天天在‘扒带子’,听西方摇滚,流行音乐的录音。我们使用民族乐器和电声组合,用乐器的声音‘吼来甩去’模仿摇滚大明星Tina Turner蒂娜·特纳的音乐。从杨英信中寄来的链接里,我看到了她在美国的爵士和摇滚二胡的音乐会。她终于在美国圆了自己的音乐梦!


            我的国际音乐道路和她不同。我是从‘居住在国内,工作在国外’这种模式开启和逐渐形成的。其中也是因为我作为中央民族乐团的一位琵琶独奏家,刚刚毕业已经有机会代表国家艺术团队出访海外。这其中比如1987年我随中国外贸局去日本谈判的政治经济小分队出访日本演出两个星期。1998年随国家总理朱镕基先生的小分队去英国等等。但是,我个人在音乐和艺术事业上的突破口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1998年和日本艺术公司签约的:«杨静Shizuka琵琶独奏音乐会», 这是我那些年的主打品牌!

        ‘Jing’这个发音,对日本人来说听上去有点乖,并且很难发准音。然而中文字 ‘静’,是日本人心目中的一个代表着高贵,优雅和美丽的名称,发音为‘Shizuka’。源自于日本古典文学中的一个女性形象。不同的日本现代作曲家们也都使用过 ‘静Shizuka’,作为他们音乐作品中的主人公名称。我能在日本15年期间(从1996年 至 2010年)日益受到欢迎,也不能说和我的名字没有一点关系。但是,最终能取得长期的成功,依靠的还是音乐作品和现场演奏的能力。


    有一个音乐作品的名字,是我幸运之神的翅膀之一,它就是«龟兹舞曲»。这个作品创作于1993年,并且获得了当年全国小型作品比赛一等奖。一首乐曲往往含着一段人生和一段音乐的历史,因为作品的产生和发展与作者所处的历史,社会,人文环境等因素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首琵琶曲和它的英文名字  «DANCE ALONG THE OLD SILK ROAD»  正是如此。


        在90年代初,这个‘龟’字,常常被国人误读。因为龟兹古国早已消失,名字和其读法也早已淡出了国人的意识范围。然而,龟兹古国以及丝绸之路在90年代的日本,正是人们热切关注的文化‘兴奋点’。日本艺术家们不仅仅拍摄了有关敦煌的纪录片,丝绸之路的影片,出版有关陆地丝绸之路,海上丝绸路的书籍,还有音乐学科的有关考古音乐研究等,有关古丝绸之路的文化在当时的日本相当活跃。重建音乐文化丝绸路,也是著名日本作曲家三木稔先生1去中国寻求合作的动力。由中日韩传统器乐演奏家们组成的«亚洲乐团»就是这种文化趋势中的结果之一。


            ‘龟兹’,‘琵琶’和‘丝绸之路’   之间有着历史和文化的内在必然联系。尤其是«龟兹舞曲»这首作品,正是选用了历史记载中的唐代的‘燕乐’音乐的音阶,使用的是琵琶-这个据说是唐代音乐中担任领奏或独奏的乐器,加上这个作品的音乐语言准确 ,生动。在日本一下子就被人们接受和喜爱。由于是在国际舞台上演奏的音乐会,节目单上除了中文名称,还有英文名称。这首按照内容翻译的名字 «Dance AlongThe Old Silk Road»的乐曲,也得到了作曲家三木稔先生的喜爱。他选用这首乐曲作为他自己在日本和合作人共同举办的«古丝绸之路»巡回演出音乐节的代表性曲目。是每年音乐会巡演必演的题目作品。(见海报)


            如同我少女时期工作过的单位 - 河南地方戏曲剧团的传统演出运作方式一样,群众不远百里,有人甚至会步行数日,赶去看场大戏。他们要看的是自己熟悉的名角,要听的是他们已经听过的唱段。一出传统戏,故事情节早已心知肚明,但是申凤梅现场会如何?毛爱莲今天在现场又会如何唱?这些‘角’们的艺术,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鲜活和具有创造性的。这些是吸引大家买票的动力。当演唱满足了人们心中的想象,或是出现了某个期待中的那个甩腔,人们不由自己地要喊声 ‘好’!这就是中国戏曲艺术的魅力。一个剧团的代表人物,养活着一个剧团的‘排场’。遗憾的是,由于‘旅游和快餐文化’的兴起,游客观众们对戏曲唱段的艺术,音乐语言和历史故事变得不再熟悉,所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场面’戏。精彩的武打,能引起立刻的热烈掌声,受利而驱使的经营者们,逐渐地用‘排场’代替了‘角’,使得戏曲走向衰亡之路。


                西方的演出团体也是同样,一个乐队的灵魂人物 -‘角’,常常具有不可替代的艺术能量。虽然他/她的班子也常常获得同样的奖,但是‘跟班的’并不总是拥有同样的内在艺术含量。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在国际舞台上也有许多著名的乐队会在瞬间消失的遗憾例子。

        

         日本的演出和经营的机构,也是如此。随着每年«古丝绸之路»巡回演出音乐节的成功,三木先生想到了在东京创建一个固定地点的音乐节。那时的东京,每晚上演着百余场各种音乐会,除了部分当地日本国内的团体外,大多数均为来自世界各地的乐团。我们这个有标题作品的音乐节,经过了几年的巡演,也聚集了许多‘铁粉’。人们要看,要听的是‘Shizuka静’。所以,我也由此变成了这个以«共生共存»为主导思想的,新的国际音乐节的‘角’。在这个从2006至2010在日本持续了五年的夏季音乐节上,除了开幕和闭幕必然是我的中国琵琶独奏‘挑头’外,还上演了不同作曲家们的新作品,其中有来自美,日,欧和我个人的乐队作品。乐队有:由三木先生创立的«Asia Ensemble»(«亚洲室内乐团» - 中日韩民族器乐独奏家室内乐团), 来自美国和欧洲的室内乐团,以及来自日本国内的其它乐团。‘琵琶’是连接和交融不同团体,不同音乐会的艺术纽带!


            那些年和日本艺术公司签约的艺术家名单中,我是唯一的一个演奏亚洲乐器的独奏家。另一个唯一的亚洲乐器乐队是«日本音乐集团»。逢年过节,日本艺术公司时有举办Gala Concert节日音乐会,邀请他们重要客户们前来欣赏旗下独奏家们的音乐会。 由于Gala音乐会的音乐厅场地巨大,同台的又都是具有良好音响共鸣的西方乐器和西方歌剧演唱片段,而且在这种场合,我常常只有演奏一首曲目的时间。为了使琵琶也能奏出 ‘大厅内四壁协震,脑海里音荡九霄’的现场声音效果,为能让琵琶拥有和任何西方古典乐器和艺术媲美的‘气场’,我给琵琶独奏«龟兹舞曲»加上了一头,一尾。(请参考2009年瑞士出版的«杨静琵琶作品集»«龟兹舞曲»线谱版。)

2009年瑞士出版的杨静琵琶音乐会曲集

我走向国际音乐舞台的第二个突破口,即1999年以来和瑞士爵士鼓演奏家樊欧(Pierre Favre)的二重奏音乐会,把我带向了欧州音乐审美的方向,最终引导我于2003定居在了瑞士。这是另外的方向。那些在欧,美,亚,非,拉丁美州的音乐经历,将来有时间再聊。

        «名字与内容» 在中文和西方文字之间,常存在混淆的状态。比如瑞士中部的一个城市名Luzern (德语),就有被翻译成了相距很远的中午名字:琉森(来自早期台湾中文翻译),卢塞恩(来自大陆中文翻译)。而只会说中国语的人们会常常把名称‘琉森’ 和瑞士的另一个城市名叫Lausanne(法语)洛桑(国际奥林匹克总部所在地)混淆。

        大多数瑞士人讲德语。在德语中Jing的发音更容易和Ying的发音混淆。有一次我买菜,当Migros市场的收银员接过我的信用卡时,激动地大声说到:‘Großartig! Ihr Name ist‘Yin -Yang’!’(了不起,您的名字是‘阴阳’。)我马上纠正到:‘不。Jing 是我的名。Yang是我的姓’。她非常喜欢’阴阳’的概念,但是并没有想过这个概念的名词是如何正确书写的。

        中国人的名字,中国概念的名词,如何翻译到西方语言,还真是个问题!伴随着中国的进一步崛起,日益加快的全球一体化和互联网,越来越多的同名同姓人名,包括一些不同翻译的地名,将会困扰着世人!

        今年我非常高兴地收到了来自中国歌剧舞剧院琵琶琴友,有关需要我提供«龟兹舞曲»简谱版的要求,以及国内有关琵琶专家们把此曲再次选为全国琵琶大赛的规定曲目之一。经过寻找,我发现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琵琶曲集»第四集中,在第56页至第60页已经早已出版了该曲!我用红色笔加上了一些由于历史原因造成的误会的修改,并附上这个收录在2009年瑞士出版的«杨静琵琶作品集»的«龟兹舞曲»线谱版。 在网上,我看到了不少年轻琴友,以及有丰富经验的教授们,比如中央音乐学院樊薇教授等精彩演奏的«龟兹舞曲»视频。去年在上海音乐学院也有幸听到了年轻琵琶老师舒银执教的学生的精彩演奏。数年前也曾在上海李景侠教授家里共同研究过此乐谱。网上也看到了琴友小荷编辑的有关«龟兹舞曲»历史故事的文章...


琵琶是一个好乐器!它经过了这20多年来在国际舞台上的磨练,进一步走向了成熟。

感谢老同学及老朋友的指教,使我今天成功上传了简谱和线谱两份。并且还有一个‘听音,看谱’的录像,以便共同切磋:

龟兹舞曲


我借此机会,祝福所有琵琶琴友们,心想事成,
艺术前程似锦!


杨静

2020年7月9日于瑞士



1注1:三木先生对中国琵琶的国际化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比如,他的大型三幕歌剧«爱怨»,使用了中国现代琵琶作为音乐的‘红线’,担任剧中高潮部分在歌剧舞台中央的演奏角色。在我和东京室内乐参加2002国际室内乐大赛时,使用的是他的作品«东之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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