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纳粹德国最后的秘密武器(十) | 日更长篇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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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恺瑞 | 游戏策划。爱科幻,爱游戏。当年一脚踏进科幻坑的少年,已成提笔实现科幻梦的大叔。曾在小科幻公众号发表《蜂后计划》等作品。
先知矫正营
全文约46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十六
离计划的出海日越来越近了。戈德要到基尔港对大先知做最后的验收,希望我也到场。如果要把卡琳送上潜艇,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又陷入了可拉告诉我会把卡琳送进矫正营时的窘境。我没有理由那么做。我只需要在实验室关停前,配合主管把卡琳送出去,她就可以远离矫正营、远离潜艇舰队,回到往常的生活中。也许最后这几天中,会有一个强劲的理由改变我的想法,但我现在还无意那么做。
我到办公区让文员安排前往基尔的车辆,一个狂妄而傲慢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舒尔茨少校。”
我听出那是鲍尔上尉,转过身,却看见他推搡着吉塞拉朝我走来。他走到离我五米远处,踢向她的膝弯,让她跪下。吉塞拉面孔扭曲,表情痛苦。鲍尔却趾高气昂,面露自信的笑容。
我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他忍声吞气这么久,终究还是抓到了我的把柄。我猜他通过吉塞拉找到了我和米娅放走先知的证据。“鲍尔上尉,你在干什么?快把她放开。”我喝令道。我不会不加抵抗就投降。办公区的文员们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在一旁围观,搞不清状况。
鲍尔讪笑着说:“你还是老样子,只知道为他们着想。但畜生毕竟是畜生,哪里懂得报恩,只要给点好处,立刻就把你卖了。”他抓起吉塞拉的后领,让她腰板挺直,“我找到了你背叛帝国的证据,就在她的预言里!”
“对不起,对不起……”吉塞拉呜咽着说,“他说他可以帮我离开这里。我没看清,没看清……”我终于明白,她一直以来复杂的眼神中,既有对我的感激,又有对我的愧疚。
楼外的卫兵听见动静,陆陆续续赶了进来,越来越多的人在围观。
鲍尔解除了吉塞拉的头箍,将它向众人高高举起。他毫不避讳,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吉塞拉不肯开口。鲍尔一脚把她踹到地上,又猛地把她抓起来。没人上前阻止。
我想冲上去解救她,鲍尔抬起手枪,“想都别想。”
几名卫兵把步枪从肩上取下,但迟迟没有举起,他们左顾右盼,不知该站哪一边。
鲍尔把枪指向吉塞拉光秃秃的头顶,“快说!”
吉塞拉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舒尔茨先生他……他会让新来那个先知登上潜艇……潜艇失踪了,先知们都失踪了……”她没有揭穿我和米娅的所作所为,而是在证实米娅临别前对我说的话。
“都听到了吗!”鲍尔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的长官,舒尔茨少校,将会串通先知,劫持战争海军潜艇!”他又将枪口指向我,“我现在解除你的一切职务,将你交由党卫军法庭审判!”他对持枪的士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逮捕他!”
只有两个年轻士兵亦步亦趋地向我走来,被我凌厉的眼神逼退。
“怕什么?”鲍尔暴跳如雷,失去了理智。他把枪口对准士兵,吓得他们连忙躲闪。“快动手!”
这时候,吉塞拉朝我抬起了头,复杂的神情变得单纯了。“谢谢你,”她感激涕零地说,“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不。
她抱住鲍尔握枪的手,把他拖倒在地,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围观的人发出惊叫,开始哄逃,办公区陷入混乱。
我想上前把两人分开,却被一声枪响吓得扑在地上。他们还在扭打,瘦弱的吉塞拉爆发出的力量让我惊讶。我刚要站起来,又是两记枪声。吉塞拉无力地从鲍尔身上滚下,两个人都不再动弹。地板上鲜血流淌。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几个士兵冲到鲍尔身边查看他的呼吸和脉搏,随后对我摇头。我拖着沉重的双脚,艰难地走到吉塞拉身旁。她没了气息。鲜血从腹部的伤口汩汩冒出,浸润了囚衣,滴落到地上,向四处漫开,宛如一朵拥有鲜艳花蕊的红花,灿烂绽放,转瞬枯萎。
我吩咐下属收拾惨烈的现场,把事情归咎于鲍尔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这次不可能像越狱事件那样蒙混过关,格吕斯克一定会介入调查,留给我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从柏林到基尔的路上,我一直在责怪自己。
我早该从吉塞拉复杂的表情中读出她的反常,早该从鲍尔掀起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中察觉他的暗算。鲍尔一定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哄骗她,威逼她,向她施压。她向我申请加入大先知计划并非自告奋勇,而是迫于鲍尔的压力,想要离开矫正营。我却断然回绝了她,将她送上了绝路。
吉塞拉不是个能力很强的先知。她看不远,看不透彻。但她口中“新来的先知”只能是卡琳,这又跟米娅说的不谋而合。我冥思苦想,试图将这两则预言统一起来时,猛然醒悟。
吉塞拉没有被鲍尔哄骗,也没有出卖我。她只是在顺应命运,让这一切发生。是她欺骗了鲍尔,她根本就看不到那么远,看不到卡琳登上潜艇那一刻。她看到的,只是在彼时彼处,对我说了那些话。她用生命的代价,将信息传达给我:卡琳将会登上潜艇,在大西洋里销声匿迹。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样?我想不出卡琳跟潜艇、跟军队、跟这场战争的一丁点关系,想不出她非得以这种方式离开的理由。解答不了这个疑惑,我就无从作出决定。何况大先知的名单已经敲定,潜艇已经满员,没有留出卡琳的位置。
在基尔港,我心不在焉地陪同戈德登上潜艇,在波罗的海进行了大先知试航。水上飞机在我们航行的区域随处投下代表水雷的浮标,密集程度比实战更甚。大先知在封闭的舱室里,对海面上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通过我设计的投票机制得出指令,通过无线电传达给同行的其他潜艇。那些潜艇完全依照大先知的指令航行,舰长只负责监督,不需要发令。整个航程中,没有一艘潜艇撞上“水雷”,戈德对这个成绩甚为满意。
我们从舷梯走下,离开潜艇泊位。他拍着我肩膀说:“少校,我们会改变战争的。我指的不单是现在这一场战争,还有以后所有的战争。”
“也许吧。”我说。我的心思已经不在战争上。
“邓尼茨上会很高兴,相信元首也会满意。我们会得到重赏,还会升迁。等战争结束后,我想好好度个假,就在不列颠岛上,到时候就是帝国的地盘了。英国女人会乖乖地伺候我,满足我的一切要求。”他转而问我,“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
“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最近肯定忙得焦头烂额,没工夫考虑这个。”他叼起根雪茄,拿出火柴,“等我们赢下战争,我请你好好喝两杯。”
他擦燃火柴,还没点烟,潜艇上就传来了骚动声,很多人朝泊位跑去。有人大喊:“落水了!”我们赶紧跟过去,凑到泊位旁的栏杆前,看见有人浮在潜艇和栏杆之间的水面上——是个先知。他脸朝下,没有挣扎,随着灌进潜艇碉堡的海浪一起一伏。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佝偻的身型。船员们把它打捞起来时,我看见了那张苍老又安详的脸。是长老。他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戈德气愤地问。
一个船员回答:“我们押他们下船时,他在舷梯上滑了一跤,掉了下去。”
戈德咒骂了船员几句,让他快滚。他转过头问我:“你认识他吗?”
“是个替补。”我简单地回答。
“谢天谢地,真是太幸运了。”
我不会用“幸运”来形容一个先知的死。我看着长老湿透的尸体,感到木然。他是阅历最丰富的先知,在船上的所有先知中,他是最不该遭遇不测的——不,他的死是必然。他早就看到过自己生命的尽头,看到此时此刻,在潜艇旁、在海浪中告别人世。
“你还有替补的替补吗?”戈德问我。
“有。”我回答。我在脑子里的名单中快速搜寻,思维却不受控制地脱轨,滑向一个计划外的名字:卡琳。
长老给卡琳留出了位置。未来的最后一片拼图归位。我感觉自己像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在众多先知的推波助澜之下前行,无法转向,无法后退,只能漂向云雾缭绕的彼岸。
“你还好吗?”戈德的声音让我抽离思绪。
“我没事。”
“一个先知而已,再找一个顶上就行了。后天之前把他送来,大后天他们就要被送往圣纳泽尔港,从那里出海了。”他用力拍拍我,“我得回指挥部了,少校。撑住啊,好日子就要来了。”
如果说吉塞拉的预言还让我犹豫不决,长老为实现预言而殉命的行为便是一锤定音。他解答了我的困惑,他就是让我改变决定的理由。我必须让卡琳登上潜艇。
我回到矫正营时,实验室已经关停了,营房里的仪器和设备全都被搬空,恢复到它最初空荡荡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好像米娅从没来过。好像那场梦从没开始过。弥漫在这里的伤感让我鼻子有些发酸。
我离开空营房,让卫兵直接把卡琳带到我办公室。她坐在沙发上,不解地看着我。我坐到她身边,想着要如何对她启齿:“还记得你说过,你预感到的未来中没有我吗?”
“记得。”她察觉到对话的走向,脸色阴沉下来。
“有几个先知也看到了类似的情景。”
她开始摇头,嘴里嘀咕着:“不,不……”她很快变得激动,“你不能离开我。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
我又食言了。“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才会幸福。但情况变了,离开我对你更好。”
“怎么可能?离开了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先知是这么说的。”
“先知在撒谎!”她撕心裂肺地喊道,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取下她的头箍。我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我,感受我的真诚:“你自己看吧,再用一次你的能力,向未来看吧,能看多远就看多远。”
她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我,合上了眼睛。她的眼珠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她在看。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我问她。我想知道她离开我之后会经历什么。
“很窄很窄的空间。”
潜艇。
“海洋。”
启航。
“光。刺眼的光。”
我不知道。
“海岸上,我们走散了。”
她看得太远,景象开始模糊、破碎。
“我遇到了别的人。”
不是我。会是谁?
“不行……我看不清……”
“集中精神,你能行的。”我握紧她的肩膀,给她鼓劲。
她的头顶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在努力。她忽然皱起眉头,感到困惑,随后脸上又浮现出笑容,最后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喘着粗气,睁开眼睛,扑在我怀里。
“你看到了什么?”我紧紧抱着她,好奇她的笑容源自哪里。
“一个婴儿。”她睁开双眼,百感交集地看着我,“我的孩子。”
我感到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用不成声调的声音说:“太好了,你会有孩子,他会带给你幸福,就像你带给我幸福一样。”
“但……我想一直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我知道,我知道。”我抚摸她的脸庞,要再好好看看她,牢记她纯真的容颜。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在潜艇基地被人看到依依惜别的样子。“不过,你给我的幸福已经够多。我知足了。”
卡琳又大哭一场,还是接受了现实。
我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先知之眼,放到卡琳掌心。“拿着它,不要再弄丢了。”我说。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把徽章交给她。我心底知道,她就是正确的人。卡琳用瘦小的手握住它,把它攥得紧紧的,就像是攥着我的心,无论她走到哪里。
那一晚,我跟她讲解了潜艇和大先知的情况,告诉她要注意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快铭记于心。我破坏了她头箍里的线圈,让它失去作用,这样卡琳可以随时随地使用能力。
天一亮,我就亲自将她从矫正营“押解”到基尔港。我带着她,朝港口的先知营房走去。我低声安抚:“你只是个替补成员,多半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听从船员的安排。如果你实在不确定,可以使用你的能力。”她的能力才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可以随时为她指点迷津。我只是她的引路人,只能带她走到这里。
负责大先知计划的指挥官在营房门口等候。“别了,亲爱的。”我在卡琳耳边悄声说。我感到她浑身颤抖。我把移交文件递给指挥官,最后一次握了卡琳的手,将她推过去。
指挥官在核对文件。卡琳回望我,咬紧牙关,不让情绪爆发。我也一样。
十年来,卡琳成长历程中的一点一滴在我眼前浮现,她的每一次欢笑、哭泣,坚强、娇弱,泼辣、温柔,摔倒、爬起,都是我记忆中不可磨灭的钻石,在我碌碌无为的一生中熠熠生辉。
十年前,我在狭小的橱柜里找到她;如今,她又要在狭小的船舱里离开。但那个瑟瑟发抖的无助女孩,已经懂得去勇敢面对自己的命运。我坚信,她在之后的人生中将无所畏惧,大胆追求自己应得的幸福。
“没问题,少校。”指挥官完成了验证,向我行礼后将卡琳带进了营房。她的脸庞消失在门后。
我送走了米娅,现在又是卡琳。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只剩我一个人踽踽独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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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宇镭
题图 | 电影《辛德勒名单》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