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之八 险战
十五分钟后，康普顿站在一栋残破的三层小平楼，斟酌着爆破装置的安置地点。引线的长度有限所以不能随意放置，还得预测爆炸引发的建筑二次坍塌会不会将自己卷入，或是将周围一些死难者的尸体掩埋。如果是无人区的话会方便很多——不仅是行动上，心理上也是。
能让康普顿的神经舒缓一些的事情就是他不是孤身作战，至少还有人在协助他。侧身看向不远处借着砖墙碎片遮蔽设置引爆线路的米奎尔，康普顿在心中默默反刍着那位自称叫春野的青年所说的信息。
首先是，诺巴的喷射气体是有限的，在每一次大范围喷射之后就需要大约一个小时的恢复时间，按照先前那一次的释放来说，能将可容纳数万人的避难区域都卷入其中的红雾需要如此的恢复时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次是它的前进轨迹也被找到，就在康普顿此时所施放爆破装置的这栋已残破不堪的楼房。康普顿在这片区域进行搜查的时候发现下方的暗室中隐藏着大量的LSD（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无色无味的LSD在那里被封存进数十个足有成年人高的保存罐中。看来诺巴需要吸食LSD才能在体内分泌出足以致狂的红色气体，因为摄入大量LSD的关系同时也导致其有很强的杀人倾向——
康普顿想起春野说到这一点时停顿住的神情，他脸上浮现出的黯然神色不像是有因遭难而带来的困惑，其中更多的是因未能做出某些事情而感到愧疚流露出的不甘。前军人出身的康普顿对这种表情已司空见惯，因此才会去相信了他的说法。有些时候不能仅靠理论分析，多年培养的本能有时才会将事情引领至正确的方向。
——事情发展成这样，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的我只想着自己才会这样。
没有时间去咀嚼分析春野这句话中的内情，康普顿只能看出他内心的压力似乎很大，大抵是内疚感在逼迫着他来找到自己说出了关于诺巴的情报吧。作为当地居民来说能够知道这些情报虽有些令人诧异，但也不是毫无根据。康普顿拒绝了春野想来帮忙的请求，与醒来的米奎尔一同在这条路线上准备着。
“队长，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您这边呢？”米奎尔走到旁边问道，在无线电失效的情况下，只能靠最原始的步行来传递信息。一边在心里暗暗埋怨高科技设备此时的失灵，康普顿转过身去看向米奎尔。
令康普顿欣慰的是，一开始还在觉得他或许会因为紧张而导致进度拖沓，而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早些时候被偷袭只是因为战场经验不足，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发生的话，做过模拟训练的米奎尔是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的。
作为上司，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得先保证下属的生命安全。考虑到引爆装置失败的可能性，康普顿已经做好舍生去利用剩下的闪光弹去为米奎尔争取生还机会的心理准备，而这场奇袭行动由风险和效果来评估的话显然也是一桩不划算的行动。不仅仅是出于军人的本能，对于当下消亡生命的遗憾以及对年轻生命的怜惜才是驱使自己如此行动的主要原因。
就在心中所想时，引爆装置也已经设置完毕。藏身于距地下室约一百米远的废墟之中，康普顿与米奎尔用步枪上的瞄准镜巡视周围的动静。
那只诺巴就如只靠本能去行动的野兽一样，毫无规律可言的行动证明它不过也只是个孤立无援的毒虫，想必一定会回到蛰伏的地方酝酿下一次袭击所要用的雾气吧。从那空荡荡的身体之中，康普顿只感受到了某些深不可测的黑暗。
康普顿回想起了从前首次遭遇诺巴的情景，当时就是利用这种雾气引起暴乱进而无差别杀人。侥幸死里逃生的康普顿准备好了再次与之作战的准备，可没成想诺巴在此之后便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才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抹红色闯入了瞄准镜的侦测范围之中，犹如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似的游荡着，康普顿挪动步枪来观测着它的前行轨迹。只感觉此时周围都寂静得可怕，耳机中米奎尔的喘气声清晰可闻，康普顿丝毫不敢松懈地计算诺巴此时距离爆破地点的距离。
快到了。康普顿眼看着诺巴缓慢地飘到那放置起爆装置的楼房一角，其中的地下室存放着大量的LSD，在这之前康普顿已经将大部分LSD储存罐给搬走，但还需要一罐来作为诱饵使用。唯一能称得上幸运的是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人在，没有打乱作战的可能性。
眼睛看到诺巴伸出触手，想要扒拉开上面掩盖的瓦砾的一刹那，康普顿就按下了起爆装置的按钮。
剧烈的闪光一瞬便将那块地方淹没，随之而来的震动将周围本就松垮的楼房彻底粉碎，大量的残片夹杂着承重柱坠落而下，将其中诺巴的身影掩埋。接下来的四个爆破装置同时爆发，康普顿二人只看到炸裂的火球中灰色的烟雾缭绕其中，化为球状升天而起，最终成为一阵随风飘散的浓雾。
“......成功了吗？”
康普顿没有应答米歇尔的问题，双眼已经捕捉到了从烟雾中掠出的诺巴。红色的身体此时如同一枚红色子弹一般向着自己所在的地方迸射过来，下意识的对着米奎尔大吼“快闪”之后，康普顿猛地跳起，向下一栋可供遮掩的楼房落去。
同一时间，埋藏在藏身处的爆破装置被引爆。在灼热的火球膨胀之间康普顿已经借着旁边的楼房遮掩了，米奎尔想必也按照说好的那样先躲避到其他地方后再进行夹击。没有了红色雾气遮掩，诺巴此时暴露在阳光下的身躯可说是无所遁形。
破碎的砖瓦携带着热度砸的身体生疼。康普顿看着不远处那张直视自己的狞笑鬼脸，向米奎尔吼出了命令。
“开火！”
康普顿下达命令的一瞬间，手中的粒子弹步枪随之怒吼，拖曳出的红色火线洒落在诺巴身上，在它那看似如布条般柔弱的躯体上留下了阵阵涟漪。随后由诺巴身侧的废墟之中，米奎尔射出的另一道火线同样直射在它的身上，诺巴的身体无力反抗了一般定在了原地，身体如残枝败柳似的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枪口停止击发，上面残留的热度化为丝丝白气缭绕。康普顿和米奎尔缓慢地接近目标，康普顿已经做好用手榴弹彻底击杀对方的准备了。
诺巴瘫软在地上的身躯蠕动，康普顿看到它的头直视着自己，那张带有滑稽笑意的脸狞笑着——
说时迟那时快，康普顿一转头，险之又险地闪过了从诺巴眼中发射出来的蓝光。耳边能听到后面的残垣断壁被洞穿的声音，被那招击打在身体上会是怎么样的凄惨样子一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康普顿调整态势，与此同时米奎尔已经再度按下扳机，在粒子击打之下诺巴的身体狂乱地扭摆，双臂的触手与镰刀胡乱挥舞。
“垂死挣扎吗...先从这里撤离！”康普顿大声朝着还在踌躇是否继续攻击的米奎尔喊道，二人集合之后便寻了一处距离诺巴十来米的地方隐藏。康普顿静静观察不远处的诺巴，却发现后者已然是风中残烛，在大闹了一阵之后身体便瘫软在了地上，像是地毯般贴合在地，仅有那颗圆形的头颅依然维持着带有些许癫狂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继续行凶似的。
看来刚刚的蓝色光线就是它的垂死挣扎了。康普顿叹了一口气的同时，此时身体深处涌上的疼痛令他那万年不变的冷脸都忍不住抽搐了起来，身旁的米奎尔已经背靠墙壁坐倒在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像是要奖励他似的，康普顿也难得的对他回以笑容。
“话说队长，如果刚刚那个还没倒下的话，你会怎么办？”像是心里带有疑虑似的，米奎尔朝着康普顿问道。
“也就是直接拉开手榴弹了吧，生死全由天命。”
“诶......”
康普顿笑着摇了摇头，倘若刚才诺巴真的没倒下的话，直接近距离用手榴弹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尽管这样做会导致自己和米奎尔命丧于此，但至少能将这个草菅人命的家伙留在这里，虽然这个想法很对不起米奎尔，可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已经在想着把手榴弹拿出来了。
不过现在都还活着，所以这个想法又开始显得愚蠢了起来——自己果然还是怕死的，尤其是想到家庭的牵挂之后，就会觉得得更加惜命才行。
康普顿站了起来，朝坐在地上休息的米奎尔伸出了手。
“走了，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等，去找回去的路吧。”
“...了解。”
“怎么这么小声？训练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喊的吗？别以为死里逃生就能放轻松了。”
“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