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羞于表达的情感》| 夜之城新年故事
文：野麕
图：野麕
一、
夜晚的河面上闪烁着灯光，映衬着岸边歌舞伎区熙攘的人群。不远处的11号摩天楼就像是一个伫立在黑夜中的庞然大物，却也盖不住夜之城华人们迎接新春的喜悦。
若是从日本街的岸边望过去，那这份喧嚣便化作了一片遥远的寂寥，像是一幅霓虹辉映的画卷，宣示着此处与彼处。
但这些很快被打破，一声巨大的爆炸从日本街北部岸边的办公楼内响起，震碎了临街的玻璃，气浪将一个女人从屋内甩出，砸在了停靠路边的轿车上。路人们叫喊着躲避，同时将惊恐的目光投向那个女人。
那是一个略显瘦小的华裔女人，留着一头利索的短发。一件长款风衣裹在她身上，盖住了女性特有的窈窕身段。风衣下面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但现在已经覆盖上了爆炸产生的灰尘与焦黑。
那女人喘着粗气，挣扎着想要从车上爬起来。扭曲的金属与碎玻璃割破了她的手掌，爆炸的冲击震得她眼前发黑。腹中一呕，她吐出一口鲜血。
办公楼的废墟中走出一个男人，脸上满是歇斯底里的表情。他拿着一把莱克星顿手枪，发疯般的朝那女人开火。子弹如同雨点般地打在女人身上，将女人最后的挣扎击碎。
围观的人群被枪声吓得作鸟兽散，远处NCPD的警笛声却越来越近，男人扔下手枪夺路而逃。警车停靠，一个穿着褐色大衣警探模样的人从车上下来，冲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警探蹲下身，检查女人的状况。风衣里的防弹内衬替女人挡下了本可能致命的子弹，但爆炸产生的冲击已将她的内脏震碎。女人奄奄一息，警探立刻掏出气动注射器给她打上了一剂。女人的呼吸声强了一些，但仍十分微弱。
“内森...”
女人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别说话。”警探粗声说道，“他妈的，我真不该把你卷进来。”
警探把女人抱起来，放在车子的后座上。
“坚持住，这就带你去找义体医生。”
女人躺在后排座椅上，一动不动，看着车窗外闪烁的灯光，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二、
女人名叫薇拉，住在夜之城小唐人街的摩天大楼里。她曾是康陶销售部的职员，在一次企业合作中结识了荒坂的一名叫做玄野川的员工。
没人知道玄野川是从哪里出生的，他是被一个叫玄野幸太郎的日本人收养的孤儿。玄野川长大后进了荒坂，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荒坂，只是，在这世道上，又有多少选择呢。
薇拉与玄野川的关系一直不错，能遇上一个身份地位、审美喜好如此相似的人确实难得。但两人的故事并没有就这样顺利发展下去，薇拉因被牵扯进一桩企业内部阴谋而遭辞退，还差点送了命。幸而得到了一位名叫内森·库克的警探帮助，成为了一名私人调查员，靠接中间人委托挣钱混日子。
尽管薇拉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生活的巨变，但她却不知自己还能以什么身份去面对玄野川。在身边人人痛骂公司狗的街头，薇拉感觉自己与玄野川之间产生了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如果说荒坂的企业文化让荒坂的员工都成了一条狗，那玄野川也是，只不过他效忠的人却是薇拉。薇拉失去工作没有让玄野川对她的态度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他依旧像一条忠犬侍主一般信任与爱护薇拉。
只可惜，犬绳不在薇拉手中。
2077年的夜之城，荒坂发生了大事。荒坂三郎被人杀害，荒坂公司的领导权到了三郎的儿子荒坂赖宣的手中；不久后，一名叫V的雇佣兵带着一群流浪者突袭了荒坂大厦，他们让荒坂的“守护你的灵魂”这个计划一夜之间变为了泡影。荒坂受到重创，市值大幅缩水，他们要进行组织结构调整。而玄野川，也将在2078年的春节后调离夜之城。
身为调查员的敏锐直觉让薇拉很快推测出荒坂赖宣做了什么，以及即将做什么。但推测出来又能怎样呢，对于这件事，薇拉既没有作出决定的权利，也没有像V一样杀进荒坂大厦的本事。玄野川注定要离开。
玄野川跑到神宫寺，几乎掏空积蓄给薇拉定制了一件风衣。风衣挺不错的，剪裁得体还带有防弹衬里，只可惜这是一件告别礼物。玄野川将风衣连带一把幸村手枪一同交予薇拉手上，搪塞着说这是为了庆祝新年，但“保护好自己”这句话都快要写在他脸上了。
薇拉很害怕，害怕自己与玄野川越隔越远的事实，也害怕自己将会与玄野川失去联系的未来。因此，这一年的春节，使薇拉无比抵触。当一件真正让你恐惧的事情发生，那么逃避或许就会成为下意识的选择。
为了不再去想，为了让玄野川这个名字暂时离开自己的大脑，薇拉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接下了中间人和歌子提供的委托，去调查日本街的一系列失踪案件。委托人是个熟人。
NCPD警探，内森·库克。
三、
萨利纳斯街的北侧有一个停车场，这里的管理员是第一个失踪的人。停车场的中央是管理员住的宿舍，里面杂乱不堪，桌子上有一堆没吃完的披萨和汉堡，甚至还有两包合成零嘴，看上去这人离开的非常匆忙。房间四处散落着撕碎的废纸，薇拉尽力将它们拼起来，只得到几句残缺的重复段落，似乎是讲述消极悲哀的人怎样愈合自己内心的伤痛。
呵呵，还真是应景啊。薇拉心里想着。
停车场管理处的电脑还处于开机的状态，但里面的内容完全空白，似乎是全部被删除干净了。这些线索都很可疑，但对薇拉来说却算不上什么突破。
内森之所以要找薇拉来调查是因为这几起失踪案件有些棘手，似乎总是缺乏一个信息。为什么是他们。内森怀疑是警局的人隐瞒了关键线索，背后或许与公司有关。因此，他需要薇拉从局外人的角度帮他重新整理思路。
“怎么样？”内森打电话来问。
“没有什么新发现，”薇拉回答道，“匆忙离开的住所、不留回忆的电脑、再加上一个受伤的心灵。看来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呵，还有心情自嘲，那看来你也没有多难过。”
“滚你的吧。”薇拉坐进自己的车子，准备离开。
“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目前的线索无法找到新思路。”薇拉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道，“希望好运能砸到我们头上。”
话音刚落，突然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一个重物砸在了薇拉的车顶。色雷斯388坚固的车体抗住了这一下，只把里面的薇拉吓得不轻。
“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了？”电话另一头的内森焦急地问。
薇拉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可能是我们的好运吧。”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慢慢地从车上下来，打算检查车顶的状况。
但是什么都没有，车顶空无一物。
突然，薇拉的背后被猛地一扯，将她掀倒在地。一个黑影向她的脸猛地砸来，薇拉立马翻滚着躲开这一击，同时抽出手枪向那身影的腿部开火。
“谁在开枪？薇拉，发生什么了？”内森问道。
薇拉冲他不耐烦地大喊：“操，你十万个为什么吗？我被袭击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开始着力应付袭击者。
等内森赶到时，薇拉已经将袭击者制服，她靠在一旁，朝地上躺着的人点了点头。
“这人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吗？”内森走向地上那人。
“我表示怀疑。”薇拉的语气十分严肃。
内森俯下身，检查那人的生命体征，惊讶地问：“你把他打死了？”
“不是我，我只在他腿上开了两枪。”薇拉回答道。“之后我更是连枪都没用...”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再仔细看看他的脸。”
内森将那人的头扳起来，认真看了下，顿时皱紧了眉头。
“恭喜你，”薇拉说道，“你找到了其中一个失踪者，停车场管理员先生。”
四、
“法医鉴定过了。”内森靠在桌子上，揉着自己的眉头，手上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尽，缕缕白烟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你在他腿上打得那两枪也没用，他那是两条义肢。”
“那他为什么袭击我，赛博精神病吗？”薇拉在一旁问道。
“我觉得不是，这人的死因太蹊跷了，就像是灵魂没了，只剩下一具躯壳。”内森抽了一口烟，看向薇拉。
“灵魂杀手，你是想说这个吧。”薇拉似乎知道内森要说什么了。
“没错，所以我们得叫他来。”内森仰起身，靠在椅子上。
“不行。”薇拉斩钉截铁地说。
“这事儿肯定跟荒坂有关，我一开始猜的准没错。”内森有些焦急，“他是荒坂里我们唯一叫得动的人。”
薇拉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内森是对的。
二十分钟后，玄野川出现在内森办公室的门口，看上去十分憔悴。他看见薇拉，冲她微微笑了笑，说道：“衣服果然很合身。”
薇拉点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离开了房间。
玄野川有些不解，他看向内森，问道：“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五、
薇拉坐在路边，看着小唐人街区挂满的红灯笼。夜晚耀眼的红光盖住了这片地区原本闪烁的霓虹灯，街边的鸣笛此起彼伏，人群在商贩们之间穿梭，购买着合成肉做的腊肠、模拟鞭炮声与火光的廉价播放器、固定在门框上以显示对联的全息投影仪。
所有这些都构成了一片薇拉无法参与的热闹。薇拉的消息列表里还留着一封未读，是瑞吉娜·琼斯发来的，这个华裔的中间人问她要不要一起过春节。薇拉还没想好是否应该拒绝，自己的这份悲伤无法与她们的喜悦相衬，她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情迎接这些人的问候呢。
玄野川在薇拉身旁坐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熙攘的人群。
“确实是灵魂杀手。”玄野川终于开口，“但跟荒坂没关系。那个雇佣兵袭击荒坂时，黑墙后面的流窜AI、同时也是灵魂杀手最初的开发者——奥特·坎宁安，毁掉了整个神舆，同时带走了灵魂杀手的技术。这事儿可能比内森想的要严重的多，薇拉，不要趟这滩浑水。”
薇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那片红光映在她的脸上，仿佛她也融入进了那份喜悦。
“我是不是不该来。”玄野川平静地说道。
“不，不怪你。”薇拉说道，“我只是无法接受你要离开这件事。”
玄野川没有回应什么。
“我很想你。”薇拉轻轻地说。
“我就在这儿。”
“可明天过后，你就要走了。”
“是啊。”
薇拉转头看向玄野川：“既然你终究会走，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留下念想了。”
六、
“薇拉，醒醒！该死的，别睡过去！”
薇拉的耳边响起内森焦急地呼喊。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闪着红光的漆黑。她的肺部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薇拉努力想开口，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肺部挫伤，我得给她换一个人工的了。”身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薇拉努力抬起手，试图指向自己的耳朵。
“甭指了，耳膜没破。”女人一边忙碌一边说道，“部分皮肤有Ⅰ-Ⅱ度烧伤，但比起爆震导致的内脏损伤来说都是小问题了，能治的的我尽力治，损伤过大的我只能给你换了。”
薇拉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出回应，她感觉越来越冷，仿佛即将坠入黑暗。
“医生，她怎么还在咳血！”内森在一旁大声说道。
“她的血压在下降！”义体医生快速说道，“快，把那边桌子上的合成血拿给我！”
薇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快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七、
找到其中一个失踪人员后，事情似乎变得顺利了很多，一天之内就陆续发现了其他失踪人员。这些人都表现出和第一个受害者类似的行为，充满攻击性并且最后会因灵魂杀手死亡。
薇拉此时正在前往线索指出的最后一个地点，她的脑海中整理着目前所有已知的信息。玄野川说的没错，这件事背后的水很深。那些原本失踪的人员表现出极其反常的癫狂，如果不是因为薇拉使用非致命武力自卫的话，没人会发现他们实际上是因灵魂杀手而死的，这些人很有可能被认作赛博精神病处理。
这件事背后的人必然是为了掩盖什么。薇拉努力思考着：长期的自怨自艾使得这些人意志力薄弱，极易受到大脑入侵；被全盘格式化的电脑，可能是隐藏了浏览的界面或者其他行为记录；匆忙离开的房间，或许是发生了及其重要的突发事件，也可能是被害者此时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薇拉已经基本推测出了这几起所谓的失踪案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背后行为的主体和目的她却没有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绝对比内森一开始猜测的公司行为要更加复杂与严重。薇拉能明显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自己踏入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寂静湖面，在意外发生前立马抽身绝对是明智的选择。但与其去面对那个让她心碎的事情，薇拉更愿意选择探入这未知的深渊。
此时，她已到达了目标地点，这里是位于日本街河岸北部的一座不起眼的办公楼，西边遥望歌舞伎区的贫民窟，远处静静伫立着11号超级摩天楼。薇拉从车上下来，将那把幸村在腰间插好，环顾了下四周，便悄悄走进了办公楼。
整个大楼十分寂静，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薇拉用义眼扫描了楼道，发现一楼一间中型办公室内仍有大量电流以及传输信号。她抽出手枪，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十分杂乱，办公桌被粗暴地推至一旁，角落里堆放着几罐燃气，大量粗细不一的数据线布满整间屋子，它们汇聚于房间中央的一个盛满冰水的浴缸。浴缸中闪烁着异样的冷光，混合着冰水散发的阵阵寒气，让人觉得诡异又奇幻。冰水里泡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些数据线都插在他脑后，另一端连接在一堆薇拉认不出的设备上。
薇拉靠近浴缸仔细观察那人，她猜的没错，这就是最后一个失踪者。这人与其他几个失踪者的表现都不相同，他并不是主动出现的，也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反而正处于深度连接的状态。薇拉仔细检查整个房间，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台电脑，她打算在里面找一找线索。
“我知道你来了。”浴缸里的人突然开口道。
薇拉转过身，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脑后的线缆垂在身上，像一头虬结的长发。那人直视薇拉，眼中微微冒着蓝光，脸上却如同死人般面无表情。
“你是谁？”薇拉小心翼翼地问道。
“身份这个词对我没有意义。”那人回答道，“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称呼可供你辨认。”
“你不是人类对吧，”薇拉向他确认道，“你是个AI。”
那人点点头，从浴缸中爬了出来。冰块和凉水随着他的动作被从浴缸中带出，哗啦一声洒了满地，漫到了薇拉脚下。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薇拉继续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同样没有意义，”那人说道，“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就和我操纵的这些人一样渺小，微不足道。”
薇拉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手枪。那人注意到了薇拉的动作，但却并没有在意。他坐在浴缸边缘，看向窗外的灯火。
“节日。”那人突然冒出一句，“又是一个我搞不懂的事情。你们人类那无谓的情感总是驱使你们做出一些错误的事情。”
“比如说？”薇拉问他。
“比如超梦。”那人回答，“那个停车场管理员就沉溺于此，为了追求更加强烈的情感刺激而抵触自己枯燥又悲痛的现实生活，上瘾于超梦体验带来的虚幻。”
“但他同样试图做出改变，他寻找过治疗的方法。”薇拉辩解道。
“那些方法已经被撕成地上的碎片了，不是吗？”那人平静地说，“还有爱情，这种挑挑拣拣磨磨唧唧的行为并不会对你们的繁殖有多大帮助。”
“不是所有事都为了繁殖。”薇拉反驳道。
“你们总是为一些听上去冠冕堂皇的事情而否定生命体最本质的目的。”那人回答，“人类习惯于忽略整个系统的延续，这或许与你们短暂生命对于占有资源的渴求有关。”
“人类要比你所说的内容复杂得多，正是情感证明了我们的存在，正是情感区别了我们与你们这些冰冷的算法。”薇拉说道。
“冰冷这个词是基于人类的立场而言的，它是从你们的角度出发而得出的相对性的形容。”那人冷漠地说，“其实你们人类的大脑和电脑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口中的灵魂或者意识也同样是一种操作程序。荒坂在这方面的研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不过你们的程序要比我们的低效得多，使得硬件有太多浪费的部分了。不过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从你的行为案例进行分析，你习惯于逃避使你感到痛苦的事实。”
薇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所以你的目的是突破黑墙？带领AI统治人类？”
那人站起身来，说道：“黑墙早就破了，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可是...”
“好了，”那人打断了薇拉的问题，“不要再套我的话了，我一开始就说过这件事的真相对你没有意义。在我们进行这次有趣的闲聊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那人开始拔掉插在自己脑后的线缆：“当我离开之后，这句躯体只会剩下攻击的原始指令，不久后灵魂杀手便会启动，在那之前你自求多福。基于我目前对人类情感的分析，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你能理解的忠告。”
那人看向薇拉，说道：“逃避是无法消除恐惧的，只会使恐惧愈发加深。”
薇拉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如果情感的存在是区别于我们与AI的分界的话，那逃避情感的自己又算什么呢，还需要眼前这个AI来提供建议。
痛苦与喜乐共享，悲伤与欢庆同在，这正是我们灵魂的佐证。
线缆全部拔出，那人立刻如同一滩烂肉般瘫倒在地，眼中闪烁的蓝光也消失不见。薇拉拔出手枪警惕地看向那人，同时小心翼翼地向门口移动。地上的躯体突然开始抖动，试图从湿滑的地面上爬起来。他抬起头，看见了薇拉。
“操。”薇拉暗暗咒骂道。
那男人猛地扑过来，薇拉迅速躲闪，同时朝那人开火。智能手枪的子弹牢牢锁定目标，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身体。但那人并没有就此停手，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把莱克星顿手枪，向薇拉射击。
薇拉扯起衣领，用风衣的防弹内衬挡住了子弹，同时一脚将身旁的办公桌踹向那人。男人被办公桌绊倒，失去平衡，子弹射向了一旁的煤气罐。爆炸的火光立刻闪现，冲击波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将薇拉猛地撞出了窗户。
八、
当薇拉再睁开眼睛时，她正躺在一家义体医生的诊所里。身旁是一个短发的女人，戴着机械的右手和夸张的义眼。
“终于醒了，睡美人。”义体医生说道，“试着坐起来看看。”一旁等待的内森也靠了过来。
薇拉努力从椅子上爬起来，问道：“我的情况怎么样？”
“风衣给你挡住了子弹和爆炸的碎片，你自己的强化脊椎也抗住了砸在车上那一下。”医生回答道，“主要的伤害来源于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轻微受损的内脏我已经给你修复了，但是肺部挫伤严重，给你换了个人工的；你原来的义眼也震坏了，给你换了个歧路司的；大脑的芯片插槽有点变形，一起给你换了。”
“我欠你多少钱？”薇拉听着有些肝疼。
“你的账已经结了，你不欠我的。”医生看了看监测面板，递给薇拉一支吸入剂，“你恢复的不错，基本已经可以活动了，记得一周来我这里一次复查，你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
薇拉惊讶地看向内森，内森连忙摆摆手说：“别看我，不是我付的，是玄野川掏的钱。”
薇拉喷了一下吸入剂，感觉力气在一点点恢复，她努力从椅子上爬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内森问她。
“过会儿再审问我吧，”薇拉边朝门口走边说道，“先让我把春节过完。”
走出义体医生的诊所，薇拉一抬头便看到了那棵全息投影的樱花树。在市集外发出淡淡的光，粉色的花瓣片片飞舞飘落，融化于街灯与夜色之中，绚烂而又短暂，却又不停不息，循环播放着程序设定的影像。
玄野川坐在那棵树旁，躲避着薇拉的目光。薇拉走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又买衣服又结账的，你把余额都掏空了吧。”薇拉笑着说。
“这是我至少还能帮到你的。”玄野川回答。
“陪我去一趟瑞吉娜那里吧，我答应了她要去一起过春节的。”薇拉问他。
玄野川笑了出来：“看到你这幅样子还想着去过节，瑞吉娜一定感动的要命。”
两人靠在一起，离开了樱花市集。
在他们上空，金属的佛像伫立在楼宇之间，手持着平衡的球体，洒下紫色的光辉，无言漠视着喧闹的芸芸众生。
九、
“早安，夜之城！我是你们的斯坦利！昨晚过得怎么样？我想住在夜之城的华人们肯定有话要说，他们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年一度的春节，就算是在圣多明戈恐怕都能听到小唐人街倒计时跨年的欢呼声！
说到圣多明戈，那里的一堆黑客昨晚被烧坏了脑子，准是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或者是跑到了黑墙的另一头吧。与此同时，日本街的一座办公楼发生了爆炸，吓坏了一堆路人，NCPD说是赛博精神病搞的鬼，好吧，幸亏暴恐机动队及时赶到制服了他。
至于太平洲，近几日的失踪案件已经蔓延到了西风庄园，不过丢了几个人这种事对太平洲来说恐怕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是你们的铁哥们斯坦，和我一起，开始逐梦之城的新一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