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骑士同人——纯粹容器
——光明于他们是希望,光明于它们是绝望。
这曾经昌盛至极的王国如今处处暗藏杀机,许多角落记忆中的繁荣都已经化为了残垣断壁,现在呈现在眼前的只剩下反叛,恐慌与绝望。有人追随力量,有人失去自我,有人数年如一日的苦苦等待故人归来,而她的故人或许早已被梦境所吞噬。
夜幕如潮水般降临,猎猎狂风吹着残破的旗帜,尘土卷着几缕水汽拂过整个圣巢,厚重的黑暗也覆盖不住那一丝刺眼的光芒,从远方照来,像是无情的独裁者一般,将尘土驱散,燃烧了露水,压迫着每个生命,无声的逼迫他们屈膝下跪。
王国首都辉煌的白色宫殿内,高大的王座下方单膝跪地的骑士缓缓站起,这个身影微微的低着头,左手紧紧握着腰间银白色的锋利骨钉,沉默不语。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似乎也是等着王座上的人说些什么。
……
但仍是双双沉默,宫殿内压抑的气氛让人难以呼吸,后方两侧臣民们的头也越来越低,谦恭又悲伤的情绪糅合夹杂在宫殿的每一寸空气里,简直要把每个人压垮,忍不住想要跪在地上,不再去看那曾经象征力量与威严的王。
……
最终,骑士打破了这死寂,他对着王座上沉默的王深深的行了最庄严的晚辈礼,起身时避开了要与他四目相对的视线,随后便不再多看这宫殿一眼,转身从两侧臣民的中间离开,他所过之处,臣民无不深深行礼,保持自己最大限度的尊敬和心愿。他象征权力与身份的银白色盔甲与披风渐渐被宫殿外的夜幕笼罩,染成了深邃的幽暗。
在即将走出宫殿的前一刻他短暂的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了天空,悲凉的风吹进这所庞大又恢宏的圣殿,披风随之起舞,露出了他修长幽深的身体,夜晚的黑暗与他的身体比起来简直就是蜉蝣撼树般的渺小,给人一种这世界的黑夜如臣子拜见君主一样臣服于他的错觉。他没有多做停留,这瞬间过后,迈步而出。
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时,高大的王座上,年迈的国王似乎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量,瘫在王座的靠背上,他浑浊的眼神中的最后一缕光亮也渐渐暗去,慢慢的用颤抖的手捂住了心脏,仿佛想要确认已经离去之人生命的跳动。
……
良久,国王悲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为骑士做最后的祈祷。他已经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白王了,他曾经那不可一世的傲气与信心已被那一道看似微不足道的光芒彻底击溃,祈祷是这位英雄迟暮的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圣巢各处火光蔓延,血气冲天,善意变成了森森的獠牙,母亲对着孩子伸出了染血的利爪。哭泣声与嘶吼声缠绕起伏,奏成了残酷悲凉的歌声。人们咆哮着,撕咬着,啃食着,深橙色的眼睛里透着暴戾,只有死亡才能终止他们的残杀,这一幕像是地狱里的恶魔所绘成的画卷,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恶鬼伴着鲜血与杀戮降生于世间。
梦境,有时是美好的,但当梦境是瘟疫,那只会是一场代表死亡的舞蹈。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什么都不做吗!他凭什么成为一国之主!”
“救…救命啊!”
“那个骑士他根本不配拥有那个地位!他是恶魔…他是恶魔!”
“让他死…让他死!他死了就能终结这个灾难!他死了就能平息神的怒火…他死了神明就会放过我们……!”
杂乱的声音渐渐淡去,漫无止境的暴雨冲刷着这个王国的戾气,鲜血混杂着雨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流向了不知何处。
泪水之城的人们呆滞的行走着,这里虽然没有杀戮的气息,但同样无人幸免。只是因为这座城市的雨永远不会停止,好像在同样残酷的现实中虚伪的盖上了一层干净的白纸,而纸一戳即破,在城市下方深不见底的湖水里不知有多少尸体和鲜血,都是这座城吃剩下的残骸。无论泪城的雨下的多大,也无法洗刷干净这里同样不计其数的罪恶。
泪城的尖塔上,在这里能够眺望到首都的每一个角落,曾经作为守望者维持着城市的运转,如今已经取下了守护者纹章,与长夜融为一体,像黑暗里游荡的幽灵。对于王国遭受的灾难,他可触不可及。
度万年如一日的守望者看向窗外,耳边仿佛隐隐约约还能传来下方凄惨的嚎叫声,但他置若罔闻,默默的看着远方刺眼的光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暴雨声和不知何处的哀鸣声交织回响,似是不知为谁而鸣的挽歌。
良久,他收回目光,右手放于胸前,对那光芒所在的位置,深深的鞠了一躬。
……
……
……
银白人影慢慢的走着,这是夜里的至暗时刻,整个王国都笼罩在火光黑暗中,可他的前方却一片光明,明亮的诡异,但他丝毫不觉得奇怪。他不断走过身边成堆的尸体,这些尸体残破……扭曲,身上位置不一的深橙色的病毒还在不断蚕食着剩下的躯体。距离那光芒越近,瘟疫的侵蚀就越明显。可他的身体上却没有被侵蚀,只是披风下一些奇怪的黑雾在被不断蒸发。
他走近了。
“嗯……?”
闪烁着无尽光芒的双眼扫来,它看到了这个走到了自己身边的白影。白影身旁的黑雾还在不断消散,但他毫不在意,微微低着头,沉默的站在这个如太阳一般燃烧的飞蛾下。
不,不是飞蛾……它是神。
神低头看着白影,他如尘埃般渺小。
半晌,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声音从圣巢每个生灵的心底响起,洪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吾乃无上辐光……!吾将光明与希望赐予汝国,尔辈应当屈膝下跪,抛弃脆弱的肉体,心怀感激拥抱无尽的圣光!”
它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像是这个世界的神对生命所下的审判,那是这些蝼蚁般的生物连仰望都仰望不到的至高存在,让他们丝毫升不起反抗的欲望,并非是完全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更是来自思想乃至于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言语所及,皆为审判。
骑士又沉默了两秒钟,随后手缓缓伸向腰间,从披风下拔出修长的骨钉,抬头正视眼前的这位“神”,四目相对。
然后慢慢抬起手臂,握着骨钉,指向“神明”。这一幕有些可笑,一个小阴影向天边的光芒拔刀,就像蚂蚁要挑战太阳。
光芒映照在骨钉之上,熠熠生辉。
灭绝般的死寂。
忽然一道凄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辐光疯狂的尖叫起来,圣光愈来愈盛,高温扭曲了它周身的空间,身上散发的光芒可怕到足以将每个注视它的人灼烧至融化,翅膀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夜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尔等爬虫!尔等懦夫!尔等卑微至极之物!!”
“尔等有何资格冒犯此处!低下头滚开!滚开!!”
自辐光眼中闪出浓烈的愤怒杀意,看不见尽头的华丽的光芒横扫过这片空间,将他狠狠的击飞出去,银白铠甲瞬间破碎,碎片漫天飞舞,白色骑士变成了灰色斗篷下的阴影,在地面上擦出几十丈的痕迹。
“吾自混沌中诞生!吾如云端般崇高!!”
在阴影还未起身之前,数以万计的光芒从地面冲天而起,洞穿了他的身体,左臂彻底断裂,许多黑雾被打散,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吾即真理!吾即法则!吾即尔等愚蠢至极之物不容挑战的威严!!”
铺天盖地的凌厉攻势穿过,此刻辐光的杀意几乎已经要凝成实质,穿刺的光芒带着巨大的力量将阴影砸到古老的墙壁上。
“愿汝因汝之无知傲慢受到诅咒!吾乃无上辐光!!!”
一道凝成实质的光芒长枪穿过他的胸口,将他钉死在了墙壁上。
……
……
……
无数生灵嘶嚎。
无数生命消逝。
尘土与鲜血飞溅,致命的阳光驱散阴霾。
当泪水冰冷,当国将破败。当骨钉驻地,当故人难归。
长夜终会破晓。
……
……
“咳咳。”
嘶哑的声音自废墟中传出,像是干枯的骷髅的哭泣,没有丝毫生气,让人不寒而栗。
“我生为容器,得到王的怜悯,王和王后对我倾注的感情让我不再纯粹。但我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我感谢国王,感谢我的…父亲。我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但他视我为生命。”
他用仅剩的右手握住了胸前的长枪。
“圣巢现在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绝望中,这都是你造成的…而我来到这,就是为了让圣巢的长夜迎来破晓。”
他慢慢拔出胸前的长枪。
“光芒无处不在,我不能打败你…但正因为光芒相融相织,无所遁形,所以你也无路可逃。”
他拔出了胸前的长枪,因为惯性前仰,单膝跪在地上,手握长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沙哑的祈祷响起,阴影的眼睛变得更加幽深。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听到了这个声音,辐光第一次有了表情,惊恐的看着他,身边的光芒似乎都开始闪烁。
“——愿圣巢的生灵都有安然的梦境,愿我的同类夜晚不再难眠,愿我的父亲,我的王放下执念,愿他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他抬起眼睛,那从不主动示人的双眼如同深渊一般深邃,在那空洞的眼神中,多看一秒好像灵魂都要被拉扯进去,仿佛连时间都会沉沦其中。
“该下地狱了,辐光…”
他艰难的捡起地上自己断裂的骨钉,狠狠的刺进了自己从不摘下的面具里。瞬间,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力从中涌现,黑暗的威严不亚于辐光的神罚。但同时他的阴影身体不断崩坏,崩坏的同时连光芒都逃不过黑洞的吸力,苦痛到他仰天发出无声的嘶吼。在这战场之外的光明无一例外全部被扭曲到他的身体里,直到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在圣巢。
他的声音愈来愈干枯可怕:
“长眠于……这没有时间流逝的虚空里吧…”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这位“神”根本无力反抗,被吸进阴影身体中的光芒与它彻底断开了联系。辐光用最后留在现实世界的存在喊到:“沃……姆……!!”
……
……
一切归于虚无。
……
……
“砰……!”
骑士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缓缓摊开手,看着手中的白色碎片,那是王后为他穿上的盔甲碎裂时抓住的碎片。
“我不是沃姆。我是纯粹容器…我是……空洞骑士……。”
面具多了一丝裂缝。
泪水之城的守望者尖塔旁建造了石碑,石碑上有刻字。
——纪念 空洞骑士
在那高远的黑色穹顶下
他的牺牲使圣巢永世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