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孤海之梦,绀蓝之墟(上)
有时候,即使是我们的意识所信赖的,最为详细的记录,我们的记忆,亦是不可靠的
当夜幕降临,人们陷入安眠之刻,真的处于和表面上相同的宁静吗?
无数次被丢入疯狂的梦境,在躁狂的地狱中被无痛的撕成碎片,或是在孤寂的地狱中随时间一起前往永恒。然后在醒来之后却仅能察觉到记忆中缺失的一块,或是庆幸,或是遗憾的想着
“昨晚,没有做梦啊”
因此,由那片无边白沙上归来的,[我],决定将一切遇见的梦境,用文字,比记忆更加可靠的方式记录下来
这一次,是由蔚蓝的海洋与钢铁所编织的梦境
。。。。。。
祸津之巫女,编号1222,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
“星见千彩”
这是可以被称为永恒的一瞬,由意识前往无意识,或是正好相反。所谓时间的意义是由意志所赋予的,因此无法对[此时]发生的事进行定义,这是某种似曾相识的体验
在此刻苏醒,来到的是与现实所重合的,另一个现实
。。。。。。
从层叠的被褥中苏醒,千彩习惯性的伸手摸索着某样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是戴在脸上,用来辅助视觉的某种工具。。。
对了,是面具
白色的面具,中间用蓝色的笔触在其上勾勒着介于人与鱼类之间的面孔,而面具的边缘绘着无数蓝色的曲线,像是抽象的海流
只有带上它,才能看见绀海的真实
“好的,今天也要努力工作!”
如此这般干劲满满的话
异样感从最深处浮现,但是被更强大的存在给压抑了回去
仅穿着素色袜子的双脚,在神社正殿的木制地板上小心的踏过,步伐轻盈的少女的足下,却发出了难听的沉闷响声
这不是什么木头,是涂着褐色颜料的某种合成材料,做工相当的粗糙,表面和真正的木头一样布满沟壑
绀海之中,此为祸津之神社
拂去神龛上的灰尘,这是少女每天的第一项工作
洁白而光滑的材料制成的神龛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被照料的很好,但本应该有着神像的位置,却只有一个空洞。神龛的位置紧贴着墙壁,而在墙壁上亦有着一个尺寸相当的空洞,从中看过去,所见是环绕的层层黑暗,以及极远处的一个苍色光点
那光点中闪烁着蓝色的波浪
供奉也是必不可少的,三个金属制的灰色盘子中,第一个摆放着数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球形泡泡,约有拳头那么大,堆叠在一起。第二个摆放着一小堆褐色的立方体,表面坑坑洼洼,被整齐的码放好。第三个盘子盛放着已经分层的液体,上层是清澈的黄色,下层则是铁锈似的不透明的红色。
真正的木屐踏过与伪造的木头同一材料,仅仅是涂上了灰色的“石板路”,少女穿过了神社的前院与鸟居
那由数根涂满了鲜艳红色油漆的工型钢材所搭建的建筑,立在这个由银色的金属墙壁包围成的院子中
前院之中立着由伪木材料所冲压出的一截树干,如果细心些绕到树干后面,就能看到被隐藏起来的冲压线。在那树干顶端,一个透明的球体闪烁着,不断随机的向各个方向放射粉色的光线。
神社的天空是高空中的无数密密麻麻的管道,点缀着发出温和光芒的碗装发光器,之所以说是“发光器”,是因为那之中并没有明显的光源。混乱的天空有时会有黑色或黄色的雨点滴落,但立刻就会被神社的地面所吸收,掩盖。地面上的草叶,每一株都有着相同的间隔距离,相同的颜色和形状,在滴下雨点时总是会一齐震动起来,它们也许是在抗议什么吧。。。
虽然神社看起来有些简陋,绀海总会让人能够崇敬它
只要巫女摘下面具,她就能闻到花的味道,感受拂过脸庞的樱花花瓣,看见蓝色的天空,琉璃的神龛,如同人鱼般美丽的神像,供奉的水果与美酒。。。
这是绀海的祝福
但是巫女可不能沉迷于享乐
祝福是仅仅施予普通人的恩惠,而巫女若是不努力工作,这份祝福是会消失的
在这个还算是温馨的庭院尽头,有着一扇布满了斑驳锈迹的厚重阀门,巨大的转动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少女的双手能够扭动的,更别说连接处也锈的不轻。但是她仍然走上前去,仅仅用单手握住了转轮,然后——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紧接着是阀门缓慢开启的轰隆声
“绀海的诅咒,已经渗透到了这里了吗?在这个结界的边缘处。。。“
仔细观察阀门的周边,有着类似液压机械的结构,似乎这扇门曾经不是要由人力来开启的,但那些结构早就朽烂的如同烂泥,装上这个转动阀可能是无奈之举。
这是绀海的另一面,和与荒并存的祸津的“荒“,其为绀海的诅咒
越是精美之物,越是复杂之物,便越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严重的冲刷侵蚀,在绀海之上,精密的钟表会在几分钟内朽烂成尘土,而更加复杂的芯片则会在一个呼吸间化为虚无,能在这片海上长久的保留下来的或许只有石头。绀海对一切都一视同仁,无论是自然的产物,人工的造物,或是。。。生命体本身
神龛所带来的结界,与巫女所持有的面具,能够在一定的范围内抵消诅咒的效果,但是生产出这些东西的复杂技术,机械或是记录,早就在高强度的侵蚀下化成了尘埃
。。。。。。
阀门之后,昏暗的空间中,浓烈的油脂气味与较为淡一些的,像是腐烂的肉一般的腥臭味道传来
“咚铛“
木屐踏出了阀门,踩在了同样是锈迹斑斑的一截楼梯上,少女沿着阶梯来到了支在巨大空间中的金属栈桥上,栈桥生锈的程度要稍微比楼梯好上一些,但某些地方仍是看上去岌岌可危,踩上去就要崩塌。身后的神社,楼梯,脚下的栈桥,都是被无数的手腕粗的金属立柱,支撑在高空中的。
栈桥处在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中,四周的远处是生锈的黄褐色金属墙壁,布满了粗大的能够塞下数个并排的人的管道,和直径不一的巨大排风扇,有些排风扇的扇叶已经朽烂脱落了,仅仅留下墙面上的大洞,其中看不到黑暗以外的任何东西,管道也同样破烂,不同粗细的管道的漏洞处有时会漏出黄色或是黑色的液体
向下看,在下方远处的,原本应该是金属的地面的地方,黑色的液体正汹涌翻滚,形成如同海浪般的浪潮,这并非是管道漏液的积水,而是与那蓝色波浪对应的,祸津的荒的实质化,是翻涌的诅咒,在不断侵蚀着栈桥的支柱。而就算不直接接触,诅咒也会进入空气,或是空间本身,无孔不入的介入处于绀海之上所有东西的时间。
巫女的工作,现在正要正式开始
她要负责照顾居住在此处,绀海之垒的普通人们。为了对抗诅咒,不得不“活得更简单“的普通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