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五十四)
“不能接受,不可思议,结束的太突然了。”
“我还能接受,我感觉还算自然。”
女孩很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的故事有疑问,但是至于是怀疑故事本身的真实性,还是怀疑我这个人是真实性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故事是真的,只不过在她面前讲故事的这个人是被编造出来的。
“你就一点波动没有吗?比如……比如哭了好几天,或者不断联系她、尝试着挽回她?”
“没有,可能是我感觉到了,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以便不再计较这件事情了。与其斤斤计较,倒不如就把它抛开不再想,继续过我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必经那段偷来的时光也算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了。”
“确实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你还信‘上天的眷顾’这样的事情了。在我这里你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唯物主义者有时也会拿出上帝来,看起来这是种对唯物主义的背叛,如同基督教徒咒骂耶稣一样。相比唯物主义,我更加像一个怀疑论者,那类错得彻底的人。
“你才认识我多久,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全部。就连你所知道的我的一切也不过是我讲给你的,你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只是单纯的听了并且接受了我说的这些话,把这些当作确实发生过的。而且像我这样能编故事的人,你怎么能分清楚我讲的是真是假。你所认识的我,不过是我想让你看到、认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
“这些没关系,不管是发生过还是没有发生过,只要我相信了,从那一刻开始,这些事情就是真实的,就是发生过的。”
她的回答比起我的话更加怪,起点一旦是相信,那一切便顺理成章了。我不再解释,用几句诡辩推倒根深蒂固的相信,如同蚍蜉撼大树。其实说到底是我自己不愿意相信我那戏剧般的人生,我怕有人对此深信不疑,我怕有人通过我的生活看透我。即便是那个时候的她,我也没有完完全全把自己抖搂出去,对每个人,我都想保留一些东西,那种曝晒在阳光下难以呼吸的感觉我不想有。真实与伪装不过是别人的评价,自己不过是在选择性的表现自己而已。
“算了,你这故事不太美妙,一个无趣的故事罢了。我最是讨厌这样的因为一个人的无情和懦弱而结束的爱情故事。”
不知为何她在沉思片刻便对我所讲的话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或许真的是从中看出了什么端倪,或许只是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你还是耐心听完了。”
“只是出于尊重。”
“但从你的话里——你说是‘一个无趣的故事’——似乎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尊重。”
“我尊重的是故事本身,每一个故事都应当被尊重,即便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故事,再烂的情节都无所谓。我对故事是这样的。”她上下打量着我,“你确实不值得,我也从没有想过要尊重你,在我这里你就是一个无趣的人——又怪又普通的人。”
“谢谢——替故事对你说的感谢——我想我还是有这个资格的——作为故事的主人公和讲述故事的人。”我很困难地把这些话讲出来。
“好了,该回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说这么长时间,回去吧。”
夜已深,很深,从没有在这么深的夜里动脑思考。对我而言,这个夜晚似乎不是体验,而是考验。对话到此已经难以进行下去了,我也希望此后是无尽的沉默,知道太阳升起,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家里继续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我记得清楚来时的路,但我太累了,不想去回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可是我不知道她要不要骑车,我不想变得尴尬,也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我很熟练地骑上车,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坐好了便出发了。我忽而发现,她似乎有些改变,同我初见她时全然不同了——那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少言的怪人,现在她却对我开始指指点点。我不清楚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熟悉后就会对别人指指点点的人,但总归是变了。
后来的路变得模糊了,我几乎是出于本能把这所有的路走完的,我这才知道,原来讲述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累。但我讲的时候从不觉得需要在什么地方要停下来,而是一口气全部讲到结束。我的渐渐沉入一个黑色的漩涡里,然后无限地下坠。
我醒来了,昨晚湖边的空气似乎还在我的周围笼罩,以至于我在朦胧时居然感觉睡在了湖边。不过我随着我渐渐清醒,我真切的感受到这确实是我的家里,但却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逃跑了——丢了大脑中一种可以认出我的家的东西,乱乱的,一些画面在脑子里不断闪回,有几年前的,有昨天的,他们交替出现,我还没来得及整理这些东西便都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消失不见,我经常使用这个词来描述我的记忆,不是被什么偷走了,更不是我故意不想,也不是起藏起来,仅仅是消失不见了,像似遁入了空洞的虚无之中。
昨天全然是一场梦,对今天毫无改变的一场梦。我需要做什么,洗脸刷牙,调查失窃的图书,以及云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