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 第一章
隐 士
第一章 避战乱陈村逃荒卖女
一个沿村巡逻的老人一边手里敲着竹筒，一边绕着村子边跑边喊：村外有陌生人聚集啦！听见喊声，村里的男人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拉住老人问，“是什么样的人？是强盗还是官兵？”老人回了一句，“我看着都不像，他们就在村口。”说完便急匆匆往村子另一头跑，同样边跑边喊。
听此消息，村里一个中年男人手握镰刀开始挨家挨户召集男丁，并嘱咐他们拿上家伙到村口集合。村里人都是农夫，所谓的家伙都是耕种用的农具而已。
村外聚集的陌生人是一群流民，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有的人走路都走不稳当，他们对村子完全构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他们没有武器，即使有武器，恐怕也没力气去挥舞了。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强盗袭击村子的事时有发生，偶尔也会遇到行匪徒之事的逃兵，所以村子对靠近他们的人群都会保持警惕。
不一会村里的男人都拿着农具护住村口，观察流民的动向。流民没有进入村子的意思，也不打算直接离开，看到此情形便停下了脚步。
“请问，诸位在我这村口驻足是何意？”年迈的村长向流民问话。
“我们只想讨点粮食吃，并没有别的意思。”流民的管事人走上前谦卑地答道。
“一看大家都是庄稼人，一路走来定看清我这村子有几亩粮田，能产多少粮，如是给你一个人些粮食，我们是拿得出的。可你们这，我实在是不能做这个主。”村长打心想为这些流民提供帮助，无奈舍己为人的事，他不能替村里所有人做主。当村长拒绝了流民的请求后，村里的男子握紧了手中的农具，他们警惕着对面的流民。不给他们粮食，他们会不会上来硬抢呢？
“我们不会白要……”管事人本来还有下半句要说，又噎了回去。
村子扫了一眼这群流民组成的队伍，他们没有一头牲畜，一个行李箱或者行囊都看不到，他们肯定也不会有银子。
“如果你们能拿点什么换点粮食，我倒是可以在村里帮你们争取一下。”村长回道。村长知道这群流民已经快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如果不拿出点粮食，这群人不会轻易离开的，那时对村子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领头人没有回答拿什么换，他只是低着头，双手攥在一起，焦急地等着什么。村里的男人不知道这群流民在等待什么，心里在琢磨什么，他们把手中的农具握得更紧了，手心也开始流汗了。
“我可以换五旦粮食吗？”一位姑娘从流民中走了出来，她低着头，颤颤微微地说道。
“姑娘，五旦可不是个小数目，你打算用什么换？”村子问。
“就是我。”姑娘鼓足了劲才说出这三个字，但声音更小了。
“姑娘，你是说用你这个人来换五旦粮食？”村长听得清楚，但粮食换活人还是他第一次碰到，需要确认清楚。
女子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噤若寒蝉。
村里的男人看到这里，都把手里的农具插到地上，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并议论起来。其中几个尚未成婚的男子激动不已，眼前这个女子将会是他们的女人了。至于五旦粮食，大不了每日食量减少点，哪怕饿几日肚子又如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你如何能将自己交易出去呢？”村长是明理的，他不能作贱别人，不能把别人当货物交换。
“我父母双亡，已是孤零零一人，一切都可由我自己做主。”女子沉重地答道。哪里轮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自己做主啊！她不愿对村民说她是被抛弃的，如此一来这些村民将来会不会更作践她呢？说了实话，难道还指望这个陌生的村子替她主持公道不成？
这群流民本是同一个村子的村民，战乱导致社会混乱，村里的所有财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洗劫一空，村里的人时不时就枉死几个，还有不少被掳走的。村民便决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找一处僻静地生活，于是成了流民。一路走来，他们要历经千辛万苦，有人半路上不知道走到哪去了，有人病亡在路上。现在他们遇到了一个曾经面对过的难题，他们的粮食又吃完了。解决的办法就是投票选出一名女子去交换几旦粮食。而那些失去父母，没有兄弟的女子总会被高票选出。这事不必事先知会，大家都会这样投票，因为一是谁也不会抛弃自己的至亲，二是投票结果出来后，没有人会为她们打抱不平，这次便轮到眼前这位女子。早在来到村子之前，她就知道村里已经决定要把她卖到这里，去换五旦粮食。现在她已经迈出了交易的第一步，接着她将亲自完成这场交易。
村长叹了口气，盯着这群流民看了又看，希望有人站出来中止这个交易，可他看到的是一群饿得瘦骨嶙峋的人，看到的是一双双渴望粮食的眼神。村长失望地回头看了看村口聚集的男人，他们面带笑容激动不已，他们希望这场交易早点完成，说不定今晚就可以抱着这个女子睡觉呢。
“谁拿得出五旦粮食？”村长向村里人大喊一声。
“我！我！我！”一个身体健硕的男人激动地喊着。该男子以给三户人家做工一年为代价借了三旦粮食，再加上自家两旦凑够了买女子的粮食。男人们刚才议论的时候，只有他想法设法凑齐了五旦粮食。其他人只能羡慕起这个大个子了。
“好，你去拿五旦粮食到这位姑娘面前。”村长说道。
不一会功夫，大个子挑了五旦粮食到女子面前。期间女子偷瞄了一眼这个大个子，这个大个子看起来面善，他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生活呢？
“姑娘，你看这五旦粮食……”村长本想让女子走完交易的流程，确认下粮食是否足量满意。可是话说一半，女子直接走到大个子身边，挽起面前大个子的胳膊，说了一句，走吧。两人便朝村里走去了。
“大个子，五旦米换的女人，你待她也要如明媒正娶的妻子般好！择期必须补一个喜宴行礼!”村长朝大个子大声叮嘱道。大个子向村子了挥了挥手表示听从村长安排。
流民看着这五旦米，却没人上前来搬这些粮食。集体决议总是会减轻个人的负罪感一样。为了不增加自己的负罪感，谁都不愿意先踏出第一步。流民心里想着谁先走出人群搬粮食，谁就是卖女子的始作俑者。唉！女子不是你们投票抛弃的吗？
“那个女孩子都回屋了，这些粮食你们拿走吧。”村长似乎看出了流民的小心思，他招呼流民拿走粮食，说完便径直回家去了。待村口的村民都散了，流民才开始搬运粮食。
流民带着粮食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村子，只有几个小孩子驻足回头看，他们要记住那位姐姐以后生活的地方。姐姐曾陪他们一起成长，陪他们一起玩，给他们做泥人玩偶，在他们心力憔悴不愿再流浪时，给他们加油打气，说要一直一起走下去，他们一定会找到一处世外桃源，不再流浪。现在却是姐姐先脱离了大家，孩子们心中默念等他们长大了，一定来这里找姐姐，接她去世外桃源。
流民的队伍沉寂了很久，现在他们的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她是同村的乡民，一起历经千辛万苦的同伴。大家都舍不得这位善良美丽的姑娘，再说流民队伍里也有很多尚未娶妻的男子，只是这些男子在饥饿面前哪里还会考虑成家立业的事情！
“村长人很好，那个大小子看着很面善，留在村子比跟着我们逃荒强。”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的队伍。接着好多人顺着这个论调论证姑娘以后的生活是会更幸福的。起初队伍都对抛弃同村一起逃荒的女人感到深深地自责与内疚，要不是逃荒缺少口粮，谁会做这种缺德事。村里还有好多男子还未成家，一路逃荒随行的女人越来越少，实在是如果再得不到口粮，这些流民就要饿死了。
人们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后会感到自责，不过自责的同时往往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减轻负罪感。因此流民们都说，女人嫁到这个村子后，她将不再担心饿肚子，不用像他们一样每天担心各种变故，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可她是被当作一件商品卖给村子的，不是明媒正娶嫁到这个村子的，这个村里的人会怎么对待她呢？谁又能保证！大家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村子是她的一个好归宿。
