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分的病人(篇二)

瞧,我们又来到这了,受伤的小海鸥,浪花即将到来,将你卷回深海,但你不能走,不可以,你必须留下来,一直停留在生与死的阁档间,在麻木与痛苦中徘徊彷徨。
死亡永远笼罩着你,在每一根突触间唱响毁灭的赞歌。
在那燃烧的狂喜里,爱与梦都无处容身。
剩下的只有恐惧,对那至死燃烧的狂热渴求的恐惧。
直到被陈旧铁门转动时铁锈与铁锈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吵醒。
“谁?”我坐起身嘶声询问,只觉得嗓子像是被人灌了铅,大脑仍然被高烧灼痛,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我到底睡了有多长时间?大脑没有给出回应,现在的我太虚弱,连思考都觉得痛苦。
唯一的回忆只有自己被撞入水中,险些淹死。
“谁在那?”我再次询问,试图提高音量,但嗓子里的铅块却不允许。
煤油灯的微弱火光从门外溢入室内,微微照亮了房间里黑黢黢的一片。
光亮缓缓渗入黑暗,光与暗的交界线不断向我靠拢,只感觉黑暗才能带给我真正的安全,我恐惧那光亮,恐惧被发现。
起码我还没瞎,这是唯一的好事。
但这又是哪?牢房?我被敌军俘虏了吗?
来的会是谁?没有头绪,恐惧已让思考趋于停滞。
一团模糊的人影逐渐靠近,将我笼罩。
我不自觉地浑身颤抖,我现在很虚弱,连枪都拿不稳,跟别说我手边只有一床厚毛毯。
没有武器。
处境不容乐观。
对方踱步进入光亮的范围内,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我的脸,忍不住咯咯一笑。
“刮胡子不专心搞得?”
我摸向那条巨大的伤疤,从左眼穿过鼻梁直到右下巴,已经结痂,摸起来仿佛砂纸一般扎手。而且我认得那玩世不恭的微笑。
“w?”我问。
“不然呢?”她把一条浸过热水的毛巾扔在我胸前,“除了我和陛下,你觉得巴别塔还有多少人真的在乎你死活?”
我抓起毛巾,颤巍巍地用它来擦拭身上的冷汗。
“你要这么说,我都快怀疑那差点杀死我的盾兵是凯尔希安排的了。”我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们逃出包围圈了,对吧?”
“对,我们打得惨烈。”
“但起码结果可以接受。”我微微叹了口气。“我们死了多少人?”
“死的死,伤的伤。”w环起双臂,“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陛下安然无恙就好。”
w百无聊赖地扣扣指甲,“对了,她还吩咐我你一醒来就叫你过去。”
“看来我是免不了被训一顿了。”我无奈地哼笑一声。
“说实话,你要是打算多缓两天也无所谓,我可以帮你瞒着。”
天呐,w刚才是在关心我吗?那个在我咖啡里偷加泻药的小无赖刚在关心我?
这感觉有点奇怪,我不会是在梦游吧。
“不了。”我忍着剧痛翻过身子,准备下床,这是个坏主意,我感觉我的脊椎疼得几乎快要散架,我为什么非得逞这个能呢?就因为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虚弱?这太可笑了。
好吧,现在我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裤子呢?”
穿好衣服,披着睡袍,w不知道从哪给我找了个拐杖,非常不情愿地扶着我出门。
途中碰到一个女医生,他被我的脸吓得后退一步,活像看到鬼魂。
“博士!你醒了?”
我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吓到了她,是我脸上的伤疤?还是我还活着这件事。
“是啊。”我回以一个尴尬的微笑,从她旁边走过时稍稍点点头,“抱歉,吓到你了。”
那该死的楼梯更是折磨,每上一层台阶都让我可怜的膝盖叫苦不迭。
电梯停摆,应该是电力系统出的问题,得抽空找可露希尔安排修理一下。
嘶哑粗犷的歌声伴随着手风琴悠扬的颤音沿着过道传来。
“♬我是一个士兵,但我从来都不想当兵。”
“♬在我当兵之前,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我曾是一个马夫,在马厩里照顾老爷的马。”
“♬但讨厌的老爷为了两枚金币就把我卖给了军官。”
“♬他们把我扔进臭烘烘的军营宿舍,好似我是头蠢驴。”
“♬我被迫离开了我亲爱的家乡,甚至没来得及和我那年迈的母亲告别。”
“♬一想到这些,我就泪流满面。”
“♬悲痛欲绝,怒不可遏,可又束手无策。”
“♬我是一个士兵,但我从来都不想当兵。”
“♬我讨厌那绿不拉几的军服,还有那重的要死的步枪。”
“♬我讨厌那你死我活的战场,还有那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我宁可回马厩抱着我的母马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
“♬别人国库里的金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那钱最后又不进我的口袋。”
“♬我们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然后老死。”
我打个手势示意w待在原地等待,自己则缓缓撑着拐杖顺着歌声的源头走去。
“♪我实在不明白烧了别人家的麦田对我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不明白为什么要砸了别人家的磨坊。”
“♪不明白为什么要烧了别人家的村舍。”
“♪我是一个兵,被虱子咬死得半死,还得没日没夜地行军。”
“♪哦!更别说那讨厌的通宵执勤。”
“♪闲暇之余,我还得像条狗似地巴结我的上司,他还时不时用靴子踹我。”
“♪上了战场更是地狱,我得去杀死我压根都不认识的人。”
“♪我估计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卖给军官的可怜人。”
“♪屁股上挨了刺刀,被炮火声吓得精神失常,回报却只有那一文不值的铁皮勋章。”
“♪我还得饿着肚子高呼:我有着军人的荣耀!”
“♪既然那些军官那么喜欢战争,那为什么他们不自己上前线来?”
“♪如果这真的是自卫战争,那为什么我压根不认识我踏上的土地?”
“♪全世界受苦的同胞们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坐在桌子上好好谈谈?”
“♪为什么就非得流血?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
“♪我只想躺在马厩的干草堆里吃我妈妈给我做的馅饼,”
“♪既然那些军官那么喜欢战争,他们为什么不自己上前线?”
“♪全世界受苦的同胞啊!不管你裤子是红是蓝还是绿,我们为什么不能只是友好地握手?”
“♪就让我们启程返回故乡。”
“♪把那些喜欢战争的军官全扔斗兽场里,让他们和狮子和野牛作对去吧。”
“♫如果非得握着枪杆子的话,我宁可毙了把我卖给军队的老爷,然后老老实实种田。”
“♫如果非得握着枪杆子的话,我宁可毙了那些军官,然后枕着我的马在稻草堆上睡觉。”
“♫如果非得握着枪杆子的话,我宁可毙了村里那个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然后向我心爱的姑娘表白。”
我看到了他,一个老伤兵,左腿被截肢,缠着绷带仍在渗血,瞎了右眼,正靠着病床床沿,熟练地拉着手风琴,带着浓重的维多利亚口音用炎国语言唱歌,正唱得入迷,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旋律里,无法自拔。
我假装咳嗽两声,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长官。”他突然警觉起来,声音也开始慌乱“啊,不,不是的,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没必要这么拘谨。”我摆摆手,示意他放轻松,“我现在也只是个病人。”
“长官你恢复的怎么样?”他看上去很不自在,试图转移话题。“你一定很忙吧,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真的,不需要这么拘谨。”
“我不明白,长官。”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疑惑。
“我很确定你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不自觉地移开视线,“我真的没什么想问的,长官。”
“想问什么就只管开口就好,我会尽可能回答,这点我可以保证。”
“好吧。”他深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又抬头看我,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肯开口,“我们,不,巴别塔真的行驶在正确的道路上吗?我感到迷茫,长官,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我确实拯救了不少人,但同时。。。。。”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脸惆怅地看向我,“我们也杀了不少,我。。。。。。。我不确定他们都是邪恶的。”
“这很正常,孩子,太正常了。”我撑住拐杖望向他仅剩的眼睛,“这条道路本就曲折,生铁要想成钢,就必然要接受火的淬炼,这只是对你钢铁意志的又一次锤炼,这是我作为一个军官的意见。”
他眼中满是疲惫与厌倦,还有失望。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从来不是。
我知道,这回答连我自己都不大认同。
“但作为一个人。”我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告诉你,你的迷茫是有必要的,你现在所感受到的情绪在其他士兵眼里或许是软弱,但我更愿称之为善良,我的孩子,而除了善良,除了这个品质,我不承认这世上还有其他高人一等的标志,正是这种高尚在提醒我们,什么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守护的东西。”
“长官,我。。。。。。。”他看向我,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我不明白。。。。。。。”
“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孩子,但还请保持警惕,别将刀刃挥向同胞。”
“你醒了,博士。”
某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淡而漠然,一如寒冬的刺骨冰锥,尝起来有股草莓和钢铁的味道,这声音只能是凯尔希,不会是别人。
“是的,我醒了。”我回过头,看着她那张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扬起一边眉毛,“可你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陛下想见你。”她直接了当地表明来意。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仿若两个陌生人彼此凝视。
想当年我两在学院读书时,那时的我们,年轻,无知,深爱彼此。
终究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陌生人。
关于爱情我只能说,那是我第一次坠入爱河,也是最糟糕的一次,初次入水的体验是新鲜的,初次溺水的体验是痛苦的,我会一直背负着这段经历,直到我毁灭为止。
好吧,这无法逃避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我一直讨厌会议室里的那张椅子,它太硬,咯得我生疼,那桌子也太长,完全不实用,还有那红木权柄和优质皮革装订的法典,在我看来纯粹就是浪费钱。
总之,我讨厌形式主义。
虽说议会厅终究还是个严肃的场合,但终究还是和叙拉古的法庭一样,形同虚设。
“近来恢复得可好?博士。”
坐在长桌对面的特蕾西娅陛下温和地询问道,凯尔希坐在她旁边,w则守在门外。
象征着公平的铜质天平摆在长桌中央。
只有我,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孤立无援。
得,我现在倒是切身理解维多利亚的铁幕演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孤立封锁,核威慑,敌后渗透。
等等,冷战?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这不过是一次针对我的批斗大会罢了。
冷战间意味着核威慑,核威慑意味着危险。
这不是好兆头,绝对不是。
“我们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陛下。”我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如果可以,我不想把战场上那一套搬到会议室来,这终究不是战场,“我愿意接受巴别塔的一切安排。”
“我们认为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任何高强度工作。”凯尔希直切主题,“议会经过协商一致决定,让你在疗养院修养一段时间。”
议会?拉倒吧,巴别塔的议会就是凯尔希的后花园,她餐桌上的桌布,掌控了sweep的她想换就换,毕竟收养来的狼崽就是好用,只需轻轻威胁一下,议会的那群傀儡就会立刻言听计从。
得承认,论玩弄权术,我真不是她的对手,但我也并非无计可施,她的意思就是摆明了要解除我的军权,不论是暂时的还是打算一劳永逸,反正她打算架空我的权力,我不能坐以待毙。
总之,先探探底细。
我看向特蕾西娅,“陛下也这么认为?”
她迅速和凯尔希交换一个眼神,可惜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熟悉的游戏,熟悉的规则,熟悉的棋盘,熟悉的路数。
熟悉得令我厌倦。
“如果博士还是想要找点事干的话。”特蕾西娅朝我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暖和善,高洁而圣神,在这微笑面前我永远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双手染血的刽子手,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烧死的那种,“研究所里暂时还缺个主管,不知阁下意见如何?”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连审讯犯人那套都对我用上了吗?
我还真是荣幸,能被巴别塔最有权势的二人如此器重。
不过,研究所吗?唉,打了这么多年仗,我还真有点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搞研究,说实话,我有点想念安稳的日子,我真的需要休息。
“还是先听凯尔希医生的,让我缓一段时间再做讨论吧。”我妥协,这也是当下最好的权宜之计,“这样安排可以吗?”
“我们还需要你交出自己的配枪。”凯尔希进一步要求。
得提防凯尔希手下的sweep,那个只知道服从的小狼崽,脑子里一串冰冷的声音攀上脊椎在我耳边低语。
“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反驳。“关于这点我绝不让步。”
她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作为医生,我有理由怀疑你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
“我觉得我精神状态好的很。”我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只觉得一侧脑门上的青筋如弦一般绷紧,“其次,我是绝对不会交出自己的配枪的。”
“我不认为一个理智的指挥官会亲自带队冲锋。”凯尔希步步紧逼。
“堑壕战的军事思想已经过时,等命令从后方传到前线会产生致命的误差,凯尔希,我比你更了解什么才是战争,我在那个该死的烂泥潭里摸爬滚打可绝不是为了让你能高高在上地对我指手画脚,凯尔希。”我冰冷地驳斥道。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继续盯着我看,表情毫无波动,只有嘴唇在颤抖。
“你那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那是在为巴别塔争取足够的时间撤离!”我同样不甘示弱地一拳砸向桌子。
“巴别塔难以继续承担失去你的风险。”
“如果少了我这艘船就开不下去的话,那就让我保留我的配枪。”
这么简单的话术都能让你中招?你还是老了啊,凯尔希,我在心底默默窃笑一声。
战争就是这样,你必须不计代价地赢下今天,深谋远虑地赢下明天,直到失败无法避免为止。
可万一她又真是在关心我呢?万一她真是在为我考虑呢?万一她说的对呢?
是我过度反应了吗?
不,我得保留我的配枪,这点绝不能让步,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这点就是不能让步。
“好了,理解你们两个互相不对付。”特蕾西娅陛下插话进来,声调一如既往地温和,“就按博士的意思安排吧,先去疗养院疗养,再根据具体情况安排,凯尔希,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
“巴别塔还有不少比我更优秀的心理学医生。”凯尔希立刻表示道。
瞧,这就是我在学院念书的初恋对象,现在只想架空我的权力,把我塞进医院,连和我见面都不愿意,哇,我真心痛。
好吧,我装的,其实我压根不在乎我的心理医生究竟是谁,就算是w我也不在乎,我自己就有心理学硕士学位,我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状况:典型的应激创伤障碍后遗症。
陛下的表态很明显,她在诱导我和凯尔希握手言和,凯尔希是个聪明人,她可能比我还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结论清晰明了,是凯尔希拒绝和我握手言和。
“不,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全权接手,凯尔希。”陛下坚持。
“可是。。。。”她犹豫了。
奇怪,这不在我的设想之中,她最可能拒绝才对。
“这不是请求,我的爵士。”
凯尔希叹口气,默默点点头,“如你所愿,陛下。”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走向,到底是那个变量出了问题。
我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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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人看就开摆!(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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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阴暗地爬行)(四处翻滚)
审核大爹求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